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胎过半,苏莞丝开始孕反。
她吃的本就不多,怀了身孕后更是比从前吃的更少了些。
薛赜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每日去兵部上值前,他总在内寝里翻阅古籍。
这古籍出自一个高官大臣之手,这位大臣极为珍爱妻子,可他妻子有孕时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人消瘦得不成样子。
不得已,那大臣就想方设法地为妻子做些好入口的菜肴。
后来他的妻子熬过了孕反,生下了个活泼可爱的大胖小子,大臣欢喜不已,遂将那些食谱收录成册,编著成了这本古籍。
薛赜礼如获至宝,捧着那古籍不肯松手。
冬儿在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黄昏时分,薛赜礼兴冲冲地赶回了松柏院。
他照例先去荣禧堂给唐氏请安,唐氏正忙着管家理事,还有红茹在旁协助,一时半会儿她也抽不出空来与薛赜礼说话。
薛赜礼干脆便回了松柏院。
回松柏院时,苏莞丝还在午歇。
红雨笑着道:“世子爷有所不知,夫人如今格外嗜睡,每日都要睡上两个多时辰,今日才睡了一个时辰,奴婢不敢去唤醒她呢。”
“不必叫醒她。”薛赜礼来的正好,立时踩着欢快的步伐去了小厨房。
男子远庖厨。
自小厨房设立至今,薛赜礼还没有踏足过一次。
是以厨娘们见了他都十分惊喜。
“世子爷怎么来了?”
薛赜礼摆摆手道:“你们忙活你们的就是了,不必管我。”
冬儿也挤眉弄眼地说道:“我们世子爷要给夫人做吃食,你们不必相帮,都去忙吧。”
厨娘们暗暗讶异,嘴边只赔笑道:“世子爷果然疼宠夫人。”
冬儿却不这样想,他自小就伺候在薛赜礼左右,看惯了他家世子爷养尊处优的日子。
何曾见过他家世子爷伺候旁人?又何况他做的还是像下厨这样熟能生巧的活计。
冬儿都不敢想,他家世子爷做出来的吃食究竟能不能下咽。
果不其然,薛赜礼在锅台前站了许久,被这扑腾而起的热雾吓了一跳,却还要勉强维持着矜贵冷傲的外衣。
厨娘们在廊庑下探头探脑地张望,都很好奇世子爷会做出怎样的吃食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薛赜礼拿着古籍反复阅读,低下头盯着那黑漆漆的灶台。
这时,冬儿才走上前问:“爷可是想生火?”
薛赜礼点点头,只道:“这古籍里没有教人怎么生起灶台火的知识。”
言外之意是,这是这本古籍的过错,与他薛赜礼无关。
冬儿被他一噎,无奈地走到灶台后折了木枝开始烧火。
见已升起了火,薛赜礼便开始和面。
只是他和了半天却无法将两团面团和到一起。
没办法,最后便由两个厨娘进门助他一臂之力。
薛赜礼再去择菜,只是她择出来的菜菜叶子上和根茎一样没少。
又有厨娘上前帮他。
最后,这一碗旋覆花汤外加酸梅果子糕出炉的时候,就只有在糕点上淋上果酱这一步是薛赜礼自己动手而为的。
冬儿提着食盒回了正屋。
见了红茹与红雨,忙绘声绘色地说道:“这可是我们世子爷亲手为夫人做的糕点和花汤,快让夫人尝尝。”
这时,苏莞丝刚刚醒来没多久,正觉得有些饿了。
听了冬儿这话,苏莞丝只笑盈盈地望向薛赜礼,道:“夫君有心了。”
红茹揭开食盒,替她舀了碗汤,只笑道:“夫人快尝尝,奴婢闻着味道就差点流口水了呢。”
薛赜礼第一次下厨,苏莞丝自然会赏脸。
喝了碗汤,又吃了块糕点后,苏莞丝忍不住称赞着薛赜礼:“夫君真是心灵手巧,连庖厨一事都如此得心应手。”
丫鬟小厮们都在称赞着他。
可薛赜礼却高兴不起来,只漠然着一张脸,扭捏半晌道:“我只淋了点酱,都是厨娘和冬儿帮我打的下手,说是打下手,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说着说着,他这番话里竟露出几分落寞的失意来。
苏莞丝见状忙给红茹递去了个眼色。
红茹忙带着红雨、霜降和冬儿离开了正屋。
四下无人,苏莞丝才笑盈盈地问他:“夫君这是怎么了?”
薛赜礼道:“你孕中不适,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你做什么,甚至连做点吃食讨你开心这样的事都做不好。”
女子怀孕辛苦,生产时还如同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
薛赜礼心有戚戚,更遗憾着自己无法替苏莞丝分忧。
苏莞丝听了这话,笑得愈发甜美动人。
“夫君虽替不了我怀孕的辛苦,可妾身也没法在朝堂之事上给夫君任何帮助。男主外、女主内,一家人本就要各司其职。”
薛赜礼却摇摇头,只一把攥住了苏莞丝的手,道:“再给我几日,我好好钻研厨艺,一定能学会古籍上的菜肴。”
苏莞丝笑道:“妾身相信夫君。”
自这日过后,薛赜礼有空就去小厨房里学厨艺。
他赏了几个厨娘们一锭银子,只在一旁专心学习着。
一开始做出来的菜肴不仅黑黝黝的一团辨不清是何物,味道也极为苦涩难入口。
冬儿连着吃 了两回,尝了尝味道后勉强笑道:“哈哈哈……世子爷的厨艺进步了好多。”
回去后他上吐下泻,第三日直接告假。
薛赜礼蹙起眉头,自己尝了口自己做的菜肴。
一整日,他都没有胃口再吃别的山珍海味了。
又钻研了几日,他的厨艺却还是没有半点进步。
气馁之余,薛赜礼又开始自责愧疚。
苏莞丝没了法子,将他所做的失败品点缀了些青梅酱。
这一碗奇奇怪怪的面条加上点青梅酱后滋味倒是能入口了。
苏莞丝带着面条去外书房寻薛赜礼。
劝哄几句后,她便当着薛赜礼的面吃了几口面条。
这可把薛赜礼吓坏了,忙道:“不能吃,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
苏莞丝却吃了两三口,而后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夫君的心意是好的,妾身念着您的心意,就不觉得这面条难吃了。”
一番话说的薛赜礼又心花怒放起来。
当日夜里,他拥着苏莞丝入眠的时候,就愤愤然地说道:“我已决定了,若你这一胎生下的是个男孩,小名就叫他‘庖厨’。”
苏莞丝难得露出几分嫌弃来:“这小名不大好听,妾身不喜欢。”
如此,薛赜礼嚣张的气焰立时退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道:“那就当我没决定好,小名还是让夫人你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