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莞丝从私库里挑拣了些滋补身子的药材,让红茹送去给了金玉烟。
金玉烟明白她的意思,待身子好转些后又赶来了松柏院。
这一回,苏莞丝的态度好转了不少。
金玉烟一进屋,她就笑盈盈地问起她的身体状况。
“多谢夫人关心。”金玉烟有些受宠若惊,却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决定了两人能不能站在同一条船上。
她痛恨邹氏,恨不得杀了这毒妇为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而眼前的苏莞丝,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坐下说话吧。”说着,苏莞丝还给丫鬟们递去了个眼色。
红茹与红雨斟完茶,上完糕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四下无人,她开门见山地问:“你握着二叔母什么把柄?”
金玉烟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夫人可知晓邹氏娘家是如何发家致富的?”
苏莞丝回忆了一番,依稀记得邹氏娘家是皇商,后因得宫内看重,族中子弟又有出息,便承上了江宁织造这一官职。
金玉烟冷笑一声道:“二老爷宿在我房里的时候,有一回酒醉喝多了,玩笑似地告诉我,说邹氏娘家供到宫里的珍珠,都是拿人命换来的,采珠场里年年都要死不少人。”
苏莞丝听后蹙起柳眉,只问:“本朝早已取缔贱奴之籍,难道死的都是平民?”
“死的都是失孤之人,或是耳聋目盲的残疾之人,总之,就是些死了都无人在意的百姓。”
苏莞丝心绪流转,一时感慨这些百姓们如草芥般微薄的命数,一时又坚定了要与二房分家之心。
二叔暗中勾结康王,邹氏娘家草菅人命,若被有心人拿出来威胁薛赜礼,她们大房也要被牵连。
团姐儿还这么小,哪怕是为了让她平稳富足地长大, 苏莞丝都要拔了这两颗蛀了虫的牙齿。
思及此,苏莞丝便问金玉烟:“你想让我怎么做?”
金玉烟笑笑,只说:“夫人神通广大的,心里必定已经有了成算,我也只是想为我的孩子报仇雪恨而已。”
说完,她的笑容里竟映出几分苍凉与可怜来。
除了安慰她几句,苏莞丝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送走金玉烟后,她立刻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兵部薛赜礼那儿。
而后她就抱着团姐儿午歇。
睡了没多久,屋外就闹了起来。
苏莞丝被吵醒后,心情恹恹。
她虽然善待奴仆们,可松柏院内的规矩也极为严格。
青天白日的,应是没有奴仆们敢在庭院里大声喧哗才是。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先让奶娘们进屋照顾团姐儿,自己往屋外去瞧了一眼。
这一眼,就瞧见邹氏带人正在往她们院子里冲撞。
为首的是邹氏身边的林嬷嬷,此时正穷凶极恶地指着红茹与红雨大骂。
“下贱的小娼妇,我奉了二太太的命来寻大奶奶说话,你有几条命敢阻拦我?”
白药和霜降各自拿着只板凳堵在院门处,大有要与二房的奴仆们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样乱糟糟的景象,乃是市井街坊里的泼妇们才会闹出来的局面。
苏莞丝立时沉下了脸,冷笑着开口道:“二叔母原来是这么教身边奴婢们的,青天白日的,就带人这么横冲直撞地要闯进我们松柏院。”
她的出现,还是让林嬷嬷等人收敛了些脾性。
而不远处的红茹被林嬷嬷揪乱了头发,红雨被扯开了衣襟。
好在内外都没有小厮外男,苏莞丝没出现前,两个丫鬟还能忍着委屈冲锋陷阵,苏莞丝一来,两人却立刻红了眼眶。
苏莞丝见了她们二人的惨状,自是十分心疼。
当下便让人去外院请来了冬儿。
“林嬷嬷不敬主上,按家规,该打上五十大板再发卖出去,看在她伺候二叔母十分精心的份上,就只打上三十大板吧。”
苏莞丝发落完,林嬷嬷还要狡辩,二房带来的奴仆们更是挡在她身前死活不肯让路。
冬儿也愣愣的,没有马上行动。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苏莞丝板着脸问他。
她执掌中馈也有些时日了,当初的怯弱谨慎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莞丝只是静静地立在廊道上,露出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便有了当家主母杀伐果决的气势。
冬儿忙拢回思绪,带着人上前去制住了仍在喊冤的林嬷嬷。
他拿着粗布堵住了林嬷嬷的嘴,另有小厮搬来了凳子。
三十大板打下去,林嬷嬷已是疼得话都说不出了。
苏莞丝敲山震虎,又问跟着林嬷嬷来松柏院闹事的其余奴仆们。
“我一向怜惜你们做奴才的不容易,所以大事仁慈、小事不理,没想到你们却欺负我好性子,大白天的,都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若 我不拿出几分本事来,这松柏院也该姓你们二房的了。”
闹了一通,林嬷嬷被打了个半死,苏莞丝又在二房的奴仆跟前立了威。
邹氏听闻此消息的时候,愈发恼恨。
她甚至都没去瞧一眼林嬷嬷的伤势,又转身钻进了小佛堂里,久久未曾出门。
另一边。
苏莞丝也在安抚着红茹与红雨。
两个丫鬟受了委屈,却不愿在苏莞丝跟前落泪,只道:“奴婢们已去打听了,金姑娘从我们院里回来以后便被二太太请去了正屋,还听说她身边的丫鬟们也吃了挂落。”
苏莞丝叹道:“二叔母定然是在金玉烟身旁安插了人手。”
金玉烟频繁赶来松柏院。
邹氏必然起疑,担心苏莞丝与金玉烟勾结着要一起对付她。
幸而苏莞丝早有防备,与金玉烟密谈的时候屏退了所有的丫鬟仆妇。
如今看来,邹氏行事是越来越张狂无度。
她的耐心所剩无几,也是时候该与二房有个了断了。
说话间,冬儿在屋外求见。
一进屋,冬儿便跪在了苏莞丝跟前,道:“奴才该死,没有照顾好云枝。”
听了这话,苏莞丝立时蹙眉问:“云枝怎么了?”
冬儿红了眼眶,道:“起先福姐儿刚出生的时候,我爹娘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我也骂过他们了,他们也答应我会好好疼爱福姐儿。可云枝却越来越不开怀,总是在奴才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落泪,这还不算什么,前几日她不小心打碎了茶盏,赤着脚就走上了碎片,划破了脚都不知道。”
“既如此,就请府医为她诊一诊脉吧。”苏莞丝听后很是担心,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