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最后，十三票赞成，零票反对。
陈嘉禾看着那些举起的手，面无表情。
她该有什么感觉？
心脏还在跳，一下，又一下，慢得像个快要停摆的机器。
“决议通过。”
她站起身。
“后勤部主管留下，其他人，散会。”
众人如蒙大赦，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脚步慌乱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陈嘉禾、老人，还有雷岩。
他没走，像一尊石雕，杵在角落。
“你想说什么？”陈嘉禾甚至没回头。
雷岩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真的变了。”
陈嘉禾没理他，走到老人面前，在光幕上调出一份文件。
“安眠药剂的配方，无痛，三分钟。”
“医疗部会配合你。”
老人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得看不懂。
“……谢谢。”
他声音轻得像烟。
陈嘉禾摇头。
“不用。”
“我只是在做事。”
她转身，经过雷岩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你在想什么，我知道。”
雷岩一僵。
“我……什么……”
“你怀疑我还是不是人。”陈嘉禾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雷岩的心上，“答案是，不算。”
“但我会继续守着这座城，守着你们。”
“因为……”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压着一股无法撼动的沉重。
“我没得选。”
门被推开，又关上。
雷岩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耳边只剩下那句“我没得选”。
……
深夜。
隔离区。
八十七个污染伤员被集中在这里。
有的还清醒，蜷缩在角落发抖；有的已经开始异变，皮肤上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嗬嗬声。
医疗部的人在给他们注射镇静剂，但效果越来越差。
陈嘉禾站在厚厚的防护玻璃外，看着里面。
她能感觉到。
戒指在嗡鸣。
它在渴望，在吸收那些逸散出来的异变能量。
微弱，但持续。
“指挥官。”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整齐排列着一支支注射器。
“配药……准备好了。”
陈嘉禾接过其中一支。
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幽蓝。
很美。
也致命。
她推开隔离区的沉重铁门，走了进去。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有恐惧，也有解脱。
“废话我不多说。”
陈嘉禾的声音在空旷的隔离区里回荡。
“你们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
她举起手里的注射器。
“这是最后保留尊严的机会。”
“愿意的，过来。”
“不愿意的，我不强求。”
死寂。
几秒后，一个年轻的士兵，双腿打着摆子，一步步挪了过来。
“指挥官……我……我有个请求……”
“说。”
“我妈……她在C区避难所……”士兵的声音全是哭腔，“你能不能……别告诉她真相？”
“就说……就说我死在战场上！”
“让她觉得……她儿子……是个英雄……”
陈嘉禾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面写满了不甘。
“好。”
她抬手，冰冷的针头刺入士兵的颈动脉。
药剂缓缓推入。
士兵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倒在她怀里。
很轻。
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陈嘉禾扶着他，慢慢放在地上，为他合上双眼。
然后站起身，环视剩下的人。
“下一个。”
一个。
又一个。
她亲手送走了三十七个人。
剩下的五十人，选择了等待。
等待那不可逆转的转化。
等待成为怪物。
然后，被她亲手杀死。
陈嘉禾走出隔离区时，作战服上溅满了黑色的血点。
那是异变能量侵蚀的痕迹。
那些血点在她身上蠕动，像活物一样，试图钻进她的皮肤。
但戒指比它们更快。
戒面幽光一闪。
所有黑色血迹瞬间被吸噬，化作一股细微的暖流，涌入戒指。
【能量吸收：+0.3%】
终端屏幕上弹出的提示，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陈嘉禾盯着那个数字。
0.3%。
三十七条人命。
她关掉屏幕，转身走向黑暗。
身后，隔离区里传来压抑到极致，又终于爆发的哭嚎。
而她的戒指，在吸收了那0.3%的能量后，第一次，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带着渴望的脉动。
它饿了。
那是活着的人在哭。
也是死去的人在哭。
……
凌晨三点。
指挥中心。
陈嘉禾坐在主位上，面前是瀑布般流淌的密集光幕。
每一块光幕上，都是“方舟”的实时数据。
她在计算。
计算能源消耗。
计算防御强度。
计算人员配置。
计算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风险。
她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超级计算机。
“咔嚓。”
熟悉的嗑瓜子声响起。
牧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台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那包永远吃不完的瓜子。
“三十七条人命，换0.3%的能量。”
“啧啧，这买卖做得。”
他摇头晃脑，把瓜子壳精准地吐进远处的垃圾桶。
“我要是你，早就把‘方舟’当成养殖场了。”
“反正这帮人迟早要死，不如早点收割，多攒点能量，对吧？”
陈嘉禾没理他，手指在光幕上飞快跳动，调整着一串串代码。
牧辰又嗑完一把瓜子。
“对了，忘了告诉你个事儿。”
他跳下窗台，溜达到陈嘉禾身边。
“你现在这状态，有个专业术语，叫‘神性侵蚀’。”
“简单说，就是你身体里属于‘人’的那部分，正在被‘神’的那部分，一口一口吃掉。”
他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地算了算。
“按目前的速度嘛……大概还有一个月，你就会彻底失去所有人类的情感。”
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
“到那时候……你就和我一样了。”
陈嘉禾的手指终于停下，转过头。
“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