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面前的景元,半晌之后笑出声:“我可太喜欢你了。”
景元沉得住气,他稍微侧过脸,又道:“无论你在我身上看到谁的影子,景元都不是你那位故人。”
“我可没有搞替身文学破烂的习惯,眼神也还不错,分得清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我摇头否认,“只是听到刚才那句话,眼前恍惚划过一个影子。到底是谁不重要,总之已经记不清了。”
至于存放着过去的光锥,都被我寄存在善见天。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几乎不会特意去翻看所谓的过往。
“……”景元脸上笑意未曾消减,我看到他阖眼,上扬的眼尾也跟着一起下落,他说,“我真想违心说一声很好。可惜,我有些高估自己了。”
我朝后退一步,体贴道:“没关系,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殊荣景元可当不得。”景元错开的目光从新落到我身上,“比起重新做回关系不错的朋友,我更愿意祝贺自己得偿所愿。”
他很好,正因为这样,我才又一次向他确定:“介于我很喜欢你,景元,我还是想建议你选上一条。”
景元问:“我该说声谢谢吗?”
我又一次摇头,伸手抱住他,双手压在垂落在颈后蓬松柔软的头发,笑道:“但是我更尊重个人主观意愿。”
这样抱住景元,更显他身高。
我伸手压了一下他的后颈:“好歹也低一下头?我踮着脚也很累的。”
“是我思虑不周。”
景元低下头,像是一只乖巧的大猫,我在他发间蹭了两下,才终于松开手:“先说好,我对丈夫的要求确实不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景元愣了两秒,才收回护在我后腰的那只手,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心情很好,说话时都透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这算是丑话说在前面吗?”
“你可以当做是。”
因为景元本人的刻意强调与要求,我们甚至在不久之后办了一场婚礼。
由于我在仙舟身份特殊,新婚当日的来人并不多。
听闻了风声的七天将里,除了怀炎寄了封附带贺礼的信过来,其他将军连客套的场面话都没递一句。
为此特意赶回来的白珩还嘀咕了什么,镜流这次罕见的没接话。
十王司内想必有关于我的诸多记载,镜流身在其中,一定也看到过最关键的那部分。
至于怀炎,他在信里说诚挚祝贺我新喜,末了,又向我询问可否知道他那不肖弟子应星的下落。
如同以往,回给他的信里依旧是尚无音讯。
等到景元回来,我就坐在窗前,一只手撑在侧脸下,另一只手里举着朱明的来信朝他示意:“你一定在高层里面出名了。”
帝弓还没死掉的前妻,和祂麾下在任的将军结了婚。
可以想象,那些人知道这个消息时,脸色会是何等精彩。
景元卸下身上甲胄的同时,还不忘帮诸位同僚找理由:“……诸位将军恐怕无法将精力分给景元成婚这种小事。”
“不提他们了。”景元路过窝在廊下的咪咪时和狮子亲近了一小会儿,然后转头与我道,“罗浮会在如今停泊的星域再待几年,以便和当地人建立文明交流。想下去看看吗?过两天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听说这里有种特殊的小动物,你要是想养,可以多带回来几只。”
我答应的痛快:“可以,要喊上白珩她们一起吗?”
“这次就我们两个。”景元放任雪狮子绕着他转了两圈,头都不抬胡扯道,“白珩近来很忙,师父还要忙十王司的内务,恐怕没空跟我们一起去。”
我笑着应了一声,没戳穿他:“也行。”
他说那两个人没空就当是真的没空吧。
约好要出门那天景元还睡了个懒觉,等我收拾好,回头就看到他还在懒洋洋收拾头发。
为了防止他继续磨蹭,我亲自帮他扎好头发,然后拉着人去吃饭。
等到登上景元说的那颗星球,已经是午后的事情。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本地叫齐美拉的神奇动物是不给外地人领养的。
景元无辜道:“我可以把咪咪赔给你。”
“咪咪本来也是我的。”
他拉着我在一家餐厅坐下,许诺道:“那等下次,等航行到新的星域,我一定赔礼给夫人。”
事实上,在第二次丰饶民战争期间,我与景元算是聚少离多。
仙舟的将军不是闲职,在战时身先士卒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是这不代表我能接受,身为丈夫的人三十年都不沾一次家。
那一次出征与他寻常出门时并无差别。
景元离开的第一年,我在仙舟上一切照常。
景元离开的第三年,我还觉得这是寻常事。
这么点时间对于长生种而言转瞬即逝,并不稀奇。
景元离开的第十年,除开固定时间与他的通话,我差不多已经恢复自己独身时的习惯。
期间白珩又回来一趟,我还拉着她打了几把帝垣琼玉。
白珩说她帮忙打听过,这次和丰饶民的战争短时间内恐怕没法结束。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还反过来宽慰了她两句。
景元离开的第三十年,我带着离婚协议前往地衡司。巡猎是他的职责,我理解,但不打算配合,尤其是上次电话问起归期时他说尚未可知。
夫妻分居三十年,甚至不用另外一个人在场,离婚证就能办下来。
用三十年对标我的生命尺度,几乎等同于蜉蝣一粟,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管是因为什么,在一段婚姻的持续期间,三十年都不回家一趟,建议跟他的帝弓双宿双飞去。
前脚从地衡司离开,我就看到玉兆显示收到景元的来电申请。
望周知,无论是视屏电话还是全息投影电话下面对面的情况,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见面。
我把电话给挂了。
回去之后,我还正经问了咪咪,爸妈离婚的情况下它打算跟谁。
不知道是不是嗅到离别的气息,咪咪围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在我打算把孩子分走时,走到门口,咪咪却爪子扒在门槛上不肯走了。
孩子更想跟着它爸过,我理解。
自那之后,除去早年被白珩相邀前往曜青,我就没再踏足过仙舟联盟的领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我着实没猜到,景元这将军居然一当就是七百年。
我的视线又一次落在窗外,远处生发的建木无声昭示着罗浮上那颗星核的去处。
至于建木之下,人心浮动。
那就是景元该考虑的问题了。
我只是像普通滞留在仙舟的化外民一样,在客栈里挂着的广告里选了几个去处,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跟在身边的彦卿深得他师父年幼时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行动精髓,今天跟着我出来小半天的时间,嘴里师娘两个字都没停过。
就我吃个饭的功夫,他坐在我身边,说话的嘴到现在都没听过。
“长乐天金人巷的小吃是罗浮最正宗的,无论师娘想吃什么,去金人巷一定不会错。我随时都能带师娘过去!”撑着脸的小少年饭没吃几口,握着筷子的手倒是没停过,“这个五花肉好吃,师娘也尝尝!”
我夹着他嘴里好吃的五花肉塞给彦卿,才算是堵住他的嘴:“罗浮上好吃好玩的地方可不少,恰巧我也清楚,别的都不说,神策府可就坐落在长乐天。”
彦卿把嘴里的囫囵嚼两下就咽下去,又灌了半杯热浮羊奶,最后眨了眨眼:“将军还说,师娘在长乐天那座宅邸他维护的很好,随时都能搬回去住。”
我低头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发现是两条迟来的未读消息。
黑塔六个点的消息后面,跟着她的自动回复。
至于另一条,阮·梅发过来的消息要长一些。
【阮·梅:你主张培育的那个实验场,这一次实验又失败了。我帮你开启了新一轮测试,当然,如果你有空,最好亲自去一趟,全程把控实验进度。】
【翁法罗斯的事情不急,你的实验进度怎么样了?】
刚把消息发过去,抬头就看见凑头想要往身边钻的彦卿。他金发绑成的马尾跟着主人的动作乱窜片刻,很快老实落在背后。
小可爱正眼巴巴看着我:“师娘,我能加你的通讯吗!”
“可以,能加。”我没有拒绝,“你吃饱了吗?”
无所事事着在闲云天晃了差不多两天,我最后还是没耐住彦卿磨,跟着他一起乘着星槎来到长乐天。
走在前面的彦卿兴致很高,从停槎处下来就拉住我往广场走:“三余书肆里各种书籍种类都很全,肯定有师娘想看的书。”
才走了没几步,他突然走得慢了,正色与前面的某个人打招呼。
“符太卜。”
身量不高的姑娘只打量我一眼,匆匆走了。
至于被她抛下的一行人,我的视线略过明显是领路人的狐人姑娘,看到后面的人。
“小女子乃是天舶司接渡使,停云。”握着扇子的姑娘笑容得体,她先是朝我自我介绍,随后才看向彦卿,“彦卿骁卫,这几位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也是将军的贵客。”
“无名客啊。”
我看着那边被粉发姑娘拉着的灰发青年,抬脚走过去。
直到阴影罩在身上,他才抬头看向我。
粉发的姑娘似乎是被吓到,踉跄着退后两步,一时间没能继续拉住手边的同伴。
我接替了她的位置,右手扣住青年略带慌张神色的脸,居高临下打量着面前虽然稚嫩却依旧熟悉的脸。
对着这张脸,我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攻击欲望:“不是都说你失踪了吗?居然没有死掉吗?”
旁边感到不满,本来还打算开口的三月七一瞬间瞪大了眼,想说的话也跟着一起卡在嗓子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