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秋的声音淬着冰，每个字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你还有脸来这里？”
陈嘉禾没理她。
她只是穿过沉默的人群，一步步走到高台前。
然后，抬头。
“你想说什么，当着我的面说。”
林婉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好。”
“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再问你一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陆将军，是不是你杀的？！”
一瞬间，整个广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成千上万道视线，死死钉在陈嘉禾身上。
陈嘉禾没有半分犹豫。
“是。”
一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人群瞬间炸了！
“她承认了！她竟然真的承认了！”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杀了将军！她怎么敢！”
林婉秋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听到了吗？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指着陈嘉禾，对着所有人嘶吼。
“她亲手杀死了守护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现在，这个杀人凶手，还想当我们的指挥官！”
“告诉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领导‘方舟’？！”
“她不配！”
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愤怒的火焰烧掉了所有理智。
“滚下去！”
“杀人犯！”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的手，紧接着，无数东西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
石头。
生锈的零件。
空瓶子。
甚至还有人脱下自己的鞋子，用尽全身力气扔向台前那个单薄的身影。
陈嘉禾就站在那里。
任由那些带着愤怒和憎恨的杂物，一下下砸在自己身上。
她不躲，也不挡。
一声不吭。
直到一个玻璃瓶，“砰”的一声，在她额角碎裂。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滑落。
“够了！”
雷岩终于拨开人群，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死死护在陈嘉禾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滚开，雷岩！”人群里有人红着眼大吼，“你也要当这个女人的帮凶吗？！”
雷岩牙关紧咬，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不是帮凶！”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力。
“……将军的死，不是她想要的。”
“那又怎么样？！”
林婉秋尖声打断他，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创造了怪物！她害死了将军！这两样，哪一样不是事实？！”
雷岩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
都是事实。
无法辩驳的事实。
“让开，雷岩。”
陈嘉禾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伸手，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宽阔后背，迎着漫天杂物，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径直走到林婉秋面前。
“你说得对。”
陈嘉禾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创造了怪物，我害死了陆叔叔。”
“这些，都是事实。”
她坦然承认了一切，反而让台下叫骂的人群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林婉秋嗤笑一声。
“为了什么？为了你那点可悲的权力？为了控制整个‘方舟’？！”
陈嘉禾摇了摇头。
“为了活下去。”
她转过身，面向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
“你们知道吗？就在陆叔叔牺牲之前，‘方舟’的能量储备，只剩下不到三天。”
“外层防御系统的损毁率，超过百分之五十。”
“这意味着，只要再来一次小规模的怪物袭击……”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广场上彻底安静了。
一些人脸上愤怒的表情，开始龟裂、动摇。
林婉秋脸色一变，绝不能让陈嘉禾继续说下去。
“你在狡辩！”
她厉声打断。
“就算情况再危急，也不是你害死将军的理由！”
“你有什么权力，凭什么由你来决定谁该死，谁该活？！”
陈嘉禾转回头，看着她。
那双幽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
“我没有权力。”
“但我有能力。”
她抬起手腕，腕部的终端屏幕瞬间亮起，一道巨大的虚拟光幕在所有人面前展开。
上面显示的，是“方舟”的实时数据。
“看。”
“能量储备，百分之四十七。”
“防御系统，修复进度百分之八。”
“伤员救治率，百分之八十二。”
“这些数字，都是在我接管‘方舟’后的六个小时里，达到的。”
她手指一划，画面切换。
是“守护者-改”这几个小时的行动记录。
从废墟里救出的十七个幸存者。
被清理、搬运走的上千具异变尸体。
还有此刻，依然在城市各个角落进行的搜救工作。
“你们恨我。”
陈嘉禾的声音传遍广场。
“我理解。”
“因为我确实犯下了无法弥补的罪。”
“但……”
她那一直平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微弱的颤抖。
细小。
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我不会让陆叔叔白死。”
“我会用他教给我的，守护这座城市。”
“守护你们所有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沙哑。
“即使你们恨我。”
“即使，你们想让我死。”
“我也会……”
话音未落。
“——那是什么？！！”
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从人群后方炸开！
“西区！快看西区！”
“着火了！西区着火了！”
骚动像是病毒一样瞬间蔓延，所有人都猛地扭头，望向城市西边的天空。
那里。
半边天际都被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滚滚的黑烟冲天而起，形成一根狰狞的巨柱。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夹杂在火焰爆裂声中，那阵阵非人的，令人牙酸的嘶吼！
陈嘉禾脸色骤变。
她手腕一翻，终端光幕瞬间切换。
“守护者-改”的共享视角，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高空俯瞰之下，西区的废墟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而在火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数十个黑色的影子。
不。
那根本不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