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珞顺着这声斥骂的源头望去,就见梁淑妃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苍白的面色因愤怒而蔓上一丝不健康的红。
她迎风而立,削瘦的肩膀微微发颤,眼中似有水光浮动。
她脸上悔怨交织,痛苦不已,看向明惠帝的眼神充满谴责质问,仿佛在说:你怎么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姜珞没忍住噗嗤一笑,甩开了明惠帝的手,不紧不慢来到梁淑妃面前。
第一次见面,她自称“臣女”,行跪拜大礼,恭恭敬敬,毫无怨怼之心,依言跪在椒房宫外。
第二次见面,她盈盈屈膝,“天水姜氏姜珞,见过皇后娘娘。”含笑间暗藏机锋。
而今,第三次见面。
姜珞心中喟叹一声,终于不用再行礼问安了。
她脸上带着好奇,笑盈盈问:“淑妃娘娘,您方才是在骂我,还是骂陛下呢?”
梁淑妃没有理她,只定定地看着明惠帝,倔强得不肯掉泪。
“旧人如昨日黄花,陛下这么快就厌倦了吗?”
“淑妃——”
明惠帝才开口,就被姜珞打断。
“什么旧人?”
她上下打量着梁淑妃,忽而甜甜一笑,“原来是淑妃娘娘呀!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一脸无辜,慢条斯理道:“我可没有那种同罪臣之女争宠的癖好。”
梁淑妃霍然抬眸,呼吸都不由加快几分,“你说什么!”
罪臣之女。
这四个字将梁淑妃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溃堤,咬牙切齿:“你尚未入宫,无名无分,岂敢这样欺我!”
姜珞被凶懵了,眼眶蓦地一红。
她转头恶狠狠瞪向明惠帝,还没说话,眼泪就砸了下来,明惠帝心慌无比,伸出手想要安抚,恰是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他被烫了一下,心脏骤缩。
姜珞方才就是为了名分生气。
听到梁淑妃这么说,直接给气哭了。
明惠帝胸口没由来一股怒火,他挡在姜珞身前,清俊尔雅的面容此刻阴沉无比。
“不是无名无分。”他沉声道,一字一句,尽显帝王威仪。
“朕已经拟好诏书,立天水姜氏之女姜珞为后,只待择选佳期,三媒六聘,娶为正妻。”
梁淑妃脑子轰然一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她颤抖着身子,死死地抓住明惠帝的衣袖,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泪如雨下。
“不、不会的…陛下,高忱,你是在故意气我对不对?你在气我,气我给梁家求情。”
“我知道错了,阿忱,我再也不给他们求情了,我们回到从前,好好过日子…”
梁淑妃哭得尤为可怜。
她另一只手还提着食盒,泪光闪烁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希冀,“阿忱,我给你做了栗子糕。”企图以此来令明惠帝心软。
可是,不论她说什么,明惠帝都纹丝不动。
他定定看她许久,将衣袖从她手心抽了出来,沉声道:“我不爱吃梨子糕。”
梁淑妃的心随着手掌一起往下坠。
“怎么会…?”她摇了摇头,不肯相信,“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以前明明很喜欢吃,我只做了一次,你就念念不忘…”
明惠帝打断道:“因为那是你唯一一次为我下厨。”他语气说不出的失望,也是后来才知道,“栗子糕,是常三郎从小到大最爱吃的点心。”
“不是我。”
梁淑妃愣在原地,蜿蜒的泪迹爬在脸上,又可怜又狼狈。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我去给你做…”
“说够了吗?”姜珞倏忽出声,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这种痴情绵绵的戏。
明惠帝是喜欢谁,就无条件站在谁那边。
姜珞一发话,他立马主动跟梁淑妃保持距离,取出帕子小心翼翼擦着她眼角的湿润。
“不说了…”明惠帝低声哄她,“浓浓,我们不生气了,我现在就下诏书好不好?”
姜珞看他许久,方才“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那你现在去把诏书拿给我。”
“好。”明惠帝对她无有不应,看也没看梁淑妃,收好帕子就回议政殿取诏书。
明惠帝跟赵太后说的话全是发自内心。
他不会,也不能再喜欢梁淑妃。
因为但凡有一丝动摇,都是对姜珞的不尊重。
爱一个人,自当全心全意。
在高忱心里,姜珞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年长她几岁,理应处处包容。许下诺言,就该好好兑现。
梁淑妃见明惠帝对姜珞百依百顺,可谓如鲠在喉,愈发憎恨。
“你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她恨恨道,把一切都怪在姜珞头上。
姜珞没出现之前,明惠帝的偏爱只独属于她一人。
但自从姜珞出现,他们之间就开始产生矛盾裂痕,再也回不到过去!
姜珞挑了挑眉,眼尾一抹红,宛如胭脂色。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梁淑妃气道:“我再怎么样也是淑妃,而你,还不是皇后!”
话刚说完,迎面而来一个大耳刮子!
姜珞才不跟她讲道理呢!
想打就打!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直接把梁淑妃打傻了。
“你——你敢打我?!”
“就打了,怎么样?”姜珞甩了甩手,嘻嘻笑道,“你跟你那个表妹还真是一家人,挨打都是说的一样的话。”
正好明惠帝过来。
他看了看捂着脸的梁淑妃,又看向姜珞,语气有片刻迟疑,“浓浓…?”
姜珞伸出手,明惠帝乖乖把诏书奉上。
她笑起来,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将几日之前梁淑妃对她说的话,原模原样还回去。
“妃见皇后,难道不该行跪拜大礼吗?”
梁淑妃抖着唇,明惠帝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话。总觉得自己要是插嘴,浓浓肯定也要给他一耳刮子。
梁淑妃哭着道:“高忱,你就任由她打我吗?我们夫妻好歹多年情分——!”
不就提前行使一下皇后的权力嘛,多大点事儿啊。
姜珞看向明惠帝,语气理所当然:“我是你的妻子,帮你管教一下妃嫔,你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