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异常臃肿,脸颊上的肥肉层层叠叠地堆下来,挤得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只剩下两条缝隙,一身油腻的粗布衣服散发着劣质油脂和汗酸混合的恶心气味。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牙齿,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江玄。
没有焦点,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虚空。
“找……找东西?”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粘腻的质感。
那肥胖如同香肠指尖僵硬感地指向了广场侧后方一条狭窄幽深、仿佛连接着城市阴影腹地的巷弄入口。
“那、那边……有你要看的……”胖子嘶哑地重复着,声调毫无起伏。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所有的耻辱在这一刻被狂野的希冀彻底冲散,烧尽了最后一丝迟疑!
“多谢!”
来不及看清胖子那浑浊小眼中一闪而过的非人诡光,身体已经化为一道灼热气浪,朝着幽暗巷口爆冲而去!
就在江玄彻底消失在巷口阴影里的瞬间,胖子那脖颈如同腐朽被强行折断,平滑地向后进行了足足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那张油腻腻肥脸正对着江玄消失方向,再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顺着咧开的嘴角无声地流淌下来,落在油腻的衣襟上。
江玄一头扎进那片昏黄的光晕之中。
巷子远比想象中深邃曲折。
然而,周围的景物在他不顾一切的冲刺中开始发生令人心悸的异变。
身后教堂广场方向那片虚假的光明正急速褪去色彩,上方的天空像是泼上了浓墨!
他冲入小巷时还是夕阳余晖染红的黄昏,仅仅奔出几十步,头顶的天空已骤然阴沉如铅块。
再往前冲过一个拐角,两侧歪斜逼仄的屋檐缝隙间,露出的已是彻底沉入午夜的漆黑天幕。
时间在这里被粗暴地扭曲压缩,黄昏到子夜,不过百步之遥!
景象诡异得足以冻结血液。
身后,教堂区那辉煌的光明被模糊的暗幕彻底隔绝,仿佛隔着一个扭曲的空间泡影,时间在这里彻底混乱不堪。
死寂被另一种声音打破。
“嘻嘻嘻……”
空灵幽怨的女孩笑声传来,几个穿着肮脏褪色衣裙的小女孩在前方不远处跳跃着。
她们的身体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脚下空空荡荡!没有影子。
她们哼着陌生的童谣,带着咯咯的笑声,脚尖虚点着地面,每一次起落都轻盈得诡异,仿佛不受重力束缚。
“一个娃娃哭兮兮,两个娃娃笑嘻嘻……骨头绳子跳高高,跳丢脑袋也没关系……”稚嫩扭曲的歌声在死寂中回荡。
更远处,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那脑袋上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嬉笑。
“喂!我的头!踢过来!”
那孩子穿着一件破旧的小马褂,身形同样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幻感。
他弯腰,摸索着地面,然后捧着圆滚滚的脑袋。
那头颅上的眼珠还在灵活地转动着,似乎很不满,小男孩双手用力一抛,那颗虚幻的头颅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骨碌碌滚了几下停下。
“哈哈,这次滚远了!”
小男孩无头的身体发出欢快的笑声,迈开小腿跑过去。
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又一次用力踢出……那颗头颅滚动着,直直地滚到了江玄脚边停下。
一股寒气不受控制地从江玄尾椎骨窜起!
而在更深的黑暗中,一个穿着染血白裙的女人正贴着墙壁缓慢移动。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暗红色的血泪不断从发丝下涌出,她伸出同样苍白的手,指甲缝里满是黑红的污垢,神经质地摸索着墙壁每一寸缝隙。
“还给我,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江玄咬紧牙关,他强行压下那股不适的冲动,扫视着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最终锁定在一个靠在胡同最深处墙壁上的身影。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地狱的夹缝?亡魂的集市?
前辈的同伴……邪灵王……会在这种地方?
弗莱迪他们真的在这?
江玄的目光再次落在角落阴影处,那人身形高大枯瘦,只穿着一件破旧宽大风衣。
最为诡异的是,他竟然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一片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平滑平面!
江玄吞了一下唾沫,他迈开步子,走到那无脸男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请问……邪王殿在何处?”
那无脸男纹丝不动,如同一个被遗弃的破旧人偶。
就在江玄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一只枯瘦的手掌缓缓从宽大的风衣袖口里伸了出来。
它没有指向天空,没有指向某个岔路,而是指向胡同尽头那堵冰冷厚重、看上去绝对实心的巨大砖墙!
江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堵墙!
死胡同?!
穿过去?这堵墙怎么看都是实心的!
赤金色的火焰在他眼底猛烈地燃烧,一股荒谬和被愚弄的暴怒顿时涌上心头。
“你……要我穿进去?”
他不确定的问着,是此地诡异的最终嘲弄?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存在规则?
无脸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颗平滑空白的头颅极其轻微地上下点动了一下。
穿墙!真的是穿进去!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
那个诡异的胖男人,这片扭曲的灵界,还有眼前这个指引方向的无面者……
即便前面是地狱的熔炉,他也必须闯!
江玄死死盯着那堵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石墙,胸腔剧烈起伏。
全身的力量瞬间绷紧,爆炸性的力量感在肌肉线条下贲张!
再无半分犹豫,江玄后退半步积蓄动能,整个人如同被拉到极限的强弓,下一瞬就要化作人形炮弹狠狠撞向那堵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高墙!
然而,冰冷的石墙触感在江玄撞入的刹那,化为一种诡异的虚无。
没有撞击的钝响,没有碎裂的石屑,只有一种瞬间穿透粘稠水幕般的错位感。
那股混杂着陈年血腥与某种难以名状香灰的窒息气味瞬间灌满他的鼻腔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