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自己能更冷静地看待这一切,只为寻得几个合用之人。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难以保持纯粹的旁观。
他确实需要人手打理新宅,也需要一些可靠之人协助他未来的计划。
可这些人,他们也曾是鲜活的生命。
如今却沦为货物,任人挑选,随意定价。
陈进微微侧头,对秦淮低声开口。
“我们再看一会儿,若没有合适的,便离开吧。”
他不想在这里久留,更不想成为那些麻木看客中的一员。
秦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两人准备寻个机会悄然离开之际,一道粗嘎的吆喝声突然响起,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让让!都让让!好货上台了!”
只见几个身形彪悍、满脸横肉的汉子,推搡着押解一个女子走上了木台。
那女子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囚服,布料上沾满了暗褐色的血迹与污泥,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锁着沉重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刺耳至极。
嘴里被塞着一块肮脏的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含糊声响,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其中一个汉子显然是嫌她挣扎,粗暴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地。
女子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木板上,铁链撞击的声音更响了。
刘麻子见状,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快步走到台前,指着地上蜷缩的女子,对台下众人高声喊道。
“各位爷,各位爷都瞧好了!就是这个贱婢!”
“买回去劈柴烧火,洗衣倒夜香都使得!别看他现在蔫了,性子可野着呢!”
他唾沫横飞,语气中带着一抹炫耀般的恶意。
“昨儿个,她还敢不知死活地拿发簪扎伤了一位贵客的手!”
“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抬起脚,狠狠地朝着那女子腹部踹了一脚。
“呜!”
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但她死死咬着牙,愣是没有完全倒下,反而用尽力气,试图抬起头,怒视着刘麻子。
那双透过凌乱发丝露出的眼睛,充满了不屈的火焰。
刘麻子见她这副倔强不驯的模样,更是怒从心起,抬手便又是几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嘈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女子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解了气,刘麻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他揉了揉发麻的手掌,再次看向台下众人,提高了嗓门吆喝起来。
“起价便宜!五十文!只要五十文!”
“哪位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就当积德行善,领走这个赔钱货!”
五十文,不过是几个馒头的价钱。
如此低廉的价格,买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只是买回去当牛做马,也显得过于轻贱。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夹杂着几声猥琐的哄笑。
“五十文?刘麻子,你这可是捡了个烫手山芋啊!”
“哈哈,伤了贵客?怕不是个惹祸精吧!”
“不过这身段,收拾干净了,说不定……”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陈进眉头紧紧蹙起,心中那股压抑的怒火再次升腾。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这种腌臜地方的腌臜事,他管不过来,也不想沾染。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拉着秦淮转身离去之际,台上那女子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抬起了头,散乱的发丝滑落,露出了她的脸。
陈进的脚步蓦地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那张布满污痕与血迹的脸,尽管憔悴不堪,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女子,竟然是前些日子,在城中那家糕点铺子外,指点他救治那位吃了点心中毒的老丈的苗疆女子!
那日她言语间透着几分见识,衣着华贵,神态从容,不像是会落魄到这般田地的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如此作践的地步?
她那双清亮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绝望与不屈的怒火。
刘麻子见台下反应平平,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犹豫着是否出价,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再次扯着嗓子喊道。
“五十文!还有没有人出价了?”
“没人要,老子就直接把她扔去喂狗了!”
“六十文!”台下终于有个干瘦的汉子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七十文!”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
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却都只是在极低的价格上徘徊。
那些人的目光,如同打量牲畜一般,在女子身上游移。
陈进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那些人手中。
而且,这样一个懂些医理、有几分胆识的女子,若能救下,或许……
“五百两。”
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突兀地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广场上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陈进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目光直视着台上的刘麻子。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打量着他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五百两银子!
为了这么一个半死不活、还惹了祸的女人?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秦淮也是一怔。
他飞快地拉了拉陈进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抹不解和劝诫。
“陈大哥,你这是?”
他顿了顿,“你要英雄救美,也不必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不值当。”
这女子明显是个麻烦,花五十文买个教训也就罢了。
五百两,足以在京城买下一处小宅院了。
陈进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心意已决。
他并非一时冲动。
这女子,他有预感,或许能成为他有力的臂助。
更何况,他无法坐视不理。
台上的刘麻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他看清出价的是陈进,脸上的横肉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几步从台上冲了下来,一路小跑到陈进面前,满脸谄媚,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他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生怕陈进反悔。
“这位爷,这位爷!”
“您是说,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