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呃......”
宁逍的四肢抽动了一下,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侧脸正贴在满是碎石的岩面上。
她趴着身子,胸骨胀痛闷得喘不上气,全身更是骨裂一般的疼,若不是堪堪摸到灵彻门槛,这胸腔腿骨恐怕早已经废了。
护体金身已碎,连带身前挂着的法器坠子也化作一抔灰土,仅剩了条红绳璎珞,落在不远处。
她撑起胳膊,拔出后腰的武兵,缓缓翻转过身体,平躺在地面上,气息顿时平顺了不少。
有一滴清凉落在眼睑上,她眨了眨,望向头顶上方的岩壁。
这儿的岩壁陡峭湿滑,水流流淌时不慎碰撞溅落,尚未坠入深渊便在岩浆上空汽化殆尽,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宁逍在外边观察过,是山顶淌下的溪水,经过常年累积堆积成了一大片钟乳石,水流之处还长有成片的绿苔。这使得上面的空气很是清新,与下边的炎流呈阴阳两极分化,真不知是怎样生成的奇景。
在这之前,她正趴在山腰处流水经过的洞口往里探。
这是座空心山,空腔内的穹顶之高,足有一二百丈。从山体内部往上望,可以看见头顶更高处还有不少这样的侧边岩洞,甚至能看见一点外边的天光。就如同埙一般的奇怪构造。
宁逍是被人踹进来的,那不知名的缺德玩意儿让她面朝下,毫无预兆地被拍在连壁下面的石台上。若再偏几分......只怕就要掉到一旁蚀骨的岩浆里去!
暗啐一口,想骂娘,却又不知该骂谁的娘!
半个时辰前,宁逍正与司部要员追查荒地命案一事。
她在米山受命后,就从山脚出发,至临漳郡附近却与两个驾车的下属走散了,折返无法,只能独自先行。再到案发上报地的引州临县,已是两日之后的事了。
百年前,天诸大乱,后分立北诸、荆牧、甘霖三国,此次凶案发生地正是北诸境内,西北引州的荒地里。
“荒地”原不是地名,只是这地界本为古战场,土地阴寒无生灵栖息,是为鸟不拉屎的三不管地带,人们为了方便称呼,渐渐也就延用了这个名字。
此地方圆千里盆地,靠近雁河上游之处。两国以雁河为界,再往西南行十几里路,渡过大河后就是草原,临近便能看见荆牧洲的界碑。
战时,这里曾留下许多战俘和难民,回不去的、被抛弃的,渐渐都在此地驻扎生长。而雁河之水,替他们的家人养活了这大大小小的二十六座村落。然而,这八千人的大乡却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且都是一招毙命的狠招。
此事传到朝中,当今人皇陛下发了雷霆震怒,经查后是为妖邪作案。于是,奉阳帝特派官方捉妖衙署司部,又寻求米山仙者庇护,协同除妖。由于俗世身份,此事便落到了宁逍头上。
临县的官驿建在城外的三岔路口处,她下了官道,远远就瞧见官驿前院黑压压的站了许多人,瞧着穿着样式,是司部的人。其中一位很显眼,正是司部长官孟浮屠。
这位孟司承是个高大粗犷的美男子,胸肌臌胀把那身官服撑得紧紧的,很是威严,但性情却意外是个和蔼的老实汉子。宁逍与他一见如故,很快便熟络起来。
‘老实汉子’将手底下四堂三易的本事粗略给她介绍了一番。末了,又从滚烫的怀中拿出一卷案文与她商讨,两人不过片刻合计,一个饭点儿后,就分批人马前往荒地的中心地带。
进了安阳村后,宁逍首先发现了不对劲。
这一村的人死便算了,凶手连牲畜都没放过,不仅如此,若不是她灌了灵力探查,恐怕难以发现这些尸身都莫名少了胃袋。
那三易之首的周易还在村外找到了半张使用过的困心符。
这困心符,本为问心符,有短暂麻痹神志的特性,发明者为一名仙山医修。这符并不常见,本是用于治愈心疾、压制心魔的,不想却被有心人惦记,杀人夺宝,转录传入民间。现下,仅在黑市上还流通着一些云篆改动的版本。
另有司员从村民吃的井里头发现阵图残片刻画的痕迹。
种种迹象皆表明,此次凶案或许是邪修作案。
为了收集更多的线索,众人一路向北千里奔赴,连闯五六村,途中未曾下过马。每到一处,直接骑行进村,用最快的方式以灵术探尸,大大提升效率。
当铁蹄踏进芙明村时,才终于让他们碰上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初春晚间还透着彻骨凉意,狂风中带有北地特有的粗粝尘砂,呼啸而来时刮得面皮好似被刀割一般疼。
夜晚视线受阻,司员们将村子仔细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后,决定修整一晚再做打算。
村内的屋舍里虽被褥齐全,可任谁也不乐意睡在死人堆里,不免有些晦气。比起村里未知的危险,眼下不如在外边先凑合一晚。于是众人在村外一里地处找了块背风的巨岩,就地驻扎。
司员们起了篝火,拆卸马背上的烹具在其间煮水热茶,弄了些吃食。
“殿下可要来点?”旁边,传来了一句温柔的女声。
眼前这位温声细语的姑娘是房宿,她向宁逍递了块刚热好的馕饼。
宁逍神色疲倦地轻摇头,扯起嘴角谢过她的好意,复又捧起方才从旁接过的小碗,就着里面的热肉汤磕了一颗生身丸。当药效来临时,胃里已有了饱腹感,随即她又将丹药分发给其他人。
越接近北面,宁逍的精气神儿就愈发不好。她脑袋上盖着先前包裹里的衣物来抵挡风沙,背靠踏云马感受着它肚子上传来的阵阵暖意,驱散掉方才策马时带来的阴寒。
或许是鲜少风餐露宿的原因,宁逍睡得极不安稳。
殿下......
殿下!
殿下,醒醒啊殿下——
一个熟悉的男声正在焦急地在喊她。
“殿下?”
宁逍感受到身体的晃动半睁开眸子,四围的光线还很昏暗。她眼睫上沾有泪珠,模糊了视线,用力眨了眨,方才看清此时的情形。
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在眼前晃动,是司部青龙堂的角宿。
“阿...角?”她的声音还带有些疲惫的沙哑,“怎么了?”
“失礼......”角宿见她终于醒了,面带歉意,放下搭在她肩膀处摇晃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抱拳行礼。
听角宿所述:原来昨夜寅时,轮到氐宿值守。他修习剑术耳目聪明,听闻风中芙明村方向有脚步来回走动的声响,便放轻脚步追了上去。正巧心宿刚下了岗还未有睡意,听见他起身的动静,犹豫了一瞬也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矮身潜行,才刚到村口,就碰上了只非人的怪东西!顿时大打出手。
那怪物约有丈高,外显琉璃般的炫光,看不清晰样貌,身法却鬼魅异常,只防不攻,在术、剑二者合力下却几番逃脱。他们从村东打到了村北,几个来回,对方灵巧得犹如猫抓耗子般玩弄二人。
心宿眼见我方实力不济,当机立断捏了传讯的术法向村外的营地请求支援。
接到消息的孟浮屠立刻叫醒了所有人,即刻出发与之会合。
然而,在看向宁逍时,却发现其浑身滚烫满脸通红,额间密汗如雨瀑,仿佛陷入了无尽梦魇怎么也叫不醒。孟浮屠见状只好将术武皆通的角宿留了在营地看护她,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宁逍听完后望向天问他:“现在什么时候了?”
角低头看了看时录表,“刚卯时三刻。”
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宁逍狐疑:“没有消息传回?”
“没有......”
“走!”她拍拍踏云的马背起身,将不多的行李安置在它脖颈间,蹬上马直接走了。
角在身后急道:“殿下何不再等等?”
“等不得!”宁逍坐在马上背对他,侧头,“你我此时落单,方才听你所述那怪物本事非凡,若在这被挟制,又当如何?”
角宿一听确实有理,正色地点点头,也跨马跟上。
芙明村就在边上,不过几息就到了。
他俩在村子干道上飞速疾驰,弄得尘土飞扬。循着术法交汇的灵光寻去,一眼便能望见远处村中心地带的焦灼战况。
也实在好找......这个时辰天色本该蒙蒙未亮,奈何他们人多,符箓法宝着实不少,不要钱似得往外扔,它们交相碰撞,炸得天边犹如白昼般绚烂!
宁逍和角从暗处而来,骤然被这光闪到,酸涩过后,才看清屋顶上怪物的模样。
那怪物身高一丈,足有一个孟浮屠那般宽,似人非人,身上是一袭绚烂彩衣,外罩一层琉璃光斑护盾,似有幻术遮掩,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构造,从外边瞧着,好似一个巨大的椭圆的皂角泡泡。
炫光怪物本与众人打得不可开交,但角宿早已手痒难耐,暗骂一声,从腰后摸了三张雷符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怪物的方向炸去!
怪物听到这边声响,抬‘眸’看了眼宁逍的方向,也不窜了,直接转身往村外跑!
“追!”宁逍见它要逃,一甩缰绳率先追了出去。
“等等!恐有陷阱!”周易道。
孟浮屠拔出长戟,三两步跨上一匹坐骑:“跟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众人正打得一腔热血难消。
角宿单脚踩着脚踏,刚想下来奋战,脚还没落地呢,眼看着众人都冲了出去,又只能翻身跟上。
“唉!真是苦了阿角我了。”
这一下子便追出去十几里地。
炫光怪物跑得飞快,但若即若离,与宁逍保持着刚刚好能看见的距离,似乎引领着他们往东面的山地里去。进山之前是一大片石林,石林形态各异且密集林立,不便骑马,他们只好弃了坐骑施以轻功上行。
待到追到山脚时,只见那大山巍峨陡峭,直直冲入天际,云层环绕仿佛仙人居所。
宁逍听那山顶上似有流水之声,空气里湿气甚重,山壁光滑如洗,常人恐难以攀爬,然而那怪物却如履平地往上奔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见众人要从山后绕,她便回头向他们示意后,先行施展师门的追踪秘法,踩着碎石飞身跟上。
一路追到了半山腰,见这岩边有一处凹陷的空洞。
这洞如窗仅一人宽,四周并无明显踏足之处,她将手肘搭在边缘,想歇口气,见洞口冒着热气,下边火光冲天,竟然是个天然的岩浆洞。
刚将身子往里探,不想眼前一黑——
被什么东西重重一脚给踹进洞里去了!
岩浆湖上凝结的黑色痂壳不断崩裂,金红色的浆液如同巨兽翻身,每一次液泡鼓胀破裂后,都喷发出浓郁的硫磺气体,使得这一带空气十分刺鼻难闻。
灼烈的热浪时不时扑面而来,难以承受的温度将周遭的空气压缩扭曲,所见之处如梦如幻,仿佛置身于阿鼻地狱。
远方,一道白金人影一闪而过,足尖轻点,灵活地在零散的浮石间快速跃动着。
“嗞——”不留神,金纹袍又被烫坏了一角。
此处离岩浆面非常近,这块浮石表面有些龟裂,可以清晰看见底下的情形。
炎流的红光透过裂缝刺进眼底,脸被热气灼得通红,汗液又渗进眼角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宁逍抬起袖口将额角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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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密汗擦去,甩了甩手。
越往深处越是如此,无端叫人心神烦闷。
四周还弥漫着黑色的尘烟和废气,她忍不住轻咳几声,止住了喉间因火山灰呛进的痒意。
就在这时,脚底下突然传来阵阵岩浆翻滚所带来的震颤,如地龙翻身,她还未站稳,地面霎时就崩裂开来!
那炸开的碎石带着岩浆液竟直冲她的脸来了——
眼看火舌就要舔上面庞,情急之下,宁逍一跃而起,脚尖凌空轻点踏空翻身,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扭转身体。
碎石擦面而过,掉到后方的岩浆池里。她落在一旁略高的宽石柱上,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好险......
此地的灵气异常活跃,如潮水般在空气中翻涌,然而这些灵气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任凭她如何运转功法,也分毫无法引入体内。不仅如此,在里边施术消耗的灵力也是在外的一倍。
几番折腾下来,如今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只能借助外物以‘拟形’来节省消耗。
宁逍喘了口气抬起手,熟练地准备施法:她指尖拂过腰间的水壶,从壶口缓缓凝出一颗水珠,双手飞速结印,水珠便四散开来幻化成一层薄薄的屏障。
这才稍稍缓解了四周热气的侵袭。
已经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结印了......熔炎甚烈,水凝护罩支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蒸发殆尽,实在经不起如此透支。手里的水源着实不多,需得加快前行的速度。
越往里走地势就愈加低矮,穹顶上方的石壁也随之向下方延伸,山体空腔从操练场那般宽广,逐渐缩小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
周围的光线随脚底逐渐凝固的地面越来越暗,空气里的气息很不妙。
这应该是一条向下通行的封闭甬道,夹在山与山的缝隙处。
宁逍虽以武入道,但体内灵力为修复伤势,几近枯竭,再历经这一路的劳苦奔波,身体已快支撑不住,因而此刻在这群山之底,她竟然产生一丝天地独我的孤寂之感,更显得心里也疲惫不堪。
起初这里的硫磺味仍然很浓郁,忽然不知从哪儿来吹来一股风,将气味吹淡了一些,也将她吹得清醒不少。
甬道内岔路繁多,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修士虽五感灵敏,但在这也仅能看见一点,若是此时能循着这股风而行......定能找到出口。
她加快了脚步,地势也开始渐渐回上,原来这是个漏斗型的路线。
地面越来越高,有些地方还需要人匍匐爬行,随着她弓背慢慢向上攀爬时,甬道内的风力也愈发大了起来,宁逍在里面呆久了竟然觉得有些冷。
前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一个小高台。她快步上前确认,当手指触碰到了那石台时,眼底一喜。
双手摸索到石台边缘撑起,一个用力,翻身上来了。
只见眼前,是一座低矮古旧的灰色石门,门板上蛛网盘结,经年的尘埃在门楣上积了厚厚一层,周遭尽显枯槁灰败之色。
风,正是从这门缝底下传来的。
那缝隙间似有微弱光亮,引她得趴下身子往缝里瞧,似乎有火光。
门缝太细瞧不太真切,宁逍只好站起身,在这门的周边寻找开启的机关。
本以为要耗费些时间,却发现那机关也很好找,就在手边,是个手掌大的圆盘凸起。此时并无第二选择,她毫不犹豫按下机关,下一瞬,那门板竟毫无阻碍般倏然升起!
随着石门大开,一阵凌冽狂风劈头盖脸般地朝她呼啸而来,一下子就吹乱了衣发。
而伴随着风还有门内刺眼的火光,她反应极快,在发现矛头时就拿手臂一挡,然那强光仍刺进了眼底。
宁逍在黑暗里待太久了,甫一见到光,双眼不适地泪流不止。
此时,后腰的伏诛刀也抖动得比之前更加剧烈,这门里似乎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她。恐怕,快接近这片地域的核心了......
适应光线后,她稳了稳心,抬脚跨进了门内。
穿过石门,令人眼前一亮。
果真是另一方小天地!
从暗处出来后才发现,她的正前方,竟是一座连廊的桥。
宁逍走在桥木上,通过镂空连廊向下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两旁如池塘般的金红岩浆,金水滚动如鱼跃。
这木质桥身架在熔岩之上,竟不会化!
向远望去,见无数曲折小径接连脚底的廊桥,九曲回廊间落有亭台无数,再往高处,一座临‘水’的高阁矗立其中。
此处的楼台有些破旧,虽无草木花鸟作配,但仍能看出其中的江南韵味。
岩浆湖泊几乎铺满了整片区域,她临湖而立,竟也不觉得热。
是有阵法?
如此精妙的园林,莫不是哪方大能的洞府罢?
又是谁有如此别致雅兴,将洞府建在这暗无天日的火焰山底下?
宁逍心带好奇,抬脚正准备往阁楼方向去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身后的石门骤然落下!
还未等她回神,下一刻,周围突然响起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古怪的声音从岩浆池里飞速射出,朝她罩门扑来!
宁逍猛地偏头躲开,那东西一闪而过,带着粘液砸在了檐廊的坐凳楣子上。
她定睛一看,见这东西如人脑一般大小,外面裹着一层黄白透明如胶状的液体,随着里面东西的蠕动,液体逐渐脱落,露出了一只像蚂蟥一般的恶心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