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将托盘交给旁边的学徒,转身急匆匆地撩开门帘,又进了里间。接下来的时间。
只剩下柳兰兰低低的啜泣声和李铮时不时轻声的安慰。
而医馆里间,不断有学徒端着药罐进出。
一盆盆带着浑浊血水的铜盆被端出来。
而每当学徒出来时,柳兰兰都会猛地抬头。
但那些学徒都只是低头匆匆而过。时间一点点过去,医馆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柳兰兰哭累了,就靠在李铮怀里小声抽噎。
李铮手臂一直环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间的门帘。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医馆外挂起了两盏油灯。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外面的赵大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他之前跟着民兵把老者带到了医馆外,李铮让他们先等别影响医馆的生意,他们就没有进来。
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赵大壮站在门口,看着李铮和柳兰兰焦急的样子。
又看看自己旁边席地而坐、已经倚着墙角不动弹的老者,有些手足无措。
实在没办法,他犹豫了好久,才敢上前,指了指旁边的老者,小心翼翼地对李铮说。
“庄主……那个……您带过来的那位老先生……他、他好像晕过去了……”李铮的思绪一直都绷在柳菁菁身上,听到赵大壮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顺着赵大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老者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软绵绵地靠在墙上。
“什么?!”李铮一惊,这才想起还有老者这茬。
他赶紧扶住柳兰兰,让她坐好,自己快步走到老者身边。
“快!大夫!还有没有大夫!”李铮冲着医馆里面喊道。
里面的王大夫显然正在忙着处理菁菁的伤势,没有回应。
倒是医馆里另一个正在给普通病人看诊的大夫,听到喊声,赶紧走了出来。
这位大夫看起来年纪比王大夫稍轻一些,面色也红润许多。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给老者诊脉,又翻开老者的眼皮看了看。“无妨无妨!”
他直起身子,冲着李铮摆摆手。
“这位老人家就是身子太虚,再加上饿了太久,脱力晕过去了。”
“没什么大碍,喝点参汤,吃顿饱饭,歇歇就好了。”
“呼……”李铮听到这话,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急症就好,他现在实在没精力再应对别的危机了。
“赵大壮!”李铮立刻吩咐道。
“你先带着老先生去吃饭!然后找辆马车,把老先生安先送回庄子,这边交给我,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庄主!”赵大壮连忙应下。
然后和几个民兵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老者。
“多谢大夫!”李铮也没忘记冲着那位大夫拱了拱手。
“客气了,都是行医的本分。”那位大夫笑着回了一礼。
赵大壮一行人扶着老者离开。柳兰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老者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实在是她没有心神去关注别人了。
“大夫……都进去这么久了……”柳兰兰小声地呢喃着。
“怎么还没好啊?是不是……是不是……”李铮刚要开口让她别多想,那扇紧闭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医馆学徒踉跄着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色。
“保……保住了!王大夫说,那位小姐的命保住了!”
“菁菁!”
“二小姐!”李铮和柳兰兰听到这话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出乎柳兰兰的意料,李铮的身影竟然比她更快,抢先一步冲进了内室。
柳兰兰微微一怔,脚步顿了顿,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莫名的情绪,也赶紧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内室里弥柳菁菁安静地躺在简陋的病榻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她身上盖着薄被,胸口处的衣衫被剪开,露出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了,但依旧能看到渗出的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李……李大哥……”柳菁菁的眼睛依旧紧闭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李大哥……小……小心……”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让李铮心里的心疼更加浓烈。
他顾不得什么直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柳菁菁垂在身侧的手。
入手一片冰凉,李铮这才意识到,对方差点没了。
一股强烈的愧疚,几乎要将李铮淹没。如果不是他考虑不周,菁菁又怎么会遭受这般无妄之灾?
“咳咳!”旁边传来王大夫略带疲惫的咳嗽声,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沙哑地说道。
“这个小姐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虽然命是保住了,但身子还很虚弱。”
“需要好生静养,万万不可再有颠簸和刺激。”
“伤口也要每日换药,切记不可沾水,以免发炎。”李铮回过神,连忙转过头,对着王大夫深深一揖。
“多谢王大夫救命之恩!李铮感激不尽!”王大夫摆了摆手。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只是这几日,这位小姐怕是离不开人照顾了。”
“没事,我来照顾!”柳兰兰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床边,她的声音轻柔。
李铮见柳兰兰过来了,知道她此刻定然也心急如焚,想要仔细看看妹妹的情况,便下意识地想让开一些位置。
只是这个过程,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柳兰兰的脸,恰好捕捉到她眼神深处一闪而逝的失落。
那失落虽然短暂,却轻轻刺痛了李铮的心。
他目光再次投向昏迷不醒的柳菁菁,那句“李大哥小心”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对柳菁菁的愧疚,对柳兰兰那难以言喻的疼惜,两种复杂的情感在他心中激烈地交织。
这一刻,李铮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情感,必须被深深地压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