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红星轧钢厂的大操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几千号职工都从车间里出来了,密密麻麻地站着,嗡嗡的说话声汇成一片,像一大群苍蝇似的。
广播里通知的是开全厂职工大会,有重要事情宣布。
可具体什么事,大部分人都还在蒙在鼓里,交头接耳,猜测纷纷。
人群中,一个角落里,秦淮茹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她今天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生怕被人注意到。
自从傻柱出事,她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今天这阵仗,更是让她眼皮直跳。
“哎,听说了没?今天这大会,好像是要处理人!”
一个钳工班的瘦高个压低了声音,对他旁边的伙计说。
“处理谁啊?犯多大事儿了,要开全厂大会这么大阵仗?”那伙计一脸好奇。
“还能有谁?食堂那个何雨柱呗!就那个傻柱!”
“傻柱?他不是前两天刚被李所长从派出所放出来吗?又折腾啥幺蛾子了?”
“何止啊!我可听说了,他把人家许大茂给打坏了!听说……啧啧,是打得人家许大茂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这下手也太黑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断子绝孙的仇啊!许大茂能饶了他?”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啊,这傻柱跟他们院儿那个秦淮茹,一直就眉来眼去的,厂里谁不知道啊?现在更邪乎了,
有人说他还跟那个前两天刚被咱们李光复李所长亲自枪毙的女特务贾张氏,也有一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工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秦淮茹更是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只觉得那些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她这边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张氏?!那可是她婆婆!怎么会牵扯到傻柱身上?!
“我的老天爷!跟女特务都有勾连?这傻柱胆子也忒肥了!”
“怪不得平时看他吊儿郎当的,没想到背地里是这种货色!”
傻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厂保卫科干事一左一右地押着,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主席台的角落里。
他脑袋耷拉着,脸色比墙皮还白,两只手垂在身侧,止不住地哆嗦。汗水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昨天在王副厂长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开除,全厂通报批评……他当时就懵了,现在更是六神无主,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等着挨刀的鱼。
周围那些工人的指指点点,还有那些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真切每一个字,
但那一道道目光,像锥子似的扎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疼。
有好奇的,想看看这个平时在食堂里耀武扬威的大师傅是怎么栽跟头的。
有鄙夷的,觉得他活该,这种人就该狠狠处理。
有幸灾乐祸的,巴不得他倒霉,好看热闹。
人群的前排,许大茂也赫然在列。
他脸上还缠着几圈绷带,一只手捂着小腹,故意佝偻着腰,
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痛苦万分的样子,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呻吟。
可他那双三白眼,却时不时地瞟向主席台角落的傻柱,眼神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怨毒。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甚至还对着旁边相熟的工友,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那意思不言而喻:看,老子把他办了!
傻柱啊傻柱,你也有今天!跟我斗?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王副厂长迈着官步走上了主席台,身后跟着几个厂领导和车间主任。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的话筒,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整个操场:
“同志们!安静一下!安静!”
操场上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王副厂长身上。
王副厂长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职工,最后像一把冰冷的探照灯一样,定格在了傻柱身上。他语气严厉,字字铿锵:
“今天,我们召开这个全厂职工大会,是要严肃处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严重违反我厂厂规厂纪、严重败坏我厂声誉的事件!”
“我厂食堂厨师,何雨柱!”王副厂长提高了音量,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指向傻柱的方向,
“无视厂纪国法,在厂区内,无故殴打同事许大茂同志!手段残忍,情节恶劣,致使许大茂同志身受重伤!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许大茂配合地“哎呦”一声,身子晃了晃,旁边立刻有人扶住他,更显得他“受害深重”。
王副厂长顿了顿,语气更加充满了“正义的愤怒”:
“不仅如此!根据多名职工举报和厂委会调查核实,何雨柱此人,个人生活作风糜烂不堪!
长期与院内寡妇秦淮茹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工人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口碑!”
“轰!”这话一出,台下工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有不少都射向了角落里的秦淮茹。
秦淮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火竟然真的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那些鄙夷、探究、甚至带着几分暧昧的眼神,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羞愤欲死。
她只能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名声彻底毁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孩子们怎么办?
“甚至!”王副厂长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度,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腔调,
“还有线索反映,何雨柱与前些日子被我公安机关依法逮捕,并由南锣鼓巷派出所李光复李所长亲自下令执行枪决的敌特分子贾张氏,
也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简直是道德败坏!思想堕落!令人发指!”
“哗——”
台下顿时像炸了锅一样!这比刚才那些小道消息可劲爆多了!从厂领导嘴里说出来,那分量可就不一样了!还点明了是李光复所长枪毙的特务!
“我的天!这是真的啊?王副厂长亲口说的!”
“还跟李所长枪毙的女特务有牵扯?这傻柱是活腻歪了吧!”
“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个东西!连李所长都敢惹?”
“秦淮茹也是,一个寡妇家家的,怎么就跟他搅合到一块儿去了……还连累她婆婆的名声!”
“这下完了,傻柱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
工人们的议论声浪潮一般涌来,看向傻柱的眼神里,鄙夷更浓了,甚至带上了几分恐惧和愤怒。
好像他是什么瘟疫,谁沾上谁倒霉。
傻柱听着这些越来越不堪入耳的污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猛地抬起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我没有!王副厂长!我冤枉!”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我跟秦姐是清清白白的邻里互助!我跟贾张氏那个老虔婆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是许大茂!是许大茂那个王八蛋血口喷人!他那是公报私仇,故意陷害我!”
可他的声音刚喊出来,就被王副厂长更加严厉,更加威严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何雨柱!闭嘴!”王副厂长重重一拍面前的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桌上的大搪瓷缸子都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桌子。话筒都震得嗡嗡作响。
“事实俱在!证据确凿!岂容你在这里狡辩?!”
“你以为全厂几千职工的眼睛是瞎的吗?你以为厂委会的调查是儿戏吗?!”
王副厂长指着他,痛心疾首地说道:
“像你何雨柱这种害群之马,殴打同事,欺压工友,败坏厂风,拉帮结派,甚至可能与敌特分子有所勾结!
简直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的耻辱!是我们工人阶级队伍里的败类!蛀虫!”
傻柱被骂得狗血淋头,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王副厂长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死里整。
他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
一股无边的悔恨和绝望涌上心头。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不该那么冲动,不该着了许大茂的道儿!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