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冰鉴散着丝丝凉意,胤禛的指尖在龙案上叩出沉闷的声响。高毋庸屏息凝神,看着胤禛狼毫笔尖悬在明黄绢帛上方寸许,一滴浓稠的朱砂墨在笔尖颤颤欲坠。
最终执起御笔的手在明黄绢帛上重重落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六宫承训,母仪攸关。瑶贵妃余氏,温恭淑慎,懿德彰闻,侍奉宫闱,克尽敬顺。其性柔嘉,其行端谨,上奉慈闱而孝养备至,下抚宫嫔而恩义兼施。椒庭之内,咸仰其贤;兰掖之中,皆称其惠。
皇四子弘历,天资颖悟,器识宏深,孝悌之心,日就月将。今特命记名于瑶贵妃膝下,以承慈训。
自今以往,弘历当恪守子职,朝夕问安,以尽孝道……
所有应行典礼,着内务府会同礼部详议具奏。其日用供给、宫分仪注,俱照皇子生母例行。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拿去用印。”胤禛将圣旨一推。
“奴才遵旨。”老太监慌忙跪伏,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
就这样弘历成了余莺儿的儿子,圣旨传到宫里的时候,那些个还健在的嫔妃只想问问皇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侍奉宫闱?其性柔嘉?孝养备至?恩义兼施?
她瑶贵妃做到哪一点了!!!
王钦捧着冰镇酸梅汤走在九曲回廊上,袖袋里沉甸甸地坠着方才内务府总管塞来的翡翠扳指。
两个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个替他撑着伞,一个捧着装满了各色荷包的漆盘——那都是今晨各宫管事巴巴儿送来的“孝敬”。
他望着远处金灿灿的殿宇飞檐,忽地想起去年此时——那时他跟着四阿哥去内务府领月例银子,还被个看门太监用扫帚赶了出来。
如今倒好,连敬事房总管见了他,都得赔着笑脸喊一声“王公公”。
“风水轮流转呐……”他摩挲着袖中冰凉的翡翠,突然笑出声来。
四阿哥手段确实高明,真的讨得了贵妃娘娘的欢心,如今他王钦也是一朝就成了红人呀!
“爷的福气在后头呢……”他哼着小曲儿往前走,漆盘里的荷包叮当作响,像极了富贵荣华的敲门声。
圆明园西偏的竹韵轩内,弘历斜倚在紫檀圈椅上,指尖沿着圣旨上“瑶贵妃抚育”几个朱砂字反复描摹。
朱砂沾了汗,在指腹晕开一抹猩红,像极了那日余莺儿鞋尖上晃动的珊瑚坠子。窗外蝉鸣震耳,却压不住他喉间溢出的低笑,那笑声渐渐变得癫狂,惊得檐下铁马叮当乱响。
“贵、额、娘。”
他忽然用指甲狠狠刮过那三个字,铜镜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唇角噙着笑,眼里却翻涌着晦暗的漩涡。案头那串紫檀手串被烛火照得发亮,金丝纹路里还缠着几根细软青丝,不知是何时勾缠进去的。
“您说……儿臣配不配得上这声‘额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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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紫禁城热得像蒸笼,皇后灵前的冰盆早化成了温水,连素蜡都软塌塌地弯了腰。众妃嫔跪在蒲团上,孝衣被汗浸得透湿,脂粉混着泪痕在脸上冲出沟壑。
胤禛把弘历记在余莺儿名下的旨意就是这个时候传进来的。
当时灵堂内顿时一片死寂,随即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别的嫔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能感慨一句,瑶贵妃现在直接白捡了一个儿子,成了膝下有子的贵妃娘娘,地位更加坚如磐石,皇上对贵妃可真上心,事事都能想到瑶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