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温如琢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男人叫她“maripaz”的语调。
原本就是为了国际演出取的一个英文名,他念出来的时候总是慢慢的,像是要把每个字母都咀嚼,也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意味深长地问她:“你那个男友呢?”
“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回答他的问题,温如琢倒先抛出一个来,这其实不太礼貌,但面对他,不安的情绪总会压过一切。
周思珩笑了笑,也发现她警惕异常的眼神。
他略有些无辜地挑了下眉毛:“温小姐,何必对我如此提防,我好像也没对你做过一些无理的事情吧。”
“我只是让你踹掉男友,方便我上位而已。”
他神情实在太坦荡荡,西装外套上缀满奥地利珍珠的红宝石胸针泠泠折射出一张轻佻孟浪的脸。
“多合法、合理、合规的事。”
周思珩面容含笑,俯下身来,用那双勾人的眸子盯着她看。
“我周思珩在港岛也算有点名声,可做不来小三这种身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温如琢简直无法招架他,她又忍不住向后退两步,面对其他人的好涵养都消失,忍不住瞪他一眼。
小声咒骂:“臭流氓。”
她骂人的声音细,脆得像唱歌一样好听。
头一回挨骂的周大公子反倒低低笑了起来,用一种让人跌破眼镜的温柔哄着她。
“骂开心了?”
“就当为第一回见的无理赔罪,以后可不许再躲着我了。”
温如琢心里头一惊,不仅仅为这温柔,还为他意料之外的好说话,似乎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只有纵容的宠溺。
这种宠溺令她心惊肉跳,往往只有被纳入领地的宠物才能享受的优待,温如琢压根不敢抬头看周思珩落下的眼神。
她支支吾吾的应下,心里头想,港岛如此大,他们哪还有以后见这回事?
周思珩见好就收。
这会倒有分寸地讲正事了。
“我爷爷痴迷于昆曲,也是你师傅的忠实粉丝,因为身体不便无法亲临现场,所以特命我送上一份礼物。”
周思珩巡视四周,挑了下眉毛。
“段教授好像不在,要不然麻烦您代为转交?”
温如琢打眼一看,刚刚还和她说话的段梅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她应了声“好”,逐客令下的很明显。
“还有别的事吗,周先生?”
周思珩笑了笑,从助理手边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她。
“maripaz,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落下的声音低沉缱绻,宛若一把缓缓拉弦的大提琴音,温如琢这一生当中从未遇见过这样矛盾的人。
既有无端的温柔深情,也有高不可攀的倨傲冷漠。
她一下拿不准他的姿态,究竟是真的对她有兴趣,还是只是戏弄?
怀着复杂的心绪,温如琢打开深黑色的礼盒。
是一枚和他胸前同样大小的靛蓝色蝴蝶胸针,蝴蝶振翅欲高飞,却被尾部细细的金链缠住。
然而即便如此,周围缀着的宝石和碎钻,仍然让这只蝴蝶闪耀瞩目。
温如琢立刻拒绝:“抱歉,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寻常的礼物。”
周思珩端详片刻,极满意地“啧”了一声,“我觉得和你很相称。”
温如琢不是会被花言巧语迷惑的女人,天鹅颈高高扬起,她脸上有一丝倔强闪过,似乎心里笃定,绝不要和他产生一点儿纠缠。
周思珩似乎无奈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收下这件礼物吧,我保证半个月不出现在你面前。”
几番抉择之下,温如琢还是收了这件烫手的礼物。
只是彼时的她涉世未深,尚且不知道以退为进这条计谋的妙用,半个月不相见的承诺,其实注定了往后每一天的纠缠。
*
日子相安无事过了一个月,转眼到正式报道的日子。
和国内传统大学不同,港岛戏剧学院不提供任何住宿,来这里攻读的大部分也都是打算留学的富二代艺术生。
还有一批是他们这样从国内风尘仆仆赶过来,略显朴素的联读生。
早上结束开学报道仪式,温如琢电话里婉拒了程嘉铎要来接她放学的好意。
电话里程嘉铎语调拖的长长,明显在和她撒娇。
“怎么啦,是我这个男朋友见不得光吗?”
“哪有,我这不是怕你帅的太突出,进来就占尽风头?”
温如琢声音沁了水一样温柔:“好啦,我今天真的有事。”
程嘉铎小声抱怨她:“乖乖,现在都和我有秘密了,去哪里也不告诉我。”
从小到大,温如琢唯一学不会的技能是撒谎。
因为不会撒谎,也不能够告诉程嘉铎今天下午真实的赴约对象,所以在拒绝他邀约的这件事上显得如此生硬。
好在程嘉铎脾气好,从来不计较这么多。
风格清雅的咖啡店,店内放着悠扬的钢琴曲,一袭端庄千金打扮的方咏珊坐在窗边观景最好的位置。
温如琢站在门外,理了理衣摆,有点犹豫,给自己打足了气,终于还是走进去。
谁知进去第一秒,方咏珊说话就令她破防。
她说:“别费心思了,山鸡变不了凤凰,南城来的戏子也别想在港城做得成富太太。”
因为程嘉铎姐姐这个身份,温如琢早已忍耐她多时。
她坐下来,冷淡的语气问,“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我弟弟的女朋友聊聊天了?”
方咏珊端起咖啡:“这顿我请,买你点时间。”
程家一共两个孩子,大部分事情由程嘉铎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方夫人把持,这也是为什么方咏珊作为程家第一个孩子,能够力排众议跟随母姓。
她也一直以程家大小姐身份自持,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惜程家的身份不够高,在一众上层名流圈里排不上号,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自然也不稀罕搭理她。
所以兜兜转转,那些溢出的虚荣心只好被施加到温如琢身上。
温如琢一直不明白,和别人炫耀自己新得的衣裙以及咬牙买下的奢侈品包包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大多时候敷衍的应和,脑子里默默在背剧本上的词。
今天方咏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一上来就火气很大地问她:“你觉得你和阿铎相配吗?”
温如琢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好苦的浓缩美式,她下意识皱眉,放下杯具,略有些不理解地看向方咏珊。
她终于将压抑很久的疑惑问出:“您是不支持我和程嘉铎恋爱吗?”
“岂止是我,我们全家都不支持!”
方咏珊不客气道:“阿铎以后是要继承我爸爸公司的,他应该娶一个至少门当户对的妻子,最起码能给他带来事业上的助力。”
“而不是像你这种连正经家庭都没有的女人。”
温如琢“噌”的一下站起来:“我的父母都是有正经编制的戏曲从业者,请你说话不要侮辱他们。”
方咏珊没有丝毫退让地说:“那也不磊落,你们家的职业放在以前,就是给大户人家唱戏的婢子。”
“我们程家怎么可以让你这样的人进门?”
“那这个问题你应该找程嘉铎去谈。”
温如琢昂起头:“愿不愿意和我结婚,是他要做的决定,就算有意见,你们也应该找他,而不是把矛盾转移到我身上。”
“怎么,难道因为你们不敢吗?”
她也有两分热血气性,话就这样抛出口,没想到成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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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方咏珊大小姐脾气的一粒火星。
方咏珊直接爆炸,端起手边的咖啡泼向她上衣——那是一件无比昂贵的真丝衬衫,是温如琢早起为了见程家人特意换的一身妥帖打扮。
现在,这件衬衫毁了,一切都毁了。
温如琢冷静地走出去,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那些忍耐与隐忍,在今天全都变成灰飞烟灭。
她不会在程家那里保持一个得体的形象,当然,也没必要再保持,一个连她父母职业都不认可的家庭,无异于将她从头到脚挑剔到底。
窗外下了绵绵的雨,属于港岛的雨季正式到来。
空气里的气温泛着微微凉意,好像所有失意人的眼泪都涌入。
温如琢走到对街巷子口的台阶上,找了个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蹲下来哭。
赴港以后所有的委屈都凝结成乌云坠下的雨,她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因为她的家庭苛责她。
难道在这座城市,没有金钱、权利和地位,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了吗?
难道爱情一定要光鲜亮丽的财富,一定要旗鼓相当的家境?
这是头一回,温如琢感觉到和程嘉铎爱情的前程好灰暗。
从来到港岛的那一天开始,人生就好像进入一个困难副本,遭遇暴风雨的初次登台、咬牙租下的狭窄房间,还有那些为了学费奔波兼职的日夜。
无数的委屈像雨点一样攒聚到心头,渐渐以一场暴风雨的架势坠落。
温如琢放肆地流着眼泪,港岛的坏天气也在哗啦啦的下雨。
与此同时,街的对岸,一辆低调奢华的幻影静静停在路边。
雨打在窗上,她的眼泪却好像打在他的心上。
端坐在后座的周思珩略偏了下头,将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
汇报一半的工作计划,唐钰洲再次卡壳。
他随着周思珩的视线一道看过去,十分了然地想,难怪三十分钟以前,周思珩以晚间有大雨为由提前终止了会议。
他还以为是资本家回心转意,原来还是因为这位温小姐。
作为一名贴心下属,他立刻建议,“周总,您需要现在下车吗?”
岂料周思珩摆摆手,沉声道,“不用,你继续汇报。”
他手里把玩着那只靛蓝色蝴蝶胸针——半月之期刚过的那一天,温如琢亲自奉送进恒庭地产前台。
她跑的是那样快,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和他遇见。
想到这里,周思珩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他扬了扬下巴:“不听话的bad girl总要受一点惩罚。”
眼看是没有工作汇报的心思了,唐钰洲极有眼力见地结束手头工作,不再说多余的话令人烦心。
他摸出手机打开一局消消乐,还没消上几个,就听见自动车门打开,周思珩已然一副要下车的姿态。
雨越下越大,渐渐有倾盆之势,唐钰洲撑着一把伞,手里另拿一把伞,一边走一边内心腹诽:原来您给bad girl 的惩罚就是淋雨一分钟。
……
温如琢视野之内,最先出现的是那只蝴蝶胸针。
它实在太漂亮,堆满钻石珠宝的闪耀,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珍贵。握着它的那只手也很贵气,修长如玉,指节白皙,尾指戴了一枚小小对戒,嵌了一颗红宝石。
她所认知的范围内,只有一个人喜欢红宝石,也只有那一个人足以与这样的宝石相称。
周思珩。
没抬头前,温如琢心里已经默念出这个名字,不知不觉,他居然就这样以强硬姿态在她生活里留下痕迹。
她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眼泪。
周思珩撑着一把黑伞向她倾斜,姿态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天上在落雨,你低头在落泪。”
他轻轻“啧”了一声,似乎有点怜惜地看着她说——
“是谁惹你如此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