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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三更吹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禁闭室的石门缓缓开启,待孟星遥走进,又在她的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孙满榕努力挺直腰杆,与其对视,想保持住自己一贯傲人的气度与风姿。


    什么归明仙府的实际掌权人,什么万人之上的太微七曜之一,什么十方仙洲第一美人。


    纵然是又如何,再过三百年,她一定也能登上这个位置。


    她已经是十方仙洲最年轻的天知境弟子,只要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她必取而代之,这些赞扬称颂的话,将同她的名字写在一起。


    然而,随着两人一步步接近,却有一道无形的威压落在了她的身上。


    顷刻间,孙满榕感到如有千万斤的枷锁上身,逼得她承受不住倒退两步,扑通一声跌坐了下去。


    明明孟星遥那张美丽的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她忽然有点后悔,腹部那份隐约的疼痛,似乎越发厉害。


    “我……我……”她张了张口,想像从前那般虚张声势一番,却喉间晦涩,竟是一时哑口无言。


    孟星遥在离孙满榕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像孙满榕担心的那样对她的窘样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抬起了手,随后手掌优雅翻转,作了一个下按的手势。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孙满榕刹那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自被关进来后,她预想过很多可能的提问,也想过了很多回答的内容,无论多坏的问题都被她提前想过,自认为已经做到滴水不漏。甚至还暗戳戳地想,如果孟星遥被她激怒,她该如何高雅端庄地反将一军,大赢特赢。


    她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替她说情,努力维护她,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判了她无罪,哪怕受了点小罚,不,凭她的地位和师父的身份,连小罚都不会有,从此她就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只要迈过这个坎,她便可顺利成为千万年来最年轻的仙人,等待她的就是无限光明的未来。


    可是,这个孟星遥,她怎么什么都不问,她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啊!?


    不祥的感觉冒出来的瞬间,她转身想逃,可这逼仄的小室又能逃到哪儿去,甚至她还来不及转身,那迫人的威压便已经将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僵在原地,那灼人的痛感从丹田处腾地一下冒出,须臾之间遍布全身,疼得她瞬间直冒冷汗,随即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体内钻了出来,攀爬盖住她的五感,逼得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冲天的金气夹杂着黑雾,从她的七窍处猛地冲了出来,形成一股巨大的旋风,张牙舞爪地朝孟星遥扑了过去,想给这个硬拉它们出来的女人一个狠狠的教训,却在靠近她的那一刻,被吸入了一个小小的玉质葫芦里。


    孟星遥的口中轻吟,念念有词,语调温柔。这咒语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一切动静圈在这方寸之地。


    那黑雾彻底离开了孙满榕的身体,却也带走了她很多修为与灵力,她的七窍滴着血,鲜红的血液将那姣好的面容搞得污浊一片,狼狈不堪。


    她的五感刹那消失,却又在黑雾离开的时候逐渐恢复,一股淡淡的灵力包住了她,将她的鲜血止住,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恍惚间似听见了一声悠远的叹息。


    “……你,你做了什么!……”


    “有两件事,你想先听哪个?”


    腹下传来疼痛,孙满榕掐诀点在自己的丹田处,她能感受到那里空了一大片,缩小了十倍不止的金丹上遍布裂痕,她喘着气,努力抬起头。


    那人垂眸静观,优雅地端着手,脸上依然是平和一片。


    仿佛那差点让她死去的动静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第一件事,宁音没死。”


    孙满榕眨了眨眼睛,她重复了一遍最后四个字,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星遥:“她没死?”


    “第二件事,你窃取你师父的令牌偷进禁地一事,我们已然知晓。”孟星遥说,“偷习大藏心经,又对同门下手,你可认错?”


    孙满榕爬了起来,靠在了墙上,如今她已经顾不得什么风度,只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果然瞒不住你们……”她呢喃道,又咬牙切齿看向她,“认错?如今我得到魁首,又连升三阶而升境,此乃我之仙缘。何错之有?”


    她挤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笑,可是下一秒,腹部传来的锥心疼痛又让她瞬间失了声。


    孟星遥将葫芦放回袖子里,轻轻拂了一下衣袖。她本想转身就走,但看了孙满榕这般模样,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魁首之位,绝非靠作弊而来。”


    “倘若你想用此法,得道成仙,那你便大错特错,修仙之道,从无捷径可言,我言尽于此。”


    “世间法术千千万,难道你是唯一圭臬吗?”孙满榕不甘地抬头看来,“我查过,这原本算不得禁术。”


    “所以你疼成这样,还觉得不该封作禁术?”


    孙满榕一噎。


    孟星遥继续说:“这里既是归明,是与不是,那便由我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孙满榕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听的笑话,笑得颤抖起来,“你说了算,你说了算……这里有掌门师伯,又有六大长老,归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言堂了?你敢处置其他人又如何,我师父是什么身份,我犯了这点小错,你难道就敢越过他就把我抽筋剃骨,废绝灵脉赶下山吗?”


    她挑衅似的看向她。


    “我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天知境弟子,我师父当年受你迫害,如今也将登上仙之位,我们长云峰不会永远受欺负,你以为归明仙府永远是你一个人独揽大权吗?”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孟星遥依旧平静地看着她。


    “你师父就是这般教你的?”


    “最年轻的仙人啊……你当外面的人为何宠着你,捧着你?想来你也清楚,不然为何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追求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


    “你现在修为大损,境界倒退,外面的人若是知道了你所作所为,会如何看你,你又会如何自处?还有你最爱的师父,若知道你偷盗他的令牌,去藏书阁禁地窃取禁书,又会如何待你呢?”


    “你还觉得,需要我出手?”


    孟星遥,她想,你还是修炼不到位,修仙之人当致虚极,守静笃,怎还是如此图嘴上痛快,与小辈这般计较。


    孙满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丹田处的疼痛渐渐转成炙热的烧灼感,愈演愈烈,像是要把她吞噬了一般,令她无暇再顾及孟星遥在说什么。


    “从此出去后,你回长云峰闭门思过吧,以后如何,全凭你的造化……”


    她的话音未落,忽见眼前那原本缩作一团的女子猛地腾空而起,身形张开,灵气大涨,瞳孔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一般地朝她扑来!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秀白的手指化作利爪狠狠劈下,眼见得就要撕开孟星遥的天灵盖,却在即将触及她的瞬间,有金色的光芒从孟星遥的身上荡开,向四面八方铺展开去,最后形成了一个夺目的光环将她温柔地笼罩起来。


    无垢净光,诸暗不近。


    孙满榕被如有实体的光芒毫不留情地撞开,砰地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


    “大胆!”


    躺倒在地动弹不得时,她看见池苒带人迅速冲进来护住了孟星遥。腹部的疼痛渐渐消失,身上的疼痛开始占领知觉。


    真好笑啊,她想,仿佛她能对她做什么一样。


    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她咬牙强撑着,如愿看见面前那故作慈悲的女子脸上有了裂痕。


    她冷冷看着她,那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愠怒。


    整个归明仙府被一种雷霆欲来的气氛密不透风地笼罩着。


    虽然宗门内只言片语也未曾透露,可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很少有像这次一样,所有长老都聚在一起,就为了审判一个犯了错的弟子。


    大殿之上,顾玄明不动声色地左顾右盼,目光在各位长老身上逡巡一遍,又看了一眼中央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孙满榕,几欲张口,最终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


    一旁还跪坐着两个哭得声泪俱下的弟子,是先前替孙满榕作了伪证的证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座下的弟子,虽比不得其他几个弟子得他宠爱,但也在丢他的脸。


    想到之前自己也替孙满榕说过好话,他搓了搓手,决定还是好好当个乌龟。


    孟星遥静看台下目光交错,觉得差不多了,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开口道:“若我没记错,上一次废除亲传弟子,还是在归明仙府被太微殿追封之际吧。”


    底下的蔺沉光应道:“对,尊上好记性,确实是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快千年了。”


    归明仙府极少废除弟子,更别提亲传。都是精心培养多年方才成长起来的人中龙凤,若非大错,绝不会轻易驱逐。


    当年归明仙府算得上是白手起家,为了迅速扩大势力而各种招人,不久后乘势而起,成为后起之秀,于仙魔乱世中建下汗血功劳,带着发迹神山清衡山一同受册封。


    但那时,归明仙府尾大不掉的弊端也逐步显现。还是孟星遥带头快刀斩乱麻,顶着一片骂名肃清势力,才能有如今归明仙府的根基。


    往事如烟,转瞬即逝,已是沧海多少年。孟星遥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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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看向地上死气沉沉的孙满榕,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看向一旁的池苒:“通知危梦之了吗?”


    “已经通知了,还有一刻钟,此香燃尽,他若不来,便代表无异议。”


    此举确实只为走个形式,危梦之闭关多年,如今正是关键之际,让他为了一个犯了大错的弟子出关,几乎没有人觉得他会这么做。


    香烟袅袅,摊在地上的孙满榕发出一声冷笑:“要动手就赶紧,磨磨唧唧,没必要拉我师父出来。”


    她已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可她话音刚落,忽然外面仙鹤啼鸣,便有人踏着祥云万千,如风般飘然,踏进了大殿。


    玄色绣金衣袂迤逦铺开,绮靡华贵,映着那如雪长发,男子容仪俊美,却冷傲郁然,一双丹凤眼不见风情,唯有疏离,端的是极尽想象的仙人之姿。


    只是那略显迟缓的步履,以及额上的冷汗,苍白的唇色,仍能看出他因强行出关,仙魂正在饱受灵气错乱反噬之苦。


    除了孟星遥,其余在座的各人纷纷起身,行上一礼:“见过玉衡仙君。”


    地上的孙满榕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随后泪水便瞬间蓄满眼眶,她挣扎爬起,朝她的师父费力靠近几步,声音凄哀:“师父……”


    危梦之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直走两步,对孟星遥端端正正行礼道:“梦之晚来,还望尊上莫怪。”


    孟星遥淡淡道:“许久不见,如今仙君大境将成,我还未能送上一句恭喜。”


    “谢尊上吉言,一切还为时尚早,待大局定下,还请大家赏脸来长云峰共饮一杯。”


    危梦之行完一礼,抬头之际,恰与星遥四目相对,只一眼,便见孟星遥瞥过头去,借倒茶错开目光。


    没想到过去三百年,两个人再次见面,还是因为这种事。


    真是天生的冤家。有道是新仇旧怨翻不尽,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没彻底撕破脸,全靠着最后那一丝薄薄的情面强撑着。


    “你既然来了,也是要留下她了,她于闻秋试中打伤同门,谎话连篇,因是你座下弟子,本让你带回严加责罚即可。”


    “然,她偷进禁地,一犯大忌,窃习禁术,二犯大忌,欲杀同门,三犯大忌,最后又欲伤本尊,按门规,该当如何责罚?”


    座下静默片刻,门规是进门必习第一课,条条道道,几乎无人背不下来。


    这罗列的一箩筐罪名条条该重罚,尤其最后一条,袭击普通师长已是大罪,更何况是孟星遥。


    孙满榕自危梦之进殿之后,已经泪流满面,此刻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她疯狂摇头,哑着嗓子哀求:“师父,求求您了,您让我下山吧……如今我已成废物,我不想再丢您的脸……”


    危梦之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甩衣摆,双膝下跪,深深地叹了口气。


    “教徒无方,让她犯下如此大错,是我全责,既然执意保她,便该当由我受罚,请——受雷刑。”


    世人常道仙家宽容,不会对弟子乱加严刑,却不知一切只是以境界区分。


    以危梦之近登上仙之位,对应的惩罚则会严苛许多,其中最为严重者的为雷刑。


    雷刑者,共六六三十六道天雷之鞭,不可以仙法、法宝相护,须每条雷鞭落实到底。


    雷鞭疼痛,刺骨钻心,伤害层层叠加,越到后面伤得越深。


    受此刑法,不仅修为大损,且仙魂疼痛如灼,恢复缓慢,尤为折磨痛苦。


    更别论他现在这副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满座哗然,玄明等人慌忙起身,纷纷劝道不至于。池苒在一旁眉头紧蹙,看向孟星遥,欲言又止,落到嘴巴化作一句:“他何必。”


    孟星遥静静靠在高座之上,冷眼相看底下一切,那雪色长发遮住危梦之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法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想法。


    可是又何必看清,她努力忍下心中的愠怒,冷笑一声:“既然有如此求,那便如你所愿。”


    池苒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随后便有几位公明堂弟子一同随她往危梦之走去。


    殿中叹息一片,孙满榕挣扎爬到台下,仰头悲声:“尊上,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做的,与我师父无关啊!……”


    孟星遥沉默着,漂亮的长睫掩下,眸色晦暗复杂,看不清情绪。


    就在此时,山门之外忽然传来风铃清音阵阵。


    墨色长发高冠而束,玉石流苏环佩轻响,身后背负的燿灵剑剑意凛冽,日光之下,流金璀璨。


    那颀长身姿挺拔如覆雪松柏,昂首阔步迈进大门。


    是谢云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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