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烟潸然泪下,毫不在意在苏莞丝跟前的尊严与体面,哭着问她:“求大奶奶救救我。”
苏莞丝挑眉望向她,问:“这些时日,你去了外书房六次,在门廊处堵了世子爷五次,打听世子爷喜好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很显然,金玉烟是对薛赜礼上了心的。
且苏莞丝明知如此,却没有出手阻拦,只看薛赜礼自己的想法。
他若想收用金玉烟,苏莞丝不会多说半个字,他若不想,苏莞丝也不会多嘴多舌。
“初初住进二房的时候,想必你对自己的美色很有信心吧,二叔母做事雷厉风行,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苏莞丝笑问着。
金玉烟抬眼望她,觑见她不含任何笑意的眼底,心猛地一凛。
她低下头,只道:“烟儿不敢,还请大奶奶垂怜。”
苏莞丝的嘴角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让我猜猜,你如今又为何改了主意?昨日你在二门外堵到了世子爷?”她问。
金玉烟咬着唇点了点头,忍着屈辱道:“世子爷见了我,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我想着姨母的吩咐,舔着脸追了上去……”
结果薛赜礼摆出一副如罗刹恶鬼般的冰冷模样,呵斥着金玉烟:“我们府里几时多了这么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若你再到我跟前搔首弄姿的,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一番疾言厉色的呵斥,将金玉烟追名逐利的心活生生给吓没了。
邹氏又是如此不好相与的人,比起遥远的荣华富贵,金玉烟更想护好自己的性命。
“原是如此。”苏莞丝已猜到了薛赜礼的反应。
金玉烟说到底也只是个妙龄年华的少女而已,被薛赜礼这么一践踏,少女情思俱都消失了大半。
也不怪她。
苏莞丝笑着望向她,道:“我欣赏你的坦诚。人有野心不是错,出身低微的人想往上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金玉烟立时一惊。
便听苏莞丝继续说道:“只是自你住进二房之后,府里多了不少流言蜚语,还有下人在传我曾经定过亲事,这与你不知有没有什么关系。”
金玉烟自然不肯承认,只是苏莞丝投过来的视线如刀刃般锋利,且如今的她居于高位,隐隐有些令人胆寒的气势。
被她这么一哄一逼,到了最后金玉烟只有承认。
“姨母说世子爷若知晓了此事,必定会厌弃了您,只是昨日她得知了您怀有身孕一事,便催促着我尽快行动。”
苏莞丝将自己怀孕一事瞒得密不透风,身边之人也不会胡言乱语。
若邹氏知晓此事,必定是从唐氏那儿打听得来的。
思及此,苏莞丝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
她这个婆母啊……怎么被邹氏害了这么多回,却一点记性都不肯长呢?
思忖半晌后,苏莞丝才问金玉烟:“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做夫君的妾?”
金玉烟一听她这话便知晓自己赌对了——苏莞丝根本就不似表面上那般冷硬漠然,而是心存着几分善念。
女子不易,更何况此时此刻的金玉烟与当初的那个走投无路的苏莞丝很是相像。
金玉烟赌得就是苏莞丝会心软。
“宁为平民妇,不做大家妾。”金玉烟忽而跪倒于地,坚定地诉说着自己的志向。
苏莞丝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便帮帮你。只希望你能时时刻刻记得今日这番话,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
东宫内。
薛赜礼拗不过太子的热情相邀,起先还不愿意喝酒,后来只能被迫喝了两坛女儿红。
他酒量有些进益,可喝多了酒后人还是有些晕晕沉沉的。
以至于回府的时候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连二房的邹氏与金玉烟也知晓了薛赜礼酒醉一事。
苏莞丝怀着身孕,闻不得酒味,且也不方便照顾薛赜礼。
薛赜礼便宿在了外书房,打算等酒意过去了再去寻他的丝丝。
这时,邹氏打听得知薛赜礼一人在外书房。
她便让金玉烟换上一身薄如蝉翼的衣衫,外里罩着一条狐皮大氅。
“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了,若能与薛赜礼成了事,姨母一定能为你讨个贵妾的名分来。”
金玉烟有些犹豫,想起薛赜礼那日呵斥她时冷清冷心的模样,心里一直打着鼓。
她不说话,邹氏便怒骂道:“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不成?你来薛国公府不就是做这些营生的?如今泼天的富贵摆在你眼前,难道你竟不敢了不成?”
不得已,金玉烟只能在嬷嬷们的簇拥下去内寝里换了衣衫,上了一层浓妆。
打扮齐全后,才在嬷嬷们簇拥下赶去了外书房。
今日不知何故,外书房没有冬儿等小厮们守着,只有两个小子在庭院角落里玩跳绳。
那嬷嬷立刻掏出一大袋果子来,将那两个小子骗出了外书房。
随后,那嬷嬷便对金玉烟说:“姑娘快去吧,奴婢在外头守着,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任何人闯进来。”
金玉烟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那嬷嬷便发了狠,只道:“姑娘若是再这么犹犹豫豫的,且仔细想想回去该怎么向太太交代。”
想到邹氏的穷凶极恶,金玉烟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书房的屋门。
才走进书房,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里屋的珠帘后摆着一张罗汉榻,隐隐约约望过去,似是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金玉烟朝前走了两步,停在珠帘后愣了愣神,忽而她被右侧支摘窗外拂进来的冷风吹得抖了抖身子。
她朝着支摘窗的方向望去,思绪挣扎不已,最后咬了咬牙,褪下了身上的狐皮大氅。
*
自儿子死后,邹氏已很久没有这般舒心过了。
有嬷嬷来报金玉烟已经进了书房,且她们仔细守着书房,没让任何人来坏她的好事。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苏莞丝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忽视了外书房那一头。
如今被她和烟姐儿钻了空子,只要她豁出去闹一场,以唐氏的性子必定是会被她拿捏着给烟姐儿一个位份的。
只要烟姐儿成了大房的贵妾,她就有的是法子敛财收权。
烟姐儿貌美柔顺,说不定还会得了薛赜礼的喜爱。
只要她拿捏着烟姐儿……就等同于拿捏着薛赜礼与整个长房。
如此想着,邹氏已忍不住痛快地笑出了声。
才笑了几声,外间的嬷嬷便来报。
“二太太,大奶奶求见。”
“苏氏?”邹氏嗤笑道:“莫非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立时让人去将苏莞丝请进了门。
邹氏则坐在正堂的紫檀木太师椅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眸光落在庭院之中,说不清的得意与痛快。
不多时,小腹尚未隆起的苏莞丝便与薛赜礼一同走进了庭院。
薛赜礼搀扶着苏莞丝,缓缓走着,冷风拂起他衣衫一角,显露出一张神智清明的俊容,哪里有半点醉意?
不对……不对……薛赜礼怎么会在此?他不是在外书房醉得不省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