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调膳居内。
陈馨儿听完那布衣男子添油加醋的禀报,气得浑身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
精致的妆容因愤怒而扭曲,再不见往日的娇俏。
“他、他陈进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破解得了!”
她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借李员外之口,让陈进陷入两难。
要么固执己见,显得不如天和调膳居懂得变通。
要么胡乱加陈皮,毁掉宁神安睡汤的口碑。
无论哪一种,都能让和元饮膳坊的顾客对他失望,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
可她万万没想到,陈进非但没上当,反而将计就计,研究出了什么“五行化毒”的新方子,还当众打了她的脸!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那布衣男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东家,那陈进他实在太、太厉害了。”
“小的、小的已经尽力了。”
馨儿尖声叫着,胸口剧烈起伏。
“滚!都给我滚!”陈
待下人都退了出去,她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事都不顺,为什么陈进总能压她一头。
此后数日,“五行化毒宁神汤”的故事,伴随着陈进那番精妙的医理阐述,迅速在京城传扬开来。
和元饮膳坊新推出的宁神安睡汤,因其更胜从前的安神效果与温和药性,备受失眠困扰之人青睐。
每日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饮膳坊的生意异常火爆,几乎座无虚席。
陈进趁热打铁,依据“五行化毒”的理念,又陆续推出了几款调理不同脏腑、燮理阴阳的药膳。
譬如以白术、茯苓健脾祛湿,佐以砂仁醒脾和胃,再以少量姜黄行气活血,制成“健脾和中饮”,专治脾胃虚弱、食少纳呆。
又如以桑白皮、地骨皮清肺降火,配伍杏仁、浙贝母化痰止咳,辅以微量薄荷疏散风热,制成“清肺润燥羹”,善解肺热咳嗽、咽喉干痛。
这些药膳无一不是配伍精妙,效用显著,且滋味上佳。
和元饮膳坊的名声,一时无两,彻底在京城药膳界站稳了脚跟。
反观天和调膳居,那套“陈皮增强安神”的说法,早已沦为坊间的笑柄。
再加上之前“回春固元汤”的事件败露,其信誉一落千丈。
食客们纷纷用脚投票,门庭冷落车马稀,生意一日比一日惨淡。
到后来,竟是到了濒临关门的境地。
陈馨儿焦头烂额,四处求告无门,连日常的经营都难以维继,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再去找陈进的麻烦。
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自我怀疑之中。
这日午后,和元饮膳坊内依旧是宾客盈门,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陈进与掌柜李明正在柜台后核对近期的账目,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李明看着账簿上喜人的数字,笑咧了嘴。
“东家,照这个势头下去,咱们年底的分红,怕是能翻好几番哩!”
陈进微微颔首,心中也是欣慰。
这饮膳坊,总算是真正做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刺耳的冷笑声从门口传来。
“和元饮膳坊?”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背着手,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冷笑,目光在店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柜台后的陈进身上。
“陈太医,你这破馆子也配叫这个名儿?”
“孤看,叫杂草堆还差不多,一股子穷酸药渣子味儿,熏得人头疼!”
来人正是太子赵瑞。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饮膳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热闹的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正在用膳的食客们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生怕被这无妄之灾殃及。
陈进闻声抬头,看清来人,眼底深处迅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这是又想来找茬了?
李明一见是太子,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心中不免担忧地看向陈进。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是真要寻衅,他们这小小的饮膳坊,如何是对手?
陈进却依旧神色平静,他给了李明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他微微侧身,悄声在李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明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虽仍有忧色,却还是立刻点头应下。
“是,东家。”
他快步朝着后厨方向去了。
随即,陈进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对着赵瑞便是一个深深的作揖。
那姿态,十足的恭敬,每个动作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太子殿下驾临,小店蓬荜生辉,臣惶恐之至!”
“此地简陋,怕是污了殿下的贵眼,还请殿下恕罪,恕罪。”
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落在赵瑞眼中,便是懦弱无能的铁证。
他嘴角的轻蔑更深,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知道简陋就好。”
“陈进,你在太医院里混混日子,给宫里那些个主子看看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就罢了。”
“怎么?如今还敢大着胆子出来开这种破馆子骗钱了?”
“你就不怕,吃死了人,担待不起吗?”
他语气中的讥讽与恶意,毫不掩饰。
陈进依旧深躬着身子,只微微抬了抬眼皮,飞快地扫过赵瑞的面容。
那稍稍有些浮肿的眼袋,以及因怒气而显得有些发红的耳根,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太子殿下,近来怕是没少动气。
陈进心中精光一闪而过,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缓缓直起身,神色间不见了方才的惶恐,反而带上了一抹医者特有的严肃与关切,全然不理会赵瑞方才的那些辱骂之词。
“殿下恕罪。”
“臣斗胆,观殿下今日面色似有些晦暗,眼下浮影未消,兼之生气亢扬,目中亦有微赤。”
赵瑞听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诊断,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便想反驳。
这陈进,莫不是被自己骂傻了?
竟敢当众议论起他的气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