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污秽,张景蹲在医馆前,思索了许久。
他实在想不通此事是何人所为。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到他身边,轻声对张景说道:
“张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张景循声看去,发觉此人有些眼熟,回忆片刻才恍然想起这是昨夜在赵家寝房里见过的一名侍从。
“怎么又是你们赵家?莫非赵夫人又犯病了?”
“不是,是老爷要感谢大人,还摆下了一桌宴席。”
张景沉吟片刻,眼见日头也快过正午了,才点了点头,起身说道:
“带路吧。”
……
再入赵府,却不再是雨夜了。
穿过几道回廊,绕过精致的花园,便来到一处宽敞雅致的厅堂。
厅内早已布置妥当,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圆桌上也摆满了珍馐美酒。
“张贤弟来了?快落座!”
主位上坐着的一位中年人看到张景,急忙起身招呼道。
张景抬眼望去,只见男人头发略显稀疏,身形也是有些发福。想必此人便是赵家老爷赵常了。
张景微微点头致意,随即顺着一旁丫鬟指引,坐了下来。
在他的左右则是赵青松和赵平二人。
“听闻贤弟昨夜冒雨前来救治内人,算是将她从鬼门关来了回来,赵某真是感激不尽呐!”
“于是我今日便急忙从邻州赶了回来,想着要为贤弟备酒设宴。”
赵常笑着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随即他端起酒杯,敬向张景。
“来!赵某先来敬贤弟一杯!这杯中可是上好的流霞酿,贤弟好好尝尝!”
说罢,他便将杯子美酒一饮而尽。
身边赵家兄弟二人也随之起身,敬酒饮尽。
张景喝完杯中流霞酿,赞叹一声:
“果真是好酒!赵大人这沂州酒王的称号名不虚传啊!”
“哎!贤弟怎得还见上外了?若是不嫌弃,唤赵某一声哥哥便是。”
赵常故作埋怨地嗔怪一声,随即又对府中下人吩咐道:
“备上五十坛流霞酿,搬送到张贤弟的医馆里去。”
张景闻言眼神不着痕迹地波动了一下,旋即看向赵常,笑道:
“赵大人未免也太过客气了吧?昨日大公子已经付过诊费了,我看这酒……”
可话音未落,就被赵常急忙打断——
“不不不,贤弟可切莫要推脱!这都是应当的。”
他脸上堆着笑脸,眼珠子微微一转,旋即轻声道:
“家中劣子先前得罪过贤弟,实在是有眼无珠!不过赵某已经教训过这二人,还望贤弟莫要记恨了。”
“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赵常又对赵家兄弟喝斥道。
张景闻言属实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这赵老爷找他有何事呢,没想到还是被那位京城里的大人给吓到了。
不过这也让他对那位大人的身份更为好奇了。
“大人,请。”
张景回过神,面带微笑着回敬了一杯,才缓缓坐回凳子。
紧接着众人又是饮酒谈笑一番,直至第四坛酒饮尽,张景才欲要告辞离去。
“平儿,和青松去送送张公子。”
赵常挥了挥手,此时他已有几分醉意。
毕竟先前桌子上的酒,大多都是他和赵青松喝掉了。
“青松也喝多了,我去送张公子便是,请吧。”
赵平看向张景,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走开。
张景心中疑惑,但是快步跟了上去。
“张公子,不知你可还记得昨夜药丸一事?”
走到一处僻静地方,赵平声音低沉地问道。
张景闻言双眼微眯,点了点头。
“昨夜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赵平身形一顿,缓缓转向张景,目光如炬。
“偏仁医馆上上下下近十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话,张景眼睛眯得更狠了。
“就没留下一点痕迹?”
赵平摇了摇头。
“我的人到的时候,医馆里空无一物,甚至连株草药都没剩下。”
张景点点头,沉吟片刻,又转而笑道:
“既如此,赵大人应该找衙门捕快才是,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偏仁医馆给我娘开药方还是在半个月之前,可直到我正派人去查的时候才匆匆撤走。”
“而且这偌大一个医馆消失了,翠阳街里里外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风声……”
“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了么?”
赵平盯着张景,缓缓问道。
“蹊跷又如何?赵大人堂堂沂州通判,手底下那么多人,还怕让一个医馆跑了去?”
而赵平却是摇了摇头。
“张公子还是没明白。”
“医馆的药丸有问题,我们这些外行自然是不懂的,肯定只有医师才能看得出来。”
“而昨夜张公子才刚刚发现药方里的不对劲,那偏仁医馆就及时撤走……”
听闻此话,张景心中顿时恍然,他终于知道赵平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什么了。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
“除了偏仁医馆,还有许多翠阳街的医师来过我府上。而在他们进出之后,那偏仁医馆还是稳稳当当地留在那边。”
“可偏偏等到张公子一来,那些人好像得到了风声一般,飞速撤离……张公子,不是有人在监视我们,而是监视你。”
听到这番话,张景又想起昨夜素心医馆被泼粪水一事。
并且那个时候还恰巧是他离开医馆前往赵府的空当。
是有人算准了这一切!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困惑:
“可我并未在这沂州城内得罪过谁……”
闻言赵平轻笑一声,
“有些时候,无形之中就会得罪某些人,甚至你们连面都没见过。”
“他们后面或许还会有些动作,你做好准备。”
张景又猛然想起先前魏良对他说的那些话,和这赵平所言几乎是如出一辙。
“赵公子今日对我说这么多,是想让我一起帮着找到偏仁医馆的人吧?”
“偏仁医馆于我有仇,对你的行踪又了如指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么?”
“更何况他们那些以次充好制作的药丸,只会毒害百姓,你我理应为民除害。”
“那赵大人想怎么做呢?”
赵平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张景的平静目光里却像是有波涛涌动。
他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来:
“一明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