四个人里,只有梁椟和护卫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陶珑虽只会些防身本领,但胜在“一力降十会”;至于雯芳,则完全是个一阵风都能掀倒的拖油瓶——按理说,他们这么多人干尾随的活儿,放在哪都是大忌。
但陶珑肯定是要留下的,护卫也是得给她搭把手的,雯芳又是不肯独自离开的……得亏村长年纪不小,耳朵也不怎么灵光,不然实在不能叫他们一路跟来了这个所谓的“采石场”。
此地面积不算大,地处深山之中,瞧着倒是有模有样,采石的器械一应俱全,被血红的残阳一照,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妖物。
村长没能进入采石场,在门口就被守卫拦下,其中一人得知他的目的后,面露讥讽地点点头,接过东西就立刻不耐烦地赶人离开。
对方如此轻慢,村长心里自然不怎么高兴,但看了眼守卫腰间的刀,他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咽下,抽着半张面皮匆匆离开了。
“他们真以为自己还有出去的时候?”一个守卫掂了掂手里的药包,“大人说的话,也就这些人会信了。”
另一人轻笑道:“那么高的报酬,由不得他们不信。何况要是不信,还会有人来?”
“也是。”
陶珑窝在树后,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了猜测。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采石场绝对不知是明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否则不至于要把人“骗”来,而且还是有去无回。
但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幕后主使又会是谁?
药包被随手扔进草丛里,两名守卫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陶珑和树上的梁椟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鬼影幢幢的丛林中。
雯芳似乎有些不解,嘴巴张张合合,到底顾虑到不远处就是守卫,没敢开口说话。
陶珑冲着她和护卫打了个手势,便带着两人绕开大门,转去采石场外围的另一头,人少、草多、树也多。
说来也怪,这地方明明还专门修了个大门遣人看守,可除此之外,便再没做其他安排。
难道是吃准了不会有人过来,也没人会跑?
陶珑蹲在草丛里,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雯芳往她身边挪了挪,“您怎么打算的?我是说……他就这么进去,咱们呢?”
“等呗。”陶珑很是无所谓道,“除了他,这种事儿咱们谁也干不来。”
“万一……”
陶珑手欠地揪了几根草叶子揉搓,“等到三更天,若是还没动静,我们就先走。”
雯芳等的就是这个答案,闻言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抱膝坐在陶珑身边,看着天边一点点亮起的月色出神。
上弦月在橘红的天边勾勒出一个浅淡的轮廓时,梁椟已经摸到了采石场主管的房间。
今年以来,他运气一直好得惊人,不说是想什么来什么,也可以说是诸事顺遂。
是以,当梁椟刚潜进那一溜住人的棚屋区,就看见个穿着明显不同的人时,他也没太惊叹自己的狗屎运,只将自己的气息进一步隐藏,默默跟在对方身后。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一身浅色棉袍,不染纤尘,衣襟贴了三指宽的低调的织锦,腰间丁零当啷地挂了好大串金玉配饰,每走一步都像带了摇铃的驴,活脱脱是又不敢越制,又想臭显摆的打扮。
梁椟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转进屋里,他思忖片刻,直接推门跟了进去。
“我不是说了,进来要先敲门?你是——”
中年人本是背对着大门,听到动静微微侧头,看见一张陌生面孔时,顿时花容失色,立刻就要大叫。
多亏梁椟眼疾手快,立刻从桌上捞了支大号羊毫,横着塞进他嘴里。
中年人被毛笔卡着,嘴巴都合不拢,口水还不甚雅观地淌了出来。梁椟微微蹙眉,心里相当嫌弃,“问你几个事儿,好好回答留你一命,搞出动静……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说罢,他轻巧地掰下书案一角,在中年人面前晃了晃。
中年人态度立刻软化不少,近乎卑微地点了点头,梁椟这才撒开牵制他的手,走去净手的铜盆前,将水倒满。
“不知……不知阁下何方豪杰……在下不曾得罪过阁下吧?”吐出嘴里的毛笔,中年人狼狈地用袖子擦干净下巴上的口水,憋屈又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
梁椟一边洗手一边道:“你要是得罪过我,现在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中年人一噎。
无语半晌,他又问:“那阁下深夜来此,是想问什么?能、能答的,我都会答。”
甩甩手上的水珠,梁椟这才终于正眼瞧他,“你姓什么?”
“……免贵姓方。”
“哦,方主管。”梁椟闲庭信步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翻开本桌上的册子,“您为谁做事?”
方主管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面上发起薄汗,磕磕巴巴道:“做事?为谁做事……我,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翻了几页,梁椟就看出来,这是本账册。有赖于陶珑的言传身教,他居然也能搞明白里面都写了什么东西。
虽然册子有大半都是空的,但是前面已经填满的部分里,基本上写清楚了此地每日收支情况,蔬菜米面的消费自然也记录在内。
梁椟粗略估算下来,采石场里至少有两百号人。
——这就奇怪了,他一路走来,只有这片位置是住人的棚屋,但即便一个屋里塞满二十来号人,二百个人也是住不下的。
那餐食都去哪了?或者说,其他人都去哪了?
梁椟掀起眼皮,目光如刀将方主管从头刮到脚,淡声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站着说话?”
审讯犯人的事,梁椟其实做的不多,他一般是拿人下诏狱的那个。
但好歹有着丰富的旁观经验,他便是将同僚的做派原样照搬,也足够唬住绝大多数普通人了。
比如面前的中年人。
方主管哆嗦着嘴唇,内心大概在天人交战。毕竟他要是真的透露出什么不该说的,日后肯定没好果子持。可他若是现在不说呢?只怕要血溅当场。
无非是个今日死和明日死的问题。
但……但万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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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还有转机呢?
他闭上眼,几乎用气声在说话,“我受儋州知府齐大人聘用,来此看管……别的,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儋州知府,齐大人?
梁椟想起来了,这是陆小大人的同门师兄。
他“啪”一声合上账册,吓得方主管一激灵,“但这已经是崖州地界了吧?何况他一个知府,有权利私开采石场?还是说……这里干的是别的勾当?”
方主管艰难地扯起一个笑,“既然都已经开了,那自然是有巡抚大人审批……”
梁椟找回了点当年在北镇抚司办事的感觉,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出鞘的瞬间,寒光几乎闪瞎人眼。他低垂着眼,变戏法似的转着掌中刀,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心平气和坐在这儿只是为了省事。所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方主管被他一身凛冽杀意所慑,登时汗流如瀑,直接不争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梁椟收起刀,又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方主管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说,一张脸憋得通红。
指节轻叩桌面,梁椟一言不发,却已是十足的警告。
“……采矿,”方主管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铁矿。”
月上中天,草丛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
陶珑不由庆幸,还好他们每人出门都有带防蚊虫香包的习惯,不然这会儿只怕要被虫子咬死。
一阵风吹过,草叶沙沙作响,陶珑猛地听见采石场的方向,有几只不知名的鸟拍着翅膀飞出来。
那边有人?
护卫已经打起精神,陶珑也拍拍雯芳的手,示意她小心。
嘈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两个人,男的,一个瘦高,另一个身材魁梧,走起路来却一瘸一拐。
那两人似乎在拉扯,直到离陶珑他们一丈远的位置才停下,若非其中一人近乎喊叫,否则声音传不过来多少。
“我的腿真的不行了!您行行好,我就是去找大夫扎个针啊!”
“早知……来干什么?……不能放你们……等着……”
“可来之前,方主管明明说——”
“何老二!我愿意单独见你,已经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你别……操,你干什么?”
两人争吵越发激烈,看着竟然像要打起来。
只是率先发难那人很快被制服,另一人气喘吁吁骂道:“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老老实实在窝棚里待几日吧!”
骂完,他似乎从腰间解下段绳索,将人捆住,半推半拽地离开了。
陶珑观察着他们的去向,心里一阵疑惑。
不会这么巧吧?有腿伤的何老二,难道真是詹诚的那个病人?
那两人也没走多远,瘦高个当真把何二推进了畜生住的窝棚,落锁后还恶狠狠地踹了两脚,惊出一阵哞哞的牛叫声。
何二不甘心地砸起了门,瘦高个心里痛快不少,半点不搭理他,哼着不着调地小曲走向采石场里面,砸门声也渐渐弱下去。
陶珑毫不犹豫,起身就往窝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