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樾倒是不客气,从梳妆台上取了她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推门出去。
公寓的浴室在外面,这个时间不是供热水的时间,只能冲凉水澡,想想都觉得冷。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周樾回来,衣服换了小梁会计准备的那套,顺手将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放回原处。
头发没吹,微微渗着水,凌乱的窝在头顶,皮肤因为凉水的刺激微微泛红,有种憔悴的清醒。
“你的衣服呢?”程以恩问。
“扔了,”周樾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飞机上有个女的靠在我肩膀上睡觉,沾上她的味了,用你的味道盖一盖。”
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味,跟他硬朗的气质有些不搭。
程以恩能够想象出来,他摁着女生的头把人家蛮横推开,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那女孩应该是在撩你。”
“知道,烦的就是这个。”
他掏了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本护照,一个钱包,随手放在程以恩的书桌上,又掏出一个银色的绒布袋子,递给她:
“给你的。”
程以恩不明就里,没有接:“这是什么?”
“伴手礼。”
周樾直接将那个绒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玫瑰金色的项链,吊坠是两个半圆片形状的,中间用一个镶着碎钻的十字连接起来。
程以恩不懂珠宝,但看这个项链的做工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她摇头:“这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
“你受得起,我千里迢迢把你的祝福送过去,这是你应得的。”
程以恩还是不肯接,周樾直接给她戴在脖子上了,摁着她的肩膀说:
“不准摘。要不然你就亲自还回去。”
程以恩扯着那个项链转了半天,摸到那个圈口,但是不会解开,又怕把项链弄坏了,有些着急:
“哪有这样强行塞礼物的,拽坏了我不赔的。”
“给你的东西,随你怎么拽着玩。”
周樾笑笑,径直走向她的卧室。
还是上次睡的那个地方,他扯过放在飘窗上的薄毯子,放在地板上用脚摊平,直直的躺下了。
“周樾...你就这样回来,你妈妈不会难过吗?”程以恩伏在床沿,轻声问他。
“不会,我的态度对她不重要。”
周樾将手搭在额头,挡住头顶的灯光,哑着嗓子说:
“把灯关上,为了赶回来见你,一天一夜没合眼。等睡醒了再跟你算账。”
地上只铺了一个薄薄的绒毯,地板这么凉,睡一夜肯定要腰疼。
“地下有点凉,要不...”
“要。”
没等程以恩把话说完,周樾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掀开被子,直直地摔进被窝里。
他还伸手把程以恩拉进怀里,十指相扣,将她的手紧紧攥住压在心口。
大概是真的疲倦,短短几分钟,他的呼吸逐渐均匀沉稳。
这个情形有些乱。
“周樾?”程以恩轻声呼唤他。
“嗯?”周樾迷迷蒙蒙间还在回应她。
程以恩清清嗓子,小声附在他耳朵边问:
“还记得程明曦吗?”
周樾眼球晃了几下,但是没有睁开,嗓子里含含糊糊的说:
“嗯。”
程以恩只觉得胸腔涌上一股热气,呛的她嗓子有些哑。
“伤害她的人...是你吗?”
周樾没有回应,呼吸沉稳,甚至有微微的鼾声传过来。
程以恩将手从他怀里抽出来,起身,对着镜子找到那个项链的搭扣,研究了一番,才轻轻的把项链解下来。
刚才那个绒布袋子已经被他扔到垃圾桶里,程以恩找了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将项链装好,放在他的钱包上。
周樾一直在睡,程以恩没打扰他,拿着电脑在客厅里查资料。
快到傍晚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了,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贺子瑜。
“你傻了呀,看到我怎么是这副表情?”
贺子瑜单手扒着门框,长腿弯着,整个人拧成S型,像维密内衣秀的开场模特。
程以恩终于反应过来,轻轻抱住贺子瑜:
“怎么回来也不告诉一声,我去接你。”
贺子瑜直接抱着她转了一个大圈,接着把她放下,从脖子上抹下两只小包,一只驼色,一只大象灰色,问她:
“哪个好看?”
程以恩打量半天,说:
“驼色的更好看,但大象灰色更衬你肤色。”
“好看的给你。算你这半年的劳务费。”贺子瑜顺手将那只驼色的挂在程以恩脖子上。
“这个肯定很贵吧?你留着自己背吧。”
“没劲了你,请个管家要多少钱,一个康康算屁。别再出二手了啊,没个像样的包,去相亲市场都要被人拿捏死。”
贺子瑜说完,把另一只包扔在沙发上,双手摊开,四处打量着她的房间: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姐姐我市区4套房,郊区一套别墅,随便选都比这个火柴盒子强。”
贺子瑜出国之前,将所有不动产的门禁卡都给了程以恩,让她自己随便挑着住。
程以恩将那些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每一笔账单都算的清清楚楚,贺子瑜一直颇有微词。
很多人都不知道,境遇相差如此大的两个人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程以恩读医学院的时候,经常在课余做家教,刚开始时贺祖光的家教老师。
那个小子很喜欢她,连带着全家人都很喜欢她,包括他的姐姐贺子瑜。
当时她在艺术学院学习时尚专业,两人身材差不多,贺子瑜就偶尔雇佣程以恩做自己的试衣模特。
程以恩能吃苦耐劳,还从不抱怨,自律到身材从不走形,时间久了,贺子瑜就只用程以恩。
贺子瑜从不给钱,会送一些衣服或者包包当劳务费。
程以恩刚开始还不情愿,她需要现金,而不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一个从穷苦地方出来的,哪里知道包包要上万块,还是一起同住的舍友告诉她的。
后来,程以恩就把那些包包和首饰出二手,算下来竟然比做家教赚的还多。
贺子瑜花钱如流水,几乎每个周都要啦程以恩一起逛街,她那时候攒了一笔很可观的存款。
两人的友谊是从贺子瑜家发生变故开始的。
她父亲骤然离世,母亲又患重病,董事会停摆,律师领着她的小妈和儿子来抢遗产。
那段时间家里的资产被冻结,她孤立无援,亲友反目,所有人都想吃绝户,就连平时玩在一起的闺蜜团也都冷眼旁观。
贺子瑜自己都没想到,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个平时跟在她后面的拎包小妹站出来。
将她变卖二手包包的钱拿出来,租房子,买菜做饭,付律师费,还替她母亲找康复医院。
好几次连她自己都认为扛不过去的时候,程以恩不言不语,硬扛了下来。
一个纤瘦柔弱,温声细语的姑娘,居然行事作风这么硬朗。
最后官司赢了,她拿回父亲的大部分财产,用一半换了姐弟俩后半生安稳,总算没有被吃干抹净。
自那时以后,贺子瑜把程以恩当成家人来对待。
就连程招娣这个名字,也是贺子瑜陪她去改的。
朋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