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杜衡轻轻拍了拍苏萤的手以示安抚。若不是方才那杯姜茶已下肚此刻一提起督察院他恐怕仍会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意那桩谣言。”
杜衡双眼微眯将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我一进督察院那两名差役便领我去见一位名叫周成的监察御史。本以为既是有人揭帖告我私德不修必然与瑾娘所散谣言有关。可这御史的问话方式让我觉得他并不在意谣言真假而是借着谣言探听别的事。”
那周御史身形瘦削官服罩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可他神情冷肃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叫人不敢小觑官威十足。
起初他只是循例问了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随后便让我详述传谣的始末。我照实说来话才出口几句他却忽然插问一句:“你是如何认识礼部尚书许崇年的?”
我虽一怔仍如实作答说父亲在世时任礼部侍郎为许大人的下属家中因此与许府略有往来。
他听后神情不变仿佛那句突兀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无关紧要。
我便继续叙说可才过几句他又出声打断问的依旧是与许崇年相关的事。
如此往复数次我便明白了。这番问询不过是借着“揭帖告发”作掩实则是要探查我是否知晓许尚书的底细。
我自问身正不怕影子斜索性开门见山道:“周大人那场谣言不过是表妹一时误会才犯了糊涂。若大人要查我明日便可呈上人证、物证以证清白。至于许府我杜家与其并无深交只因父亲在世时偶有往来此番入府不过是除孝之后随母亲赴许夫人的邀约而已。”
“在下守孝三年闭户不出同年诸人皆可作证大人一查便知真假。”
哪知那周御史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杜解元我说你是聪明呢还是不聪明?”
他将手中毛笔往案上一掷
“这么说罢不管你是哪一路的解元若许崇**查不清楚你的事也就别想善了。只能说你倒了大霉与他许崇年沾上了关系!”
苏萤听后亦觉一阵寒意袭身低声道:“这么说来那背后之人是要借你来做文章对许崇年下刀。”
她轻轻蹙眉片刻后才低语道:“听那周御史这般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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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惮地说话,分明不怕你将此事传出去。他既不忌讳许崇年知晓,只怕仗着有人撑腰。”
思及此,苏萤心下一凛,已隐隐意识到这背后或牵涉朝局。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意:“监察御史专责整肃朝仪、监察百官,你不过是被人揭帖告发,却惊动了他出面问话。这背后之人,只怕位高权重。”
苏萤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表兄认定,此次春闱,注定无缘。”
苏萤语罢,杜衡怔然片刻。
他早已知晓萤儿才情过人,如今见她能从他一番叙述中,将来龙去脉剖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从而推演出与他所想无异的结论,不由心中一动。
他看得出她眼中的不安与担忧,并不是为他下不了场而遗憾,而是为他被动地卷入朝堂争斗而忧心。
他忍不住出言安抚:“此事的最坏结局,便是我与仕途永无交集,即便许崇年失了势,朝堂纷争也不至于波及至我。”
他说的云淡风轻,苏萤听得却忍不住鼻头一酸。
她说过,人生有意义的事不止仕途一条,她也同他说过,她愿意陪他悬壶济世,做那仁心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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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更知道寒窗苦读十余年,一个无权无势无所依的学子,就这么因朝堂争斗而没了前程,心中的无奈又能向何处述说?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想止也止不住。
杜衡看了心酸,认识萤儿至今,他何曾见过萤儿流过泪水?哪怕面对母亲的刁难,丫鬟的诬陷,她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可就在今日,她便为他哭了两回。
“萤儿!”
他双手拂上苏萤双颊,声音低哑干涩:“我杜衡何德何能,能得你青眼相待?”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颤抖地抹去萤儿脸上的泪珠。可是那泪珠却像方才来时的雨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完。他不敢再继续,怕自己因握笔多年而生茧的手在她的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留下印记。
可是,还有什么,能柔软无痕地将泪珠儿抹去?
情急之下,他俯身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柔软唇瓣最先触碰的是她的眼睫,那是泪珠的来处。她的长睫一颤,便有一颗颗泪珠随之落下。他想知道,是否止了那颤动,泪水便能止住。
苏萤被杜衡突如其来的吻怔住,他的双掌扶着她的双颊,暖意从掌中传来,缓缓驱散她心头的不安与担忧。
他的吻也是有温度的,像是温柔又怜惜的轻抚,抚过她的眼睫,给她以柔情。
似乎他的吻奏效了,杜衡只觉得萤儿的眼眸已不再被泪水泛滥,于是他接着往下,继续用唇瓣轻点她面上残留的泪珠。
先是鼻尖,再是脸颊,他的吻既轻且柔,仿若呵护心中最柔软的宝贝,一路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片刻之后,他的吻终于落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萤儿,”他喃喃低语,“仕途也罢,风雨也罢,有你,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