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申时一刻,日影西斜,密林似被泼上暖金。
斑驳光影于枝叶间跳跃,林畔衰草摇曳,偶有鸟鸣,更添几分幽谧。
罗晨的布鞋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耳尖微动,他听见身后四个士兵的刀鞘与铠甲摩擦的声响——比方才急促了三成。
这四个士兵,是刚刚瞿蛟派来护送罗晨等四人回家的。
"诶……"
屠夫张三突然压低声音,粗糙的手指悄悄指向右侧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
"他们把我们带到这儿,不会是想把咱们四个人灭口吧?"
槐树根部裸露的树瘤形状酷似骷髅,树洞里还残留着不知名动物的骸骨。
一听这话,李四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到络腮胡里。
"不会吧?"
说着,他的声音带着颤音。
"我们都从布满机关的地宫走出来了,他们怎么还不放过我们?这帮人……"
话未说完,最前方的士兵突然回头,火把的光照在他铁盔下,映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身旁的王五抓住张三的衣袖,掌心全是冷汗。
"你见过之前被抓去的风水先生,有哪一个活着回来的?"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张三的肉里,指向远处一棵歪脖子树。
树杈上挂着半截褪色的红布条,在风中飘荡如招魂幡。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我不想死啊!"张三有些腿软,差点瘫倒在地。
闻言,罗晨的目光扫过四周。
左侧七步外有块布满青苔的巨石,后方三棵桦树呈品字形排列。
正前方十丈处的地面隐约有翻动过的痕迹——是现成的埋尸坑。
看这眼下情形,他眼眸微微转动,思绪快速运转。
毕竟,自己这些人可是知晓皇陵机关的。
万一将来走投无路,动了盗墓的念头,那可是对皇家大大的不利。
以瞿蛟的尿性,八成是要派人来灭口的。
可眼下的问题是,如果自己杀了这四个士兵,那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
到时候,瞿蛟必定会派人来查探情况。
如果知晓自己带着其他三人逃走,势必会进行追查。
而一旦查起来的话,那藏海的处境将会是相当危险。
会说自己等四人杀了守陵士兵,而藏海是与自己一起顺利走出地宫的,也必定会被问罪。
如此一来的话,那可就大为不妙啊!
杀了士兵,会被追查!
不杀士兵,他们就会回去报信,说自己等人逃走了。
到时候,藏海的处境也会相当危险。
这可怎么办呢?
该如何破局呢?
想着,罗晨眼眸微动,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很快,他感觉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围魏救赵!
转嫁矛盾!
想到这,他嘴唇几乎不动地低语:"我有办法逃出去!"
"只不过你们今后不能在京城待了。"
"当真?"张三的瞳孔骤然收缩,看到罗晨并无惊惧之色。
“相信我!”罗晨微微点点头。
"我家女儿还在等……"李四话未出口,最壮的士兵一鞭子抽来。
牛皮鞭梢带着倒刺划过他脸颊,顿时血珠飞溅。
"嘀咕什么?!"士兵的铁靴碾碎地上一截白骨,"走快点!"
其余三个士兵默契地散开,形成包围之势。
他们左手都按在腰后的短弩上——是军中专用的三棱透甲箭。
见状,罗晨剧烈咳嗽起来,弯腰时右手不着痕迹地抓了把腐叶:"军爷恕罪!"
他摊开手掌,露出掌心血丝。
"小的旧伤发作……"
腐叶中混着的几枚尖锐石子已悄然藏入指缝。
士兵们交换了个眼神。
领头的一脚踹向罗晨心窝:"装什么蒜!"
就在靴底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罗晨身形如鬼魅般侧移半步,左手成爪扣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拧——
"咔嚓!"
骨裂声未落,罗晨已借力腾空,右手石子如流星般射向第二个士兵的咽喉。
那人刚拔出短弩,喉结便凹陷下去,仰面倒地时弩箭误射入第三个士兵的大腿。
几乎同时,罗晨旋身踢中第四人的太阳穴,顺手抄起对方坠落的腰刀,刀背重重敲在其后颈上。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
.张三还保持着搀扶李四的姿势,王五的惊呼才刚出口,四个士兵已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日光穿过树隙,照在罗晨手中的腰刀上。
刀身映出他冷峻的眉眼,与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判若两人。
……
此刻,斑驳的阳光透过榉树叶间隙洒落,在四个瘫倒的士兵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罗晨手中的腰刀斜插在泥土里,刀身反射的光斑正好照在领头士兵的瞳孔上,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也不想与你们为难。"
罗晨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却让地上的四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而后,他蹲下身,从领头士兵怀中摸出个绣着"欢"字的荷包,倒出几粒金瓜子把玩着。
"眼下有两条路,可以供你们选择!"
腐叶堆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一只红头蜈蚣正爬过第三个士兵的耳际。
那人却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睁睁看着毒虫钻进自己衣领。
一边的罗晨用刀尖挑起荷包,金瓜子"叮叮当当"落回士兵胸口。
“一,回去禀告,说已经把我们四个都杀了。"
说着,他手腕一翻,腰刀精准地割下士兵一缕头发。
"你们还能领到双倍赏钱。"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林间忽然卷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
第二个士兵喉结上的淤青已经泛紫,却还是挣扎着开口:"第……第二条呢?"
见状,罗晨笑了。
这个笑容让他那张平凡的面孔,顿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那支短弩箭,在三棱箭头上轻轻一吹——箭槽里残留的黑色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二,就是我现在用这支箭,"箭尖缓缓划过四个人的脸颊,"让你们尝尝''七日断肠散''的滋味。"
而后,他的声音突然压低。
"听说中箭者会先浑身溃烂,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我们选第一条路!"最年轻的士兵突然尖叫起来,声音惊飞了树上的乌鸦。
"对对对!我们选第一条!"
领头士兵急忙附和,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瞿蛟的手段,他太清楚了——上次任务失败的同僚,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看到这一幕,罗晨唇角微扬,目光却冷得像冰。
"很好,你们都还挺聪明。"
说着,他用刀背拍了拍领头士兵的脸颊。
"你们放心,我们回去后,会即刻离开京城。"
闻言,一旁的屠夫张三扯了扯罗晨的衣角。
"罗兄弟……”
“万一他们回去,将实情说出,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罗晨抬手拦住,从士兵怀中摸出块鎏金令牌,"他们四个都是聪明人,很清楚瞿蛟对办事不力的手下……"
他故意将令牌在阳光下转了转,背面"癸卯"二字清晰可见。
"向来是宁可错杀。"
“一旦说出我们没有被杀死,反而逃了!”
“那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们四个!”
说着,罗晨看向地上的四个士兵。
“你们觉得,我说的可对?”
闻言,四个士兵面如死灰。
他们比谁都清楚,上次弄丢令牌的同僚,尸体被吊在军营旗杆上晾了三天。
"走吧!"
说完,罗晨随即起身,将腰刀抛还给领头士兵。
"记住,你们今日杀的是四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回去之后该怎么说,想必不用我教?"
见状,那四个士兵慌忙应答。
“不用!不用!”
“我们知道该怎么说!”
士兵们仓皇点头时,罗晨已经转身走向密林深处。
张三三人急忙跟上,走出百余步后,王五终于忍不住问道:"罗兄弟,我们现在……"
"即刻出京!"罗晨能想象得到,这三人在京城待下去,迟早小命不保。
"一个时辰后,你们就在城西老槐树下见。"
而后,他递给每人一块碎银。
"记住,走不同的城门。"
“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
夕阳西沉时,四个士兵互相搀扶着走出密林。
领头的那人摸了摸怀中的荷包,不禁松了一口气。
暗自庆幸,刚才那人没有杀了他们四个。
与此同时,枕楼的一处雅间里,罗晨正在与香暗荼喝着茶。
“罗晨,你看你刚刚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被撕破成什么样了!”
“快说,你装扮成风水先生,都干什么去了?”
呃……
罗晨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若我说,我刚刚是给富贵人家看风水去了,你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