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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撞良宵(二)

作者:昭昭宵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阴森暗红的喜堂内,五人分席而坐。


    他们已经被套上喜服,每人身旁安置了两个面色惨白、双颊点红的侍童。


    除了傀冥宗那个小修,其余四人皆在洞外经历了一番争斗才进来。


    幻妖气定神闲,环视过周遭摆设后就收回视线,静静盯着面前茶盏。


    他身旁,一个壮汉边叹气边嘀咕,“怎么又碰上他,这个月第五回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旁边一俊俏修者探头过来,碰碰他的胳膊,“诶,大哥。”


    “干嘛?”壮汉心情不佳,头都不扭。


    “这屋里黑,我看不清,你离得近,看看旁边那个,是不是玄清门那位?”


    壮汉冷哼一声,“这还用看?这屋里这么黑,他桌上那把剑都快把老子眼闪瞎了。”


    那修者显然兴奋了,“那咱俩换换?我这儿闪不着。”


    壮汉嗤笑,不咸不淡瞥过去一眼,“怎么,想结交他?老弟哪门哪派师承何人?我先给你把把关,名声不显人家可不理人。”


    那修者嘿嘿一笑,越过旁边鬼侍童,露出脸来,“无门无派,也无师。”


    壮汉笑了,“那你说个屁……等会儿。”


    他眯眼,也越过自己身边的鬼侍童,凑近看那修者的脸。


    他们来扮新郎,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男装,他刚才听声只觉清亮,应当年纪不大,再仔细看这修者的脸,不由斟酌着开口。


    “你……不是老弟吧?”


    那修者大骇,“当然不是!你叫我老弟是真把我当男的了?我很像男的吗?”


    “不是,妹儿,”壮汉有点尴尬,跟她解释,“这不是屋里黑吗。”


    “没事儿,哥,”修者又朝他一笑,拿起桌上的剑给他看,“那咱俩换换?我也学剑的,久仰少君跟华景剑的大名,有幸碰上,不离近点总觉得亏了。”


    壮汉瞥了眼她那把平平无奇的剑,心里已经把她看低,这年头,路边随便拾把破剑都自称剑修。


    那位估计连个眼神都不会分过来。


    两人刚换座,女修便主动出击,先是瞅了幻妖两眼,试探着叫他,“少君?”


    幻妖听到了,但是神魂正在放松中,不想理她。


    他不应,女修也不尴尬,仗着坐得近,眯起眼,堂而皇之地观察桌上那柄剑,不时啧啧赞叹两声。


    他们这一列,幻妖、女修、壮汉并坐,对面是傀冥宗小修与另一个青年男修。


    对面青年刚一见到小修身旁的骨傀,就眼珠子一转,无比热情地凑近搭话,拍拍胸脯说要保护他。


    那壮汉见到骨傀,也有结交傀冥宗之意,三言两语地插着青年的话,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三人的讲话声。


    倏地,房门大开,一阵幽冷的风席卷进来,身侧所有鬼侍童都扯开嗓子发出尖利的大叫。


    那声音似笑似哭,迎接着一身血色的新娘。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握紧武器盯着门口,只见漆黑夜色中,一道暗红的身影正走近。


    他着喜服,戴盖头,身形高挑,行步稳健,看这新娘姿态,壮汉迟疑,提高音量盖过鬼侍童的尖叫,朝屋里众人道:“我咋眼花了,那不是个男的吗?”


    时栎在屋外站着没动,身形隐在暗处,撩起盖头,视线扫过房内。


    忽然一顿,目光停在了某处。


    喜堂内部很暗,他看不清这几人的脸,却一眼就看到最角落的桌前,那把闪着银光的剑。


    全身的血液瞬间一同躁动起来,他能感觉到宽大的喜袍下,自己那把断剑正紧贴着他的腰腹,发出难耐的嗡鸣。


    时栎压下腰间躁动的武器,眼底不禁浮上一丝兴奋。


    他有多久没见到华景了?


    剑在,意味着剑主也在。


    无人探寻过的金雷秘境,死个剑主,丢把剑,再正常不过了。


    他马上就会重新拥有华景。


    新娘不进屋,鬼侍童的尖叫就不会停止,随着时栎踏入房门,堂屋寂静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从鬼新娘盖头底下发出的,一声低沉的笑。


    壮汉嘀咕:“还真是个男的,这唯一的妹儿算是来对了,男鬼肯定先选她,也行……这回总不能又让那位把东西拿走了。”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新娘抬起手臂,苍白修长的指节指向了喜堂一角。


    “……操!”


    壮汉瞪大眼,猛拍桌子,“凭什么!我们这么大一个妹儿在这……难道你他爹还是个断袖鬼?!”


    -


    从新娘进屋起,幻妖就感应到什么,抬眼看了过去,淡蓝瞳孔里涌上一丝茫然。


    时栎怎么也跟来了。


    当这么多人的面,抱,还是不抱?


    最终他决定先不抱,他是正经神魂,并没有在人前亲密的爱好。


    时栎既然亲自来,证明已经拿到了宝,本就疲劳的神魂彻底放松了下来。


    幻妖面色如常,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剑走近新娘,握上了朝他伸来的指尖。


    手指被包裹进温热的掌心,时栎顿了顿。


    他垂眸看盖头底下对方的喜靴,一丝不爽涌上心头。


    跟着走就是,对一只鬼牵什么手?


    还真把自己当新郎了。


    _


    新房内,喜烛幽幽燃着光。


    鬼侍童尖声道贺完毕,血红的舌头舔舔唇,朝着房内两道身影诡异一笑,退了出去。


    房里归于沉寂,时栎悄无声息握上了腰间佩剑。


    他还没摘盖头,周身却已经溢出杀意。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他失了剑,秘境立马给他送来一把,来自三百年前的,纯粹的、干净的本命剑。


    他要杀掉剑主,把它据为己有。


    在那之前……时栎动了动被抓住的手,开口,“你还要握多久?”


    现在是星纪六年,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三百年前的时栎。


    时栎怎么也想不通,三百年前的自己在什么心理下,会牵着秘境妖鬼的手走一路。


    对方没出声,喜靴动,朝他更近了一步。


    时栎握住腰间剑柄,手臂绷紧,断剑出鞘的一刹那,他被抓着手一拽,向前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屋外寒,幻妖刚进来就聚起灵光,把自己弄得暖烘烘的,又看四下无人,终于该抱一下。


    这一下直接抱懵了时栎,他的手就搭在对方腰间,落在微凉的剑柄上。


    他不加思索,一手出掌拍向对方胸口,一手迅速将剑抽出。


    忽而手上一轻,原本颇有分量的长剑化作缕缕灵光,又融回了对方鞘中。


    时栎一愣,猛地扯下盖头看向前方。


    直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眼。


    竟然是幻妖和他凝出的假华景。


    时栎脸沉下来,他可不记得,自己当年有放幻妖进过秘境。


    他把盖头丢到地上,踱步过去,视线在幻妖脸上停了片刻,问:“自己来的?”


    幻妖轻点了一下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刚被拍掌的地方。


    放在以往,时栎早该心疼地来看他有没有伤,少君刚得了能化形的幻妖,正是宝贝的时候。


    幻妖静静等着,却只等来一声低嗤。


    时栎坐到桌前,敲敲桌面,示意他过来,“倒酒。”


    幻妖走近了,却对他这个指令感到疑惑,在幻妖的认知里,应该是时栎倒酒,喂给他喝。


    他如果不喝,时栎还要哄他。


    时栎见他不动,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倒酒。”


    幻妖看看酒樽,又看看他,在时栎终于不耐烦的时候,摇了摇头。


    然后学着时栎的样子,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


    时栎一愣,问:“我给你倒?”


    幻妖点点头。


    “这时候就开始不听话了?”他疑惑,自语似的起身,站到幻妖面前,俯身捏起他一边脸,“你自己进秘境,他知道吗?”


    四目相对,幻妖也伸手捏起他一边脸,还往外拽了拽。


    “……”


    时栎手松开,拍了拍他脸说:“傻子。”


    幻妖皱起眉,手探到时栎腰间,隔着喜服抓住了藏在底下的剑。


    时栎不动,垂眸看他的手,“有兴趣?拿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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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剑被解了下来,漆黑鞘身镌刻着华丽繁复的纹路,却因着上面未擦净的斑斑血迹,透出一股凛然肃杀之意。


    幻妖觉得不干净,又有些爱不释手,他想,这应当就是时栎从秘境里得到的宝贝,上面的血,是因为杀了鬼。


    时栎笑了笑,又坐回去,给自己斟了杯酒,问幻妖,“这把剑,比华景,如何?”


    幻妖原本还有些犹豫,直到握住剑柄,发现抽出的是把断剑,并且那断裂的剑身上面血色更深,新血旧迹混杂,也不知多久没好好擦过,只看着,都觉得有股扑面的腥气。


    他手重重一丢,连剑带鞘一起扔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也敢跟华景比。


    冷铁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时栎面色霎时阴了下来,眼瞳幽深,直勾勾盯着幻妖的脸。


    “不如华景?”


    幻妖双眼无波,却面有骄傲,解下自己腰间银剑放到桌上,孰贵孰贱,不言而喻。


    时栎手一挥,把华景也扫到了地上。


    接着不等幻妖反应,起身掀了整张桌子,喜烛、瓜果、酒杯一起落地,将地上两把剑盖在残骸之内。


    他把幻妖抓近,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两张一样的脸相对,时栎扼住他的咽喉,冷笑道:“是不如华景,你都能偷跑出来,怎么不把华景带来给我?反正你也不听话,你去哪儿、干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手臂收紧,把幻妖揽进自己怀里,手上力道却更大,几乎要拧断他的脖子。


    “你说,你现在就死在这儿,他能不能发现?”


    幻妖被扼了喉咙,呼吸骤然变得困难,他抓上时栎的手,却怎么也接收不到他的情绪,又开始疑惑。


    时栎好像并不愤怒,紧抱着他的手臂却在颤抖,这使得幻妖体内的神魂一阵错乱。


    他思索了好久,得出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结论。


    时栎在害怕。


    秘境里都是丑陋凶恶的妖鬼,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他害怕了。


    于是错乱的神魂平静了下来,也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轻轻拥住了他。


    掐他脖颈的手倏然松了。


    时栎脸埋在他胸口,没动,只有颤抖的呼吸声不断传出来。


    被抱得太紧,好像所有情绪都寄托在了他这一丝小神魂上,幻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由一阵手忙脚乱。


    他没办法像时栎一样变出一颗糖,却还想把他哄好,这真是天大的困难。


    吃糖的时候时栎只看着他笑,自己却不碰,冷酷的剑宗大师兄从不吃糖。


    长大后他就渐渐模糊了一切喜好,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做给人看,恐惧藏起来,愤怒藏起来,所有让这身银袍不体面的东西通通藏起来。


    他只需要拿一把剑,立在那里,供人描摹观赏。


    有一颗糖就好了。


    幻妖绞尽脑汁,只能想到昨夜吃了糖的自己。


    于是他捧起时栎的脑袋,注视着那双有些暗沉的眼睛,垂头吻了上去。


    幻妖的吻还很生涩,时栎没教过他,他们只轻轻勾过手指。


    可反应过来的时栎竟然反手将他按下,唇刚撬开便长驱直入,熟练得好像已经拥吻过无数次。


    穿了喜服的人总想要往喜床上摔,跌跌撞撞拌倒了椅子,弄碎了花瓶。


    幻妖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吻,他只有一丝小小的神魂在跃动,却倏地被纠缠进万缕千丝织就的绵绵情网。


    脑内的震颤带来身躯由内及外的酥痒,他向后陷进柔软的床榻,双手被按到两侧,时栎倾身覆上,那双幽深的眼眸望向他,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蚕食殆尽。


    ……


    远在玄清门的时栎伏在案前誊抄了一夜剑招,只差最后一笔,却倏然全身一震,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奇长的墨痕。


    他静坐不动,捏笔的指节却已泛白,眼底逐渐浮起一丝异样。


    识海一时有千浪奔腾拍岸,又忽而柔情辗转,细雨淅淅,火中炸开的花,天外狂吹的雪,所有可以乱他心魄的东西齐齐涌了上来。


    这阵仗,就差贴他耳朵边告诉他。


    他的神魂,在外面,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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