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家夫人先前说的,皇帝确实是信任宋煜的,但无论怎样,也不管张勉是谁的人,皇帝都绝对不会允许他派出的监察御史真的交代在北疆。
这事可是关乎皇家的颜面,和他皇帝的威信,容不得旁人有丝毫置喙。
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皇帝觉得他们定北将军府和叶家有丝毫不臣之心。
功高震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怕他们确实是想替这个朝堂守土安疆,可也不能把一家老小都搭进去。
这也是为何在处置了张勉带来的那几个人后,谢玉芙就直接对这位御史大人放任自流的关键原因。
宋煜骑着马将谢玉芙带到了一处避风地,不远处的积雪堆成的山哦,刚好可以挡住西北刮过来的冷风,谢玉芙半倚半靠的将自己缩在宋煜的怀里,半闭着的眼眸中尽是疲累。
“我这会儿算是明白了皇帝此番派我前来的真正用意,想来这些年,我外祖父一家在南疆镇守边关,也已经引起了那位皇帝的猜忌了,至于你,若不是三年前腿伤之后一直赋闲在家,恐怕这日子也不会比叶家好到哪去。”
就在前日,谢玉芙收到了舅舅叶城的来信,信上明确提到,皇帝已经下旨,传召他外祖父北上回都城颐养天年,还说为了感谢他外祖父这些年保家卫国的辛苦,特地在都城郊外替他物色了一处景色极好的园子。
总而言之,皇帝就差把自己想软禁,他外祖父这事写在圣旨上了。
现如今,叶家和定北将军府的人征战在外。
都城中留下来的也不过只有叶夫人和宋老太君两人。
宋老太君已经年纪大了,叶夫人不过一个跟谢家和离的妇人。
只凭这两个人做筹码,显然是已经不够了……
谢玉芙看着远处茫茫的雪地,突然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叶家刚刚出世的那段时日,谢玉芙听过不少与此有关的传言。
尤其是在那些投敌叛国的消息出来后,谢玉芙急得焦头烂额,却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往皇帝身上想。
她在忠勇侯府被困了太多年头,脑袋都有些不大灵光了,甚至忘了,若不是皇帝早就有疑心在旁,又有谁能在短短一个月之间,就彻底端了威名赫赫的叶家呢?
“疑心总会生暗鬼,咱们这位皇帝当初登临大位的时候是被迫推举上去的,也算是白捡了一个便宜,在那龙椅上坐着就跟个老好人似的,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心境也总会和之前变得不一样。”
宋煜低着头,将下巴搁在了谢玉芙的肩膀上,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他刚回到都城时的那段日子。
那段时间的忠勇侯府于他来说,与人间地狱别无二致,若不是凭着那股想查清事情原委的执拗劲,让他苟延残喘了一些日子,恐怕根本撑不到皇帝暗中派人前来。
“说到底,在咱们皇上的眼里,无论是你我还是太子,都不过是他为了平衡朝局和边疆战场的棋子罢了。”
说着话,宋煜已经勒紧了缰绳。
而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一个个黑影已经从戈壁上的雪丘后冒了出来,为首的人头上戴着一个蒙了白布的斗笠,在瞧见谢玉芙和宋煜后,猛地扬起了手。
下一瞬,利箭齐发。
刚才还闲庭信步,优哉游哉的马匹,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以极快的反应速度调转马头,眨眼便朝后奔袭了几丈远,可还是有些箭矢,擦着两人的身子扎进了雪地中,马也跟着受了伤。
“下马!”
宋煜一手揽着谢玉芙,直接将人从马背上抱了起来,同时他一巴掌拍在了马的后腿上,没了两个大活人压在身上,原本还想带着两人奔逃的马骤然加速,直接朝着他们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头戴斗笠的男人看着奔逃而走的马,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就连马都舍弃了你,宋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敢身负险地,你还真是不要命了呀!”
男人说着话,逆着风,站在雪丘上,你掀开了头上的斗笠。
来人留着光头,半边脸上横着一道骇人的伤疤。
谢玉芙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左臂衣袖被打了个死结,这人的半条胳膊已经没了,就连左边的耳朵也被削的只剩半只了。
看着他这样子,谢玉芙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这就是你手下留情后留下来的烂摊子?”
男人勾唇一笑,“别闹,我什么时候手下留情过?不过是有人狡兔三窟,苟活至今罢了。”
宋煜迎着光,看着沙丘上的人,脸上的讥讽毫不掩饰。
“我还以为这次那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是谁呢?没想到是你呀,多年不见,看到你还活着,可真是让人失望。”
断臂男人目光一冷,“宋煜!你找死!四年前你所做之事,今日老子就要一并讨回来!”
大约是在四年前,宋煜奉的命令查处边境将士暗中投敌一案,可这查着查着便查到了自己身边人的头上。
更准确地说,对面山头上站着的那人,可是他正儿八经的老熟人了!
此人正是上一任忠勇侯手下的第一副将——聂飞!
因当初护卫有功,更是被皇帝亲自册封的巡边大将军!
也正是此人在三年前狠狠地捅了宋煜一刀,在那茫茫雪原中,直接要了他半条命。
宋煜看着山坡上的人,不着痕迹地把谢玉芙扯到自己身后,“他带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在我的人到之前,你要头也不回的往回跑,他的目标只有我一个,应该不会为难你。”
谢玉芙眼皮都没抬,随手抽出挂在腰间的软剑,冷着一双眸子,对上了那站在山坡上的人。
“不过就是一直藏在阴沟暗区里的老鼠,既然已经掉出来了,那送他上路便是,哪有那么多废话?”
此话一出,山坡上的人登时哄笑一片。
可谢玉芙却不管不顾地在这里问道:“不过我倒是确实有疑惑,还希望诸君为我解答,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截到那些本该流放的死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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