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用吉普车“吭哧吭哧”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
每一次震动,都让傻柱的心跟着往下一沉,再往下沉,好像要沉到裤裆里去。
他娘的,这路怎么这么难走!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主要是从傻柱自个儿胸膛里发出来的。
傻柱跟那个代号“泥鳅”的瘦小男人并排挤着。
双手都被冰冷的手铐反剪在身后,硌得他手腕生疼,火辣辣的。
旁边,一边一个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眼神跟鹰隼似的盯着他们。
那眼神,看得傻柱心里直发毛,让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喘出个屁来再惹着这帮活阎王。
傻柱的脑子这会儿,简直比食堂里熬了三天三夜忘了关火的棒子面粥还要糊涂。
一会儿是自己被李光复像抓小鸡崽子一样,从黑漆漆的树林里给拎小鸡似的拎出来的狼狈样儿。
丢人!
真他娘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一会儿是那三根黄澄澄、沉甸甸,还没来得及在他手心里捂热乎,就打了水漂的金条。
“我的金条啊!”
傻柱心里在滴血。
那可是金条啊!
能换多少白面馒头,能买多少斤猪肉,能让秦姐……唉!
一会儿又是易中海那张平日里总挂着忠厚老实笑容的脸。
可现在想来,那笑容底下,藏着的他娘的全是毒汁儿!
阴险得让人脊背发凉!
“王八蛋!”
傻柱心里破口大骂。
“易中海你个老狗日的王八蛋!”
“老东西,你不得好死!”
“你可把老子给害惨了!”
“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傻柱在心里,已经把易中海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坟里刨出来,挨个儿问候了个遍。
他现在要是还琢磨不明白自己是被易中海当猴耍了,当枪使了,那他何雨柱这几十年就算白活了,真是蠢到姥姥家了!
还说什么“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做贡献”?
贡献个屁!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天底下顶顶大的巨坑!
一个专门给他何雨柱挖的巨坑!
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
怎么就那么猪油蒙了心,轻而易举地信了易中海那个老瘪犊子画的大饼?
还他娘的傻乎乎地幻想着,办完这事儿,就能一步登天,票子女人都有了。
说不定还能趁机把秦淮茹给弄到手,让她知道知道他傻柱的厉害?
现在可倒好!
秦淮茹的影儿都没见着,自己倒先一步踏进了这公安局的大门!
这地方,是好人能来的吗?
聋老太太怎么没的?
贾张氏怎么没的?
都是从这儿出去,然后就“砰”地一声,没影儿了!
一想到那枪声,傻柱就觉得裤裆里凉飕飕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后悔,也越想越害怕。
害怕得浑身都在哆嗦,牙齿上下打架,咯咯作响。
傻柱觉得,自个儿的天,算是彻底塌了。
塌得连块瓦片都不剩了。
他偷偷拿眼角去瞟旁边的“泥鳅”。
这家伙从被逮住开始,就一直蔫头耷脑地低着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鬼心思。
这孙子不会把自己全招了吧?
“喂,我说,那个……兄弟……”
傻柱喉咙发干,像是被沙子磨过一样,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蚊子哼哼似的。
他想跟这“泥鳅”套套近乎,探探口风。
“咱……咱这事儿……严重不?”
哪怕是同病相怜,互相安慰两句呢!
说不定还能对对词儿?
“闭嘴!”
话刚出口,还没等那“泥鳅”反应,旁边一个年轻的公安就立刻低声呵斥。
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一样,唰地一下扫了过来。
“老实点!”
傻柱吓得脖子猛地一缩,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再也不敢吱声了。
他心里那个憋屈啊,堵得他胸口发闷,简直没法用人话来形容。
只能在心里继续问候易中海全家。
吉普车晃晃悠悠,终于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
南锣鼓巷派出所,到了。
李光复穿着一身笔挺的公安制服,双手背在身后,跟一尊铁塔似的。
早就面无表情地等候在派出所的院子里了。
他算着时间,这帮废物也该回来了。
夜色下的派出所,显得格外肃穆。
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
几盏昏黄的灯泡挂在屋檐下,光线不足,将院子照得明明暗暗,影影绰绰。
墙角边,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跟鬼影子似的。
几个值夜班的公安干警站在李光复身后,一个个都板着脸,看向吉普车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审视和冷漠。
李光复心里冷哼一声。
这傻柱,也算是四合院一霸了,平时在院里耀武扬威的,今天落到自己手里,看他还怎么横!
易中海这老狐狸,舍得下本钱,连傻柱这种货色都用上了,看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好,就从傻柱这个蠢货身上打开缺口!
“把人带到审讯室!”
李光复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惊堂木一般,敲在傻柱的心尖上,让他浑身一颤。
两个公安立刻上前,拉开车门。
先把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泥鳅”给押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径直往一间亮着昏暗灯光的小平房走去。
那小平房,傻柱以前路过派出所的时候也见过。
听人说,那就是审讯室。
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轮到傻柱的时候,他那两条腿,早就不听使唤了。
软得跟刚煮出来放凉了的烂面条似的,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他想站起来,可腿肚子直抽筋,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磨蹭什么!下来!”
押着他的公安不耐烦地喝了一声,伸手就来拽他。
最后,还是被两个公安一人架着一条胳膊,跟拖死狗一样,半拖半拽地给弄下了车。
一落地,傻柱腿肚子就又是一阵转筋。
“扑通”一声,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幸亏被两个公安死死架着,不然这脸可就丢大发了,直接给李光复磕头了。
饶是如此,他也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或者说是被架稳。
“李……李所长……”
傻柱一瞅见李光复那张比千年寒冰还要冷峻的脸。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像是能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就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站都站不稳了。
他哭丧着一张大脸,声音哆哆嗦嗦地哀求道:
“李所长!李爷爷!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所长,您明察秋毫啊!”
“我就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被猪油蒙了心……”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假。
可现在,除了这些,他还能说什么?
“我……我就是帮我们院儿一大爷,易中海,跑个腿儿……”
“对对对!就是易中海!那个老王八蛋!”
情急之下,他把易中海的名字喊得震天响,生怕李光复听不见。
“他让我送个东西,说是什么重要的文件,能给国家做贡献!”
“我哪儿知道这是犯法的事儿啊……”
“李所长,我傻柱是什么人,您在院儿里也知道,我就是个厨子,除了做菜,我啥也不会啊!”
“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坏事啊!”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院里一大爷的情分了。
也顾不上什么江湖道义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易中海那个老东西把他坑得这么惨,他不把易中海拉下水,他就不叫何雨柱!
李光复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傻柱面前。
他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的傻柱,更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那眼神,冰冷,锐利。
像是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能直接剖开傻柱的胸膛,看穿他心底里那些龌龊的、卑劣的念头。
看得傻柱浑身汗毛倒竖,从脚底板凉到了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