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弘历上午完成课业,午后又要去澄瑞堂请安。
弘历站在斑驳的铜镜前,仔细整理着衣冠。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靛青色暗云纹常服,腰间系一条月白色绣金线绦带,整个人显得儒雅俊秀。
“爷,您看这领子可还服帖?”王钦双手捧着铜镜,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铜镜沉重,他已举了半刻钟,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
他不是很明白四阿哥怎么对于去见瑶贵妃这么上心,别的奴才猜测四阿哥是的了贵妃的青眼,所以有些人开始对四阿哥客气起来,但是他贴身伺候四阿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吗?
四阿哥明明每次回来膝盖都跪的乌青,这哪是什么贵妃的青眼,分明是贵妃的折辱呀。
弘历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侧头,从不同角度审视镜中的自己。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边缘。他伸手抚平衣襟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又理了理袖口。
“王钦。”弘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要怎样才能……出人头地?”
王钦有些错愕,他伺候弘历多年,深知这位四阿哥心思深沉,从不与人交心。今日这般直白的问话,着实令他措手不及。
“爷,这……”这让他怎么说呀,感觉说什么都是痴心妄想。王钦眼珠一转,谄笑道:“爷说笑了,您可是龙子凤孙,哪需要……”
“我要听实话。”弘历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得王钦脊背发凉。
王钦咽了口唾沫,铜镜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颤抖声。他偷瞄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奴才斗胆,这宫里要想出头,要么有圣宠,要么……有靠山。”
“靠山?”弘历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串紫檀手串,凑近鼻尖轻嗅。那上面余莺儿的香气已经淡了许多,却仍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就像那个女人,看似无害,实则蚀骨入髓。指尖划过手串上的金丝。“比如……当今最得宠的贵妃?”
“哐当”一声,王钦手中的铜镜差点脱手。他慌忙稳住,脸色煞白如纸:“爷,这话可说不得!那瑶贵妃可是……”
“是什么?”弘历逼视着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啊!”王钦急得直搓手,“之前她还在皇上面前进言直接杖毙了一个宫妃,现在宫里皇后娘娘暴毙,宫里的嫔妃接连出事,宫里头都传……”
弘历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王钦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下。
“好一个‘吃人不吐骨头’!”弘历止住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王钦,你说得对。但你可知道,有时候,被吃掉也是一种荣幸?”
王钦瞪大眼睛,完全听不懂主子话中深意,只能干笑着点头。
弘历也不解释,将手串戴在腕上,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紫檀木与他略显粗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金丝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如同一条条小蛇缠绕着他的手腕。
“去拿纸笔来。”弘历突然吩咐。
王钦如蒙大赦,连忙放下铜镜,取来文房四宝,研好墨。弘历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瑶台”二字,笔锋凌厉如刀,力透纸背。
“爷写得真好。”王钦讨好道,眼睛却忍不住偷瞄那两个字,心中惴惴不安。
弘历盯着那两个字,轻声道:“瑶台月下逢……你说,贵妃娘娘像不像那月宫仙子?”
王钦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讪笑。弘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书写,一首李白的《清平调》渐渐成形。
“云想衣裳花想容……”弘历低声吟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串,“春风拂槛露华浓……”
写到最后一句“会向瑶台月下逢”时,笔尖突然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片黑色的花。弘历盯着那团墨渍,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王钦。”他放下笔,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若是贵妃娘娘愿意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王钦眼睛一亮:“那爷的前程可就不可限量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贵妃娘娘为何要帮爷?”
弘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然是因为……我比其他人更有用。”他转了转腕上的手串,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我会是最合她心意,最听话的“狗”呀。
王钦躬身应是,心里却直打鼓。他伺候弘历多年,从未见过四阿哥这般神情——那眼中燃烧的,分明是欲望与野心的火焰,却又夹杂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