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银想起第一次见到宁逍的场景。
那年他初入米山时,还是被人抬着上来的。眼不能视物,腿不能行,整日昏睡,与一个废人也无甚区别。
明心圣母眉头紧蹙,言他病情需得有修行辅佐才能缓解。不过好在他虽带胎厄气,但根骨健全,于是便拜入山门做了外门弟子。
“游师弟,师父今日不在。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药房取你的药来。”
药山庐的何韵师姐轻轻托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至桌边坐下,便转身进了二堂内室。
距离入山已过半载,他的身子随仙师治下逐渐好转,眼睛复明,已不再缠绵病榻的模样。虽然药师们都不提倡他睁眼,但游银偶尔也会偷瞄一眼世间颜色。
“嗯......”
在眼不能视物的这段时间里,他锻炼出了一对顺风耳。此时他耳朵尖的动了动,听见一道轻微的呻吟。
意识到这间房内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他便轻轻睁开了双眸。
隔着遮眼的蚕纱,他见他坐着的正前方,是一座绣着兰花的浅色屏风,屏风后边,摆了张宽敞的软榻。
墨发从榻上蜿蜒垂地,从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那人白皙的额角,榻边,红白的衣袖中掉出一节皓腕,那人似在伸懒腰。
此时房内药炉生香,青烟袅袅,倒显得眼前这幅情景有些无端的旖旎。
“游师弟!”
待他还想细看时,耳旁忽然传来一声打断了他。
面前出现了一张笑吟吟的脸,何韵师姐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将药递给他。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榻上那酣睡之人已经利索起身。
只见红与白的衣袍翻飞,那人的墨发带过一丝冷香,眨眼间,就从门边消失了。
“方才那人是......?”
他怔愣地问。
“噢......那是我派的大师兄呀!”
“大师兄...宁逍?”
“嗯嗯!”
见何韵颔首,游银便忆起清宁这位首座大师兄的事迹:听闻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就已入了轻畅之境,修得刀剑两通,身法了得。是掌教亲自带上山的,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不过那人总神出鬼没,他也只在旁的弟子口中听到过,却未曾见过其真容。
“可......”他方才听见的,分明是个女声啊。
他也如此问了。
可这话一出,何韵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她讪笑道:“许是你听错了吧!”
游银垂眸沉思,暗暗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开始注意起这位冠绝清宁的大师兄。
作为外门弟子,他在山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按教规,弟子在山下无论是何种身份,只要过了山门,那便众人平等,只论实力辈分排行。
是以,游银上山之时未能带上仆从。
大长公主与掌教至真子是有交情的。但掌教事务繁忙,不是在闭关就是外出云游,剩余空闲的时间便都给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但至真子考虑到游银确实行动不便,便开了后门,为他在内门药山庐所在的东峰山脚下弄了间小院。
起初重病之时他还住在药山庐里。药山庐的师兄师姐们见少年貌若仙君,待人诚恳又谦逊有礼,甚是讨喜。也很是心疼他的遭遇,便待他极好,处处亲力亲为。
在他生活能自理后,就搬到了山下。
为了加快病情能快速愈合,游银开始与入门弟子们一起修习米山心法和修真理论。
于是后来,药山庐的师兄师姐们自发地每日一轮换,下山时就带上他。然而内门弟子也有课业在身,只能将他送到习文书社的门口后便离去了。
此事在外门引起轩然大波,有不少弟子因嫉妒他的优待,便趁师长不在时处处排挤他。
游银对外界的烦扰充耳不闻,因为他明白,自己在此地的修行都只是暂时的。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便是治愈身体变回健全之人,回京做他的侯世子。
他自己不在意,可总有他人看不过眼。
这一日,正巧是玉惊书社的课,也是这届的师长们第一次正式教授术法。
小弟子们学了许久的理论知识,体会数遍引气入体,早已按捺不住想学仙法的心思。
结课时师长们走了,而他们仍在回味不肯散去,于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玉惊后院的银杏林下。
游银从二堂洗了手回来,要去树下拿方才课上遗落在书案处的玉简——之前有药山庐的师兄道他视物困难,难以看清纸张,便给了他这枚玉简,方便记录每日师长的教习内容。
当他在桌案下拿回玉简时,却叫人给拦在了桌前,他只好坐回到蒲团上,看看这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身前,为首之人一手抱胸,一手并着两指,竖起的指尖上有一簇火苗在窜动。
言语嚣张道:“我方才学那术法,师长可夸我了!游师弟,你可会这招?”
“哎,陈师兄,你可真厉害啊!哼,我瞧着姓游的这病秧子,怕是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吧!”边上的狗腿捧哏道。
“真是废物!”
听到这话,围观的弟子们一齐哄堂大笑。
那‘陈师兄’被众人哄着,便将手指往游银覆眼的丝带处扫了扫,指尖的火苗比方才展示时更旺,不知是要吓唬他还是来真的。
游银不语,察觉到热度时只将脑袋向后偏移,躲过了他的袭击。
那人不满他的躲闪,便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控制他。
然而这时,游银听身前这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
“啊!!”
那捉弄人的陈姓弟子的后衣袍莫名烧了起来,他尖叫着瘫坐在地,不停地打滚,翻滚好一会儿才将火势扑灭。
这人被火燎了屁股,面上顿时挂不住,转过身对着人群吼道:
“谁!是哪个不要命的搞得鬼!”
小弟们见状面面相觑,他们纷纷摆手否认。
这陈姓弟子不信,神色阴恻恻的,将怀疑的眼神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若是不认......待会叫我揪住了有他好看!”
“呵!”
只听上首,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嗤笑。
“小孩子......刚学点皮毛就来显摆。”
众人抬头,只见更高的树干上躺了一个人。
“云逸师叔手底,竟还有像你们这样同门相残的恶徒呢?”
有人认出来人,扯了扯‘陈师兄’的衣服,神情紧张喊道:“是、是大师兄!”
众人顿时安静如鹌鹑。
游银也睁开眼,跟着转头朝后上方望去。
古杏树上,一人单手撑着树干坐起了身。此时他正曲着一条腿,手肘随意地搭在膝上,正歪着脑袋,神情冷漠地睥睨他们。
只见他黑发如瀑高高绑在脑后,睡乱的额发遮住了一边眉眼,风吹过时掀起他绣着暗金的袍摆,露出与袖口和衣领同色的暗红中衣。这人未戴任何饰物,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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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金色的杏叶却衬得他仙气逼人,宛如天神降临。
见底下众人还在痴痴地望着她,‘天神’不禁蹙了眉,冷声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扰我清梦?”
小弟子们回神,闻言后四散而逃。
宁逍见状顺势跳下树,却瞧见了坐着的这位暗藏在几案下的手势——那是一个很标准的雷诀,只见他指尖电光窜动,隐隐有待发之势。
是她小瞧他了。
宁逍摸了摸鼻子,轻声嘟囔:“倒是我多管闲事......”
面上挂不住,便转身就走。
“师兄......”身后,那白衣小公子喊住了她。
宁逍侧头,听他后话。
“师兄为何要救我?”
宁逍哼笑着转过身看他:“依你的意思,我路见不平不该相助?”
游银垂首抿唇,沉默了会道:“可师兄本是睡在前院的。”也不算路见。
宁逍轻挑眉,觉着这人的反应很奇怪,她走上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本不是喜爱多管闲事之人,只是你......”
当视线停留在他丝带后面紧闭的双眼上时,顿了顿:也是,这人现下根本看不见,指不定脑子也伤透了,怎还会记得什么。
游银见她许久不语,便轻声问道:“只是什么?”
“无事......”宁逍起身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等这人完全站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怎么这么高!
这人穿着一身素白坐在那时病恹恹的,一脸被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小可怜样,实在怨不得她出手。
她清了清嗓,压下心绪道:“走吧,今日药山庐的都下山义诊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便牵起他的袖袍往前走。
游银很想说自己已引气入体,就算目不能视也能磕磕绊绊绕开障碍,但对面前之人的好奇令他收下了这份人情。
“多谢师兄......”‘小可怜’轻声答谢,连声音也弱弱的。
途中,游银偷偷打量着身前这矮他一头的背影时,也在暗暗吃惊——他未曾想到,这位传闻中清宁弟子武试第一的首座大师兄,竟是个看着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到了。”
就在他还沉浸在‘大师兄长了张雌雄莫辨的弱鸡脸’的震惊中时,宁逍出声打断了他的游神。
此时二人已经行到东峰的山脚下,宁逍忽然想起之前未问的。
“那些孩子比你都小一些,为何任他们欺负?”
他闻言淡笑:“教内规矩,长幼有序,不得以下犯上。”
她沉吟片刻,推开了院门,领他进屋内坐下。
好像主人家般,娴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呷了一口,却被那隔夜的茶水凉得直皱眉。
也不坐了,转身就对游银轻声嘱咐道:“若再有人欺辱你,便到枯蝉涧来寻我。”话落,她摸索了一番,捉住他的手腕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中,“这个给你。”
说罢,也不等他反应,径直离开了。
游银睁开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暗暗记住了她的身形。
低头,见手中那物,竟是一枚高阶玉简,这东西比先前的玉简更为方便,可将所刻录的影像直接投放至脑中。
这在内门都罕见的东西,她竟随意送出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大师兄...可真讨他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