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一片狼藉,空瘪的酒瓶东倒西歪,墙壁上,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悬挂着。
“为什么?!”
江玄猛地挥手扫向茶几,茶几上的玻璃水杯,堆积的催缴通知单被狂暴地扫落在地。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巨大的悲伤将他彻底淹没。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推开家门,走进了外面湿漉漉、灰蒙蒙的街道。
冰冷的雨丝已经悄无声息地飘落,钻进他敞开的衣领,紧贴着皮肤往下滑,他毫无知觉,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凌乱的头发,冰冷的水珠顺着憔悴凹陷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残存的泪水。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水汽氤氲中,晕开一片片迷离而冰冷的光斑。
如同地狱入口晃动的鬼火,将他失焦的视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就在他行尸走肉般穿过一个光线昏暗的小巷口时,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江玄迟钝的神经,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影子笼罩了他。
与世隔绝一般,一把纯黑色的雨伞,骤然隔断了斜斜飘落的冰冷雨丝,也挡住了巷口那点惨淡的路灯光。
那个人就站在离江玄一步之遥的地方沉默着,巷子里只剩下雨滴敲打伞面,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风衣的领口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压抑已久的话语,即将冲破那层厚重的布料。
但最终,那点细微的动静消失了,一切又归于伞下的死寂。
黑伞人什么也没说;
冰冷的雨丝无情地抽打着江玄的脸颊。
证据链断裂?污染?无法锁定?
这些冰冷的术语编织将他困在原地,将女儿的冤屈高高悬挂,可望而不可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家?那个曾经充满女儿笑语欢声的地方,如今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刺骨的悲伤和令人窒息的回忆。
巷子深处堆积着潮湿的杂物,江玄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布满雨痕的砖墙顺着墙体滑落,最终蜷缩在角落里。
地面的积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但这物理上的冰冷,远不及他心中那万载玄冰般的绝望。
他不愿放弃,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找出新的证据。
他要撕开徐律师那精心编织的逻辑网,就是十次,一百次也不能放弃。
然而,现实的残酷一次次将他打回原形,每一次他带着一丝微弱的线索冲向巡捕局,徐律师总会准时出现,仿佛早已洞悉他所有的挣扎。
“江先生,您说的那个模糊人影?很遗憾,附近所有民用监控在那个时间段都因线路检修出现故障,真是巧合。”徐律师摊手,一脸的无辜和无奈。
“您找到的这枚非案发现场的纽扣?材质普通,没有任何特征标记,无法证明与本案有任何关联,恕我直言,这更像是您悲痛过度下的过度联想,
您坚持认为嫌疑人有动机?我们调查过,他当天的行程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多位证人可以证实,您的主观臆断,不能代替法律事实。”
老奸巨猾!
这个词在江玄脑海里反复轰响,他每一次整理出来的新证据都能被冰冷地驳回,
他都能看到经办巡捕眼中,那混合着同情与无能为力的目光。
那意味着,连巡捕都开始默认这桩惨案,或许真的会成为一桩悬案,一个被时间尘封的悲剧。
那点微弱的盼头在徐律师一次次滴水不漏的反击下,在机构程序性的拖沓和所谓“证据不足”的重压下快要熄灭了。
黑暗的意识开始蔓延,侵蚀着他最后的清醒。
也许就这样消失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也是一种解脱?至少,可以去陪他的囡囡……
就在这时,巷口那点惨淡的路灯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
那把纯黑色的雨伞再次出现,隔绝了风雨的夜幕。
伞下的人影依旧沉默,只是比上次更加靠近了一步。
江玄疲倦至极,确切的说他似乎感知不到。
那个打着黑伞的男人并没有离开,他向前迈出,最终停在了蜷缩在泥水中的江玄面前。
那只握着伞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并非实体触碰的动作,而是以一种穿过虚幻屏障的方式,径直探向他。
那只半透明的如同穿透一层薄雾,虚虚地“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和后背。
没有冰冷的触感,没有实体的重量,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有着无边的悲伤与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感知刺破了黑暗。
那是脸上冰凉的触感。
一滴晶莹的液体不知何时,无声地从他被绷带覆盖的眼角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最终没入缠绕颈项的纱布中。
昏迷中的江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回归现实;
……
意识如同沉船浮出水面,模糊的光晕在眼前晃动,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剧痛,每一块肌肉都在提醒着他那场融合带来的恐怖代价。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从他喉间溢出。
这细微的声音立刻惊动了房间里的存在。
开膛手杰克双手抱胸,斜靠在阴影覆盖的墙角。
帽檐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紧绷的铁爪指套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看来你那被强行改造过的破烂身体,复原能力还有点意思。”旁边传来弗莱迪阴阳怪气的咕哝声。
他正百无聊赖地用锋利的爪子刮擦着墙壁,眼神却时不时瞥向病床。
安娜贝尔静默地悬浮在床尾上空,瓷娃娃般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哭泣女人肩膀微微耸动,为房间增添了一分凄楚的氛围。
江玄转动干涩的眼球,看向房间内的几人。
开膛手杰克、弗莱迪、安娜贝尔、玛丽娅……唯独少了那道燃烧着墨绿魂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