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神医,怎么又成诗仙了?》 第9章 解围 就在这凶险万分的时候,张景却感到背后突然涌来一阵劲风,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再度扭头去看,却只见那赵青松便被一脚踢得横飞出去,昏倒在地。 张景眯了眯眼,只见一位发髻高束、身形高挑的佩剑女子站在自己身前,露出了半个侧脸,冷若冰霜。 正是她突如其来的一脚,让在场众人看傻了眼。 “那可是赵家小公子啊!她……她怎么敢?” “快走快走,莫要牵连了我们!” 人群中议论纷纷,多数人不敢再围观,渐渐散去。 而那赵青松的几个侍从此时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抄起木棍就要为主子复仇。 张景见状刚想拉着那女侠一块跑,却见她面不改色地向前一步,竟是丝毫不惧! 只消片刻,那些随从便纷纷倒在了地上,而她连剑都未曾出鞘。 听到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张景嘴角一抽,心想果然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啊。 “谢过姑娘搭救,敢问姑娘名……哎!怎么走了?” 张景刚想拱手道谢,却只见那女侠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让他很是疑惑,这算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张景摇了摇头,既然人家不愿多言,他自然也懒得再管。 张景转过头,看向瘫在地上的那几人,冷声道: “今日之事算是给你们个教训,还不速速离去?” 那几个侍从急忙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将赵青松拖走了。 待他们走后,张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没有料到买间铺子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并且看这个情况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今后还需招些人手前来看护铺子。 张景暗自思忖间,也回到了铺子。 “恩人!” 刚坐下喝了碗茶水,就听到外面呼喊声传来。 张景远眺过去,来人正是许浒。 只见他正拉着整整一板车的草药朝这边走来,浑身大汗淋漓。 “这么快?”张景起身,帮着许浒一起将草药给卸了下来,递了块毛巾给他。 “先生大恩不德,许浒不敢耽误!” “坐吧。”张景笑了笑,伸手抓了把草药,放在手中细细查看。 “品相居然挺不错,这些多少银子?” “共计七十两。” “这么便宜?”张景有点惊讶,“你可不要因为我帮令堂行了诊就便宜太多!” “没有没有!”许浒闻言摆了摆手,慌忙说道: “我是按原价卖给先生的,只便宜了……十两银子。” 张景点了点头,又疑惑问道:“既然你家药铺的草药如此便宜,品相也极好,那为何那些医馆的人都不来你这里采买呢?” 许浒讪讪一笑,却不愿再说,只是把头低下去摇了摇。 张景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是一边收拾药材,一边淡淡说道: “若是苦于生计,日后可以来我这医馆做事,顺带着连你家草药我也一并收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这话,那许浒眼睛里顿时有些闪烁,心中更是感激涕零。 很快二人便将草药码放好了,连带着还把药铺里的桌椅板凳给擦了一遍,将其摆放齐整。 “这下看上去可算有点医馆的样子了。” 张景擦了擦汗,乐呵呵道。 他看了眼一旁手脚麻利的许浒,笑道:“辛苦你帮忙了,走吧,带你去整点吃的。” 许浒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你可要给令堂带些回去?” “不用不用,我已经熬了些粥食,还要多亏了先生的药方,我母亲也好多了。” 张景点点头,带着许浒随意寻了家小摊,填饱了肚子。 而此刻在张景的铺子前,却有三人站在这里,看着紧闭的店铺傻了眼。 “咦?刚刚还在这里,怎么又出门去了?” “青虹,你确定他买下来的铺子是这个么?” 居中的周幼宁扶了扶额头,自己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跑了过来,结果又和张景错过了。 “千真万确啊公主,先前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我还出手将其赶走了呢。” 青虹也是有些尴尬,心想实在是太不碰巧。 “罢了,晚些再来吧。”周幼宁叹了口气,又问: “你方才说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是何人啊?” “回公主,那人是沂州赵家的次子赵青松,也是那间铺子的原主。似乎是卖了铺子之后又想反悔,才和那公子起了冲突。” “赵家?没听说过。”周幼宁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青虹,你可知这才子买下铺子是为了做什么啊?” “开办医馆。” “哦哦……什么?医馆?!” 周幼宁目瞪口呆。 …… “先生,那我先回去照看药铺了,有需要您再叫我。” “好,路上慢些。” 张景送走许浒后,便回了铺子。 继续将里面的大小物什收拾齐整,还把里面的几间屋子给打扫出来了。 “终于不用住客栈了。” 张景心中很是欣喜,这是他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感觉,心想总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处。 张景环顾几圈,甚是满意。 眼见天气渐晚,他便想着去客栈将衣物收拾好搬过来,今晚就可以住在医馆这边了。 可等他将将踏出门,迎面却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缓缓驶来,左右还各有数十名侍卫跟着。 张景眉毛一颤,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那马车径直驶到了他的铺子跟前,停了下来,并且还从中走出二人。 只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张景白天见到的赵青松。而身边那人,身穿官袍,头戴官帽,一眼看去不怒自威。 “想必此人便是赵青松的哥哥赵平了。”张景暗自想道。 “张景!你当街行凶,殴打百姓,该当何罪啊?” 赵平昂着头看向张景,眼神中满是藐视。 “我当街行凶?分明是你弟弟卖了铺子还想反悔,不讲理还要动手打人。你身为沂州通判,莫非今日要做徇私枉法之事?” 面对赵平的危险,张景却是丝毫不惧,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而周围也围满了百姓,低声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闻言赵平脸色一阵抽搐,目光随即凶狠起来,怒斥道: “大胆刁民!不仅蔑视本官,还敢拒不认罪!来人!将其押回衙门,关进大牢!” 此话一出,便有数名侍卫走上前,按住了张景。 可就在他们要将张景带走之时,远处却有一道声音传来: “我看谁敢动他。” 第10章 天威 众人一惊,纷纷朝那道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站在这里的可是沂州通判啊,是谁竟敢如此说话?周围看客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只见从远处缓缓走来三人,左首之人眉峰斜飞入鬓,冷若冰霜;右侧侍卫负手按剑,眼露冷光。 但这两人皆是女子,只有居中之人是为男儿身。 可偏偏却就是这位清秀公子的容貌最为出众。 且不说生了副唇红齿白的容貌,就连白里透红的肌肤看上去都仿佛吹弹可破。 众人乍一看去,差点当成了谁家姑娘。 但那赵平可不管你面容是否姣好,眯眼看向走来的这三人,厉声喝道: “官府捉拿要犯,尔等速速滚开!” 奇怪的是,那三人像是根本没听到赵平说话似的,不仅脸上古井无波,还自顾自地越靠越近。 赵平面色阴沉下来,只觉得脸上如同烈火灼烧。 他正要发作,却听得那俊俏公子清了清嗓子,从巧嘴中蹦出两个字: “过来。” 随即她便朝铺子里走去。 这两个字显然是对赵平说的。 此刻的赵平反倒有些发懵了,这种跨越了几个阶层的语气他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就连那沂州知府魏老爷子都不会这么跟他讲话吧? 铺子周边的几个侍卫没得到命令,见状却也要将那俊俏公子阻上一阻,可不等他们拔出刀来,就感到一阵凛冽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 顿时间周围满是杀气。 侍卫头领瞳孔微缩,惊愕地抬首探寻过去。 是那佩剑女子! 他咽了口唾沫,快步走到赵平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平脸色瞬间变了变,急忙快步跟上那俊俏公子走进了铺子。 而周边数十名护卫竟是无一人敢有分毫动作,满头大汗,如临大敌。 见此情景,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堂堂沂州通判,面对如此藐视的语气还乖乖顺从,属实让人大跌眼镜。 周围的看众议论声愈加大了起来,谈论中,众人也发现了那佩剑女子正是白天打跑赵青松的那位女侠。 而此时的赵青松脸上也是阴晴不定,他也想不通自己的哥哥对那俊俏公子为何如此顺从? 可毕竟他在这众人面前也不想失了面子,冷笑几声,又对张景讥讽道: “小子!这便是你搬来的救兵么?告诉你!今日谁来了也没用!你就乖乖等死吧!” 话音刚落,铺子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只见赵平缓缓地走了出来。 可他的脸上却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面如死灰。 “哥,怎么了?要不要给这几人都抓起来?” 赵青松见状急忙上前关切道。 而那赵平只是失魂落魄地走着,低着头也不言语,撞开了赵青松。 紧接着,只见他缓缓走到张景跟前,随即“扑通一声”—— 竟是跪了下来! 场间顿时一片寂静。 在场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哥……哥你你你……” 赵青松只感觉自己舌头像是打了结,随即他的瞳孔又是猛地一缩—— 只见赵平竟是对着张景重重磕起头来。 赵青松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终于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那俊俏公子,嘴唇颤抖着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眼珠子一翻,就这样吓得昏死过去! 张景也看向了那俊俏公子,眼神中复杂无比。 此人正是他在流芳亭看到的那位公子。 也就是女扮男装的二公主周幼宁! “大人,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望大人能够原谅啊!” 此时赵平也磕完了足足五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周幼宁说道。 周幼宁却是朝张景努了努嘴:“问他。” 张景只觉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今后切勿再做徇私枉法之事了,带你弟走吧!” “谢过大人!!” 赵平爬起身子,抱起赵青松,逃也似的挤出人群,匆匆离去,就连马车也丢了下来。 张景再度看向那俊俏公子,开口说道: “进去说话?” 周幼宁点了点头,几人便一同进了铺子。 而外面则是收拾残局的侍从和缓缓散场的看众。 “哎!要说这赵家子弟以前也不算太坏,谁料到出了那档子事,搞得赵家上下不得安宁。” “嘘!莫要在外边议论这些事!你以为自己是那位俊俏公子般的人物?” 片刻间,只剩下几个街坊的轻微议论声越飘越淡。 …… “谢过大人替张某解围。” 一进铺子,张景便拱手朝周幼宁道谢。 “哦?为何不称我为兄台了?”周幼宁笑道。 “大人说笑了,能在片刻间给沂州通判吓到下跪磕头,大人的身份无疑是尊贵非常。” 张景言语恭敬却不怯懦,注视着周幼宁缓缓说道。 闻言周幼宁轻笑一声,也看向张景,含笑道: “你果真是才貌双全,不仅会作诗,还如此聪明。去京城吧,跟我做事,如何?” 张景摇了摇头。 “怎么?是怕我亏待了你?无妨,到了京城,荣华富贵,升官加爵,都是你的。” 周幼宁继续劝说道。 可张景依旧是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周幼宁吃惊了: “怎么?你还真是淡泊名利之人?可你还如此年轻,怎么会……” “大人误会了。” 张景面色如常,轻声道: “我对为官一事不感兴趣,而且那也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比起当官发财,我更愿意做个医师,开着个小医馆,救死扶伤,乐得自在。” 周幼宁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便不再劝说。 只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问道: “还未曾问过你名讳?” “在下张景。” “姓张?!”周幼宁眼角微抽,“治好魏家小姐的,可是你?” 张景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哇!原来你就是神医啊!”周幼宁惊叹道, “你还如此会作诗,岂不是医诗双绝?” “大人谬赞。”张景浅浅一笑。 “这可不是谬赞!你可知道,沂州诗会的魁首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两句诗!只可惜你走了,这沂州诗仙的称号没有赠给你。” “无妨无妨,名利都是身外物罢了。” 张景脸色古井无波,说话也是泰然自若。 “你这人好生无趣。”周幼宁撇了撇嘴,忽地想起自己还是女扮男装,又急忙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清声道: “也罢,那本公……子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今日之事我帮了你,那你总该有些报答吧?” “大人想要什么报答?” 第11章 我真不要做诗仙啊 张景问出这话后,却见眼前的俊俏公子狡黠一笑,极似女子的颀长睫毛眨了眨,说道: “你还能如何报答?自然是作诗。” 果不其然! 张景叹了口气,但还是问道: “不知大人需要何种题材的诗?” “关于沙场征战的,是要赠给凯旋的将士们。” 张景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在那湖边偶遇到一个年轻书生,竟然还是京城里的大人物,看来以后做人还是得低调些的好,否则怕是有作不完的诗了。 “那请诗仙好好作,过几日我再来取。” 周幼宁盈盈一笑,便带着两位侍从就要离去。 张景刚想说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可刚回过神,几人就已不见了。 他苦笑了几声,心想这大人怎么不按剧本行事?自己不该是神医么?怎么还成了诗仙? …… 外面的锦绣街上,周幼宁一边品尝着沂州特色糕点,一边问着: “白婧,你在太医院可曾见过此人?” “不曾见过,”白婧摇了摇头,“就连张景这个名字,我都未曾听闻。” 周幼宁点了点头。 “那便是江湖上的郎中了,只是没想到他的医术跟宫廷医师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她眼神中露出些许赞赏,喃喃自语道: “而且此人还颇具才华,只是不知如何年纪轻轻就对为官一事不感兴趣。不过若是此次作出的诗词还是那般名动天下,我定要将他引荐给父皇。” 思索片刻,她又看向一边的青虹,吩咐道: “青虹,你待会就把张景的店铺位置跟那几个老学士说了去,省得他们再天天差人到处问询。” “是,公主。” …… 另一边的张景回到客栈,已然是深夜了,他便又在那儿凑合了一晚。 次日,回到医馆,看赵家就再没有了卷土重来的征兆,张景才算是把心完全放下。 他本还以为那位京城里大人物的地位还不足以震慑到赵家长辈,现在看来,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虽然赵家没来他的铺子,倒是有些别的人来了。 首先是那许浒,还未到正午,就早早地吃过饭,又拉了一板车草药过来。 张景有些疑惑,他可没有再定过药了。 之后听许浒的意思,是说想要过来帮张景做事,就先将自己那的药材草药给陆续搬过来,之后就在这医馆里做个堂倌。 瞧这许浒做事,手脚也算麻利。张景自然是同意了。 毕竟医馆这么大,自己一个人定然是忙不过来的,与其后面再去雇佣伙计,不如就先招些有交情的。 张景一边想着,一边对许浒说道: “到时候你可以将令堂一起接过来,反正我这铺子大,卧房多,容得下许多人。” 听了这话,许浒又是一喜,对着张景那是一个感恩戴德。 待许浒走后,又有人来。 张景起初还没认出那人,仔细端详片刻,发现居然是之前在那流芳亭中诵诗的大才子。 “好像是叫……沈凌淮来着。”张景暗暗想到。 而那沈凌淮身边还跟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看上去却儒雅至极。 “凌淮,此人便是你说的诗仙?” 老者对沈凌淮轻声问道。 “老师,按公主给的地址来看,应当没错。只是看此处诸多草药,难不成他还是个药铺掌柜?” 沈凌淮也是有些疑惑,随即看向张景,拱手说道: “公子,请问阁下可就是张景张公子?” “正是。”张景点了点头。 “太好了!” 闻言,沈凌淮顿时面露欣喜,激动万分。 连带着身边那位老先生也是十分高兴,只见他捋了捋胡须,对张景笑道: “老朽乃是临江书院副院长翟星文,听凌淮说阁下身为沂州诗仙,所作之诗举世无双,今日特地前来拜会。” 说罢,那老先生竟是要对着张景行礼作揖。 张景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扶着翟星文的手臂,将其托了起来。 “先生不必如此,张某只是侥幸而已,可莫要高看了在下。” 听到此话,那翟星文却是哈哈大笑,朗声说道: “公子年纪轻轻,就能作出那般才华横溢的诗来,当真不是侥幸。” “我临江书院乃是天下五大书院之一,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赏脸前去与老夫和院长共谈诗词啊?” 翟星文慈眉善目地看着张景,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眼冒精光。 而此刻的张景有些汗颜,他还以为又是来跟自己讨要诗词的呢,没想到居然过分! 他刚要开口婉拒,却听得外面又有声音传来—— “玉衡书院陈之泰,携弟子前来拜会诗仙!” “茂叶书院焦林,与家师前来拜会诗仙!” “正居书院……” 张景嘴角抽了抽,先前还觉得自己这铺子很大,现在看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下了。 眼见着除了五大书院的人,还有其他的众多文人涌了进来,他心中实属无奈——早知如此,就不去念那半句诗了。 而各个书院的文人学士,见着了共同前来的“同行”,很快也明白了各自想法。 于是众人从一开始的假装寒暄,就慢慢变成了面红耳赤地争论。 至于他们争论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一旁吃瓜看戏的张景。 四个书院都想要把张景据为己有。 毕竟谁不想自己书院多出个年轻的大才子呢? 可就在众人争吵许久之后,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 “你们确定那首诗是他所作么?”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也将目光渐渐转向了一旁的张景,眼神复杂。 的确,能吟诵出此等诗作的人,又怎会是在这世俗街坊上的一个医馆掌柜? 众人本就觉得蹊跷,只是忙着争论,却是忘记了这极为重要的一环。 “他说得不错,张景,你如何证明那首诗是你亲自所作?” 茂叶书院的副院长上前一步,语气不善地问道。 张景闻言只觉得好笑——刚刚抢人的是你们,现在质疑的也是你们。 “证明不了,你们要觉得不是那便不是好了。” 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证明不了?那你这诗便是偷的!” 听闻此话,张景脸色渐渐冷淡下来,缓缓说道: “我想问问你们,我何时说过想要做这诗仙了?” “我又何曾说过想进你们这些狗屁书院了?” “你们连他人的意愿都不过问,就在这里胡乱争执,如今又来质疑诽谤,简直是有损文人二字!”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面色都渐渐变得通红。 随即为了掩饰难堪,他们便恼羞成怒起来,大声呵斥道: “无礼小儿!不知盗窃了谁家先生的著作,还敢信口雌黄!今日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就莫想善了!” 第12章 一词惊堂 话音刚落,张景却是捧腹大笑起来。 “你这老书生,毫无证据就说我盗窃诗词,那我且问你,我偷了谁的?” “我怎知你偷了谁的?但显然那种诗词不可能是你这种无知小儿能作得出来的!” 眼见着张景和几个老学士争论不休,气氛愈发浓烈,翟星文急忙劝说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文人,莫要伤了和气。” 他转头看向张景,又说: “张公子啊,其实今日之事也很好解决。既然大家不相信,那你再作上一首诗便足以打消他们的质疑。” “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我凭什么要作?再说了,对你们这些伪君子作诗,无异于对牛弹琴。” 张景冷笑一声,心中早就有了几分火气。 这些人大大咧咧跑进自己店铺不说,还以此要挟,竟是要赖着不走了,任谁都不会给上好脸色。 “你既无法证明,那多说无益。就等着我们将你的恶行布告天下吧,看今后还有谁会来你这铺子!” 听到有人居然还要砸自己招牌,张景终于是忍无可忍,寒声说道: “要我证明是吧?好!那我且问你,若是我自证清白了,你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却是有些沉默。 “我若自证清白了,你们自然也要布告天下!以书院的名义向我赔礼道歉!并且要让整个大铭都知晓!” 张景的话语冷若冰霜。 那些老书生犹豫片刻,倒也认可了这个要求。 只是那茂叶书院副院长又冷笑着说道: “若你这次要以作诗自证清白,未尝不可。只是如果你所作之诗若又是盗窃而来,又当如何?” 张景闻言差点气笑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认为,要换成作词!” 此言一出,在场文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毕竟会作诗之人未必擅长作词,这个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了。 但竟无人出言反对。 “好。”张景泰然自若道。 这反倒是让众人有些吃惊——看这张景底气十足的样子,莫非真得会作词? 张景闭目沉思了片刻,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面向众人,吟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词吟罢,医馆内鸦雀无声。 众人脸上神色皆是变幻无常。 有的还在沉醉其中,有的则是羞愧不已。 而众人先前的质疑之意却是早已荡然无存。 沉默许久。 竟是那茂叶书院的副院长率先站了出来,向张景拱手道: “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说罢,他便带着还沉浸在那词中的弟子,先行离去。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拱手作揖,向张景谢罪。 他们自然不会再说进书院一事了,毕竟今日算是将张景得罪到底了。 最后,店铺里只剩下了那临江书院的师徒二人。 翟星文对张景笑着拱了拱手,敬重说道: “公子果真是才华横溢,先前翟某多有得罪,还望诗仙大人多多见谅。” 张景的火气早已平复,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而那翟星文又恭敬问道: “只是不知公子这词中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及那所谓的成吉思汗是何意啊?” “他们都是我儿时看过的话本里的虚拟人物,皆是英雄好汉。” “原来如此!”翟星文恍然大悟,更加确信了此词的确是张景亲自所作。 “这词对仗工整,傲气无双。公子可有词名?” “《沁园春》” …… 待翟星文和沈凌淮走后,铺子里终于是恢复了清静。 张景坐下来沉思了许久,才觉得今日之事并不简单。 且不说那些文人先生是否真的在质疑自己,就问他们是如何知晓自己住处的呢? 是那位京城的大人物! 张景眼神微凛,很快便想清楚了。 应当是那位大人物也想知道,先前那半句诗到底是不是自己亲作出来的。 若是自己自证清白了,也算是为这医馆的开办造了声势。 而倘若是自己是弄虚作假之徒,身败名裂也不足惜。 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张景眸子里变得更加冰冷。 只觉得那京城的大人物实属是太过阴险,匿影藏形间,就已达成目的。 想必京城里的水只会更深,不过幸好自己是不可能会去的,张景心中默默想着。 而此刻坐在马车里的周幼宁打了个喷嚏。 “阿嚏——是谁在骂本公主!”她俏脸一颤,鼓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那些老学士找没找到张景的铺子,想必都在抢着让他进书院吧?” 周幼宁嘻嘻一笑,自然清楚张景是不可能会去的,毕竟自己请他去京城都没有接受。 “不过这也算是本公主送你的一份大礼了,结交了这么多文人学士,想必医馆的名声会无比洪大吧!” 周幼宁心中暗自想到,她也是打心眼里在替张景着想。 “公主,到了。” 闻言,周幼宁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朝一旁魏府小步跑去。 只见那魏林怡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了。 “幼宁你慢点!”她笑着对周幼宁说道。 “林怡姐!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是不是没有坏消息?”魏林怡打趣道。 “哎呀才不是!算了,跟你说吧!我找到你说的神医了!” 听闻此话,魏林怡脸色一喜,惊讶道:“果真么?那他在哪?” “他如今就在你们沂州城内,还开办了一家医馆。林怡姐,你还没问我坏消息是什么呢!”周幼宁气鼓鼓道。 “好好好,坏消息是什么?”魏林怡则是一脸宠溺。 “坏消息就是,他是个诗仙!” “诗仙?那算什么坏消息?”魏林怡有些疑惑。 却见周幼宁狡黠一笑,“因为——我要和林怡姐你抢他啦!” 魏林怡听了这话脸色一红,轻拍了周幼宁两下,低声道:“别胡说,什么叫跟我抢他?我又和他不熟……” 周幼宁嘿嘿一笑: “哎哟林怡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上次说到他的时候,那眼神都在拉丝!” “别胡说……” “我不抢你的。” “果真么?”魏林怡抬起头,却又看到周幼宁玩味的笑容,又要生气,却被那二公主叫住了: “好啦好啦林怡姐,我只是想着让他去京城出人头地,不过既然他没答应,那便算了。” 第13章 万事开头难 “他没答应么?”魏林怡若有所思。 “对,他说自己只想开个小医馆,过些安稳日子。看那样子倒也确实不像是个追名逐利之人。” 周幼宁也是面露欣赏之色。 魏林怡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对了!你还没说他的医馆开在哪儿呢!” 周幼宁噗嗤一笑。 “瞧你急的!就在锦绣街上,之前的主人是沂州赵家的公子,还想找他麻烦,不过已经被我摆平了。” “那想必他铺子很缺人手吧?也不知道上次爹爹给的银子够不够……”魏林怡不免有些担忧。 周幼宁见状又取笑道: “我说林怡姐,你如此关心人家,可到现在都忘了问我他叫什么。” “他叫什么?”魏林怡急忙问道。 “张景。” “张景……”魏林怡轻声念着,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着些许眷恋。 回过神来,她又向周幼宁问道: “那他铺子叫什么名字?” …… “素心医馆。” 锦绣街上的街坊行人纷纷围在了张景铺子门口,看着上面刚刚挂好的招牌。 “早就听闻赵家公子的铺子被人买走了,却不曾想是用来开办医馆。” “是啊是啊,也不知这医馆为何没有开在翠阳街,寻常医馆药铺不都是开在那边么?” 周围看众都是有些疑惑,可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际,却看见一位身穿素白长衫,面如冠玉的八尺男儿从医馆中走了出来。 他面向众人,朗声笑道: “今日素心医馆就开始行诊治病了!各位父老乡亲,若是身有病患的,不妨来小子这里试试。” 此话一出,却是有些出乎张景的意料了——只见唯有极少几个街坊邻居喝了几声彩,而其他行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淡漠,显得极为冷清。 正当张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凑上来一人,低声说道: “小兄弟,你在这闹市之中开医馆,自然没有多少人捧场。毕竟这沂州大大小小的老牌医馆,都是在翠阳街那边,更何况兄台还如此年轻,很难叫大家信服啊!” 张景认得这人,正是他医馆隔壁绸缎铺的中年掌柜,叫做屠轩。 “原来如此,那便谢过屠兄了。只是不知在这等处境下,小子该当如何呢?”张景和气问道。 这还真不是他自谦,前世作为一名中医,对开店做生意的事情哪里知晓?如今自然要不懂就问。 却见那屠轩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捋了捋稀少的胡须,轻声道: “此事难办呐!要让众人信服你这个生面孔,实属不易。”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 “若是小兄弟心意到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好说!好说!”张景看着屠轩滴溜溜的眼珠子,也是笑容满面地答应着。 然而他心中却有些好奇,莫非前几日赶走赵家兄弟的时候,这位屠老板不在家?竟然还敢敲诈自己? 见到张景如此爽快,那屠轩自然是咧嘴一笑,转身朝向众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这位小兄弟是我远房亲戚,屠某前两日回了老家,正是去接他的。” “大家莫要看他年纪轻,那一手医术还真是惊世骇俗啊!在我老家,整个村子里就没人生得了大病,有这么一个神医在,那些病疾都被吓跑啦!” “哈哈哈哈……” 听到屠轩眉飞色舞的吹嘘,惹得下面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而一旁的张景自从穿越过来,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社死的感觉。 “还有……”屠轩突然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可知这位小兄弟为何能买下这间铺子?正因为——他是那赵家公子赵青松的至交好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不过很快,下面就有一道嗤笑声传来: “屠轩啊屠轩,你莫不是回老家探亲探昏了头?怕是不知道就在昨日,你的这位远房亲戚,将他至交好友的亲哥哥赵平给吓得跪下来磕头了吧?” 闻言,屠轩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珠子转头看向张景,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而围观的众人之中,还不知晓此事的,听了这话之后也是纷纷脸色大变——能将沂州通判吓到跪下,该是何等人物?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便如同惊弓之鸟般匆促散去。 片刻之后,门庭若市的医馆门口瞬间就变得空无一人。 屠轩颤颤巍巍地后退几步,又想作揖又想拱手。眼见着就要跪下来时却看到张景摆了摆手,顿时如获大赦般溜了回去。 见此情景的张景真是哭笑不得,好好的开张之日,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想必众人都是将自己误认成了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看来今后怕是无人敢来这医馆了。 张景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想到。 就在他欲要转身回铺子里的时候,却听得身后一道糯声传来: “张神医。” 他回头望去,来人一身淡雅青裙,墨色秀发上斜插玉簪,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魏家小姐魏林怡。 “原来是魏小姐。”张景微微一笑。 看这魏林怡的气色已然好了许多,略施粉黛,已有倾城之色。 “魏小姐的病看起来就要痊愈了,想必这阵子也是悉心调养了一番吧?” “幸得公子诊治,小女这才摆脱顽疾。” 魏林怡施了个万福,低了低头,羞涩回道。 随即她在门槛前站定,指尖轻轻抚过医馆门框上未拭净的木屑: “张神医的医馆倒是选址清奇,只是……” 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廊柱,“怎的连幅‘悬壶济世’的楹联也不挂?” 张景一边引她到新制的紫檀诊案前落座,看着铜炉里艾草青烟袅袅,一边说道: “魏小姐说笑了。张某不过想开个清净医馆,倒也不必学旁人那般张扬。” “可这锦绣街最怕的就是清净,”魏林怡缓缓说着, “并且公子还将那赵家兄弟给痛打了一番,想必这医馆之后怕是鲜有人来了。” 张景微微颔首,眉头微皱,这的确是他心中郁闷之事。 见状魏林怡轻笑一声,柔声说道: “既然公子似乎还未曾有什么好的想法,那不妨先听听小女的拙见?” 第14章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 张景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魏林怡竟如此为自己着想。 “姑娘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魏林怡却是盈盈一笑,秋波慧眼看向张景,不急不忙地问道: “听闻公子先前在那冰心湖诗会之上,还摘得了魁首?” 张景摆了摆手,自嘲一笑:“虚名而已。” “公子是淡泊名利之人,但这名声却并非一无是处。” “驱赶赵家兄弟,是权势滔天之名;吟诗作对,则是文采横溢之名。” “不同的名声,则有不同的成效。” 魏林怡缓缓解释道。 听闻此话,张景则是若有所思。 他微微颔首,看向魏林怡,轻声问道: “姑娘是认为,这才华横溢之名能盖过权势滔天之名?” “市井百姓,面对权贵,或多或少,都有些惧怕。公子不仅要利用好这才华的名声,还要让众人知道你的身份并不会危害到他们。” “那这又该如何去做?”张景有些疑惑。 却见魏林怡莞尔一笑,径直站起身来,柔声道: “公子如今施展起来或许还有些困难,但……不是还有我么?” 话音刚落,魏林怡便向着外面走去,张景虽然困惑,但也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魏林怡推开门后,外面跟来的随从已然分列两侧,竟还搭起了许多小巧桌台,上面摆着许多香囊荷包。 “姑娘这是……”张景属实是大吃一惊。 魏林怡回过头,盈盈笑道:“公子于我有恩,林怡自然要帮些小忙。” 随即她转过身,面向街道上些许驻足的看众行人,声如莺啼: “各位父老,小女魏林怡。先前得了顽疾,幸得张神医救治,今日张公子开设医馆,还望各位能捧捧场。” 此言一出,周围渐渐又围起了许多看客。 “快看快看,那就是魏家小姐!” “听说她之前还卧病在床,足不出户,没想到如今看上去竟是已经痊愈了!” “难不成真是这年轻郎中治好的?” 周边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各位!张神医不仅是我魏家恩人,也是我魏林怡的结交好友。” “今日我们两人一齐,为大家准备了些香囊荷包,里头都是苍术和艾叶之类的安神草药。” “端午将近,还望大家身体安康。” 随着魏林怡话音落下,街道的看客纷纷喝起彩来。 众人皆知,沂州知府魏良为官清廉,与民同乐。 虽然对着魏家小姐没那么了解,但如今看来,应当也是友善随和之人。 故而众人交流起来,便也想通了为何赵家兄弟在张景面前都讨不了好,原来张景是和这魏家关系密切。 于是那些街坊邻居也渐渐放下了戒心,笑着上前去讲了几句好话,便排队领起了香囊荷包。 魏林怡见状也是面露欣喜,嫣然笑道: “大家莫急,都会有的。今日不仅除了赠送香囊给大家,来医馆看病也会打上七折。”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欣喜。 而张景闻言却是哭笑不得,难怪自己不善经营,谁能想到行诊看病还能打折。 但偏偏这些市井百姓就吃这一套。 几个妇人试探着走近了些,问张景是否真的可以给她们这些普通百姓行诊。 看来她们还是有些担心张景身份尊贵。 张景见状急忙将几人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开始认真地行诊看病。 有了领头羊,其余的看客行人中,一些着实身有病患之人也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排队候诊。 眼见着张景的医馆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魏林怡自然是心满意足,看着张景认真行诊的样子,眼神中满是温柔。 …… “魏姑娘今日真是帮了张某一个大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直到黄昏,张景才将所有的病患给看完诊,白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魏林怡闻言俏脸一红,低头轻声说道: “小女的顽疾都是公子治好的,还要如何报答?莫非还要你……算了!改日再来我府上替我复诊一番便是。” 张景有些惊讶——就这么简单? “自无不可,日后若是魏小姐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吩咐张某,今日多谢了。” “谢谢谢!你就会嘴上说谢么?我走了。” 魏林怡娇唇一翘,像是生了气,竟就此向外走去。 只剩下愣在原地的张景目瞪口呆——这女人变脸也太快了吧?根本无法反应啊! “姑……姑娘慢走。”他挠挠脑袋,朝着魏林怡的背影大声喊道。 收拾一番之后,锦绣街上已是华灯初上,烟火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张景正想着出去犒劳犒劳自己,却又看见一行书生打扮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只见他们手中还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临近了,为首一人走上前,朝张景作揖说道: “张公子,这是茂叶书院向您的赔礼。副院长说,会在一个月之后的京城庆典上与其他三大书院一齐布告天下,给您赔罪。” “院长还说了,书院里黄白之物极度稀缺,唯有些书籍秘典作为赔礼,还望诗仙莫要怪罪。” 张景摇了摇头,和气道: “无妨,就放在这边吧。劳烦你们回去之后,替我向副院长道声谢。” “这些东西也莫要说是赔礼,就算是你们书院送我的礼物。” “并且我也不是真的要你们书院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我赔罪,那天之事不过是意气之争,都是文人,没必要苦苦相逼。” 为首之人听闻此话,又是恭敬作揖,摆摆手,身后几人便将东西放下,告辞离去。 紧接着,其他三个书院都派了人来,张景也将那些话复述几遍,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毕竟昨日想通了之后,张景心中怒火早就消散了,此前种种,的确也就是他所说的意气用事。 若不是人家威胁要砸自己招牌,倒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如今赔了些礼,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张景送完众人,只感觉自己肚中饥肠辘辘,找了间上档次的酒楼,独享一桌美食。 他却不知,还在沂州的二公主周幼宁,看着手中的纸张很是羞怒。 上面正是张景所作的《沁园春》。 “这个死张景,不去好好想想我让他作的诗,反倒把这些老学士给哄开心了!” “青虹!张景今日又做了些什么?现在在哪?” “回公主,张公子今日医馆开张,十分热闹,此刻正在香满楼喝酒。” “还有时间喝酒?走!去找他!” 第15章 生意红火 香满楼是沂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来往宾客,数不胜数。 此时的张景正独自坐在一间雅阁内,一边欣赏着窗外的冰心湖夜景,一边独饮美酒。 “虽说过程有些波折,但好歹也是将这医馆开起来了。” 张景喝了口杯中酒水,心情甚好。 “砰砰!” 此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紧接着不等张景开口,外面的人就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张景身前。 “张景!你好大的胆子!” 周幼宁冷声喝道。 张景睁开醉眼朦胧的眼睛,却是丝毫不惧,淡淡一笑道: “怎么了?大人。” “还敢问我怎么了?本公子让你作诗你不作,还跑去给书院的老学士作词!现在又来这香满楼喝酒?” 张景闻言才摇摇晃晃地起身,朝周幼宁拱手道: “大人你这就错怪在下了,谁说我没有给您作诗?” “哦?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作好了?”周幼宁有些惊讶。 其实她并非真的来找茬,只是想急着看看张景是否每首诗都是那般名动天下。 “自然作好了,今日大人莫说要一首,就是三首五首都不在话下!” 张景咧嘴一笑,显然已有些醉意。 “又大言不惭!” 周幼宁俏脸一冷,刚刚才冒出几分的关切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傲娇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你做不出来,就……就要受罚!” 张景闻言坦然一笑,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繁华的沂州夜景,朗声诵道: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等等!” 一词还未诵完,周幼宁就喊停了,面露幽怨道: “我要的是有关沙场征战的,没让你写江南风光!” 张景有些尴尬,刚刚属实是有感而发,他清了清嗓,重新吟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诗诵罢,周幼宁两眼放光,正要夸赞,却听得张景继续念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 “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见此情景,周幼宁和身边的青虹白婧目瞪口呆。 周幼宁咽了口口水,急忙挥了挥手,让两人去拿纸墨将其记下。 “莫非此人真是诗仙转世?随口吟出的诗词就能冠绝天下。” …… “如今有了这些诗词,在京城庆典上定能博得众将士们的喜爱。” 周幼宁看着满满当当的两张宣纸,心满意足。 “呼——” “咿呀!差点把你给忘了。” 周幼宁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打呼噜的张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羞涩。 随即脱下了自己的罩衫,给张景盖上。 “公主……” 青虹见状有些欲言又止。 大铭公主是何等身份,岂能如此行事? 但周幼宁却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轻声说: “此人乃是我大铭至宝,怎可让他受了风寒。青虹,你送他回医馆吧。” “是,公主。” …… 刺眼的阳光透过帘布撒在了张景的脸上,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我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喝酒么?” 张景揉了揉脑袋,有些发懵。 他踉跄着起身,去给自己抓了点解酒清神的草药,想着煮些药汤喝。 可刚将那炉火点上,张景却透过纱窗瞧见外边人头攒动。 于是他急忙推开医馆大门,却顿时间惊掉了下巴—— 只见医馆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看样子,估摸着都是来看病的。 为首几人看到张景开门,兴奋极了,大声喊道: “神医开门了!神医开门了!” 故而后面的百姓也都跟着吆喝起了,情绪激动。 “张神医啊,我家老母十几年没治好的疟疾,昨日来您这瞧了两眼,抓几副药喝下去还真就好了就许多!于是今日我便带家中小妹也前来诊病。” 当头之人恭敬地对张景说道,语气里满是崇敬和感谢。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既然大家久等了,那我这就开始行诊。” 张景朝众人微微一笑,随即便拉开了大门。 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是有些打鼓——瞧这阵势,不会要忙到半夜吧?要知道前世他可最痛恨加班了! 真是自作孽啊! 于是张景一边欲哭无泪一边开始尽心尽责地行起诊来。 …… 正如那冰心湖的涟漪,张景的精妙医术便在沂州城的百姓的嘴中口口相传。 随着素心医馆门前排起的长队蜿蜒至街角,青衫青年几乎每日都是忙得额角沁汗。 药香混着艾草气息在锦绣街上浮沉,连檐角铜铃都像是沾染了几分济世仁心,清脆悠扬。 可这平静日子不久,在某个人迹稀少的雨夜,张景医馆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大人?您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张景急忙起身相迎。 “我明日就要回京城了,今日来此是想再问你一次,当真不与我同去?” 清澈嗓音从黑色面纱下传来,此人赫然是周幼宁。 张景闻言微微一笑,温和答道: “上次就与大人说过,小人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守着这一亩三更地已是满足,就不去京城了。” “那就随便你。”周幼宁冷哼一声,随即又浅笑道: “不过也是,瞧你这小医馆开得倒是蒸蒸日上,每日来此之人那是络绎不绝呀!” “今日我来,还有一物想要交予你,想必有了它之后,你的医馆便会更加出名了。” 说罢,周幼宁摆了摆手,身后青虹便递上来一块用黑布包裹着的长条方形物件。 张景接到手中,便就心中了然,苦笑道: “大人这是何必……” “不用多说!名声一物并非全然无用,你若是不喜欢也要收下,说不得哪天就会用上呢?” 周幼宁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带着两名随从就径直朝外走去。 张景抬首目送,诚恳说道:“张某谢过大人好意。” 而刚走出医馆,青虹便急不可耐地朝周幼宁说道: “公主,此人怎能劳烦您亲自送那牌匾过来?并且他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周幼宁闻言轻轻一笑,拍了拍青虹脑袋,笑着说道: “你不懂,他与我而言,可是有大恩呢!” 第16章 定风波 锦绣街上,天朗气清。 “来来来,您的号牌请拿好。” “哎哟,都到三十号了!还是来晚了呀!” 素心医馆前,许浒正拿着一打号牌给来看病的病患们分发着。 有不知晓缘由的,问了几句才晓得,原来这里面的张医师近日立下了个规矩—— 每日行诊只看五十人,之后的除非是急诊,否则就得等明日。 许多人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只觉得这郎中好大的架子,又不是偏这儿看不可了! 后来又听旁人一说,才知道原来这张医师乃是神医,甚至在整个沂州都赫赫有名。 这样一来,来这素心医馆的人竟是不减反增,每日来人只见多,不见少了。 “庸医!庸医啊!哎呦!” 就在众人拿着号牌谈笑着排队候诊时,外面却传来一道道叫苦声。 众人纷纷疑惑望去,只见是一个老妇人,身边还有个青年搀扶着,想必是母子二人。 “庸医!给我滚出来!” 那青年对着医馆里边大声喝道,瞧那样子很是怒不可遏。 他这一闹,张景很快就知晓了,便闻声走了出来。 那青年见状,又是咬牙切齿,指着张景怒骂道: “该死的庸医!昨日我母亲来你这看病,不知你胡乱开了什么药方,竟害得她病情加重,整日上吐下泻,真是庸医误诊啊!” 此言一出,在场围观的众人都是惊疑不定——不是说这医师是神医么?怎么还将人家误诊了? 而张景此刻却是坦然自若,朗声说道: “昨日这位老人家的确来我这看过诊,但也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 “我给她开的药都是驱寒保暖、安神补脑之物,不可能会使其上吐下泻。令堂莫非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你纯粹就是在狡辩!我把你开的药方拿到翠阳街的药铺里去看了,他们都说是胡乱用药!事到如今,你还想蒙骗?” 青年勃然大怒,大声喝斥着。 张景眉头一皱,这显然是无稽之谈了,莫非是有人要陷害自己? “我就说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是神医,看来怕真是误诊出事咯!” “你忘了他和那魏府关系密切吗?所谓神医,怕就是人家帮他造势来的,实际上没有多少真本事。” 外边的看众真乃是见风使舵,张景瞬间成了这墙倒众人推的对象。 眼见着局势愈来愈坏,一旁的许浒正要劝张景先关了铺门,却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颤抖。 难道是地震了? 他抬眼望去,却见锦绣街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朝这边蜂拥而来。 这什么情况? 许浒见状大吃一惊。 不会是……恩人料到今日这事,请来的打手吧? 想到这,许浒咽了口唾沫,偷瞄了眼张景,却发现自己的恩人也是一脸疑惑,这才放下了心。 可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呢? “请问沂州诗仙是在这里吗?” 人群临近,有人大声问道。 众人定神望去,才发觉这些人竟都是些书生学子的装束。 “什么?沂州诗仙?这哪有什么沂州诗仙啊,诸位莫非是弄错了。” 此时医馆隔壁的绸缎铺里,屠轩又走出来凑起了热闹。 “没有么?明明是说就在这沂州锦绣街上呀!据说是位叫做张宁的公子。” 屠轩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张宁?定是搞错了……” 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是这位!是这位!我有他的画像。” 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喊道,指向了张景的方向。 屠轩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张景。 “不会吧……” 他瞬间面如土色,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此情景的张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能猜到,自己的事情定是被那些书院先生散布出去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自己的画像都整出来了。 很快,那一群书生学子便将素心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七嘴八舌地向中间的张景介绍着自己。 要么是求着张景收徒的,要么是说家师想要求见的……张景只感觉有无数唾沫星子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可还没等他缓过气来,众人又开始纷纷嘈杂着要他吟诗—— “诗仙大人!给我们诵首诗吧!” “是啊是啊!诗仙大人,要不就诵那首《沁园春》也行啊!” “……” 张景简直是哭笑不得,任由众人闹了许久,才抬手制止。 “诸位,在下不过平民百姓,诗仙的名声纯属偶然。吟诗作对并非自己强项,也并非我所愿。” “我在这街上,是要开医馆做生意的,并不是和诸位一般的文人墨客,还望大家莫要为难在下,张某在此谢过。” 此话一出,嘈杂的街道上霎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张景,而后便渐渐散去。 “真没想到,大铭好不容易出了个才子,居然甘愿做个小小医师。” 散去的人流里,一个书生摇摇头说道。 “是啊,不过看这张公子也的确不是个追名逐利之人。毕竟人各有志,尊重便是。” 眼见着这群书生急匆匆地赶来,又缓缓地散去。 而原本还站在这里讨伐张景的青年,脸上早已是通红一片,竟是连话也不说一句,便带着老母羞愧离去。 而剩下几个百姓也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惭愧的神情来。 “张神医,是我们误会您了。您身负诗仙之名,才华出众,又怎会误诊啊!” 原来这方古代世界,人们往往都会把品德和才学绑在一起来对人进行评价。 张景闻言摆了摆手,没有在意,他自己倒是没想到这诗仙之名还有如此之效。 …… 若说之前张景的医馆生意红火,那经此风波之后,便就愈加蒸蒸日上,每日都是门庭若市。 只是随着行诊时间越来越长,张景也渐渐发现,在这古代行医有着诸多不方便的地方。 例如行诊一事,若是患者希望即刻治好,那就得动用针灸之术。 但每个人都用针灸来行诊,那每日能不能治完十个人都成问题。 可要是不用针灸,就只有服用草药这一个办法了。 张景注意到前来看病的,多是些市井百姓,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患病,也得拖着病体去干活,又怎能好得快? 张景犯了难。 虽然多数人的病症都只是常见的风寒感冒、跌打损伤一类,但草药毕竟没有前世的西药见效快。 而让张景自己做西药无疑是天方夜谭——既无实验室又无专业设备,更不可能批量生产。 被此事困扰了许久,张景才终于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来。 第17章 有点疼是正常的 “乡亲们,医馆明日歇业一天,还望诸位相互转告,莫要跑空了。” 这日发完号牌后,张景站在医馆前朝众人发出了宣告。 看到众人纷纷点了点头,才转身开始了日常行诊。 “老伯,您身体有哪里不适?” 张景看向第一位走进来的中年人,轻声问道。 只见那老伯也是愁容满面,叹了口气,回道: “唉!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瞒神医,我家离那翠阳街近,先前便也去过那边的医馆,看出来只是染了风寒。” “可我吃了许久他们开的那些草药丸,却不见丝毫效果,这才来找神医看看。” “老伯,风寒一症,本就好得慢。您来了我这,也是得服些草药的。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多多休息才是。” 听闻此话,那老伯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身为铁匠,一家老小都得等着我每日上工才能吃饱饭。我哪能休息?我又哪敢休息?” 闻言,张景也是眼神复杂,叹了口气。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老伯,要不这样,我今日不给你开药了,后天你再来此处,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你快些治好。” 老伯闻言有些惊讶,“不开药?这……” 而张景却是十分自信: “放心吧老伯,我有办法。” 当晚,张景便去购置了些东西——松脂、石灰膏、蚕丝线,还有鱼。 次日,张景的医馆果然没有开业,一些街坊甚至都没有看见张景的身影。 倒是有樵夫在山上竹林看到了他,据说是在找生毛竹做竹筒。 后来张景又去了河边找了些芦苇,才回了城。 路上又购置了些桑皮纸和桐油之类的杂物。 一直跟着的许浒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张景没有解释,只是神秘一笑。 这也让许浒更加好奇。 回了医馆之后,在铺子里边的院子里,张景将准备好的事物一并排开。 先是将做好的竹筒交给许浒,让他涂蜡,反复三次,再放置阴干。 而后,在竹筒上下钻孔,将芦苇管两端裹上桑皮纸,又浸了桐油后插入竹筒上孔。 其中更是加了松脂和石灰膏使其密封。 紧接着,又将芦苇管、鱼鳔囊、羊肠衣管三者相连,其中又是掺杂了许多鱼胶类的粘合材料。 最后,张景带着许浒将几根鲤鱼背鳍硬刺,用砂石磨出中空,每根都是四公分长短。 这一步尤为困难。 最后两人一共也才磨出了两根,其余的又去找了专业的工匠。 据说真要按要求全部磨好,至少得花费五六日时间。 不过此时有这两根来做实验,也就足够了。 第三日,张景的医馆重新开业,而那位铁匠老伯也来到了这里。 张景将他引入一个侧室,里面摆着几张椅子,而椅子旁又有木架,这也是张景先前吩咐许浒去找来的。 那老伯见状正要询问,却听闻张景笑道: “老伯,这是我新制作的治疗方式,您先请坐。” 老伯虽是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随即张景拍了拍手,一旁的许浒便一手端着只竹筒,一手牵着连接好的芦苇管走了过来。 张景接过竹筒,瞅了眼里面的草药汁——那都是他自己做的。 而后帮着一起将那竹筒放在了木架子上,随后拿过连在一起的芦苇管。 老伯这才看清那管子的另一头竟然是根明晃晃的针。 “神医这是做什么?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针灸之术?” 老伯倒是没有多害怕,毕竟他也从未见过针灸。 张景笑了笑,回道: “不是,但此法也不输那针灸之术。” 随即,张景在老伯手背上涂抹了些葱白汁,以作消毒之用。 紧接着,他拿出了芦苇管上连接着的鱼刺针,找到静脉之后,将其迅速刺入,最后再用一小截纱布将其贴住。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位老伯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就已经完成了。 而张景也是满意一笑,虽然他前世是个中医,但在刚刚入行的那几年,也做过这些琐碎之事。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的手也没有生。 “许浒,你在这里照看,若是里面的草药液要没了,记得来喊我。” 张景吩咐了一声,便回去继续行诊了。 等到看完了十几个人,这侧室却是没有丝毫动静。 张景伸了个懒腰,心想这水怎么还没吊完? 于是他起身去往侧室,却在半路就听得里边呼噜声如雷。 张景急忙进去一瞧,两人在这阴凉舒适的侧室里睡得很是香甜。 再看那老伯手上,一片鲜红。 …… “咦?神医,治疗结束了吗?我手上咋这么多红色的东西?” “哦,没事,那是我精心调配的药液。”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为何我这手背上有些疼痛。” “有点疼是正常的,那证明您的病应该马上也要好了。” 张景一边给老伯手上包扎着,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闻言老伯很是高兴,还说要将这奇特疗法说与众人知道,张景听的则是额头冒汗。 当天夜里,张景苦思许久,才对许浒吩咐道: “明日,你去买这些东西……” 之后来医馆看病的患者,张景都没有再让他们去用自己制作的工具来治病。 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天之后,张景在发放号牌的时候走出了医馆,向众人介绍道: “今日起,凡是风寒感冒、肺痨咳喘的,都不用开草药了。我制作了一个新的诊疗方法,大家尽可来试试。” 听闻此话,众人纷纷点头,愿意前去一试。 “真好啊,正值季节更换,早晚温差极大。这惹了风寒许久都没好,没想到神医有了新法子,我定要去试试!” 随着张景这几日的忙活,那侧室里的位置已经能容得下十余人了。 而此刻坐在里面就诊的人已经是满满当当。 “神医,我看您这装药液的袋子怎得有些像猪膀胱啊?” 闻言张景嘴角一抽,僵硬笑道: “兄弟怕是认错了吧?那可是上好的透明蛇蜕,是方便大家看着自己的药液有没有滴完的。” “原来如此,不知神医发明的这项疗法叫做什么呢?” “就叫……吊水!” 第18章 山雨欲来 随着张景将那前世的吊水之术进行多次完善之后,素心医馆的口碑也是愈来愈好了。 如今不仅是沂州,就连带着隔壁的渭州、沧州也都得知了这么个神医,发明了这么个技术。 于是有许多外地的病患都慕名而来,寻求张景的救助。 不仅如此,竟然还有很多医师郎中,得知了张景创造的那吊水之术后,也都纷纷跑来学习和观摩。 张景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他如今也算是两世从医,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之事。 若是知晓高端医术的医师能多些,百姓之苦也自然会少许多。 这日张景照常向新来的几个渭州郎中介绍着自己的输液室,却听得外边哭喊声传来: “张神医!张神医!救救我家孩儿吧!” 众人闻言急忙纷纷走了出来,向说话之人望去。 只见是一位身上有许多水渍的妇人正急匆匆站在医馆大堂里,气喘吁吁。 同时,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位不足十岁的稚童,同样是浑身湿透。 只见那稚童双眼紧闭,四肢无力地垂落下来,头发上、衣服上都有许多水珠正向下滴落。 他赫然是溺水了! “神医啊!救救我儿吧!” 妇人见到张景走了出来,带着乞求的目光向张景说道。 而那些跟在身后的郎中见此情景,对视几眼,都是摇了摇头。 溺水之人本就难救,何况看这稚童似乎都已经没了呼吸,怕是更无生还可能了。 那妇人见状心里一急,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又向张景哭喊道。 张景并没有想许多,他见状也是急忙上前察看,同时嘴里还安慰着那位妇人。 随即张景伸手探了探那稚童的脉搏和鼻息,发现已然十分微弱,他不再犹豫,脱掉稚童衣服,自己也抡起了袖子。 只见他双手交叠,用手掌根部置于稚童胸口,双臂伸直,垂直向下按压。 按压三十余次后,张景简单清理了一下稚童口腔内异物,采用仰头抬颌法开放气道,接着就是人工呼吸。 身边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张景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有些惊讶——他们可从未见过如此救治之法。 但接下来,他们便从惊讶变成了目瞪口呆。 因为随着那稚童呛出几口水后,竟然渐渐恢复了呼吸。 张景再如此循环几遍后,才停止了此套动作,起身擦了擦汗。 “谢谢神医谢谢神医!不……救命恩人!你是王浩的救命恩人啊!” 那妇人将稚童抱进怀里,在感受到王浩的体温渐渐回升之后,激动不已,又要对张景磕起头来。 张景见状急忙将她扶起,好生安慰了一番,才送走了二人。 紧接着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些邻州医师崇拜的目光。 “张神医,您快跟我们说说,这是什么医术啊?” “对啊对啊!竟然能将溺水之人起死回生!您快教教我们!” 张景微微一笑,脱口而道:“此术名为——心肺复苏。” …… 几日后,魏府。 “咦?今年我沂州溺水而亡之人比起去年,竟然少了足足七成!这是为何?” 魏良看着手中的地志,欣喜之中掺杂着几分疑惑。 “爹,你不知道,这多亏了之前来我们府上的张神医。” 一旁的魏林怡轻声笑道。 “多亏了他?为何?” “张先生在我们沂州开了家医馆,并且还创造了许多新奇的医诊之术,例如吊水、心肺复苏。” “而这心肺复苏正是救治溺水之人用的,甚至还能将溺水之人起死回生!” “果真如此厉害?” 魏良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相信,而后又是感慨道: “那此人于沂州可是有着大恩呐!” “要知道往年每到夏日,溺水之人数不胜数,如今不知被他救活了多少人命。” “这样吧,他的医馆在何处,爹爹去拜访一番!” …… “乡亲们,今日教大家的,叫做八段锦,也是有强身健体之效。” “张神医呀,昨日那五禽戏大家还没学熟练呢!咋就学新的了?” “好,那便再带大家做几遍。” 看着医馆前做操的众人,张景温和应道。 自从先前将那心肺复苏教给邻州医师后,张景便也把这个术法传授给了普通百姓。 毕竟在前世,这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急救知识。 不仅如此,张景还想到,许多前世有名的医学知识也可以教给这些人们,好让大家提高体质,强身健体。 就例如正在教授的这套《八段锦》和《五禽戏》,那可都是前世赫赫有名的医学运动。 “知府到!!” 就在张景像个领操员般带领众人做健身操时,街道上一道声音传来。 来人正是那乘坐马车而来的沂州知府魏良。 众人急忙散开,不敢怠慢。 随即魏良下了马车,笑眯眯地看向张景。 “先生真乃悬壶济世,不仅通天医术丝毫不吝啬,还传授百姓医术疗法,我沂州有你真是百姓们的福气啊!” “魏老爷过谦。” “叫什么魏老爷?我还年轻,叫魏叔就行。” 魏良哈哈一笑,拍了拍张景肩膀。 之后张景又带着魏良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医馆,而知府老爷也是对其赞不绝口。 直到临走时,魏良又转过身,认真看着张景,端详了片刻,才说道: “人们不一定记得谁治好了他们的病,但一定会记得谁救了他们的命。” “先前百姓夸赞你是神医,除了的确是你医术高超,但也并非没有林怡的面子在里头。” “而如今却不一样了,你挽救了许多将死之人的性命,是真真正正的神医了。” “但与之同来的,还有别人的仇恨。或许你从未得罪过谁,但在不知不觉中,会触碰到许多人的利益。” “冰心湖里的水不浅,沂州城里的水只会深,你要做好准备。” 张景听完了这番话,慎重地点了点头,恭敬作揖道: “多谢魏叔提点,张某知道了。” 似乎是要印证魏良所说的话一般,在他走后的第二日,张景的医馆上就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第19章 风满楼 黑云如幕布般压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闷雷骤然轰响。 闪电划过天际而发出来的银光,照亮了赵青松的侧脸。 一片惨白。 他站在素心医馆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朝下坠落,身后是槐树枝桠在闪电中狂舞的影子,狰狞而又恐怖。 “赵公子,莫非又是来讨回铺子的?” 张景眼神冰冷地看着赵青松,寒声问道。 “扑通!” 出乎意料的,赵青松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任由豆大的雨水抽打在自己脸上,一言不发。 “你这是何意?”张景皱眉问道。 “求张神医,教教我母亲!” 赵青松嘶哑着嗓子喊道,随即重重地向下磕起头来。 雨水顺着赵青松的脊梁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晕开。 张景垂目望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纨绔。 就在十几日前,此人还带着恶仆围堵医馆,扬言要收回铺面。 张景转身朝医馆深处走去。 “张神医……张神医!救救我娘吧!只有你能救她了!” 赵青松见状脸上顿时浮现出凄惨的神色,身体也是止不住地颤抖。 随即他无比痛苦地低下头,埋在双膝里,心中已然是万念俱灰。 “令堂现在何处?” 闻言赵青松猛地抬头,泪水混着雨珠从鼻梁滑落。 只见张景一手提着医箱,一手持两把油纸伞,脸上镇定自若。 “就……就在赵府!车马已备好……” “走!” …… 马车在雨夜里疾驰,车轱辘将地上雨水碾得稀碎。 张景正在车内闭目养神时,耳畔却忽闻赵青松哽咽声: “一个月前母亲突发癫症,时常口出胡言,时常惊厥呕血。” “我去了翠阳街的大医馆请了大夫,开的药却是毫无作用,病情甚至恶化了许多。” “我母亲她……她如今只能卧病在床,昨日那大夫看过之后说只剩了几天光景……” 很快,马车便到了赵府门前。 赵青松抹了两把脸,便带着张景朝屋里狂奔。 “娘!娘!你怎么样了?我带医师来了!” 赵青松二人径直走进了一间装潢华丽的寝房,床榻边上已经坐着一人,正是赵平。 “青松,你把他给请来了?” 赵平站起身,看向进来的二人。 “哥,母亲她怎么样了?” 赵青松急切问道。 而那赵平只是摇了摇头,随即他又走到张景面前,平视着他,缓缓说道: “铺子一事,是我们的错,还望大人莫要怪罪。若是今日能不计前嫌,施展医术,救家母一命,我赵平可以将自己的命换给大人。” 闻言赵青松和张景都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哥!你怎么……” “闭嘴!”赵平狠狠地打断了一旁赵青松的话头,“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 “不用了,我会尽力的。” 张景说完这话,便再没有多说,而是径直走到了床榻边。 床上的那位赵夫人已然是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张景顾不得许多,急忙搭脉查看。 随着他闭上眼感悟着脉象,眉头也是渐渐皱起。 病情十分严重了。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朝赵家兄弟问道: “令堂先前吃的是什么药?” “是……偏仁医馆开的药,快去把药方拿来!” 赵青松对手下人吩咐道。 而一旁的张景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办法,眉头紧锁。 “少爷!拿来了!” 赵青松急忙接过药方,递给张景。 张景略微一看,心中更是疑惑了: “虽然效果一般,但毕竟也会有些改善的啊?为何吃了之后还变得如此严重?” “你们是煮给夫人吃的么?”张景问道。 “没有煮,是医馆自己做好的药丸。” “药丸?拿给我看看。” 张景伸手接过赵青松递过来的药丸,将其捏碎了,在放到鼻尖一闻。 “奇怪,这里面的药材味也太淡了吧?白薇的味道甚至都闻不出来……等等!怎么还有泽漆?” 张景瞳孔骤然一缩,再细细一闻—— “果真是泽漆!” 赵平脸色也有些不对,轻声问道: “有什么不对么?” 张景凛然道: “若是正常人服用此物自然是无害,但令堂的癔症加上这株草药,便是毒上加毒!” “更重要的是,”张景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这药方里可并没有这味草药!” 闻言,赵家兄弟二人皆是瞳孔一震。 赵平接过药方端详片刻,随即脸色变得无比阴沉,朝手下人吩咐道: “去把偏仁医馆给我围了!” 张景放下手中药丸,死死蹙眉。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 “这次行针我并没有十全把握,因为不仅得先放血将毒素逼出来,之后还要再根治癔症。” “你要治么?” 赵平神情复杂地思索了许久,才咬牙道: “治!” …… 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未停歇。 骤雨像是给天边夜幕挂上了一层帘幕,随即又被银蛇般的闪电猛地撕开。 叫人心神不宁。 而此刻的张景正屏息凝神,缓缓在赵家夫人身上插下一根又一根的银针。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双手更是不敢有丝毫颤抖。 一旦有了分毫偏差,这位赵家夫人就会当场毙命。 因为张景此时所施展的,乃是鬼门十三针! “拿唾盂来!”张景喊道。 随即,只见那赵家夫人口中呕出了许多鲜血,其色竟然是呈现乌黑的模样。 “娘!”赵青松见到此景,在一旁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给我停!” 随着张景一针插入关键窍穴,赵夫人顿时止住了呕血之势。 紧接着,张景又将银针拔出,站到一旁。 “好了?”赵平疑惑问道。 张景摇了摇头, “先给夫人换身衣裳,擦擦脸,我待会再施一针。” 片刻之后,张景擦了擦额头涔出来的汗水,继续开始行针。 而这次,他手中只有一根银针。 “这次怎么只有一根?” 赵青松有些奇怪。 “因为此针名为——乾坤一针!” 张景眯眼寻到所在穴位,随即手如闪电般飞速刺下。 “咳咳!” 一针刺下,那赵夫人竟然开始缓缓苏醒了! “娘!娘!” 赵青松见状十分欣喜,急忙扑上前去,握住母亲手掌。 而张景也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扭头望向窗外,发觉雨竟是早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