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博在五米外鬼哭狼嚎地唱《成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程以恩。
她听得很认真.
周樾望着灯下程以恩的侧脸,突然想起大衣军训时那个篝火晚会。
教官用了一个投影灯,灯光在头顶晃,停到谁的头上,谁就要表演节目。
程以恩坐在最外延,几乎是投影灯扫不到的一个地方。
周樾自那时起就对她充满了好奇,冲金博使了一个眼色,金博仗着跟教官关系好,下一束光就打在了程以恩的头上。
她被笼罩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头微微低着,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人群中央,不说话,美的像个白玉雕塑。
她显然有些惶恐,目光环视一周,正好对上周樾那充满恶作剧的眼神。
“表演节目!表演节目!表演节目!”
那天好像也是临近中秋,头顶的月亮圆的像个烤熟的饼。
“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才艺。”
程以恩声音小小的,怯懦又无助,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时候她真的太自卑了。
虽说贫穷不会如影随形,但由于贫穷导致的匮乏,就像身上无时无刻披着一件湿衣服,寒意冷得沁骨。
“不行!不表演节目就是藐视规则!教官你得罚她!”周围的人起哄。
“要是不想表演节目的话,就得围着操场跑三圈。”教官出言吓唬她。
程以恩还真的合计了一下,以她现在的体力,跑三圈儿是否能活着下来。
“哎呀,你们也太坏了,怎么能这样为难一个新同学呢?”
温雨妍突然站起来替她打抱不平,甚至主动举起手来,跟教官申请说:
“教官,我替她表演可以吗?”
教官爽快点头,程以恩松了一口气,钻回原位坐下去。
温雨妍刚才已经跳过一段k pop舞蹈了,转而又跳了一段中国舞。
那晚的风和月光都很偏爱她,投影灯下翩翩起舞的温雨妍,就连头发都在迎风飞扬,是程以恩能想到的青春最好的样子。
当时甚至天真的想,如果能和这么优秀的女生成为朋友,应该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吧。
后来当温雨妍带头霸凌她的时候,程以恩真的曾经纠结过,被这么一个优秀的女生讨厌,否定,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种潮湿的错觉一直到遇见贺子瑜才结束。
贺子瑜也是被富养起来的大小姐,她骄傲,自信,却从不骄矜,甚至能够共情她的遭遇。
金博一首唱毕,舞池换了一拨人。
贺子瑜跟贺祖光也凑到吧台前,三人白天已经见过面,晚上就已经熟络得像是认识很久。
“哎周少爷,你没听过我家以恩唱歌吧。”贺子瑜拍着周樾的肩膀问。
周樾摇摇头,低眉看着程以恩,眼神里充满了浓情:
“你会唱歌?”
程以恩笑笑:“谁不会唱歌?只是唱的不好听。”
贺子瑜并不允许她谦虚:“就咱这个实力,用得着照顾那些废柴的情绪吗,直接展示!”
程以恩没做任何准备,手里还拎着酒杯,被贺子瑜推带拉的送上了舞台。
这是第二次站到这个地方。
上一次,背后放着她被霸凌的视频,她揭开了温雨妍伪善的面孔。
没给她机会做心理建设,背景音乐已经响了起来,是她最熟悉的【Try everything】
这首歌曲并不难唱,是她最喜欢的动画片疯狂动物城的主题曲,
在高三考前冲刺的时候,这首歌是早晨起床闹钟。
他们同学曾经开玩笑说,就算将来老年痴呆了,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也很难忘记。
其实在那个被聚光灯照到的时刻,如果温雨妍不站起来替她解围,她是打算唱这首歌的。
程以恩指尖轻点麦克风架,酒吧的暖黄射灯在她头顶晃动,被她浓密的长睫毛切成一段段碎金。
前奏流淌而出,喧嚣的威士忌吧瞬间沉静。
“I messed up tonight, I lost another fight...”
她的声线清泉般漫过木质舞台,没有技巧,更添几分未经雕琢的童音稚气,
“...
I won''t leave, I wanna try everything
I wanna try even though I could fail“
背景大屏幕也切换到动画界面,兔子警官穿越银幕在霓虹灯下用力向前奔跑。
她唱歌时微微踮起脚尖,脚步轻点地面,光影被她的脚尖踏碎,如同屏幕里的兔子警官正在与她共舞。
原唱有股炽烈拉丁风,被她唱成带着甜味的倔强,
尾音收束刹那,寂静凝滞半秒,随即爆发的掌声震得玻璃杯嗡嗡共鸣。
口哨声从卡座炸开,舞池里的人高喊:"安可!安可!"
周樾松开了握杯的手,站起身来为她鼓掌。
原来她从未变过,始终是那个把锋利藏沉静里的小兔子。
“哎呦,我女神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你别说,我们这个大屏幕整天标榜着要标新立异,还从来没放过这么正能量的歌曲呢!”
金博靠在周樾身边,不断的冲周樾使眼色:
“樾哥,要不咱们把她签了吧?就这嗓音,在咱们这儿驻唱,一晚最少这个数。”
金博比了个八。
周樾翻白眼:“滚一边儿去。”
金博不服气了:“樾哥,你知道她在寿司店当服务员一天才赚多少钱吗?顶多300!来咱这薪资翻倍,包吃包住,我再找个作曲的给她写首原创,妥妥的一颗星星啊!”
周樾叹一口气,抱着胳膊看他:“谁告诉你,她现在在寿司店当服务员了?”
金博挠挠头:“那上次,她不是来这送餐的吗?不是服务员那是什么?”
这小子太傻了,木头木脑的。
周樾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逗逗他:
“送餐的就是服务员吗?她就不能是医院的主治医生,闲着没事帮朋友送个外卖吗?”
金博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樾,半晌之后,伸出手来摸摸周樾的额头:
“这也不烫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金博就差没明着说了,一个大学肄业的姑娘,也干不了多么光辉靓丽的职业。
程以恩演唱完毕,走到舞台边缘。
周樾将金博扒拉到一边,迎上前去,双手抱着她的腰,将人从舞台上抱下来。
金博笑着迎上去,一口烤瓷牙明晃晃的露在外面,跟在程以恩背后说:
“哈哈哈,笑死我了,女神,你知道刚才樾哥说你什么吗?”
程以恩觉得他这个笑容有些诡异:“说我什么?”
金博忽然憋不住笑,捂着肚子说:
“他说你是康复医院的医生,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