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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似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71章 第171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1章


    这让江美舒怎么回答?


    她抿着唇,“累是累了点,但是能赚到钱,就不后悔。”


    以前她对钱也没这么大的执着,可是自从能一笔笔赚到钱后,她就有些上瘾一样。尤其是看到银行里面增加的存款数字,越存越上瘾啊。


    听到这话,梁秋润默然了片刻,“那如果我在问你一遍。”


    江美舒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当即便打断了他,“别,老梁,我们问这种问题其实没有意义。”


    “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在这一刻,江美舒似乎比梁秋润,更为理智一些,“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像是你热爱你的工作,我热爱赚钱,我们彼此在对方忙碌的时候,互不打扰,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支持了。”


    而不是在对方忙碌的时候,反复内耗,要求对方陪伴自己。


    梁秋润听完,他站在原地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明明像是江美舒这样懂事体贴的妻子,他该高兴的,但是他没有。


    他在这一刻甚至有些自我怀疑。


    江江,到底喜欢他吗?


    梁秋润好几次都想把这句话问出来,但是他没有,梁秋润有自己的骄傲,到最后,他只是看着她。


    盛夏的热浪在翻滚,她面色如桃,发丝贴在面颊上,冷静,柔软,但是若是细看,眉宇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毅。


    江美舒从未依赖过他。


    也从未让他在工作和她之间做选择。


    更没有过撒娇,让他放弃工作来陪自己。


    当梁秋润清晰的认出这件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江美舒从未喜欢过他。


    一想到这里,梁秋润的呼吸都窒了几分,连带着周遭的喊话声,他都没有察觉。


    “爸。”


    梁锐一连着喊了三遍,“爸,你就不能也帮我拿下吗?”


    梁锐觉得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啊。


    “我来我来。”


    陈秘书立马跑了过来,“梁锐,把扁担给我。”


    算是帮梁秋润打了圆场。


    这让梁秋润也有台阶下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梁锐,“你刚喊我做什么?”


    梁锐看了下他,总觉得他爸似乎有些精神恍惚?


    “爸,你生病了吗?”梁锐把扁担给了陈秘书,他骤然得到轻松,便抬手去摸梁秋润的额头,却被梁秋润给避开了,“没。”


    没什么?


    却是不肯在说了。


    若是别人梁锐可能就生气了,但是这人是他爸,他就习惯了,反正他爸一直都这样。


    梁锐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爸,没看出所以然来,又和江美舒对视了一眼,“你惹他生气了?”


    江美舒摇头,一脸惊讶,“怎么可能是我?”


    他们两人全程互动都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那神态就是将要说的话给表达了出来。


    这才是让梁秋润气闷的地方。


    他甚至觉得江美舒和梁锐的关系,都比他好啊。


    只是梁秋润这人闷骚,他才不会说,若是平日里面的江美舒,肯定就注意到了,这会她又累又困又饿,在加上又兴奋货物拉回来了,还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所以心思都没在梁秋润的身上。这让梁秋润的眸色暗了暗,只能像个老黄牛一样光干活。


    小汽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没办法,只能分两趟。


    人先回去一趟,再来拉货,当然要留一个人在原地看守着货物,最后又留下了老黄牛沈战烈。


    烈日下,阳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梁秋润都上车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面守着货物的沈战烈。


    觉得他可怜。


    又觉得自己也可怜。


    那是梁秋润从未有过的,伤春思秋的情绪,而这些都是江美舒带给他的。


    小汽车轰隆到了百货大楼,一箱子一箱子的货物往下搬。沈明英听到动静后,便立马带人过来点货起来。


    一共十箱的货物。


    江美兰留了个心眼,给了八箱出去,喇叭裤自己留了一箱,给出去了一箱。


    电子手表她也留了一箱,打算自己私底下偷偷的卖。


    沈明英点完货,瞧着那后备箱还有,她挑挑眉,“不全部拿下来啊?”


    江美兰点头,“我留一些散货卖,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若是旁人沈明英就要开口批评了,他们是唯一经销商呢,但是因着是江美兰,她又和自己的弟妹是亲姐妹。


    这下,沈明英就不好在说了,她只是淡淡道,“这次是例外,但是如果下次,还想借着百货大楼的销售渠道的话,那就要把货全给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占独家。”


    这就是利益往来了。


    这下,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江美舒站这个也不对,站那个也不对,她急的这会都顾不得困了,恨不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抬手拽了下江美兰的袖子。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从私心上来说,她姐这样扣留两箱子货,肯定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可以做,但是尽量不能摆在明面上啊。


    因为他们能去南方,能顺利进货,可全凭百货大楼开的出行证明和采购证。不然,他们这次肯定无法这般顺利回来,但是回来到了家门口。


    她姐却又单独没收两箱子的货。


    这让她怎么说啊。


    江美兰看到妹妹拽她了,她也不想让妹妹为难,便直接和沈明英直说了,“二嫂,我知道百货大楼给了证件,所以我们才能一路平安回来,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百货大楼占八分,我们自己占两分。”


    “您别觉得这两分多,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这一路,不说九死一生,就说找货源,找人脉一路护着这批货,能够顺利抵达到首都,把货交给百货大楼,这两分货我留着不过分。”


    江美兰站着,她和沈明英直视,“我可以藏着掖着偷偷的把货藏两箱,自己拿去卖,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二嫂,我们辛苦跑一趟货,自己出的本钱,自己找的人脉,我留两箱子给自己不过分。”


    沈明英几乎话到嘴边,“那你就全留着吧。”


    商场想采购货物,绝对不难,只是她把机会留给了江美舒而已,留给了她亲近的人。


    沈明英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她和江美舒之间的情分,就要为了这点利益闹掰了。


    这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场面僵持了下去。


    谁都不让一步。


    江美舒咽了咽口水,“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沈明英和江美兰同时看了过来。


    江美舒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在两位大佬面前,她这个小虾米没啥说的,但是不说不行了。


    不然为了这两箱货,真要是从此闹掰了,对于江美舒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因为这里面不管是她姐知晓未来的生意头脑,还是沈明英现在在百货大楼的销售渠道。


    这都是她们必不可少的。


    缺一个环节,他们的生意就别想顺遂,也别想安稳的搞钱了。


    想到这里,江美舒内心的成算也更稳了一些,她组织好语言,“二嫂,你和我妹妹之间的矛盾,无非是她留了两箱货,而你这边不赞同,对吗?”


    “同样的,我妹妹也认为她辛苦一场,留两箱货是应该的,这才造成了我们双方的矛盾。”


    沈明英和江美兰互相对视了一眼,互相看的不爽。


    但是却都点头哼了一声。


    江美舒先看向江美兰,她说,“其实问题在我们这里。”


    江美兰不这样认为,她柳眉一竖,瞧着就要跟江美舒闹脾气了,她是为了谁啊?


    她是为了她和她妹妹的利益啊。


    江美舒知道对方意思,她苦笑了下,“我们在做生意之前,没有把这件事实现敲到合同里面,也没有约定俗成,所以单方面毁约的是我们,我们没有事先告知对方会截留货物,你说对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几分惴惴不安。


    江美兰却没说话。


    “你到底站谁?”好一会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妹妹说到她心坎里面了,让她无法反驳。


    商人重利,翻脸无情。


    她是这样宽慰自己的,但是妹妹却点出来了,不是。


    是她率先出尔反尔。


    江美舒冷静道,“我谁都不站,我站公平的那一方。”


    “你和二嫂都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偏心你们其中的一方,这都会让对方寒心。”


    这话说的沈明英心里舒服,她嗯了一声,“还是小江懂事。”


    这下,江美兰立马就要炸了,但是却被江美舒按了下去,“我妹也很好,不是她,我们这次也去不了南方。”


    江美兰哼了一声,见到妹妹帮她说话,她这才作罢。


    “没提前谈好就私自截留货物,是我们的问题。”江美舒掐着指头,“那我们现在提前约定好,七五年,七六年,七七年,这三年供应我们不管进货多少,全部归属于百货大楼,而百货大楼也是唯一的一个销售渠道。”


    这话一落,江美兰就要皱眉,但是她很快想到什么,立马又按住了心思。


    “为什么只有三年?”


    倒是,沈明英问了出来,她还以为江美舒会选择和百货大楼,供货一辈子啊。


    毕竟这种销售渠道真的很难找的。


    江美舒心说,当然是因为七八年改革开放,放开管控,一切都会像市场经济靠拢。


    买卖自由。


    这话她现在没法说,只能含糊道,“为百货大楼做三年,如果我们攒够了本钱,未来我们可能要自己单干了。”


    这不是假话,而是真话。


    沈明英思考了下,“也是。”


    “单方面供货三年,我同意,看看她同意不同意?”


    她问的是江美兰。


    江美兰这会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意图了,她嗯了一声,“我不反对。”


    不反对就是同意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三年内进货只供给百货大楼,三年后供货自由。”


    “白纸黑字,立字为凭。”


    沈明英立马找来纸,合同一式两份,很快就签好了。各自保管各自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点货了。”


    江美舒松口气,“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点完货了,到最后分账的时候喊我就成了。”


    她困的不行,真的坚持不住了,而且之前为了劝架,她真是耗尽了脑细胞。


    江美兰知道她的性格,便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和沈战烈负责后续的事情。”


    “让梁锐也和你一起。”


    江美舒嗳了一声,跑的飞快,还不让给好处,“到时候你和沈战烈,一人多那一百块。”


    “这是辛苦费。”


    江美兰一巴掌拍了过去,“就你大方,回去吧。”


    江美舒真是来不及回答,她就上车了,上车就开始睡,下车后,她还想睡,但是梁秋润喊了下她,江美舒困的眼睛睁不开,没办法梁秋润抱着她进去。


    都困成这样了。


    江美舒还不忘把眼皮睁开一线,“洗澡。”


    “洗澡。”


    “臭了。”


    四天没洗澡,在火车上闷着,就像是罐子里面烤火炉一样,真是受不了。


    但是她又困,真是理智和懒惰的挣扎。


    “我给你洗。”


    梁秋润说,“我抱着你洗。”


    一句话瞬间让江美舒的瞌睡没了,“我自己醒。”


    瞧瞧,眼睛吓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了几分。


    “我真的自己能洗。”


    她和梁秋润虽然全垒打了,但是还没亲近到坦诚相待,让对方给她洗澡的地步。


    江美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活力,硬生生的从咸鱼干变成了活鱼摆尾了,一路飞快的跑到洗澡间去。


    这让梁秋润的目光幽深了几分,“见外了吗?”


    可惜,没人能够回答她。


    江美舒这一个澡真是半闭着眼睛洗的,梁秋润在外面等了许久,都四十分钟了还没人出来,但是水声还在哗哗的流。


    他有些担心,便敲敲门,“江江?”


    “江江?”


    一连着喊了三声,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梁秋润下一瞬就做了决定。


    他直接闯了进去,结果就见到江美舒,靠在放衣服的椅子上睡着了。


    旁边的水声哗哗的流,溅在她身上,她似乎也跟没察觉到一样。可想而知,跑羊城的这几天她有多累。


    梁秋润看到江美舒眼睑处,挂着的两片青黑,他内心就是有在多的事情,在这一刻,也都压了下去,他给江美舒披了一张大毛巾擦身体,擦干净后,这才抱着她去了床上。


    盛夏正是最热的时候,光这一活动就满身是汗,更别说刚洗完澡的江美舒了,浑身都是又是黏糊糊的,她不舒服的嘤咛了一声。


    梁秋润便不走了,先是拿了风扇,风扇不能对着头吹,刚洗完澡容易感冒,他便把风扇的方向对着了,她的小腿附近。


    手里在拿着一个蒲扇,给她扇头发。


    江美舒睡,梁秋润便守着,外面梁母来了一次,陈秘书来了一次。


    都被梁秋润给赶走了。


    梁母是要看江美舒,有些担忧她,而陈秘书是喊梁秋润回去加班。


    废话。


    本来就翘班了半天去接人,在去不办公室,怕是文件都能把办公桌给铺满了。


    可惜,向来以工作为先的梁秋润,罕见的拒绝了陈秘书,只给了六个字。


    “我没空,你去忙。”


    陈秘书心说,领导咋没空啊。


    他都看到了,江同志睡着了,领导难不成也跟着陪睡不成?


    一想到这里,陈秘书就发现自己真相了。


    他顿时发现了盲点一样,悄咪咪的退了出去,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该打!”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要是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这可真是


    饭碗不保啊。


    江美舒这一觉睡了二十个小时,几乎是不吃不喝的状态,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实在是之前熬的太久了。


    去羊城的三天四夜本来就没休息好,到了羊城还马不停蹄的去采买,后面回来的三天四夜,还不如去呢。


    为了看着货别被扒手给偷了去,四个人两人一组,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这一觉可把江美舒给睡饱了,她撑了个懒腰,一动,打到了旁边的梁秋润,她愣了下,“老梁,你怎么在啊?”


    梁秋润睡觉本来就浅,他顿时睁开眼,“睡好了?”


    这是问的第一句话。


    江美舒嗳了一声音,“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嘶哑,太久滴水未进的后果。


    梁秋润,“睡到明天早上八点,就二十四个小时了。”


    江美舒,“……”


    “现在是凌晨四点?”


    “对。”不然,他怎么会在床上呢。


    江美舒这会精神头很足,刚准备开口,肚子一阵咕咕叫。


    梁秋润便起身开灯,“饿了?”


    灯猛地一开,照的江美舒下意识地抬手捂着脸,梁秋润顿时站起来挡在她面前,遮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江美舒这才放下手,“好饿啊。”她巴巴地看着他,“我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真的。”


    二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


    “我去厨房给你做。”


    梁秋润穿鞋,见江美舒要跟过来,他抬手制止了,“厨房热,一动就是汗,你坐在床上吹风扇等着就好。”


    “我下一碗凉面过来很快的。”


    江美舒乖巧地嗯了一声,等待投喂,等梁秋润离开后,她看着对着她脚吹着的电风扇,以及放在枕头旁边的蒲扇。


    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内心就好甜,一片柔软。


    老梁这人有缺点,但是他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照顾着她。


    就这点就够了。


    人没有十全十美,江美舒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她吹着风扇,摇着蒲扇。梁秋润便已经从外面进来了,端着一盘切好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瓜,“你先垫下肚子,锅里面的面马上就好了。”


    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西瓜的清甜味。


    那是夏日炎炎中的一抹亮色。


    江美舒的眼睛都跟着发直,都那般馋了,却没去拿,而是选择扑过去抱着梁秋润的腰,蹭了蹭,“老梁,你简直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


    梁秋润摸了摸她脸,语气温柔,“别吃太多,留点肚子吃面,王同志知道你今天回来,锅里面还炖了鸡汤,我一会给你热一碗。”


    江美舒嗳了一声,大眼睛弯着,整个人摇啊摇,“我真幸福。”


    梁秋润看着她这样,也莫名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他的速度很快,一碗酸辣黄瓜葱丝拌凉面,一碗去过鸡油的鸡汤,一碗绿豆水。


    外加一盘子西瓜。


    这里面每一个都是江美舒爱吃的,她起来坐在梁秋润平日办公的椅子上,扎着一个丸子头,也没个形象,一口酸辣凉面,一口西瓜  。


    她咂摸着嘴,“真过瘾啊。”


    “老梁,你是不知道我在羊城的时候,有多馋着一口辣味,羊城那边的人不吃辣都是清淡的,火车上又不敢喝汤水,不敢吃面,怕上厕所。”


    “我那个时候最馋的就是来一口汤,在来一碗两面,在来一口西瓜,那真是快活的不行。”


    她说着,一双眼睛里面闪着星星,带着期盼和向往。


    但是却让梁秋润看的心疼不已,他抬手擦掉她嘴角的芝麻粒,“慢点吃,没人抢。”


    江美舒仰头看着他,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太好吃了,根本忍不住。”


    “老梁,你手艺也太好了。”


    梁秋润摸摸她头,也不说话,只是在她吃完面后,恰到好处的递过去鸡汤。太热了,江美舒喝不下鸡汤,梁秋润哄她,“鸡油都去了,用的清汤煮的嫩瓜瓤子,你若是觉得腻,可以吃点嫩瓜瓤子。”


    嫩瓜子刚好能解鸡汤的油腻。


    江美舒是真饿了,也不嫌了,捧着就喝,一边喝一边吃,“还是首都的饭菜好吃。”


    她明明也没来几年,但是却习惯了这边的饮食。


    梁秋润抬眸,温润俊美的五官被灯光上了一层莹白的釉色,带着浅浅的光泽,很是好看。


    他仿佛是很随意的一句话,“那以后就留在首都可好?”


    江美舒捧着碗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嘟囔一声,“老梁,你在给我挖坑。”


    梁秋润很自然的收碗,他慢慢道,“我的工资能养活你,你不必这般辛苦。”


    他看着也心疼。


    江美舒摇头,她抱着梁秋润的胳膊,像是一个树袋熊一样挂上去,这也让本来在干活的梁秋润,没办法只能停下来搂着她。


    江美舒很认真道,“老梁,我去羊城看了,现在私营的厂子做的太好了,以后国营的厂子没有活路的。”


    梁秋润眸色凝了下,“什么意思?”


    江美舒知道他能听懂,便一字一顿道,“字面上的意思。”


    “老梁,你懂的。”


    “私营厂子做的好,而国营厂子却在磨洋工,到最后你说谁才能存活下来?”


    梁秋润其实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工作繁杂,有一方面就是因此,国营厂子办久了,吃的是大锅饭,拿的是死工资,做多做少都是一样的钱。


    到最后大家势必会磨洋工。


    “你看,你也看出问题了吧??”江美舒搂着他的脖子,说得坦然,“按照这种场景下去,国营厂子在未来会倒闭是时间问题。”


    “老梁,你迟早都会丢饭碗的。”


    “我现在多赚钱,以后我养你呀。”


    第172章 第172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2章


    这话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江美舒说的问题,梁秋润也察觉过,但是有些问题他不敢深想。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时代的问题,是千千万万个国营厂子的问题。


    想到这里,梁秋润的呼吸都跟着急促几分,“你是说,未来可能大范围关门潮?”


    江美舒很不想去触碰这个问题,但是她根据后世的经验,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凌晨四点半,两人抵足而眠,“老梁,你以后有空一定要去一趟南方,尤其是去羊城,你去看看那边小工厂的发展,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说这话了。”


    “我们这次进货的电子手表,你能想到吗?成堆,成千上万,上百万的货物就那样堆积在仓库,而车间里面的工人三班倒,他们拿的也不是固定工资,而是计件工资,大家做的多,就赚的多。”


    “就这一点国营厂子比不上。”


    “而且,我进的服装那个厂子,老板是从香江学的服装设计,又回来继承家里的厂子,她对设计,在到版型,在到计件做衣服,出货找摊贩做零售,老梁。”


    江美舒的声音轻柔,“你说国营厂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如何去和这些私人厂子做竞争?”


    “现在还有政策扶持,有单位撑腰,那以后呢?”


    “老梁。”她看着他,凌晨五点外面已经传来了公鸡打鸣,连带着晨光也跟着透着窗帘照射进来,江美舒能够看到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她抬手摸了摸,有些扎手,声音也跟着低落下去,“在这样下去,如果未来。”


    “全国都像是羊城那样,慢慢开放经济,国营厂子不改变自身的问题,那么它们只有被私营厂子取代。”


    “这是必然的。”


    这是时代的进程,也是社会的发展。


    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九十年代初期,全国大规模的下岗,真到了那一步,才是无药可救的地步。


    向来处变不惊的梁秋润,第一次产生了茫然,他俊朗的面容在黑暗中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我能做些什么?”


    他能做些什么,才能力挽狂澜阻挡大厦将倾?


    江美舒趴在他的胸口,声音温软,“要改革,从大锅饭到计件,要把所有人的利益都挂钩起来。”


    “不过,现在也难。”


    她也有些低落,“肉联厂和别的厂子不一样,猪肉在这个阶段还是紧俏的,而且还是特殊供给,私营厂也进不来,除非。”


    “除非什么?”


    梁秋润坐了起来,他本就没有困意,和江美舒这一聊天,瞌睡彻底没了。


    江美舒,“除非以后养猪场也私营化,这样就导致了公家肉联厂成了笑话。”


    “如果一旦养猪场私营化,那么它就能做一体化。”


    江美舒的这些词对于梁秋润来说,太过陌生了。


    他需要很费力才能理解,“一体化?你是说养猪场和肉联厂合并?”


    江美舒嗯了一声,“是啊,起码我目前看到的趋势是这样的。”她上辈子见到的未来也是。


    当时最大的猪肉企业——牧原。


    便是集养殖和屠宰为一体。


    单纯的肉联厂在后世,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梁秋润沉思了起来,“你让我想想。”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也没打扰对方,而是默默的从床上起来,她睡了快二十个小时,整个人都快睡散架了。


    便在卧室内活动了起来,卧室内的范围太小,她索性开了门,凌晨五点的夏天,这是她许久都没见过的场景。


    天边已露鱼肚白,她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江美舒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早起的魅力。”


    梁秋润也睡不着,穿戴好了,便回答她,“那你以后和我一起早起晨练?”


    江美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行,我还是要睡懒觉。”


    她一直认为每天睡到自然醒,是她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如果不能睡懒觉,那她的幸福将会砍半。


    梁秋润本来压力很大的,看着她这样,莫名的也跟着放松起来,“那你就睡懒觉,我早起。”


    他和江美舒从来都是互不干涉,他们都互相支持着对方的习惯。


    “这还差不多。”江美舒嘀咕。


    梁秋润摸了摸她脸,“我这几天可能要加班,仔细想下你说的事情,我要来如何解决和防范。”


    “这几天你在家就不等我了。”


    本来他还没有这么大的危机感,但是经过江美舒这一说,他反而更有危机了。


    他要把这些事情一一解决下去。


    他身上还有一千多名工人的生计,他要替他们寻找出路。


    也是在为自己寻找出路。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也要忙,去盘账,在加上梁锐快开学了,要替他准备东西。”


    早上六点半。


    梁秋润出发上班。


    江美舒则是头一次在早上这么清醒的,她还去看了一眼梁锐,梁母拦着了她,“他还没醒,和你一样一头扎到床上,到现在都没动静。”


    江美舒,“不喊他了。”


    她看了看时间,“妈,上午我要出去一趟,您在家里帮忙看着点。”


    梁母自然照做。


    九点半,她便抵达到了沈家,她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她姐的家。江美舒原以为她姐还没醒呢,倒是没想到她到的时候,江美兰带着两岁半的沈小橘撒丫子跑的。


    沈小橘这个年纪正是闹腾的时候,小短腿跑的又快,后面的江美兰跑的气喘吁吁,都追不上。


    还是江美舒来的巧,刚好在前面堵着了沈小橘的路,这才算是把她给抓住了。


    “小姨,你放开我。”


    沈小橘双腿在空中乱蹬,“你作弊,不要这样。”


    “你在帮我妈。”


    江美舒抬手弹了下她的脑袋瓜,“你妈我和是姐妹,我不帮你妈,我帮谁?”


    这话说的,沈小橘顿时不高兴了,委屈巴巴的撇着嘴,“你最爱的人不是我了?”


    这个小戏精。


    惹得江美舒抿着唇笑,直到把沈小橘交给了江美兰,她这才慢慢道,“姐,你休息好了吗?”


    她瞧着对方眼睑还是青黑呢。


    江美兰摆摆手,“别提了,我们一回来,小橘就抱着我的腿哭,非要和我一起睡,你也知道小孩子睡觉老是醒,别说我睡好没?我一晚上纯照顾她去了。”


    江美舒顿时心疼起来,一巴掌打在沈小橘的屁股上,“你不乖!”


    沈小橘,“我要和妈妈一起睡。”


    振振有词。


    这让江美舒哭笑不得,江美兰抓了沈小橘过来,丢到了院子的小朋友那,让他们一起玩去了。


    她这才领着江美舒进屋,“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了。”


    “前天的货钱已经出来了。”江美舒走过去,看到桌上摆着一堆账本和货物清单。


    江美兰拿起一张单子,递给江美舒,“这是咱们这次进货的总成本,你看看。”


    江美舒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发现进货价还是那个数,但是出货的价格,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抬头问道,“你和二嫂,是不是谈了个好价钱?”


    江美兰嗯了一声,眉梢带着几分喜悦,“那当然,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把价格谈起来的。而且,咱们这次进的货都是紧俏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江美舒点点头,心里对姐姐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她拿起另一张单子,问道,“那咱们这次卖了多少?利润怎么样?”


    江美兰翻开账本,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这次咱们一共进了十箱货,原本说自己留两箱的,你不让,就十箱全部给百货大楼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现在的销售情况,咱们这次至少能赚这个数。”她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


    江美舒眼睛一亮,“这么多?”


    “五万?”


    江美兰笑着点头,“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咱们自己留的货全部卖完,利润还能再往上提。”


    江美舒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说道:“姐,咱们这次真是赚大了!”


    江美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刚开始呢。等咱们攒够了本钱,以后还能做更大的生意。”


    这是实话。


    江美舒已经在盘算了,“不应该啊,我们这次进货成本连一万都不到,怎么能快有五万的利润?”


    江美兰,“你不知道电子手表首都一条多少钱。”


    “多少?”


    “十二块。”


    江美舒喃喃道,“这是抢钱啊。”


    “是啊,我们进货价才八毛五,卖给百货大楼是三块的进货价,我们也能翻了三倍以上。”


    “更何况,还有**镜,口风琴,这里面哪一个不是翻倍赚?”说到这里,江美兰叹口气,“如果不经过百货大楼的渠道,我们自己卖,或许利润能翻到十倍以上。”


    这话刚落,就被江美舒给泼了冷水,“姐,你不要想了。”


    “没有百货大楼这个渠道,等我们自己卖?卖到猴年马月去?更别说,首都不像是羊城,这边管制的紧,若是中间随便出点问题,我们就完了,这不是钱的事情,而是风险。”


    “把所有的货出给百货大楼,我们的风险才能降到最低。”


    江美兰何尝不知道呢,但是知道归知道,人总归是贪心的。


    她见妹妹看完了账单,便顺手把这次结账的货款递给她,“你的四成。”


    这次去羊城,她和江美舒各占四成,最后的两成是梁锐的。梁锐不止出钱还出力了,所以他们也没亏待她去。


    江美舒也没点,她就只是问了一句,“多少?”


    江美兰,“你的是两万一千二,梁锐的是一万零六百。”


    “我们和你分的一样,都是两万一千二。”


    “这次的总利润一共是五万三。”


    而前后他们也不过用了十二天而已。


    就这样赚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到


    手的钱。


    江美舒提着那钱,她就有些慌张,“我不敢带回去。”


    她过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的。


    江美兰想了想,“你在这里等着吧,沈战烈是早班,十点钟下班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去。”


    江美舒犹豫了下,“算了,我去看下南方在家不,实在不行,我让妈送我回去也行。”


    让她单独和沈战烈待在一起,她实在是怵的厉害。


    江美舒没拿钱,自己跑回了家,瞧着她妈王丽梅在家洗洗刷刷,把冬天的棉被罩,都拿出来晾晒了。


    江美舒跑了过来,抱着王丽梅的胳膊,“妈,你陪我回一趟梁家。”


    这话说让王丽梅摸不着头脑,“不是,你都二十多的人了,回婆家还要你妈保护啊。”


    江美舒撒娇,“去不去嘛,去的话送你一份大礼。”


    “可别。”王丽梅晾了被罩,“亲生的母女还让你送大礼。”她迅速忙完,进屋换了一件体面的衣服。


    也是巧,她们进来的时候,林巧玲和孩子在,这也是因为林巧玲是老师的缘故,她放了暑假便有时间带孩子。


    林巧玲本来在给闺女扎辫子的,听到动静,顿时看了过来,当看到光彩照人,时髦洋气的江美舒时。


    她脸上顿时复杂了几分,“美舒,你回来了?”


    她在低头。


    在看到江美舒嫁人后,越过越好,当看着江父和江母两人,因着被江美舒关照,两人不愁吃喝时,她在羡慕。


    当看到江南方读书时,江美舒补贴时,她更羡慕了。尤其是现在江南方年纪轻轻就去了科大读书,连跳两级,她更复杂了。


    林巧玲不明白,为什么分家后,整个江家都在走上坡路,除了他们。


    她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或许当初他们就不该分家。


    多一门有钱的亲戚,对方手缝里面漏出来点东西,也够他们吃了。所以,这才有了林巧玲的示好,见江美舒只是很敷衍的点头,林巧玲也不生气,忙推了面前的闺女,“大乐,还不去和你姑姑打招呼?”


    大乐九岁了,虚岁十岁,已经开窍了。


    她不情愿,被母亲推了,她不止没有往前走,反而还往林巧玲的身后躲了躲,“我不去。”


    “姑姑都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她。”


    那些父母之间的言论和埋怨,终于牵扯到了孩子身上。


    六岁的江大乐最喜欢小姑——江美舒。


    十岁的江大乐不喜欢江美舒了。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中是安静了下来。


    眼瞧着江美舒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没了,林巧玲顿时慌了,她怕闺女得罪了他们家现在财神爷。


    于是,一巴掌扇在江大乐的肩膀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了,你最喜欢姑姑吗?”


    她不打还好,这一打,有当着江美舒的面,江大乐的眼泪在也绷不住了,一颗颗往下掉,她愤怒地吼道,“我不喜欢她,我就是不喜欢她。”


    “是姑姑先不喜欢我的,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那一双曾经见着江美舒,就盛满了欢喜的眸子里面,此刻都是愤怒和埋怨。


    她们之间到底是因为长辈之间的龌龊,牵连到了孩子身上。


    这话还未落,林巧玲就一巴掌扇在了江大乐的脸上,着急,又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笨的要死。”明明哄好了姑姑江美舒,她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可惜,就是不知道放聪明点,嘴甜点,配合点。


    江大乐被打了,她捂着脸,咬着唇,一脸愤恨地看着江美舒。


    那目光江美舒太熟悉了。


    因为对父母权威的无能为力,所以把所有的积怨和愤怒,都放在了江美舒身上。


    江美舒内心最后一丝柔软,也跟着烟消云散,她前所未有清晰的明白,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


    但是孩子却和大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长辈的埋怨,聊天,吐槽,每一个字都会被孩子听去。


    然后在形成新的埋怨和隔阂。


    江美舒很清楚的意识到,她和江大乐以前的感情,将不复存在。虽然大人不该和孩子计较,但是一个带着怨恨和愤怒的孩子,她没法无私奉献。


    想到这里。


    江美舒朝着林巧玲冷静道,“孩子竟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她了。”


    林巧玲一听这话知道要坏了,她当即赔笑道,“这孩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血亲姑姑的好,我肯定会教她亲近你的。”


    江美舒不置可否。


    旁边的王丽梅淡淡道,“你现在让大乐亲近姑姑了?当初大乐和她姑关系最好,不是你一遍遍打孩子,让她不要和姑姑好吗?”


    这话说的,林巧玲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妈,不如您和爸跟我和大力吧,现在南方也出去上学了,就您老两口在家也怪孤单的,不如我们住在一起,一家三代同堂,您也感受下天伦之乐。”


    她这是后悔了。


    想重修于好。


    可惜,王丽梅不是傻子,她一嘴拒绝的干脆,“不用了,我和你爸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可不想伺候一大家子了。”说完,她去看江美舒,“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走吧。”


    说完,就把江美舒给拉走了。


    林巧玲看着她们走的干脆的背影,她气的牙痒痒,又不能朝着江美舒和婆婆发泄,只能去打江大乐。


    “你是傻子不成  ?你姑现在发达了,你不去和她弄好关系,咋地?你就想在我们这个穷家待着?”


    江大乐被打了,也不哭,她咬着牙,“我姑不喜欢我了。”


    “我就在我们这个穷家待着,我就要你和我爸。”


    这话一落,林巧玲看着她被打的通红的脸,顿时又后悔了起来,一边吹,一边给抱着大闺女,两人一起痛哭起来。


    “是妈没本事。”


    “摊上我这个没本事的妈,也是你命苦。”


    外面。


    都走远了,王丽梅还能听到他们屋内的哭声,有林巧玲,也有孩子,呜呜啦啦的,吵的人耳朵疼。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我还以为你大嫂说了那话后,你会心软呢?”


    毕竟,她小闺女以前和大乐关系最好了。


    江美舒垂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睑,“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江美舒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会让一个人的心,一点点坚硬起来。


    像她现在就是。


    像是知道母亲的好奇一样。


    江美舒探口气,“因为我知道大乐在来找我,是抱着目的的,我无发文放开芥蒂去对她,同样的,在她母亲的逼迫下,大乐也无法放下芥蒂来找我。”


    “妈。”她抬头看向王丽梅,“你知道吗?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经历了利益往来后,到最后可能还不如陌生人。”


    王丽梅默然了下,“你比妈厉害,你妈妈快五十岁才看懂的道理,你二十多岁就知道了。”


    “这样也好。”她语气带着几分怅惘,“这样以后也能少吃点亏了。”


    “你且记住了,这天底下能让你吃亏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你的亲人,你的兄弟姐妹。”


    “他们坑你起来,才是最不手软的。”


    江美舒低低地应了一声,她想了想,“我姐除外。”


    “南方除外。”


    这世间的兄弟姐妹,也不尽然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王丽梅没否认,但是也没赞同。


    “你还没说找我来做什么呢?”


    提起这个江美舒的笑容大了几分,“我赚了一笔钱,拿着钱不敢回去,想让您护送我回去。”


    “给您一笔报酬。”


    她顿了下,补充,“大的。”


    王丽梅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等到了沈家后,看着俩闺女赚的钱。王丽梅顿时愣在原地,“这这这得多少钱?”


    江美舒,“五万三。”


    这话一落,王丽梅就跑出去关门了,好在这半上午的时候,整个大杂院都没多少人。


    她这才松口气,回头就捂着江美舒的嘴巴,“你悠着点,别随便说出来。”


    那是钱吗?


    那是天文数字啊。


    江美舒和江美兰都笑了笑,“我们晓得的。”


    接着,二人都从那一沓子的钱里面,各自抽了一部分出来。


    “妈。”江美舒先开口,“这五百您拿着,当私房钱攒着。”她说的认真,“以后我爸对您好了,您就跟他过日子,对您不好,您就不跟他过了。”


    “反正自己也有钱,我给你出粮票,保管你能过的舒服起来。”


    王丽梅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看着江美舒,又看了看江美兰,上前搂着她俩,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妈现在就是死了,也值了。”


    当母亲的这辈子能遇到孩子给自己撑腰。


    这辈子足矣!


    足矣啊!


    *


    肉联厂办公室。


    梁秋润坐下后,陈秘书便抱来了一沓厚厚的单子来,“领导,这是这几天要审批的单子,您看看。”


    梁秋润第一次没急着去看,而是朝着他道,“上午十点半,所有中高层干部准时来我办公室开会。”


    第173章 第173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3章


    这话一落,陈秘书顿时一凛,他用余光偷偷的去觊着梁秋润的神色,心说,这怕是要变天了。


    半个小时后。


    肉联厂大大小小的中高层干事,几乎都在这里了。


    梁秋润扫视了他们片刻,正当大家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开口了,“从销售科开始,跟我汇报下最近的工作,最好是明确到当天在做什么。”


    这话一落,周围顿时一安静。


    要知道,梁秋润最近加班少,心思放在家里,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浑水摸鱼。


    而且这又是大夏天,肉联厂这边工作根本不忙,所以,本质上来说,大家都在摸鱼。


    这会骤然被梁秋润点出来,要汇报工作记录,大家都有些懵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全部都推到销售科科长的身上,“李科长,你先,你先。”


    “毕竟,销售科可是我们单位的金母鸡。”


    这——


    李科长也懵,急的满头大汗,“最近,最近,最近。”


    梁秋润拿出销售单,“看着销售单来。”


    “最近一天是不是平均下来,只出了五十头猪?”


    他竟然比销售科的科长还清楚,这个数据,这就让李科长忍不住点头,“是,是,按理说是这个数。”


    瞧瞧孩子都吓懵了。


    梁秋润,“继续。”


    这一场汇报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大家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各个都是两股战战,头上汗珠滚落。


    一直等走远了,大家才窃窃私语,“梁厂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开始抓我们工作了啊?”


    “上次他抓我们工作,还是他刚调来肉联厂的时候,怎么?他要调职了吗?”


    “不然,大家都这样混混日子挺好的啊。”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面,“就是,反正也是组织发工资,又不是他梁厂长发工资,他做什么这般要求我们跟驴一样干活?”


    梁秋润不是不知道,他在摸底后,下面的人对他会有意见。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你有意见,就可以不去做。


    梁秋润在和江美舒那一番谈话后,他遇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危机。在摸完地后,他发现厂子内目前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在这样下去就只有一个后果。


    在未来国营厂子势必会被私营厂子取代。


    而他身上还肩负着一千多个工人的生计,他们背后一千多个家庭。


    或许只有肩负重任的人才明白,这里面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梁秋润一个人在办公室枯坐到了晚上。


    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陈秘书。”他喊了一声,陈秘书在椅子上打瞌睡,梁秋润一开口,陈秘书立马惊醒过来,“领导。”


    梁秋润这才注意到陈秘书竟然睡着了,他捏了捏眉心,“打扰你了。”


    陈秘书站了起来,揉眼睛,“怎么会?领导,我的存在就是为您服务的。”


    他的工作任务就是满足领导的一切要求。


    梁秋润默然了下,他将对方做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一会,他才低声道,“帮我把南方几个肉联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找到,我需要和他们打电话沟通。”


    而这些细节问题,全部都是陈秘书来处理的。


    陈秘书听完,他立马就忙碌了起来,这些通讯电话被他统一记录,在一个硬壳笔记本上。


    不出片刻。


    他便拿出来了,“我这里有五个厂子,第一是羊城肉联厂,第二是羊城养殖场,第三是鹏城养殖场。”


    “还有珠州和汕州的,您要吗?”


    “都给我。”


    陈秘书嗳了一声,将电话号码统一递过去,他便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电话一直打到了九点半,梁秋润才从办公室出来,他朝着陈秘书道,“给我定去羊城最早的车票。”


    陈秘书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领导,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就算是最早的车票也要明天了。”


    “没关系,那就明天,越早越好。”梁秋润冷静道,“定好后,届时你来接我,这次去羊城,你和我一块。”


    陈秘书有些意外,没想到梁秋润竟然还喊他一起了,他立马点头,“好的,领导。”


    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这才是陈秘书能够成为,梁秋润左膀右臂的原因,不管在任何时候,他总是以最快的反应服从条件。


    梁秋润,“辛苦了。”


    “年底奖金翻倍。”


    这才是一个合格领导,他虽然事多,工作多,但是他给钱啊,真金白银的给,所以陈秘书跟着梁秋润,哪怕是工作量是别人两倍到三倍,但是他工资也是。


    他对于此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都是感激,“谢谢领导。”


    *


    梁秋润到家十点多点,罕见的江美舒竟然没有休息,她在和梁锐分赃。


    “这是你的钱一共一万零六百,你点点。”江美舒递过去厚厚的几沓大团结。


    梁锐有些意外,“这么多?”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四成,你小姨四成,你占两成。”


    梁锐,“我不能要这么多。”他直接从里面抽了一半的钱出来,再次还给了江美舒,“当时垫款的时候,我就给了一千五,剩下的五百是你帮我垫的钱。”


    一万的成本,江美舒和江美兰各自出了四千,梁锐出了两千,他最后钱不够,那五百是江美舒给他的。


    看着梁锐递过来的钱,江美舒挑挑眉,“你真不要?你看清楚了,这可有五千块。”


    “不要,这是你的。”


    梁锐咬牙。


    江美舒笑了笑,“算了,你把本钱留着,这一万零六百,六百你取出来读高中用,节省点两年还是够花的,剩下的一万你留着当本钱,别下次做生意的时候,你又没本钱。”


    “什么本钱?”


    梁秋润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进来,他的皮肤白,白色衬衣越发显得气质洁净,明明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油脂气。


    反而越发温润清朗。


    江美舒看到梁秋润,她愣了下,便扑了过去,“老梁,你怎么下班这么早?”


    平日梁秋润不到十二点不回家的。


    梁秋润,“今天没加太久。”他解开衬衣扣子,露出了凸出的喉结,禁欲又迷人。


    江美舒愣了下。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梁秋润抬手弹了下她额头,“什么本钱?”


    江美舒呆呆道,“就是上次去羊城赚钱了,我让梁锐把利润都给收起来,免得下次做生意没本钱。”


    “多少?”梁秋润脱了衬衣,只着了一件短袖,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凉开水。下一秒,就听见江美舒说,“一万零六百。”


    “多少?”


    梁秋润杯子都差点没捏住。


    “一万零六百。”


    这下,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梁秋润好一会才喃喃道,“去了一趟羊城,这孩子竟然赚了这么多?”


    “不多啊。”


    梁锐故意扎心他,“我还没赚到我小妈一半的钱呢,她一个人赚了两万多。”


    “爸。”他特意走到梁秋润面前,面色同情,“我们全家属你最穷。”


    梁秋润,“……”


    “你在不努力下,将来可真的要啃老婆,啃儿子咯。”


    梁锐说完这话,抱着钱就跑了,废话,他要是在不跑,留下挨打吗?


    梁锐一走,梁风也跑了,这下只剩下梁秋润和江美舒在卧室了,梁秋润站在原地好一会,他才问,“南方的生意这么赚钱?”


    他一个月工资两百九,这还是涨了之后的工资。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工资是不错的,在整个首都都能排到前列的,但是自家媳妇和儿子,给了一痛击,他们告诉他,他的这点工资真的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江美舒想了想,“赚钱也不赚钱。”


    “怎么说?”


    “赚钱是因为我们背后靠着百货大楼,如果我们这次以私人名义去采购,在回来去黑市倒卖,有可能赚钱,也有可能丢命。”她说得认真,“老梁,首都的气氛和南方绝对不一样,如果我们这批货从自己手里出去,很难不折人进去。”


    “如果把人命算进去,这些钱就赚的不算多了。”


    风险和回报是并存的。


    梁秋润放下搪瓷缸,温润的面庞上沉思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前期,起码现在不要和二嫂那边断了联系。”


    “你们这边做生意,宁愿少赚点,也不能少了百货大楼这条路子。”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晓得的。”


    “所以我们保证和二嫂的百货大楼,那边是独家供应。”


    梁秋润嗯了一声,他看着眼前人的一个又一个变化,他心说,他也要改变了。


    不然,他会成为这个家最落后的那一个。


    “我明天可能要跑一趟羊城。”


    “啊?”江美舒有些意外,“怎么这么突然?”


    梁秋润低声道,“你和我说了羊城的变化后,我便想去了。”


    “肉联厂现在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刻,我想去羊城看一看,看看他们是怎么管理的,怎么经营的,我在来想想我们肉联厂的未来该如何做。”


    他看着窗外,十一点的首都,夏日炎炎,老槐树被晚风吹的簌簌作响,天空上挂着一轮银色的弯月,很是漂亮。


    “江江,落后是要挨打的。”


    “我自己可以挨打,但是我身后的工人们却不可以。”这是梁秋润第一次在江美舒面前,展现出他的脆弱来,“我身后有一千多个工人,我要为他们的未来负责。”


    他扛着这些人的生计,这些人身后又有妻子,孩子,老人。他们全部都依靠着肉联厂。


    如果将来首都肉联厂会被私营的厂子,取代而倒闭的话,那么他希望这一天能够来的晚一点。


    江美舒听完,她顿了下,喃喃道,“老梁,这是大势所趋,你一个人如何更改?”


    她有些难过,也有些心疼,“我说实话,如果真到那一天的时候,我宁愿你辞职回来,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你这口饭吃。”


    梁秋润知道她的意思,却只是摇摇头,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背影清冷,“我不愿意。”


    “我也想在努力下,看看能不能改变下厂子的命运。”


    也改变下他的命运。


    江美舒似乎不奇怪梁秋润会拒绝她。


    这才是真正的梁秋润。


    有傲骨,也有能力,遇到绝境,也不会放弃,反而还会想办法突出重围。


    想到这里,江美舒微微一笑,她伸出双手,从背后抱着梁秋润劲瘦的腰,梁秋润一僵,她却不松手,只是柔声问道,“明天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梁秋润摇头,“陈秘书在订票,具体几点还不知道,至于去多久。”他握着江美舒的手,低声道,“现在也不知道,只能去了看看学习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江美舒没有任何犹豫,便支持他,“你放心去好了,家里有我,梁锐高中开学我会去送他的,至于妈那边我也会照看着的。”


    她总是这样,不管他任何时候加班出差,她从来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让梁秋润心里欣慰的同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怎么不挽留我?”他扭过身来,低头看着她。


    江美舒,“……”


    这狗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江美舒咬着后牙槽,磨牙,“我挽留你,你会留在家里吗?”


    梁秋润怔了下,“不会。”


    这种关乎着厂子未来的重要事情,他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停留。


    江美舒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了,我挽留你,你也不会留下来,所以我挽留个什么劲啊?”


    “就像是我如果要外出做生意,你挽留我,我也不会留下来一样。”


    江美舒抬手,拍了拍梁秋润的肩膀,语重心长,“老梁,成年人的世界别这么幼稚好吗?”


    他们早已经过了,需要对方无时无刻陪着的年纪了。


    梁秋润被怼的没话说,月光下,他脸上似乎带着几分受伤,他声音声音,情绪也有些失控,“江江,你就不会黏黏我吗?”


    不要总是这样淡淡的。


    他出差,就让他出差。


    他加班,就让他加班。


    从来不会反对,也不会生气吃醋,这让他极为没有安全感。


    江美舒似乎第一次认识梁秋润一样,她哭笑不得,“老梁,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啊?”


    “你还是不是梁秋润啊?”


    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情绪稳定,冷淡疏离的梁秋润啊。


    梁秋润回答的干脆,“是。”


    他看着她,目光直视,带着几分江美舒看不懂的委屈,“我就想让你闹一闹,你不允许我去突然出差,要我留在家里陪着你。”


    “这样才会有一种,你在乎我的感觉。”


    而现在没有。


    江美舒对他太大度了,也太过放纵了,好像没有一点喜欢和占有一样。


    这让梁秋润有些患得患失。


    江美舒觉得人好像挺奇怪的。


    上辈子她姐嫁给梁秋润,和对方闹了一辈子,想让梁秋润从工作上挪出点时间,看看他的妻子,但是梁秋润没有,他一次都没有。


    她的姐姐,就这样度过了孤单的一辈子。


    而这辈子,她和她姐的做法截然相反,她从来不会去管梁秋润加班,出差,不在家。


    对他甚至是无欲无求的。


    他走随他走。


    她可以安静的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


    但是这辈子梁秋润却变了,变成了一个在乎感情的人。


    一个冷漠疏离的工作狂,会在乎感情?


    这说出去谁信啊?


    江美舒定定地看了下梁秋润好久,她抿着唇,小声道,“老梁,你来真格的啊?”


    梁秋润嗯了一声。


    他这人从不撒谎,也不骗人。


    江美舒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思忖了许久,然后试探道,“那你别出差了,这次留在家陪我,不陪我是吧?”


    她咬着牙,恶狠狠道,“那就离婚!”


    这话还未落,梁秋润就把江美舒给打横抱了起来,江美舒惊呼一声,梁秋润低头看着她,呼吸交织,他低声道,“不要说这话。”


    “什么?”


    江美舒还没落下话,梁秋润就吻了过来,声音细碎,“离婚。”


    “不要说这两个字。”


    他们可以吵架,可以生气,但是唯独不能说离婚这两个字。


    江美舒懂了,她搂着他脖子,“那说离家出走?”


    咬着他的唇,笑得坏坏的,“你在出差不带我,我就离家出走,让你没老婆啊梁秋润!”


    她说这话的时候,大眼睛弯弯,跟偷腥的小狐狸一样。


    可爱死了。


    梁秋润看的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还是那种越看越喜欢的地步。


    这一晚上两人似乎知道要分别了,做的格外认真投入。


    江美舒不知道自己冲上云霄几次,那种彻头彻尾的巅峰,让她整个人都在战。栗。


    到最后,她实在是腰酸的厉害,她捂着腰,眼尾泛着泪珠,摇着他的臂膀,带着哭腔,“我、不、要、了。”


    “睡觉!”


    可惜,梁秋润就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他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你睡吧,我哄你。”


    瞧着那身体却没有出来的意思。


    江美舒暗骂一声禽兽,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她习惯性的摸了摸旁边,床铺已经凉了,梁秋润不知道走多久了。


    江美舒一起来,差点没站住,她咬牙切齿,“梁秋润!”


    已经上火车的梁秋润,打了个喷嚏,似乎心灵感应一样,他问陈秘书,“你出发之前和家里人交代了吗?


    陈秘书提着行李箱,他点头,“肯定要交代的,不然我爱人到时候还不和我闹腾死。”


    “说我出差都不和她说,不把她当妻子。”


    听到这话,梁秋润的眼神暗了暗,“陈秘书,如果丈夫出差加班不回家,妻子从来不问,你说是为什么?”


    陈秘书脱口而出,“妻子不爱他咯。”


    梁秋润,“……”


    陈秘书觊着梁秋润的脸色,他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他领导怕不是在为自己问的啊。


    一想到这里,陈秘书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让你每次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是工作做到头了啊。


    可惜,梁秋润还没放过他,“如果不管不顾,就是心里没有在乎过对方是吗?”


    他开始问陈秘书这个情感专家了。


    陈秘书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应该是吧。”他从行李箱拿出鸡蛋,卷饼,茶叶,北冰洋汽水,瓜子,药片,创可贴。


    “这些都是我妻子为我准备的。”


    他装傻试探道,“领导,你那个朋友每次出差,他妻子会为他准备这些东西吗?”


    梁秋润铁色铁青,一言不发。


    不会。


    一次都不会。


    他出差的时候,江美舒连一根针都不会给他准备。


    一想到这里,梁秋润的心脏都是痛的。


    他的江江不爱他。


    *


    江美舒醒去上了个厕所,却不想动,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躺在床上休息看故事会。


    她要是知道梁秋润的想法后,她肯定要把梁秋润的脑袋,给敲开!


    是是是!


    她不喜欢他,然后他们家床都做给做塌。


    而且还不止一次。


    这就是不喜欢。


    江美舒懒得搭理他,她一连着在家休养了三天,梁锐都又开始别的生意了。


    冰棒,雪糕,冰袋,北冰洋汽水,他全部都做。


    一个暑假过来,他晒黑了七八个度,但是腰包却又鼓了。他和梁风两个人一个暑假赚了一千三百多块,两人平均分下来,一人能有六百多,是真的不错了。


    转眼就到了他开学的时候。


    江美舒特意准备好了二人的行李,送他们去一高读书。因着陈秘书不在,也没人开车来送他们,只能骑自行车了。


    梁风的自行车上放了一大包行李,梁锐则是自行车前杠上放了,后面坐的是江美舒。


    他们刚出来。


    梁母出来送,“去一高也不远,你们看完环境了,就早点回来,外面太热了。”


    江美舒嗯了一声。


    梁母不放心,她又朝着梁锐叮嘱,“一高是个好学校,你去了里面别惹事,好好和梁风一起读书,将来考江南方所在的科大。”


    梁锐虽然不耐烦,但是到底是嗯一声,算是应承了下来。他们刚走出院门口,就瞧见了陈红娇也出来送梁海波去学校。


    梁海波没考上一高,考的是六中,严格来说,连六中都还差几分,还是梁海波的父亲到处找关系,把他给塞进去,他这才勉强有了个书读。


    陈红娇将婆婆的话全部听了去,她冷眼看着梁锐,嘲讽道,“一中的大门现在怎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梁锐的脸色立马变了。


    江美舒摁着了他,她淡淡道,“是啊,一中的门槛这么低,怎么有些蠢货,还进不去呢?”


    “你!”


    陈红娇气的发抖,指着江美舒。


    江美舒,“好狗不挡道。”


    “走了梁锐,别听狗吠!”


    第174章 第174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4章


    梁锐高兴死了。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小妈嘴巴这么毒啊,瞧瞧把他大伯母气的啊。


    脸都绿了。


    梁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在经过陈红娇的时候,他微笑,“大伯母,我这个废物都考上了一中,不知道你家这个天才考了上吗?”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梁海波这个天才。


    天才。


    属于梁家三代里面,中考的这几个孩子,唯一一个没考上不说,还要家里人找关系塞钱,送他去读高中的。


    陈红娇,“你别得意,就算是考上一中又如何?说不得将来是个短命的。”这话恶毒又阴暗,只是,她话还没落下。


    江美舒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从来都是好好脾气,也绝对不会动手的她,第一次扬起了巴掌,一巴掌扇在陈红娇的脸上,“你在说一遍?谁是短命的?”


    她把梁锐当做自己的孩子。


    没有一个母亲在听到,别人对自己孩子诅咒短命,还能无动于衷的。


    能无动于衷的,她绝对不爱自己的孩子。


    江美舒这一巴掌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红娇捂着脸,声音尖利,“你一个当小辈的,你打我?我是你大嫂。”


    江美舒挡在梁锐的面前,“你骂我梁锐短命,我打你?打你都是轻的。”


    她明明没有梁锐高,但是此时此刻,江美舒却为梁锐撑起来了一片天,“陈红娇,我没你那么恶毒,但凡是我有你一半恶毒,我打的都不是你,你知道我要报复谁吗?”


    “谁?”陈红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梁海波?我要像你那样,张口闭口梁海波是个短命鬼,我就问你,你这个做母亲的生气不生气?”


    “你敢!”


    陈红娇惊叫一声,“我家海波那是长命百岁的人,你少来诅咒她。”


    江美舒冷笑,“你做初一,别怪别人做十五。”


    她回头看向梁锐,“你看着她,以后但凡是在敢欺负你是没妈的孩子,你就告诉我。”


    梁锐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从小到大被欺负过无数次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象过无数个画面。


    他的母亲会站在他的前面,保护他,为他出头。


    但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直到江美舒出现了,梁锐才第一次感受到,被母亲保护是什么样的。


    他低着头眼眶通红,声音酸涩,“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也会把梁海波打的满地找牙。”


    “陈红娇,你欺负我一次,我就打你儿子一次,就看你欺负我的手段厉害,还是我的拳头厉害。”


    这母子两人简直一模一样的嚣张。气的陈红娇浑身发抖,一直等江美舒和梁锐离开,她还在朝着梁海波质问,“凭什么?他们作为小辈,凭什么在我这个长辈面前,这般嚣张?”


    梁海波是个窝里横的,他有些不耐烦,“还去不去我学校了?”


    “不去就算了。”他抢过自行车,推着车把,“我自己去就行。”


    他的这般反应让陈红娇顿时难过起来,“我这是为了谁啊?”


    “为了谁啊?”


    可惜,被宠坏的梁海波,根本不在意他母亲的反应。


    而另外一边,江美舒走远后,她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以前她也是


    这样欺负你的?”


    陈红娇这人说话太难听了。


    梁锐没说话。


    梁风叽叽喳喳,“是啊,他不止欺负梁锐,他还欺负我呢。”


    “小婶,我跟你说,以前我和梁锐在家里就是俩小可怜,不对,我是大可怜,他是小可怜,我俩都是没妈的孩子,梁海波每次都炫耀他有个好妈,我大伯娘也乐得抬轿子,天天在我们面前晒母子情,过分的要命。”


    “不过。”梁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美舒,见她神色不变,他这才咧着嘴,小幅度地笑,“以后他们在也不敢到我们面前炫耀了。”


    梁锐有了妈。


    他也有了。


    江美舒莫名地看懂了,她竟然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她低声道,“有我在,以后不会了。”


    梁风雀跃的点点头。


    梁锐虽然没说话,但是唇角也跟着翘起来。


    他也有妈妈保护了。


    没人知道这几个字,对于梁锐来说,代表着什么。他侧头看了一眼江美舒,又看了一眼。


    在拥挤的公汽上,他和梁风一起为江美舒,隔绝了一个真空地带。


    到了一高后。


    江美舒原本打算直接带他们进去报名的,却没想到在门口的地方,看到了江南方。


    江美舒还有些讶然,“南方,你怎么在这里?”她小跑了过去。


    江南方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硬壳笔记本,闻言,便走了过来,“不是说好了,等梁锐和梁风考上高中,我来送他们吗?”


    他瞧着清瘦了一些个子也更高一些,身上的书生气也越发明显了几分。


    梁锐抬手捶了捶他的肩膀,“够兄弟。”


    也是奇怪,明明他该问江南方喊舅舅的,但是却混成了兄弟辈的。


    梁风虽然没说话,但是也很开心,进去报名的时候,他一直在问江南方在大学里面的生活。


    看得出来,梁风很是向往。


    江南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是能说的,他都告诉了对方。


    梁风听完,攥着拳头,“等我两年,我也要考科大。”


    梁锐泼冷水,“别做梦了,现在连高考都没有,我们还怎么考大学?”


    “先把高中读完在说吧。”


    这年头大多数人都选择去读中专,两年中专出来就包分配工作。比起读两年高中到最后却不能考大学,只能失业在家来说,考中专不知道好多少倍。


    只是,江南方都读大学了,他们这些兄弟自然也不能比他们差。


    一高的学校还蛮大,里面的学生也都是半工半读,上半天课,劳动半天。


    因着一高离家里有些远,梁锐和梁风都选择了住校,江美舒还去学校看了一眼,觉得环境有些差。


    但是架不住梁锐自己愿意。


    她便不好在说些什么了。


    等报完名,江美舒便回去了,梁锐和梁风则是留在学校,先和同学们熟悉。江美舒给他们一人留了五十块钱,外加二十斤粮票。梁锐和梁风只要了粮票  ,没要钱。


    他们两人的手里都不缺钱。


    梁锐是大富豪。


    梁风是小富豪。


    手里的钱不说别的,支撑他们读两年高中还是没问题的。


    江美舒见他们都不要,也没有勉强,她在回去的路上,把上次的钱拿到合作社去存了。


    散钱一千多块留在手边,剩下的两万块整数,她给存了起来。


    在加上存折里面的十万块,她已经攒了十二万了。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破二十万了。


    也确实如同江美舒猜测的那样,和百货大楼供货卖喇叭裤,卖电子手表,卖蛤i蟆镜,直接卖爆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先断货的是红裙子。


    一百多条红裙子,不出一个星期,百货大楼就全部卖完了。至此,算是彻底没货了,而首都却刮起来了一阵红裙子的潮流。


    到处都是求购红裙子的。


    江美舒一看,这哪里得了,必须抓住这个商机啊。她连夜联系了黎文娟,可惜没办法,双方离的太远了。


    黎文娟的货一时半会过不来,火车上又没给熟人,这货回不来,白白错过捡钱的功夫。


    等他们这边的人去羊城进货在回来,一来一回都十天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抓住这一场东风。


    也是巧。


    正当江美舒和江美兰商量,想让沈战烈在跑一趟羊城的时候,江美舒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老梁在羊城啊。”


    江美舒猛地反应过来,“老梁在羊城,我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帮我带一批红裙子。”


    她这几天也是忙昏头了,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你有他电话?”


    这还真把江美舒给问住了,梁秋润这是去南方出差呢,在哪个地方都不确定,她哪里有电话。


    “难不成,我们真要自己人在过去走一趟?”


    这话还未落,外面就传来动静,“江美兰在吗?你爱人梁秋润打电话过来找你。”


    江美舒哗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莹白的面庞满是茫然,“老梁找我?怎么找到取灯胡同了啊?”


    平日梁秋润都是打回梁家的。


    话还未落,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她去的时候,梁秋润已经挂电话了,又等了一会那边电话才打过来。


    “江江?”


    一阵熟悉的声音,顿时让江美舒有些想念起来,“老梁,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边还要一段时间。”


    “具体到几号确定了吗?”


    “这么想我?”梁秋润问这话的时候,唇角泛着温柔地笑。当他认知到江美舒和他一样想着对方的时候。


    这让梁秋润的内心很柔软。


    江美舒怎么回答啊。


    她捏着电话筒,尴尬的想要抠脚趾的地步,她不是想梁秋润,她是想梁秋润在合适的时候回来,帮她带一批货啊。


    但是没法说。


    这话说了,以江美舒对梁秋润的了解,他肯定会生气。想到这里,江美舒便转了话锋,像是撒娇一样,“是啊,你不在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就连每天傍晚散步,也想和你一块。”


    旁边的李大妈听到了,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难怪人家江美舒能够,把梁厂长给拿下来,就冲着她这哄人的功夫,一般人都不会啊。


    梁秋润也是,被江美舒哄的内心柔软成一片湖水,那平静的湖水上也泛起来了涟漪。


    “我会尽快忙完就回去的。”


    江美舒卷着电话线,绞在了食指上,轻声问他,“尽管是什么时候?”


    这让梁秋润怎么回答?


    他思索了下,“最快的速度会在下周。”


    “不过,陈秘书会在我之前回去。”


    江美舒犹豫了下,“那我能让陈秘书帮个忙吗?”


    “什么?”


    江美舒,“二嫂那边的货没了,他要是这两天回来的话,我想让他高第街找黎文娟,从她那帮忙拿点东西回来。”


    因着是公共电话,她也不敢讲的太细,毕竟这是吃饭的家伙。


    梁秋润顿了下,“我问问陈秘书。”


    过了一会陈秘书说没问题。


    江美舒便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一会我回去和你细说。”


    等挂了电话后。


    李大妈探头过来,“美兰,你也是的,打个电话你还防着我啊?”


    什么留个电话回去细说,这不就是在防着她吗?


    江美舒也不气,她微微一笑,“既然李大妈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不如帮我先把这个电话费给免了呗,这样我也好告诉你下具体说了些什么?”


    李大妈立马改口,“我和你才不是一家人,这天底下打电话哪里有不给电话费的?”


    江美舒利索付钱,“是啊,既然不是一家人。”她轻笑,“我做什么要把事情都告诉你呢?是不是啊,李大妈?”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那个懦弱胆小,害怕冲突的江美舒,变得犀利了起来。


    她有了敢于反抗的勇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的,但是江美舒现在就是敢。


    她还是那么温柔的性子,但是却敢和人翻脸。


    就这么简单。


    等她离开后,李大妈好几次想张嘴反驳,但是也没找到好的角度,最后只能够归功于,“还是嫁的好,有底气啊。”


    “瞧瞧这美兰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江美舒可不管她说什么,她打电话时付费了,自然不愿意把隐私泄露出去。


    她折返回去后,和江美兰知会了一声,“先让沈战烈别去羊城,我一会回去和老梁那边商量妥了,会和你说的。”


    又个打头阵的,江美兰自然没有不答应,沈战烈这个月请假好几次,已经引起领导的不满意了。


    这也是因为,沈战烈有个好老丈人,还有个好一担挑,所以他的领导才对他请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等江美舒离开后。


    沈战烈却和江美兰商量,“媳妇,我想把单位的工作给辞了。”


    这话一落,江美兰皱眉,“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老是请假,陈主任已经不满意了,而且就算是这次梁厂长能够帮忙,下次要出去进货,我还是要请假,这样来看,还不如辞职了,专心做生意好了。”


    江美兰拉着沈战烈的手,“在等等。”


    “辞职了太打眼了,有个工作打掩护,反而会更安全一些。”


    “而且你辞职了专心做生意,我们家条件越来越好,周围的人肯定能看出什么,你能保证大家不悔嫉妒,不会去举报我们?”


    现在他们家是整个大院里面条件最差的。


    所以就算是做点生意,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忙打掩护。甚至照顾他们的生意,但是如果他们真赚到大钱后,除非搬家,不然往日的那些老邻居们,心态会变的。


    不是江美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是人性如此。


    沈战烈本来还有几分犹豫的,听完这么一说,他便不犹豫了,“那就不辞职。”


    “但是领导那边——”


    江美兰,“你平日里面多打点下关系,另外,每个月工资发了,你孝敬一些给他们。”


    “各方面打点到位,基本上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是,沈战烈莫名的觉得,这样会对不起梁秋润。


    可是,没办法了。


    在很多时候,他们只能顾着自己。


    “除此之外。”江美兰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你把多余的时间,拿去学车。”


    “我们这些人里面需要有人会开车,下次若是有条件,我们就自己开车去羊城进货。”


    这样就不受火车的时间和空间控制了。


    沈战烈嗯了一声,“我在学了,只是现在还不熟练。”


    从沈家离开后,江美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去给梁秋润说了后续的事情。


    “老梁,你让陈秘书去找黎文娟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那个红裙子我们要个三百条。”


    “若是能在多点,当然是更好,但如果拿不下就算了。”


    梁秋润微微皱眉,却到底是答应了下来。梁秋润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和陈秘书一起,去了一趟高第街。


    按照江美舒给的地址,找到黎文娟。黎文娟本来还不想见他们的,但是听说是熟人来找。


    她这才出来。


    “多少条货?”


    “一个人坐火车能拿多少?”梁秋润问。


    黎文娟打量了一眼梁秋润的身板,高瘦,但是瞧着却有力量感,“你能拿个四百条左右,两大箱子。”


    “但是如果是——”她看向陈秘书,“你最多就是两百来条了,瞧着弱不禁风的。”


    陈秘书,“……”


    “四百条。”


    “我能拿。”


    不要小瞧他。


    黎文娟不置可否,有人生意她当然是做的。让人便打包了四百条进箱子,“怎么付钱?”


    “先给五百块定金。”梁秋润冷静道,“剩下的一千五,给你汇款。”


    他身上只有五百块,江美舒那边的钱还没汇过来。


    黎文娟皱眉,“你是江同志的什么人?”


    “爱人。”


    黎文娟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写张欠条,如果汇款没到,我该去哪个地方找你们?”


    “我在羊城肉联厂出差,你可以来这里找我。”梁秋润递过去一张薄薄的纸,“这是我居住地方的电话。”


    “另外,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现在随我去一趟银行。”


    黎文娟看了他一眼,“去银行。”


    她信江美舒。


    但是却不信面前这个小白脸。


    银行。


    黎文娟拿到钱后,这才让陈秘书把货拿走。她都走远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梁秋润,“你真是江同志的对象?”


    梁秋润,“如假包换。”


    黎文娟嗤了一声,“那你还挺会老牛吃嫩草的。”


    两千块都拿不出来的老白脸。


    梁秋润,“……”


    *


    首都。


    陈秘书回来已经是四天后了。


    江美舒一早就得到消息,喊了沈战烈一起去火车站接他。在看到陈秘书累成老黄牛一样,背着大包袱的时候。


    江美舒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快步走过去,递过去一瓶冰镇的北冰洋汽水,“陈秘书,


    真是辛苦你了。”


    陈秘书喘气,把货交给了沈战烈,接过北冰洋汽水一口气给闷到底,“总算是活过来了。”


    热的老脸通红,满头大汗,喘气如同破旧风箱一样,呜呜啦啦的。


    这让江美舒越发愧疚,“辛苦费。”


    啪的一声,递过去五张大团结。


    “不让你白跑。”


    陈秘书低头看钱,眼里放光,“这怎么好意思?”


    “领导已经付给我工资了。”


    江美舒说,“老梁是老梁,我是我,是我请你帮忙,自然是我给你付钱。”


    “收着吧。”她说的很干脆,“说不得下次还找你帮忙呢。”


    懂礼的陈秘书知道,自己不该接这钱。


    但是死要钱的陈秘书,有些馋。


    他天人挣扎许久后,还是把钱还回去,“我不能要。”


    “江同志,你还是不要金钱来腐蚀,我坚定的内心了。”


    江美舒,“……”


    “收着吧,这是你辛苦费,也是你应得的。”


    “在说你这次不收,以后我也不好意思在找你帮忙了。”


    这下,陈秘书才扭扭捏捏的,把那五张大团结揣到口袋里面,“江同志,江老板,江富婆,以后有这种事情多找我。”


    对于中年男人来说,只要能赚钱,来者不拒。


    当然败坏人品的除外。


    江美舒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陈秘书本来打算送货一起去百货大楼的,去被江美舒拒绝了,“你都辛苦几天了,回去见见老婆孩子,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我们自己能搞定。”


    这下,陈秘书才不和她客气起来,在临走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心说,江同志真是好人啊。


    见他走了。


    沈战烈轻松的就背着大包袱,他们骑的是自行车,沈战烈把货给放在后座位上,用着绳子打结好几次,确保不会掉了以后。


    他这才去前面骑车。


    江美舒跟在后面,她骑的是个女士二六款的,不算大,但是她骑的刚刚好。因着她和沈战烈关系不算近的缘故,她特意不远不近的跟着。


    沈战烈长腿支在地上,等了她一会,见她过来了,他才突然问了一句,“江美舒,你喜欢梁秋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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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这话一落,江美舒愣了下,“为什么会这么问?”


    沈战烈默然了下,好一会才说,“因为你提起他的时候,眼睛有光。”


    他曾经暗恋多年的女孩子,如今也有喜欢的人了。


    沈战烈的内心也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江美舒笑了笑,眉目温婉,白皙漂亮,“是吗?”


    沈战烈嗯了一声,他推着自行车从前走。江美舒跟在后面,好一会才喃喃道,“这样就挺好,结婚了,就好好爱着另外一半,好好和另外一半过日子。”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沈战烈的,还是说给她自己的。


    又或者两者都有。


    沈战烈听完,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太阳,盛夏十二点的太阳,很是刺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的眼睛有些酸,闷闷道,“是啊。”


    “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


    那一阵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就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到了百货大楼送来货后,四百件的衣服进价五块,出货价十块,而百货大楼对外卖的是二十块。


    可是二十块一件的红裙子,却还是被大家趋之若鹜。


    这一波生意净赚两千块。


    江美舒和沈战烈各赚一千块。


    九月十号。


    沈战烈再次南下。


    这次是他一个人去的,此时,梁秋润已经在羊城待了一个半月了,他几乎把羊城所有的国营厂和私营厂,全部轮转了一遍。


    而沈战烈来羊城的这天,是他离开羊城的时候。不过,梁秋润离开羊城后,并没有回首都,而是又去了鹏城,在鹏城停留十三天后,


    他又偷偷去了一趟香江。


    在江美舒以为梁秋润不会回来的时候。


    在十月中旬,梁秋润终于回来了,距离他离开的时候,整整出差了两个半月。


    这是他们结婚以后,分开的最久的一次。


    再次见到梁秋润,江美舒还有些恍惚,她躺在亭子下的摇椅上看故事会,初秋的首都落叶纷纷,庭院上面趴着的葡萄还剩下些许。


    不多,但是经过凉气的摧残后,却分外的甜。


    “老梁?”


    江美舒的故事会掉在地上,她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向来洁净的梁秋润,有些胡子拉碴,但是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是我。”


    他上前企图抱下江美舒,但是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许多天没洗澡了。


    他顿时暂停了动作,他看着她,笑容满面,“江江,好久不见。”


    这个词本不该用在妻子的身上,但是梁秋润却用了。


    分别七十八天,对于梁秋润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江美舒却不管不顾,她朝着梁秋润扑了过来,细白的手捶打在他的肩膀上,“你还知道回来啊?”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家啊?”


    梁秋润被怀里的人抱了个满怀,他腾空的手到底是落了下来,轻轻的拍在江美舒的背上,“抱歉,是我不好。”


    江美舒抬头看他,不错眼的看着他,


    “瘦了,瘦了不少。”


    “瞧着人都瘦脱相了。”


    梁秋润本来是翩翩公子的样子,面色轮廓鲜明,但同样的他的骨肉生得十分匀称,属于不多不少的那种。


    但是面前的梁秋润脸颊却凹了下去,唯独一双颧骨,却显得有些高了。


    梁秋润解释,“在外面出差没有家里这么方便。”


    “去洗个澡,我喊王妈给你包饺子,在来一份烤鸭,加上花生米和拍黄瓜。除此之外,还有你最爱的酱肘子。”


    这些都是首都的特色饭菜,但是在外面却吃不到的存在。


    梁秋润嗯了一声,“辛苦你了。”他去洗澡,江美舒去忙活,梁秋润这一回来,家里立马热闹了起来。


    本来在午休的梁母也跟着出来了,倒是没看到梁秋润,他去洗澡了。


    江美舒看到梁母眼泪就跟着下来了,“他瘦了好多。”


    梁母叹口气,“让他回来好好补一补。”


    说这话,也去厨房帮忙,猪肉白菜的饺子安排上,鸡汤也炖上了,外加梁秋润喜欢的酱肘子,江美舒出去买的,还买了一只烤鸭回来。


    外加上家里的炒花生米,刀拍黄瓜。


    这一顿堪比过年。


    等梁秋润洗完澡出来后,厨房的香味已经传了出来。他循着味道过去,就见到江美舒立在灶膛旁边包饺子。


    她低着头,细白的脖子露着,头发散落在额前,面容柔美,肤色洁白,那样包饺子的场景。


    是梁秋润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存在。


    “江江。”


    他一喊,梁母和王同志都跟着看了过来,当看到梁秋润瘦脱相的样子后。


    两人都愣了下。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不是去出差吗?怎么瘦了这么大的罪啊?”


    梁秋润却很平和,“在外面出不惯,回家再补一补,养一养就回来了。”


    梁母算是知道为什么,江美舒会哭了。


    若不是自己儿子站在她面前,她或许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对方。


    她叹口气,“上班就是上班,出差就是出差,你总不能把命都给对方。”


    梁秋润,“我晓得。”


    再次吃上家里的饭菜,梁秋润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等吃过饭后,他没急着去休息,而是在院子里面转一圈。


    江美舒陪着他,也没说话,也没问他外面怎么样。就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这让梁秋润的精神很放松,一连着转了三圈,他这才开口,“南方的市场经济,比首都好太多了。”


    这是他去的第一感受。


    江美舒只是抬眸看着他,她什么话都没说,却让梁秋润有了十足的倾诉欲。


    “我们肉联厂要改革,如果不改革到最后,所有人都会下岗。”


    “南方的市场经济逐渐开放后,他们的先决条件比首都好太多了。”


    “在我们还在打击个体经济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了雏形。”


    江美舒点头,“是啊,那边虽然也打击,但是明显看的出来,比北方这边要好上许多。”


    “但是老梁。”江美舒低声道,“北方不是南方,这边还特别忌讳个体经济,市场经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开的太早,也很难走,因为大家不认可,政策不认可,这是在和政策,和百姓对着干。


    梁秋润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明明他瘦了许多,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有一种很精神英朗的感觉。


    “不能大刀阔斧,只能小火慢炖。”


    只是也难。


    梁秋润很清楚的知道,在吃习惯大锅饭后,不管做多做少都是同样的钱,想让下面的人去努力做计件。


    很难。


    但是在难,也要尝试下。


    如果不行,在做下一步的打算。


    江美舒挽着他胳膊,轻声道,“你悠着点来,不能激起来群怒。”


    “而且,比起工作。”她抬头看向对方,“你的身体更为重要。”


    她这般说话的时候,让梁秋润有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和,“我晓得。”


    只是,晓得归晓得,事实归事实。


    梁秋润在回到厂里后,便颁布了一系列新规,采购科需要增加采购的数量,而销售科需要定期完成销售指标。


    其他车间则是按绩效来。


    这规则一出,整个肉联厂都炸了。


    先是联合示威,在接着是反抗。


    梁秋润似乎妥协了,他后退一步,“肉联厂厂房不够,从外到里重新扩建。”


    这个要求比起之前的似乎,都没那么离谱了。


    “那先前的要求?”


    销售科的科长问了一句。


    梁秋润,“不全部履行,按照三分之一先测试下。”


    大家面面相觑。


    “那可以。”


    这一次大家倒是没有反对。


    梁秋润似乎不意外,“那就先按照这个来。”


    “原来的绩效砍三分之二下去,如果三分之一都完不成。”他语气淡淡,“那我们肉联厂是全首都的倒数,也不意外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不做声。


    他们不明白,都是国营厂了,做什么这么拼啊,明明把目前的工作做完了就成,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在大家的拥护下,李副厂长开口道了,“梁厂长,我们大家的意思是保持目前的风格就够了,反正上级对我们肉联厂,也没有太大的要求。”


    梁秋润递过去一个报告,“这是南方八家肉联厂的情况,你们可以传递看下。”


    半个小时后。


    整个办公室安静如鸡。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这样不合适吧?我们是国营大厂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和那些小厂子竞争吧。”


    梁秋润,“如果有一天,小厂子直逼国营厂,你们如何应对?”


    这——


    大家头上顿时汗珠滚落。


    梁秋润又递过来一份报纸,“驻队都会精简裁员,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们厂子,这么多人就能一直保持下去?”


    这话说的,大家顿时一凛,杨主任率先接过报纸看了看,他有些震惊,“不会吧?为什么驻队也会精简,他们不是在保家卫国吗?”


    梁秋润,“人多了,自然需要精简。”他语气稀疏平常,“如果未来我们厂子效益不好,人又多,百分百会被精简。”


    “就看届时,会被精简的是哪一位了。”


    这下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会吧?”


    “梁厂长,我们单位可是首都最好的单位了,福利好,油水也多,我们好的单位将来会效益差吗?”


    这不是在说太阳会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吗?


    “会不会,将来大家就知道了。”


    梁秋润起身,他走到众人面前,“我只希望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诸位还能在我办公室一聚。”


    “如果不能,那个结果,也由诸位承担。”


    杨主任满头大汗,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自然没有傻子,他看了一眼周围,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他直接朝着梁秋润道,“梁厂长,您就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是第一个表态的。


    不光是职位问题,而且还有梁锐的缘故,杨主任的儿子叫杨向东,他和梁锐是铁兄弟,以前俩人惹是生非,打架斗殴。


    但是就这最近半年,梁锐考上了一高,杨向东虽然没考上一高,但是他考上了二高啊。


    不止如此,杨向东还扬言,他要考大学。


    这对于杨主任来说,都跟做梦了一样,不对,是祖坟冒青烟。


    因为这一茬,杨主任现在特别信服梁秋润。


    他一表态,周围的人瞬间也跟着加入了起来。


    “是啊,梁厂长,我们需要做什么?”


    梁秋润,“按照上面的规章来就行,能做多少算多少,不求一口吃个大胖子,只求未来私营单位横行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还在。”


    这话真的是掏心窝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没反对。


    只是,大家心里却在犯嘀咕,将来私营单位真的能取代,他们这种国营大厂吗?


    似乎不太可能啊。


    只


    是,大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这么快。


    当那天来临的时候,其他厂子都在精简裁员倒闭,而他们的肉联厂却活了下来,大家再想起来两年前的那一天,他们都开始庆幸自己答应了梁厂长。


    也庆幸有了梁秋润这么好的一个领导。


    改革并不容易啊,实行新规也不容易。


    只能说,先慢慢的走。


    但这一场风波,到底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也有人看不过眼,又复盘了下梁秋润的行为。


    他这是有资本主义倾向啊,在国营厂子里面搞资本,简直是厂子里面的败类。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九号。


    梁秋润被带走了。


    得到消息的江美舒,打翻了手里的水杯,“你说什么?”


    是沈战烈来通知的消息,他是急匆匆从肉联厂过来的,明明是冬天,他却还是满头大汗。


    “梁厂长被带走了,来的人很多,他们有的人眼尖,看到了梁厂长手腕上带着手铐。”


    江美舒愣了下,“有说为什么吗?”


    老梁的性格她是知道的,骨子里面是清高的,到了他这一步,他不可能做贪污受贿的事情啊。


    “说是他做的改革,是复辟资本主义,企图将国营大厂改造成资本家的厂子。”


    这是个大罪名。


    江美舒听到这话后,她就晃了下身体,她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和梁秋润提南方的发展的。


    她若是不提,梁秋润就不会去南方学习了,不去南方学习,就不会回来搞改革了。


    江美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被带到哪里了?知道吗?”


    沈战烈摇头,“只瞧着被带走了,没看到人在哪里。”


    *


    学校。


    梁锐还在上课,原本上午大家还恭维着他。毕竟,厂长的儿子,这个身份不管是走在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存在。


    可是到了下午,梁锐就察觉到了,有些人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甚至是同情。


    梁锐,“?”


    看梁锐实在是不解。


    旁边的同学跟他解释了一句,“梁锐,你还不知道吧?”


    “你爸被抓了,大家都在传,你爸这个厂长似乎当不成了。”


    “你说什么?”


    梁锐下意识地拽着对方的衣领子,“你在说一遍?”


    对方被抓的呼吸不了,“你抓我做什么啊?你去问大家,大家都听说了啊。”


    “你爸被带走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这下,梁锐顿时松了对方的衣领子,转头就往学校外跑。


    “你们说,他爸是不是贪污受贿了啊?”


    “不然,怎么会突然被抓?”


    梁风看着梁锐离开,他本来要追出来问的,结果听到同学们讨论这话,他顿时急了,“你们说谁贪污受贿?”


    “梁锐的爸啊?都被抓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梁风听到这话,一拳头砸在对方的鼻梁上。


    砸完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他就飞快的往家里跑。


    梁家。


    江美舒眼睛有些肿,“妈,我上午去找人了,但是没见到,现在不允许见面。”


    “您那边怎么样?”


    梁母也摇头,“不太好,我找了老朋友帮忙,那些人说我家秋润,这次的事情有些大,怕是不行。”


    “那怎么办啊?”


    “不知道老梁在里面怎么样了?”江美舒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哭腔。


    “小江,你也别急,我在找找人拖下关系。”


    江美舒还没回答,外面的梁锐就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还裹挟着一阵寒风,“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江美舒有些愕然地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梁锐,“你怎么回来了?”梁秋润出事的消息,她是没打算告诉孩子们的。


    梁锐执拗,盯着她的眼睛,“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眼见着瞒不下去。


    江美舒这才嗯了一声。


    “为什么会被抓?”在梁锐的眼里,他爸一直都是他崇拜的对象。


    江美舒犹豫了下,看着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梁锐,到底是全部和盘托出。


    她觉得十八岁的梁锐,应该有资格知道了。


    “你爸去南方学习私营厂子的规章制度,并且在肉联厂贯彻实施改革,被人举报走资本家的路线。”


    这话一落,梁锐就攥着拳头,开口怒骂道,“放他娘的狗屁。”


    “我爸天天加班,每天为了厂子的工作,殚精竭虑,他们眼瞎啊?看不见,还搞资本家作态?资本家谁不是天天想睡大觉,让下面的人替他们干活赚钱?”


    “哪里像我爸这样?累的要死要活的。”


    江美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怎么做了。”


    “怎么做?”


    江美舒冷静道,“民意。”


    “老梁是不是搞资本家,别人不知道,肉联厂的工人是知道的。”


    “我去找他们。”


    “我要做一份联名的书,递交给上面的人。”她看着他们,眼睛里面泛着水光,“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要做些什么。”


    她的老梁还在里面。


    她要做些什么的。


    江美舒从来都不是个果断的人,但是在这一次却分外果断,“梁锐,你随我一起。”


    “喊你同学杨——”


    “杨向东。”


    “对,就是他。”江美舒这会脑子转的飞快,“看看能不能把他爸,拉到我们这边的阵营。”


    “除此之外,还有我爸,沈战烈。”


    “把这些能拉到一起的人,都拉起来。”


    江美舒看着他,“我需要全厂所有人都签字画押的请命书。”


    “你能拉拢杨向东的父亲吗?”


    梁锐咬牙,“我能。”


    “那就行。”


    “分头行动。”


    江美舒先写了请命书,在这一刻,她有些庆幸自己是文科生了,写完后,她便第一个画押签字。


    接着,她拿着请命书去找了陈秘书。


    这几天,陈秘书也是焦头烂额,他也在想办法捞人。在看到江美舒的时候,他还以为江美舒又是来打探消息的,他便直接道,“还是没见到人,对方不给见。”


    “这是领导被带走的第四天。”


    江美舒,“我不是来问这个的。”她把请命书递过去,“你看看,如果我这个办法可行,现在就召集人过来,按手印签名字。”


    陈秘书越看眼睛越亮,“我怎么没想到?”


    “可以。”


    他站在原地踱步好一会,“一个个地方跑的太慢了,我去广播站,让人通知单位所有的人去食堂集合。”


    说完,陈秘书就去做,不过十分钟,广播站就响起来了他的声音。


    “同志们,半个小时内大家食堂集合,半个小时内食堂集合,说一说梁厂长的事情,请大家务必要到。”


    这话一落,车间,办公室的各个角落,大家面面相觑。


    不到半个小时,也才十分钟左右,整个食堂都挤满了人。


    看着那些人,江美舒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在这一刻,她就觉得梁秋润对肉联厂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站出来,拿着喇叭,朝着下面的工人们说道,“同志,我是梁秋润的爱人,想必,梁厂长现在被带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我是他的爱人,陈秘书是他的身边人,我们都能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梁秋润他做这些改革,绝对没有搞资本主义复辟,绝对没有为求一己私利!”


    “他去南方学习先进的知识和制度,是他担心按照南方厂子现在的发展趋势,将来会迫使厂子效益变差,他起早贪黑加班,考察,做规划。”


    “他是为了肉联厂能有更好的发展,为了大家在十年后,还能再肉联厂相见,还能挣着肉联厂这一份工资,能够养家糊口。”


    “同样的都是养家糊口。”江美舒语气哽咽,说,“我从来没有在十点钟之前见过他回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六十天都在加班,义务加班,无偿加班,这样的梁秋润,我不相信他搞资本主义复辟。”


    这话


    说的太有感染力了,下面的工人们也都跟着道,“我们也不相信。”


    “梁厂长,是个好厂长。”


    江美舒等的就是这话,她深吸一口气,“梁秋润要是知道大家这样想他,他肯定会很高兴。”


    “现在他被带走,我们家也无能为力,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想求下大家,签一个请愿书,帮帮他。”


    她朝着众人鞠躬,“拜托大家了。”


    第176章 第176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6章


    她的鞠躬让现场一片安静。明明之前的食堂还人声鼎沸,吵吵闹闹。


    但是随着江美舒鞠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们签。”


    “我们愿意签。”


    “给我们。”


    “就是啊,梁厂长替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也帮了我们那么多次,我们签个字摁个手印算什么?”


    “是的。”有人甚至提出来,“江同志,如果请愿书不行,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一去去抗议,去找领导,去接梁厂长回来。”


    江美舒听到这话,有些感动,还有些难过。


    她鞠躬,再鞠躬。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陈秘书也是,他把请愿书递给了江美舒,两人一起下台,一人拿着印泥,一人拿着请愿书。


    就那样。


    从食堂台子下面的第一个人,到食堂门口的最后一个人,一共八百三十三个人,所有人都按了手印。


    这不是肉联厂全部的工人,因为还有人在休假。


    而这一部分人,在得到消息后,也匆匆忙忙的从家里过来。


    到最后,一面请愿书的正反面,全部都被按上了鲜红的手印。肉联厂一共一千零八个人。


    按了一千零七个人的手印。


    至于还差最后一人。


    不知道是谁。


    大家只是觉得奇怪,而江美舒也没有声张,只是默默的和陈秘书交换了一个眼色。


    陈秘书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拿到请愿书后。


    他便和江美舒一起去了,关押梁秋润的单位。其实不过是委会而已,他们来的时间不巧,中午刚下班。


    陈秘书观察了一会,便喊江美舒去旁边的小店,“我们去吃点东西,等到他们下午上班的时候在过去。”


    “直接找他们最大的领导。”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其实没有太大的胃口。


    陈秘书叫了小馄饨,她捧着碗喝了两口汤,一边盯着委会的门口,见到一个穿着白衬衣,拎着干部包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陈秘书,老梁这边有没有领导?他的上级,或者是上级的上级也行,在去他那边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使点劲?”


    提起这个陈秘书便叹口气,“我一开始便找过了。”


    “但是很难。”


    “之前梁厂长想要推行改革的时候,上面的领导都是一致反对的,但是梁厂长不惜和对方翻脸,也要改革,这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从梁厂长被带走的时候,我便去找了何书记,何书记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便没有然后了。”


    江美舒听了有些心寒,“老梁做这些改革,也是为了下面的人啊。”


    “不然,他做什么这般出力不讨好?”


    “我们都知道。”陈秘书叹气,“甚至上面的人也知道,但是江同志我们大家都在保全现有的利益。”


    “而不改革,就能带来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最直观的。”


    “领导改革,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所以他在被带走后,才没有人愿意来帮忙,这才是归根结底的原因。”


    江美舒看着那过分刺眼的阳光,“所以,老梁是被上面的人给放弃了吗?”


    陈秘书默然了下。


    在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江美舒心里有些憋闷,却无从发散。


    “但是好在下面的工人,还没放弃他是吗?”


    他们愿意签请愿书,这就代表着这些人还没放弃,梁秋润的是吗?


    陈秘书没有回答,这种时候,任何回答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人都沉默着。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一个半小时,到最后江美舒碗里面的小馄饨,还剩下一大半……


    她没了吃饭的心思,便站了起来,朝着那边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不止。


    还多了一个。关主任旁边一起的是何书记。


    也就是梁秋润的上司。


    这让陈秘书有些意外,二人上前,“何书记,关主任。”


    何书记率先回头看了过来,“是小陈啊,还是为了梁厂长来的?”


    陈秘书有些尴尬,他点了点头,和江美舒对视了一眼,他这才朝着关主任解释道,“梁厂长绝对没有任何要复辟资本主义的心,这是我们肉联厂所有人为他写的请愿书。”


    “我们肉联厂一千多号人,全部都相信梁厂长不是这样的人。”


    “关主任,何书记,还请您在给梁厂长一个机会。”


    这话一落,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何书记低头看了一眼请愿书,他接了过来,旋即,递给了关主任,“你看看?”


    “我说过的梁厂长这个人绝对是,一心为了工作,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天天都在办公室加班的人,老关啊,你说真要是资本家,他能这般委屈了自己?”


    关主任看了一眼请愿书,他这才接了过来,从前看到最后。


    “整个肉联厂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签了请愿书?”


    这话问的,让陈秘书额头上的汗珠,顿时滚落下来了。


    这就是和上级领导,打交道的紧张了。因为对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陈秘书没说话,江美舒却开口了,“是,一千零七个人。”


    “所有人?”关主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问出这句话。


    江美舒犹豫了下,选择说实话,“不是,还差一个人,我们还在找。”


    关主任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这才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你是?”


    江美舒冷静道,“领导,我是梁秋润的爱人。”


    “我们家老梁是个什么人,或许没有比我这个枕边人更清楚的了。”


    “他改革的初衷绝对是,为了厂里面的工人,在将来能保住这一个饭碗。”


    这话,关主任并不认可,“现在肉联厂的效益是整个首都最好的,没有之一,如果这种效益他都不满意的话,还想更好的话,那么我可以直接认定他,就是为了走资本主义的路子。”


    “将权利集中化,将工作翻倍化,将工资减少化,做的多,拿的少,还绝对权利集中,这不是资本主义这是什么?”


    江美舒,“不是。”


    她看着关主任的眼睛,在这一刻,江美舒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


    企图要将自己肚子里面的一堆怒火,全部都发泄出来。


    “不是。”


    她一连着说了两遍,“真正的资本主义是领导做最少的活,拿最高的工资,但是梁秋润不是,梁秋润在肉联厂的工时,他是全厂最高的一个,没有之一。”


    “就算是劳动标兵和模范,都要比他差一大截。”


    “其次,资本主义是压榨工人,拿最高的工资,梁秋润也没有,他的工资还是之前的,并没有任何增长。”


    “至于您说的厂子资本主义话,那更是无稽之谈,他改革是为了保住大家的饭碗。”


    “关主任,您没去南方看过,您不知道南方那边的私营厂子,现在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就拿您身上穿的衣服来说,的确良的衬衫,要布票,要工钱,一件下来可能要小二十块,除此之外,布票少一尺,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不可能卖给你。”


    “但是在南方不是,您身上穿着的这件衬衣,在南方只要五块钱就能买到,而且还不要布票。”


    “请问您,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首都制衣厂还能在南方私营厂的,挤压下存活下来吗?”


    这还真把关主任给问住了,他皱眉,“这不可能,这年头买衣服要布票,除去布票,还要人工,销售各种费用,一件衣服怎么可能五块钱买到?”


    江美舒,“这可能。”


    “您可以去百货大楼问一问,也可以去南方亲自走一趟,看完了您就知道了。”


    “梁秋润之所以改革,是因为他看到了南方厂子的先进,也看到了我们国营厂子的不足。”


    “我就斗胆问您一句,如果将来南方的肉联厂开放供应了,首都猪肉八毛一斤,还要肉票,而南方却能做到五毛一斤,甚至不要肉票,如果您是顾客,您会选择哪一个?”


    这还用问吗?


    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便宜的那个。


    关主任不说话。


    何书记微微拧眉,“现在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江美舒,“那是我夸大其词了,我说的是以后的事情。”


    “比方说,三年后,五年后的事情,梁秋润正是因为看到了厂子的危机,所以他才背水一战进行改革。”


    “领导,如果您也不相信他,那梁秋润太可怜了。”


    “下面的下属不理解,领导也不理解,他在做一些世人所误会,所不理解的事情,到头来他还要被抓。”


    “您不觉得这对梁秋润来说,太不公平了吗?”


    “他,工作狂,劳动标兵,为了肉联厂兢兢业业加班,甚至放弃自己的小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还要在误会他,我如果是他,我可能都不活了。”


    这话说的,何主任皱眉,“小江,这话可不兴说。”


    “难道不是吗?”


    江美舒反问,“努力不被理解,还要被污蔑,这真的是没法活了啊。”


    她说着最强硬的话,眼泪却一颗颗往下掉。


    这就是让何书记和关主任,都指责不出来任何毛病来。


    “我也不怕揭短,我就这样和您说了,我们家现在全靠梁秋润,这个顶梁柱撑着,他上面有七十岁的母亲,下面还有正在读书的儿子,以及靠他养活的侄儿子,甚至,还有我这个指望他拿工资回家的吃饭的妻子。”


    “我家老梁若是出事。”她低头垂泪,“我们老小就在您办公室门口撞死好了。”


    “我想看看六月会不会下飞雪。”


    这话说的,关主任一凛,“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谈事就是谈事,怎么突然要闹起来不活了?”


    还带着全家老小来,那他们这办公室还开不开了?


    江美舒眼睛哭的红红


    的,“我没办法了啊,领导。”


    “若是老梁是贪污受贿,真要是搞资本主义复辟,不要您来抓他,我就大义灭亲,把他给举报了。”


    “可是他没有啊,领导。”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他为了厂子连我这个妻子都不要了,连小家都不要了,我们不求他能在事业上做多好,起码,他不能被冤枉啊。”


    她哭的不能自已,声音也越来越大。


    恰巧也是下午上班的时候,大片大片的人进办公室不说,还有隔壁单位的出来凑热闹。


    眼看着人聚的越来越多了,江美舒哭的那么大声。


    关主任也头疼起来,“你有什么委屈,进办公室说。”


    江美舒也不想要体面了,也不想要脸了,自从梁秋润被带走后,她便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


    连夜里做梦都是梁秋润被人毒打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一阵悲从中来,“我家梁秋润为了肉联厂付出了一切,如果大家还这样误会他搞资本家做派,那他真是冤死了。”


    “领导,您明察啊。”


    “你去肉联厂问问啊,随便去问一个工人,您就能知道,我们家梁秋润到底有没有做这档子事啊。”


    连哭带打,吐字清晰。


    能够让周遭所有的人都听到。


    大家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梁秋润是吗?这个人我有印象啊,我记得他好像是肉联厂的厂长吧?我都听我亲戚说了,他这人跟工作狂一样,天天加班,不止如此,他们单位的福利还特别好,听说去年那个时候,各个单位都弄不到煤炭,他还给厂子里面弄来了一批煤炭呢,还是市场价。”


    “我也听说了,那个煤炭我虽然没买到,但是我却让我亲戚匀了一半给我,算是勉强过了一个冬天。”


    “而且他去了肉联厂后,好像听说前面贪污的人,都被他给查出来了。不止如此,他还给下面在生产车间的工人涨工资呢。”


    “他们还有高温补贴,我当时听了可羡慕了。”


    “你还别说啊,如果梁厂长这种人都去搞资本家的作态了,那我到时希望,整个首都的厂长都来搞资本家作态,起码上班时间先向他靠齐啊,再不济,分发福利的时候,也要像他靠齐啊。”


    “是不是啊,关主任。”


    这是隔壁单位来打趣的关主任,对方和他平级,所以根本不怕他。


    关主任被打趣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没理取笑的众人,只是朝着江美舒说道,“你跟我进办公室来。”


    “还有陈秘书。”


    江美舒见好就收,她知道对方这是退让了。


    她立马收了眼泪,给关主任戴高帽,“我就知道您是个听取,民众意见的好领导。”


    “您找我进办公室谈,是要把我爱人放出来吗?”


    她眼巴巴地看着关主任,因为刚哭过,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


    这让关主任顿了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忽视了江美舒把他架在火上烤的错觉。


    实在是江美舒这一双眼睛,跟他家那三岁幺儿一样,清澈干净,宛若稚子。


    关主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拿出钥匙,“进来说。”


    没有反驳。


    这让江美舒稍稍松口气,她朝着陈秘书长眨眨眼睛,示意有戏。


    只是等进去后,关主任倒了一杯水,看了看江美舒,好一会都没说话。


    “你这女同志,这么年轻给我下套呢?”


    江美舒顿时紧张,“怎么会?领导,我那全部都是真情流露。”


    这话说的关主任没说话。


    好一会。


    他才说道,“小李,带着江同志去看看她爱人。”


    这话一落,江美舒先是松了一口气,在接着又提了起来。


    对方这是几个意思?


    让她去看看老梁?


    这是放还是不放啊?


    江美舒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管他放不放,先去看看老梁在说。


    她都快一周没见到老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都出了门子的江美舒,又回头冲着关主任鞠躬,“谢谢领导。”


    “我们全家都谢谢您。”


    关主任,“……”


    总觉得这不是好话,但是江美舒说话的样子,又太过真挚,连带着感谢也是,让人找不出半分的毛病来。


    江美舒跟着小李去了关押室,等窗户开了以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里面关着的梁秋润。


    他穿着那套有些污迹的白色衬衣,人清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只是,唯独不变的是那一双,过分深邃的眼睛。


    被关押后的梁秋润,身上的气势越发深沉了几分,让人看不懂了。


    “老梁。”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江美舒就想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你还好吗?老梁?”


    梁秋润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江美舒,他意外了许久。


    “江江,你怎么来了?”


    那一张不变的神色,此刻,到底是多了几分慌张。


    他被收押,梁秋润从来没有害怕过。


    唯独,他怕江美舒哭。


    江美舒,“我不来,我不来,谁还来啊?”她从窗户里面拽着他的手,眼睛哭的通红,眼皮也有些发肿,“老梁,你有没有事啊?”


    “我找了好多人,但是没人帮我们。”


    她哭的不能自已。


    “我要怎么做啊,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啊。”


    梁秋润抬手擦掉了她的眼泪,一颗颗的擦,他的动作很轻柔,哪怕是从头到尾擦干净后,江美舒的眼尾也没有被擦出任何红色的痕迹。


    “我很好。”


    梁秋润安慰她,“你不用帮我。”


    “你在家把自己照顾好就够了。”


    他想抱抱她,但是不行,两人隔着窗户,只能互相对视。


    在多就是把手伸进来。


    江美舒摇头,眼眶藏着晶莹的眼泪,但是却没有流出来,而是强忍着咽了回去。


    “我不。”


    她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倔强,“我要你出来,我要和你一起,我要一家团聚。”


    梁秋润轻声哄她,“要不了多久的,我肯定就能出来。”


    “江江。”


    他低头看着她,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满是疼惜,“相信我好吗?”


    连带着声音都是温柔的。


    江美舒抽抽搭搭,“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快了。”


    “可是我带着肉联厂的请愿书,还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威胁关主任了。”


    “他答应我了。”


    “答应我了,会把你放出来。”


    梁秋润听到这话,他骤然一怔,心脏也跟着细细密密的疼了起来。


    “江江。”


    “我的傻江江啊。”


    “你不用这样的。”


    声音嘶哑,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


    江美舒摇头,眼睛含着热泪,“我用的。”


    “梁秋润,我是妻子,妻子是同享福,共患乱。”


    梁秋润听到这话,猛地抬手搂着她,借着窗户,把她半搂在了怀里,他眼睛酸涩,声音难过,“江江。”


    “我的江江。”


    “你等等我,我会出来的。”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难以言说的怜惜。


    江美舒抬头看向他,“真的吗?”


    语气希冀。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攥着梁秋润的手,“老梁,我在家等你啊。”


    “等你回来。”


    梁秋润重重的点头。


    目送江美舒离开后。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那一张过于温润的面庞,藏在光和暗的交界处,明明灭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小李以为梁秋润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开口了,整理了衬衣领子,面容冷峻,“帮我喊何书记和关主任过来。”


    这——


    小李等这话,等了五天了。


    他当即嗳了一声,转头就去办公室找人。


    是三分钟。


    也许是五分钟。


    反正没有多久,关主任和何书记便


    出现在了收押室门口。


    “梁厂长,你终于想清楚了吗?”


    梁秋润似乎不意外,他们会这样问。


    他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何书记身上,“改革的事情,我从一开始便只和你说过。”


    何书记嗯了一声说,“秋润,现在的肉联厂不需要改革。”


    “这样就挺好,能够保住数千个人的饭碗,这已经是所有人要看的局面。”


    梁秋润垂眼,“双方立场不一样,似乎没有可谈的。”


    何书记为了现在的平衡。


    而梁秋润为了将来的平衡。


    他为了将来那数千个工人,不会失业。


    但是他却动了别人的蛋糕。


    没办法。


    这才是现实利益。


    改革的路不通,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梁秋润像是从江美舒哭着来的那一刻,才终于下定决心,所以,他才会找来何书记和关主任。


    他闭了闭眼,在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有了取舍,是决绝,是破而后立,也是重新而来的希望!


    他声线低沉,冷峻卓然,“我梁秋润,自愿辞去肉联厂厂长一职。”


    第177章 第177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7章


    这话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去。


    第一个反对的是何书记,他皱眉,甚至不管不顾直接开了门上面落着的大锁,走到了屋内。


    “梁秋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肉联厂厂长这个职位,就是在整个首都,也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工人的职位。就算是对方努力一些,上进一些,能达到科长已经是极致。


    至于副厂长,厂长,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或者是就算是能达到,那也是普通的厂子。


    而不会像是肉联厂这样的油水足的核心大厂。


    所以,当梁秋润说自己要辞去肉联厂厂长,这一职位的时候,何书记才会震惊的原因,“你是不是疯了?”


    “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这次把你收押起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虐待你,也不是为了关押你,而是让你停止改革。”


    在这一刻,梁秋润被带走关押的目的和真相,才彻底暴露出来。


    他们要的不过是他停止改革。


    梁秋润是个什么人,何书记知道,周遭的人更知道。


    但是,没办法,知道归知道,梁秋润现在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和时代的洪流相违背,同样的,他也在和政策背道而驰。


    面对何书记的和盘托出,梁秋润似乎并不意外,他站着,站着那狭窄逼仄的监守室,只有那天顶的窗户,从上面照射出一抹微光,将梁秋润彻底笼罩在这里。


    “我知道。”


    梁秋润冷静道,“我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走到何书记面前,目光平静而绝望,“何书记,有些事情要有人做,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何书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梁秋润,有些愕然,还有些无奈,惋惜。


    “梁秋润,你何苦呢?”


    “这一趟浑水你何苦来趟呢?你在职期间做好你的肉联厂厂长,这个职位不就够了吗?你拿工资,下面的人也拿工资,只要你们目前的工作完成,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为什么要来破坏呢?”


    梁秋润抬头,他看着窗户外面的那一抹光,那是从外面照进囚禁室内的光。


    他喃喃道,“因为,我曾看到过外面的世界。”


    “也看到过外面的进步,我清楚的明白,如果肉联厂不改革,在未来它势必会落得失败,落得关门,落得数千个人下岗,落得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他看到了。


    他真切地看到了。


    他站在七十年代中期,看到了未来的时代潮流和发展结果。


    只是,梁秋润的话还未落下,就被何书记给上前给捂着了嘴,他眼里带着几分震惊,逼着梁秋润后退了好几步,他才压低了嗓音,“你疯了。”


    “梁秋润,你真的疯了,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梁秋润被捂着了嘴,他并不反抗,甚至由着对方把他往后掀退了好几步,最后,他落定,他看着惊惶震惊的何书记,他垂眼,“老何,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


    “出于我口,终于你耳。”


    “改革活,不改革死!”


    至于关主任早在梁秋润和何书记,起冲突的时候,他便出去了。不止他走了,连带着小李也被他带走了。


    这一场较量里面,终究是他们自己的。


    甚至连关主任都是一个外人,他不过是对方手里的刀而已。


    何书记听到梁秋润这话,他松开手,看了梁秋润好一会。


    到底是大人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了一把脸,“改革这条路行不通,如果行得通,你就不会被关押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挽留,“梁秋润,你想好了?”


    “你真要辞了肉联厂厂长这个职位?”


    梁秋润,“确定。”


    何书记,“不后悔?”


    梁秋润,“不后悔。”


    何书记闭了闭眼,“我批了。”


    “梁秋润,你自由了。”


    梁秋润默然了下,他嗯了一声,转头就去了巴掌大的弹簧床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说来也可怜。


    只有一个手表和一个领带。


    他是被突然带走的,以至于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行李。


    梁秋润拿起手表戴上后,便要出门,他刚走到门外,何书记站在门口。


    明明还是那两个人。


    但是此刻两人的处境却变了。


    何书记站在狭窄逼仄的收押室内,太阳已西斜,只落下少许阳光进来,像是日落西山。


    微弱的光芒不足以驱散,屋内的阴霾和黑暗。


    而梁秋润站在外面,大片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后,是庭院,在出去是街道,是一往无前的马路,是广阔无垠的大地。


    他们互相对视着。


    谁都没有说话。


    在梁秋润转头要离开这个关押了,他多天的地方时。


    何书记突然开口喊他,“梁秋润,我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


    他清楚的明白,梁秋润离开肉联厂不是梁秋润的损失,而是肉联厂的损失。


    在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梁秋润这个地步。


    在也不会有比梁秋润更为出色的领导。


    梁秋润没有停脚步,也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回答对方。


    这就是梁秋润的答案。


    梁秋润所做的任何决定,他都不会后悔。


    看着梁秋润走的决绝的背影,何书记立在原地,呆了好一会,他捏了捏眉心,“梁秋润。”


    “真以为你走了肉联厂就转不动了?”


    “我告诉你,肉联厂想当厂长的人多了去了,没了你,肉联厂还是会很好。”


    可惜,梁秋润已经离开了,他听不到这些话。当然,就算是听到了,他也会觉得无所谓。


    人真到了这一步,彻底放开的时候。


    那些名啊,利啊,都不过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人这辈子真正重要的是亲人,让自己的亲人,爱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过普通,踏实,没有忧虑压力,不为物质发愁的日子。


    这才是梁秋润要做的。


    他走的干脆,走的决绝,没有任何留念。


    他甚至没有回肉联厂,那个他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地方。


    梁秋润出了委会的大门后,他便打算直接回家,哪里料到外面江美舒竟然还在等着他。


    不。


    也不是等着他。


    而是等着那几乎为渺茫的希望。


    说实话,当江美舒看到梁秋润的时候,她还有几分震惊,“老梁?”


    她揉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老梁,是你吗?”


    梁秋润被带走的这一周,江美舒曾幻想过无数次和他见面的样子,但是没有,一次都


    没有。


    今天下午隔着窗户见面,是江美舒这一段日子来和梁秋润,唯一的一次见面。


    梁秋润看着患得患失的江美舒,他心脏都跟着缩了下,旋即,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大步流星的上前,拥着她。


    “是我。”


    “我回来了。”


    江美舒在听到这话后,在也绷不住了,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抬手捶打着他的胸口,“你怎么才回来了啊?”


    她又委屈,又难过,又担忧,又害怕。


    “你知不知道,我怕啊。”


    “我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老梁。”


    她哭着,眼泪一颗颗砸在了梁秋润的手背上,滚烫的热泪,仿佛流到了梁秋润的心里面一样。


    烫的他心脏都跟着紧缩起来。


    “不会。”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一遍遍的亲吻着她的额头,“不会,我答应过你,会出来的。”


    “江江,我答应过你。”


    那些重复的话,在此刻,却成为江美舒最好的镇定剂。


    一遍遍宣告着梁秋润的安然无恙,也宣告着江美舒那一颗提起来的心,可以放下去了。


    她此刻便是。


    江美舒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等梦醒的时候,梁秋润就守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安心的感觉。


    “老梁。”


    江美舒拽着他的手,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上班了好不好?你就在家?我们家的钱,也够我们生活后半辈子了。”


    他们家现在有十多万的存款。


    后面只要不胡来,只要安安稳稳的买房子,做一些小投资,这十万很快会变成百万千万。


    她养得起梁秋润。


    那个曾经随时打算跑路的江美舒,如今也扛起了家里的责任,而她的后半生的规划里面有——梁秋润。


    梁秋润坐在床头,清俊的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朦胧的感觉,他摸了摸江美舒的下巴,“我若是不上班,怎么养你啊?”


    江美舒哗啦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看着他,眉眼认真,“我不用你养,我自己能养的起自己,我还能养得起你。”


    “老梁,真的,我真的养得起你。”


    她拿出存折递给他,说,“我们家有钱。”


    “你不上班好不好?”


    她仰头望着他,漂亮的眉眼此刻都充满了惊惶,那是后遗症。


    梁秋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心痛,心痛的要命。那是他造成的,因为他才造成的。在意识到这个结果后,梁秋润前所未有的愧疚和难过。


    他长臂一伸,就那样把江美舒给搂到了怀里。


    他们四目相对着。


    梁秋润说,“好。”


    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屋内。


    但是却让江美舒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惊喜的抬头,“你答应了?你答应我了?以后都不上班了?”


    梁秋润点头,温柔的替她整理头发,“我辞职了。”


    “从肉联厂辞职了。”


    这话一落,江美舒倏地抱着他,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那些夜晚的孤寂,那些求人的狼狈,那些见不到人的惶然。


    在此刻,顷刻间发泄出来。


    她像是孩子一样,大声的哭,呜呜的哭,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害怕都给哭出来一样。


    梁秋润听的难过,此刻,那个从来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男人。


    也红了眼眶。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江美舒的后背,“不会了,以后在也不会了。”


    “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外面。


    梁母本来想敲门进来,喊他们吃饭的,但是都走到了门口,却听到屋内的嚎啕。


    她顿了下,敲门的手顿时又收了回去。


    梁锐便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我爸还没起来吗?”


    他爸从来都是五点多起床的,这都十一点了,竟然还没见到人。


    他话音刚落,梁母就冲着他嘘了一声,她没说话,只是拉着梁锐离开了,梁秋润和江美舒的放门口。


    走远了以后,她才低声道,“让他们在睡一会。”


    梁锐察觉到什么,他低声道,“刚是不是我小妈在哭?”


    他听到了,那些哭声,太过伤心,也太过难过了。


    梁母嗯了一声,“是她在哭。”


    “你爸被抓的这些天,你小妈到处找人求人,他走的这一周,她怕是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让他们两个人好好的待一会,不去打扰他们。”


    梁锐嗯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父母的房间,隔着门和窗户,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哭声。


    那个向来叛逆桀骜的眉眼,此刻却成熟稳重了几分。


    “我小妈这次被吓坏了。”


    “不过。”梁锐低声道,“我小妈对我爸真好。”


    他爸被抓走的这一周,梁家门可罗雀,往日那些阿谀奉承,在这一周烟消云散。


    甚至还有人上门奚落。


    梁家就此轰然倒塌。


    甚至,还有些人在恶意的揣测,梁秋润这般出事被带走,怕是要坐牢,他娶了个比她小了那么多岁的媳妇,这下怕是要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啊。


    毕竟,梁秋润当初娶江美舒,那么多人都看着在。


    他们一个图钱,一个图色。


    一个图权利,一个图年轻。


    可是这样的一对两口子,在梁家遇到为难的时候,在梁秋润生死不知,前途未卜的时候,江美舒不止没走,反而几经周转,到处求人托关系。


    这些不止外人看在眼里。


    就是梁家这些人也都看在眼里,所以梁锐才会这般说。


    梁母听完后,她点了点头,“是,她是个好的。”


    “你爸这辈子能遇到你小妈,是他的福气。”


    这是说给梁锐听的。


    虚岁十九的梁锐,不在是之前那个小孩子了,他也没有之前那般尖锐,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奶奶,您放心,我不会搞破坏的。”


    那个曾经张扬叛逆的梁锐。


    也开始开口用敬词了。


    也知道在反思自己了,更能听得懂梁母的言外之意了。


    梁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更多的却是欣慰,“好好好,长大了不少。”


    那些叛逆和桀骜,终究消散在成长的岁月里面。


    梁锐只觉得内心一片苦涩,如果他能在早点长大就好了。


    那么这才父亲出事,他会不会就不会那样无能为力。


    无能狂怒。


    他小妈能为父亲做的那一切,都是他想不到的。


    而他还很弱小。


    梁锐回头看着那个窗户,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他想,他该长大了。


    也该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为他的父母撑起一片天。


    他希望在未来遇到这种危难的时候,他能够挺身而出,奔走于关系之间,他也希望他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们。


    替他们解决一切的问题。


    在江美舒和梁秋润没看到的地方,那个曾经让他们头疼的孩子,也在成长,也在想着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他。


    江美舒哭完,心里就舒服了,看着梁秋润的棉衣上,都是糊着她的眼泪和鼻涕,她有些不好意思。


    捂着脸。


    梁秋润倒是坦然,接来了一盆子热水,给她洗脸,“哭出来了就好了,没事的。”


    “都老夫老妻了,江江,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他的眼里,江美舒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


    她笑的时候好看。


    哭的时候也好看。


    发脾气的时候好看。


    撒娇的时候也好看。


    江美舒有些脸红,她洗了脸,擦了香,声音有些嘶哑,“你真的要辞职吗?”


    像是这会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梁秋润嗯了一声,“我已经和何书记说了,只需要在回单位在交接下离职手续就成。”


    江美舒抱着他,闷闷道,“那你会不会难过啊,老梁?”


    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地方,突然离开,会不难过啊。


    江美舒总是这样细腻,她每次都能够共


    情到,梁秋润最为脆弱的地方。


    这让梁秋润有些恍惚,不过更多的却是柔软,他替她均匀的擦开了每一处的香,一点点推开。


    这才低低道,“有的。”


    “会有失望,也会有难过。”


    “只是江江。”他平静道,“那些工作,那些失望,那些情绪,比起你来,有些无足轻重。”


    他也是在看到江美舒,哭的不能自己,担惊受怕,满脸惶恐的时候,才做下的这个决定。


    那一刻,梁秋润在想身为丈夫的他,真是失败啊。


    江美舒顿住,捧着他的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都这种时候了,梁秋润还有心思逗她,“我要是离职了,就没有工作了,也没有工资了,以前随时可以坐的小汽车也没有了,陈秘书也不再会跟着我了。”


    “江江,会不会——”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江美舒打断了,她抬手捂着了他的嘴,眼睛清澈,语气认真,“你最重要。”


    “梁秋润,你最重要。”


    “我可以不在乎你有没有工资,也不在乎你有没有小汽车,更不在乎你有没有秘书。”


    “梁秋润,在我眼里有你就够了。”


    这个道理是江美舒,这次才悟出来的。原来出事后,她才惊觉到,梁秋润在她的生活里面,已经占据到如此重要的地位。


    这世界上最动人的告白,也不过如此。


    梁秋润一言不发的抱着她,此刻在多的话都是苍白的。


    他只觉得自己幸运。


    这辈子能够遇到江美舒。


    是他最大的幸运。


    梁秋润在家陪着了江美舒两天,他便去了单位办离职手续。他去的那天,厂子里面已经传开了,梁厂长要离职了。


    他犯事了,要走了。


    这天不少人都来看他,梁秋润便是这个时候到的,他一下来,那些工人就把他给围的水泄不通。


    “梁厂长,你要走了吗?”


    “梁厂长,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上次您爱人让我们签了请愿书,如果这个还不够,我们可以随你一起,去找你的领导,我们这些人都可以帮你证明。”


    “证明你没有问题。”


    梁秋润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旋即,又变成了古井无波。


    “谢谢大伙儿。”


    “但是不用了,我要走了。”


    “大家保重。”


    他曾经试图去救过这些工人的未来,但是没用。


    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了,还险些搭进去家人。


    看着他们,梁秋润的内心只有难过,难过他帮不了他们,一如,他帮不了自己一样。


    这是梁秋润三十六年的人生里面,第一次遇到的挫败。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他能够护住的只有他的爱人和家人。


    在多,他护不住。


    他尝试了,但失败了。


    梁秋润不敢,也不能去看这些人的眼睛,他只能匆匆拨开人群,去了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陈秘书在里面等他。


    这是第一次,陈秘书没有去接他。


    而是在里面等他。


    那个向来干净整洁,不带一丝污垢的厂长办公室内。此刻,罕见的陈秘书坐在他的椅子上抽烟。


    这是第一次。


    也会是最后的一次。


    梁秋润进来了,瞧着办公室内那浓浓的烟味,他微微皱眉,陈秘书察觉到了,他起身掐灭了烟,走到梁秋润面前,低声问他,“非要走吗?”


    梁秋润嗯了一声,“我来办离职手续。”


    陈秘书顿住,他脸上带着几分哀求,“能不能不走?”


    “领导,我知道您,您有抱负和梦想,也有能力和责任,我能不能替肉联厂一千零七个人,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走?”


    领导走了。


    肉联厂就散了。


    他所说的那些东西,会比事实来临的更快。


    陈秘书清楚的知道,在也没有人能比梁秋润,更在乎肉联厂了。在也没有人能比梁秋润更在乎这些工人了。


    梁秋润看着这样的陈秘书,他闭了闭眼,“抱歉,不能。”


    他有自己的软肋了。


    他不能在像之前那样,为了厂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这是第一次梁秋润在工作和爱人之间,他选择了爱人。


    陈秘书听到这个答案,他脸色有些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对方。


    梁秋润却凝视着他,“陈真,这一次你跟我走吗?”


    第178章 第178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8章


    陈秘书其实等了这句话好久,他是想跟着梁秋润走的。


    更多的其实是委屈。


    领导要走了,但是他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明明他才是领导最亲近的人啊。


    但是他不知道。


    还是别人告诉他,梁厂长要辞职了。


    所以陈秘书才会这般放肆,在办公室抽烟,这是他过往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是委屈。


    也是被抛弃的难过。


    所以当梁秋润问他要不要一起走的时候,陈秘书几乎要脱口而出跟他走了,但是不行。


    陈秘书还要查那个人是谁。


    肉联厂一共一千零八个人,来签请愿书的时候,只有一千零七个,而那没来的那个便是举报人。


    领导可以咽下这口气。


    他不行。


    想到这里,陈秘书张了张嘴,很郑重道,“领导,您等等我好吗?”


    “最多就是半年,我一定来找您。”


    他不把那个内鬼给抓出来,他绝对不甘心。


    在陈秘书看来,领导梁秋润被带走,这完全是他的失职。


    如果他能排查的更好一些,把周围的那些人摸底摸的清楚一些,他的领导根本不会被带走。


    更不会走到辞职这一步。


    梁秋润倒是不知道陈秘书心中所想,他难得温和道,“可以,我这边也刚离开还不稳定,你若是半年或者一年后过来,我这边也能稳定一些。”


    似乎知道陈秘书要说什么,他抬手制止了对方,“陈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你现在跟着我并不合适,要知道我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自己了。”


    那个时候,陈真跟着和他,他们都是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就算是他有梁锐,但是有一说一,梁锐其实是一个很皮实的小孩。起码在他幼年时期,梁秋润其实没有费过太大的心思。


    陈秘书听到这话后,他勾着头,眼眶弥漫上了一层水雾,他唇瓣微微颤抖道,“领导,对不住。”


    在他领导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去帮忙。


    在这一刻陈秘书动摇了。


    他真的要去为了查询什么所谓的真凶,就这样不和领导分开吗?


    是。


    陈秘书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他便做了决定,这一个跟头他和领导都摔的惨,让他这样离开。


    他不甘心。


    这个仇他非要报不可。


    报仇了,他在去找领导。


    梁秋润走的时候,零零散散东西装了三箱子,这些年他把单位当做家,这个办公室里面有床,有被子,有个人的洗漱用品,还有衣服。


    真当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


    办公室永远都不会成为家。


    他出事的时候,家里人为会他彻夜担心睡不着,而办公室却不会。


    在这一刻,梁秋润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其实错过了很多事情。


    他错过了陪伴梁锐。


    错过了孝顺父母。


    也错过了陪伴妻子。


    他将自己一切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了在办公室里面,而临走的时候,他却带不走这一间办公室。


    因为办公室不属于他。


    当想清楚这一切后,梁秋润走的特别决绝,他没有回头。


    有些路只有自己走过的才知道。


    只有


    当脚下起了一串,又一串的血泡,他才会知道这条路,这双鞋子适合不适合他。


    梁秋润走。


    本最应该来送他的陈秘书却没来,这仿佛是个信号一样。薄情寡义的小人陈秘书,在梁秋润一朝失势后,陈秘书便迅速踹了他。


    他的这种行为,也在肉联厂迅速传开。


    下面的工人们,开始有些生气,也有些愤怒,陈秘书的薄情寡义。毕竟,当初梁秋润还是梁厂长的时候,陈秘书在肉联厂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今——


    一时之间,肉联厂都是陈秘书的谩骂,这才是陈秘书要看到的局面,他在做局。


    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个曾经举报过梁秋润的小人,在看到他放出信号背叛梁秋润喉,一定会来找他的。


    果然,在梁秋润立离开肉联厂的第二天。


    肉联厂新厂长上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陈秘书身上。


    曾经的李副厂长,如今的李厂长,站在陈秘书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赞赏和讥诮,“你是个识时务的,也是个有能力的。”


    “知道甩掉假大空,不切实际的梁秋润,你跟着我,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秘书听了,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还不切实际的梁秋润?


    他心说,你他娘的给我领导提鞋都不配。


    见陈秘书不说话。


    李厂长淡淡道,“怎么不是吗?”


    “良禽择木而栖,比起梁秋润的空想,我显然是做实事的人,以后你好好辅助我,我们两个当搭档在肉联厂做出一番事业来。”


    “一番比梁秋润做的更好的事业。”


    陈秘书微笑,“好。”


    ——实际是滚。


    *


    梁秋润回到家后,全家都在等着他,甚至连大房的陈红娇,二房的沈明英,就连老三一家子李敏都在这里了。


    显然梁秋润一朝失势,对整个梁家的局势都带来了影响,不然这个时间点,不会梁家所有人都在这里。


    他是抱着行李箱回来的,江美舒和林叔过来帮忙拿。有些重,梁秋润没给江美舒,而是自己抱着进了屋子。


    一看到他连行李都收回来了。


    梁老大和陈红娇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变了,梁老大先开口,“秋润啊,莫非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你真从肉联厂辞职了?”


    梁秋润自知早晚都会面临这一天,他嗯了一声,把行李放在了地上,这才去洗了手。


    梁老大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追出来,“你也是的,你怎么能辞职啊?人家是关你了,但是你这不是放出来了吗?和人说个软话,让你继续回去当厂长不就好了?”


    “梁秋润,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啊?”


    梁秋润用着冰冷的水,净了手,这才觉得舒服了几分。


    他用着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向梁老大,“大哥,我辞的是自己的工作,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梁老大,“我怎么管的宽了?”


    他振振有词,“你是我们老梁家的顶梁柱,你没了厂长的位置,我们全家的生活都要往下了,你是不知道,我在单位别人知道我弟弟没当厂长了,连带着我的优待没了不说,还被人白眼。”


    “不止如此,还有你侄儿子海波,他能去六中读书,对方也是看在你面子上,现在你不当厂长了,我们家海波怕是连高中都读不了。”


    这年头考高中的分数要比中专低,中专特别紧俏,梁海波读不了中专,在读不了高中,那就真成社会青年了。


    梁秋润听到这些,他面色冷淡,“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落,梁老大就生气了,“怎么没关系?你是当叔叔的。”


    “你侄儿子过的好,你将来还不是受好处?”


    江美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梁秋润是当叔叔的,就要对侄儿子好,那同样你是当大伯的,怎么没见你对我们家梁锐好?”


    “那怎么一样?”梁老大自有一番说辞,“我们家海波是梁家的血脉,梁锐呢?他就是外来的野种。”


    这话还未落,不等梁秋润开口,梁母就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老大,在让我听到你这种不着调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一记耳光打的很,噼啪一声,梁老大的脸当场就肿了,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妈,你为了一个野种来打我?”


    梁母厉声道,“你在胡咧咧?谁是野种?在让我听到你说一句梁锐的不好,梁秋章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梁秋章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被母亲当众打巴掌,他下不来台啊。


    “我没你这个母亲。”


    “你就和你的小儿子好吧,我倒要看看失去工作的梁秋润,还能不能给您养老!”


    说完这话,梁老大根本不去管母亲是什么脸色,转头就出了梁家的门子。


    不在当厂长的弟弟,他不来往也罢!


    这就是现实,当你落魄的时候,就是亲生的兄弟,带着血脉的亲人,也都会看不起你。


    而给梁秋润上这第一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


    梁老大一跑,陈红娇自然也待着没意思,她临走前,撂下一句话,“妈,您可悠着点,秋润没了工作,您最喜欢的小儿媳妇,可是没有正式工作的,您啊,晚年跟着秋润两口子,怕是晚年堪忧啊。”


    说完风凉话,陈红娇就转头离开了,梁母气的发抖,一盆子水泼了出去,“秋润好的时候,你们各个来巴结,来沾光,如今秋润不好了,你们做兄弟的不说来帮忙就算了,反而来第一个落井下石,你们好好好,好的很。”


    这一盆子水泼在陈红娇的身上,陈红娇哎哟了一声叫了起来,知道她婆婆这会是暴怒的正头上,她也不敢回头,只怕别在一盆子水来了。


    她灰溜溜的跑的快。


    旁边的李敏和梁秋叶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了一眼,梁秋叶劝道,“妈,知道您是关心秋润,但是我们也没本事啊,咱们家最有本事的就是秋润了,如今他落了难,我们就是想帮忙也难,这样吧妈,我们先走一步,不给秋润添麻烦,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说完,就拉着李敏要离开。


    全程都没去看一眼他的儿子,梁风。


    看到这一幕,梁风冷冷地笑,“爸,我小叔都没工作了,我还在他们家住着,你不给生活费吗?”


    这下本来都要离开的梁秋叶,听到这话,顿时心里一阵谩骂,他这儿子也是个傻的,白吃白喝不好吗?


    非要提起来。


    正当梁秋叶想对策的时候,李敏替他开口了,“小风,不是你爸不给钱,是他自己的工资也不高,想要糊口也难。”


    梁风,“能养活你,能养活你的那个野种,养不活我这个亲生儿子是吧?”


    这话说的难听。


    李敏当即就是一脸受伤,旁边的梁秋叶暴跳如雷,“你这个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孝顺?”


    梁风理都不理,只是伸手,“给我生活费。”


    “不然,我就回去住,以后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不给是吧?我就把家里都给砸了。”


    和梁锐在一起待久了的梁风,似乎也沾了他身上的一丝野蛮和狂妄。


    以前的斯斯文文,只知道读书的梁风,绝对说不出来不给我吃饭,我就砸家这句话。


    “你——”梁秋叶抬手指着他,气的发抖。


    “给钱,或者我回去,破坏你们一家三口。”梁风微笑地看着他们,带着几分挑衅,“到时候我不打别人,打你们是不孝,那我就打李长城,刚好让他体会下我的军体拳,看看练的如何。”


    他跟着梁秋润一起练拳,已经有大半年了。


    梁风还挺想试下效果的。


    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李敏终于慌了,那个曾经任她拿捏的男孩儿,如今却会挥舞着


    拳头来威胁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说地可怜,“秋叶,给他吧,他到底是你亲生的儿子,不能为了我们弄坏你们之间的父子感情。”


    这话说的,梁秋叶一脸感动,梁风却是双手抱胸,冷笑地看着装模作样的李敏。


    他开口,“你给李长城多少生活费,就要给我多少。”


    “你可以瞒着,但是我也可以去打听。”


    这——


    李敏有些心疼,梁秋叶有些不情愿。


    但是却骑虎难下。


    最后,梁秋叶十分肉痛的给了十五块。


    梁风也不嫌少,接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点了下,“下个月五号,我在去你家拿钱。”


    你家——


    在梁风的眼里,梁秋叶早已经不是他的父亲。


    替代他父亲职责的人,是梁秋润。


    看着他拿钱就赶人的样子,梁秋叶气的要死,但是面对已经十九岁的儿子,和他个头平齐的儿子,他不敢在像是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毒打一顿他。


    只能,骂骂咧咧。


    “拿了钱,连父亲都不喊一声。”


    “你配吗?”


    梁风冷笑。


    梁秋叶气了个半死,却被李敏给拉了出去,他不甘心,回头谩骂,“你就跟着你小叔吧,我看你小叔没了工作,以后你怎么读书,怎么过活。”


    梁风,“关你屁事。”


    和梁锐待久了的梁风,明白了两个道理。


    这世间万物——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没有第三个选择。


    看到不爽的人干他就是了。


    畏畏缩缩,委曲求全,不会得到任何好结果。


    梁秋叶真的是被骂走的,都出了梁家的门了,他还气的哆嗦,“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李敏想说些什么,梁风学了梁母的模样,一盆水泼出去,“我还没有你这样认野种当儿子的爹。”


    “滚!”


    真是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等梁风进去后,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都看着我做什么?”


    沈明英感慨道,“你这孩子变了不少。”


    以前的梁风就是一个受气了,也不敢说的小可怜。


    但是现在的梁风,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梁风站在梁锐旁边,咧嘴笑,“梁锐教我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梁锐,“……”


    梁锐的脸都黑了。


    “你坑我。”


    他去打梁风,梁风嘻嘻哈哈的跑远了,梁锐去追。


    因着孩子们这一闹,大人之间沉闷的气氛,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沈明英问的真心实意,“秋润,既然离职了,以后打算做点什么?”


    这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问问题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梁秋润倒是没有失意,他很平静,“我想去南方发展。”


    从上次去学习的时候,他便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他身上有职位,有责任,他丢不开,而回来改革失败后,他刚好从肉联厂厂长这个牢笼里面出来,获得自由。


    他想去做他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啊?”


    沈明英有些意外,“秋润,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留在首都的话,我们这些人多少都能帮你下,但是如果你一旦去了南方,那边山高皇帝远,我们这些人可帮不了你,你过去就是自己一人单打独斗,重新开始。”


    梁秋润嗯了一声,他喝了一杯茶,“我考虑清楚了。”


    “南方的发展环境比首都好很多,我去看看而已,若是不合适我就在回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掐了下,是江美舒。


    她有些气呼呼,“你又要丢下我是不是?”


    梁秋润笑地温柔,“怎么会?那边我都摸清楚了,我若是去南方,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他连住的地方都选好了。


    江美舒没有任何犹豫,“我跟你去。”


    不光是为了和梁秋润在一起。


    她和她姐做生意,每次从首都往南方跑,时效太慢了。不如那边留一个自己人,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发货,再或者是对新品潮流的了解,都会比在首都好。


    “什么?小江你也去?”


    梁母愣了下,还有几分意外。


    江美舒嗯了一声,“妈,以后老梁在哪,我就在哪。”


    这话说的梁秋润感动不已,他自认为江美舒为他牺牲了不少。


    反倒是梁母叹口气,“这样也好,两口子分开也不好。”


    “你们放心的去南方吧,家里有我看着,梁锐和梁风也都住校,每周末回来,我会让王同志给他们做些好吃的补身体的。”


    梁秋润和江美舒要离开首都下南方,最担心的就是梁锐和梁风。


    他们对视了一眼,“那就辛苦妈了,不过,我们要先和孩子们谈一谈,问问他们的意见。”


    不一会,梁秋润喊来梁锐和梁风,“我和你小妈决定去南方发展。”


    这话一落,梁锐愣了下,过了一会他才喃喃道,“你们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罩着梁风的。”


    说出这话的梁锐,让梁秋润有些吃惊,他看着那个快和他平齐的孩子。


    这才惊觉,他长大了。


    “不吵闹和我们一起去吗?或者责怪我们走的时候,不带你们?”


    梁锐苦笑了下,那张曾经叛逆桀骜的面庞,此刻却只有稳重,“爸,不会的,我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知道你不是不想带我们去,是带不了,连你自己过去都是要开荒,等以后吧,你那边稳定了,我和梁风也放暑假了,我们过去给你帮忙。”


    跟着江美舒到处跑,四处做生意的梁锐。


    已经有了大局的观念。


    他开始看长远,看未来,开始规划,开始算时间,开始算助力。


    那个曾经哭闹叛逆的孩子。


    仿佛在这一瞬间就长大了。


    这让江美舒和梁秋润都有些感慨,“你——”


    梁秋润似乎想抬手摸摸他的头,但是抬到一半却要放弃了,可是这一次的梁锐没有暗自神伤,也没有失落。


    他只是把头往前递过去,“爸,我早都想让你摸摸我了,可是每次你都会放弃。”


    “这一次。”他抬头笑容灿烂,还带着几分小得意,“摸到了。”


    他曾经最为难过的事情。


    如今,就这样轻松的做到了。


    梁锐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傻,想让他爸摸摸他,但是他从来不开口,只是暗自失落,他爸似乎从来不亲近他。


    但是这一次他主动了。


    原来是这般容易。


    梁秋润看着儿子脸上灿烂地笑容,他怔了下,再次抬手伸过去,轻轻地揉了揉,“对不起,以前是爸爸没有关心到你。”


    “还有——”从来不擅长解释的梁秋润,第一次解释了,“不是爸爸不想摸你,是我以前生病了。”


    “不能和人接触的病。”


    这话一落,梁锐有些愕然,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你不能和人接触?”


    “那现在呢?”


    他有些慌张,“你摸了我,会不会出事啊?”


    更多的却是担忧。


    梁秋润看着这样会担忧,会牵挂的梁锐,他莫名的欣慰起来,说,“不会。”


    “这个病目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梁锐。”梁秋润低头看着他,目光认真,“爸爸跟你道歉,以前我忙于工作,对你疏忽照料,是我的不是。”


    “你能原谅爸爸吗?”


    第179章 第179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79章


    这话问的梁锐有些酸涩,那是过往的委屈和难过,当被梁秋润承认后,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这么多年来,梁锐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个道歉而已。


    他抿着唇,低声道,“爸,你和我之间不存在原谅不原谅。”


    “没有你,我早死了。”


    这是事实。


    当年他父亲牺牲,母亲改嫁,幼小的梁锐成了唯一的拖油瓶,在这个时候接纳他,养育他的是梁秋润。


    梁秋润听到这话,他顿了下,上前抱了抱梁锐。这让梁锐的眼眶瞬间通红,不止是道歉,还有这个迟来的拥抱。


    他都曾盼了许久。


    在这一刻,梁锐觉得他过往对父亲的埋怨和伤心,瞬间烟消云散。


    “爸。”


    他喊。


    屋内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都觉得眼睛酸酸的。


    “你和我小妈放心的去南方吧,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我每周回家也会照顾好奶奶的。”


    梁秋润手握拳捶了下他的肩膀,“嗯。”


    “家里交给你了。”


    这是接力棒。


    是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接力棒。


    既然确定了要去南方,江美舒自然也要和家里人告别,过完年后,她回到娘家。


    梁秋润和她一起回去的。


    还提了不少礼品回去,白糖,麦乳精,罐头,外加长长一条三斤的五花肉,这五花肉极好,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只是,和往日那些每次回到胡同,都被邻居热情招待不一样。他们再次看到江美舒和梁秋润的时候,目光带着几分同情和躲闪。


    “美兰,你们回来了?”


    也仅此而已。


    不像是之前每次看到梁秋润回来,就像是狗看到肉骨头一样,非要上来打个招呼不可。


    江美舒自然察觉到了,早在梁秋润说出辞职的那一刻,她便想到了这一天。


    她嗯了一声,“回来了。”


    没有聊,便牵着梁秋润进了屋。


    他们一走,胡同口的邻居们便炸开了锅,“看到没?”


    “美兰和梁厂长回来了。”


    “还喊梁厂长呢,他现在都不是梁厂长了,成普通人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敢当人家面说?”


    这话怼的对方没话说,倒是胡奶奶收了纳鞋底的针线,她笑了笑,“甭管人家梁厂长,当不当厂长,瞧着都不是普通人。”


    “我们这些连肉都吃不起的人,还是不去评价人家了。”


    这是实话。


    只是能看得清楚,这个道理的并没有几个。


    江家。


    王丽梅自然也得知了,梁秋润从肉联厂离职的消息,整个过年她都是闷闷不乐的。


    当然,更多的是担忧,她和江陈梁聊天,提起来就抹泪,“你说我家闺女怎么就那么命苦?她才刚和小梁结婚三年多了,这孩子还没要上,小梁厂长的职位就被撸下来了,这他们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


    这话说的,江陈粮不说话,他只是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着老旱


    烟,整个屋内都是烟雾缭绕的。


    他倒是看得开,“怎么过?慢慢过,谁还不会遇到坎了?人小梁对她不错,两人慢慢过,总能熬出来的。”


    江美舒站在门口,她正准备撩起帘子,却没成想听到父母的对话,她自然知道梁秋润辞职,会给娘家造成震动,但是却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震动。


    连带着父母都为了他们忧心起来。


    还是梁秋润捏了捏江美舒的手,她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扬起笑脸,冲着屋内喊了一声,“爸,妈。”


    “我和老梁回来了。”


    这话一落,王丽梅顿时急慌慌的擦泪,生怕被女儿和女婿看出了哪里的不是。


    这才匆匆的从屋内出来,“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和家里提前说一声?”


    “我也好准备点饭菜不是?”


    还好这是才过完年,家里也算是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好菜。


    江美舒抿着唇,她走进来,穿着一身靛蓝色棉袄,下面一条灯芯绒阔腿裤,瞧着细条条的一个人,皮肤特别白,眉目温婉,秀雅漂亮。


    当真是画里面的走出来的人一样。


    一直到进到里面,她牵着了王丽梅的胳膊,才低声道,“我回自己家,还要你招待不成?”


    看着闺女只是清减了一些,但是气色还不错,面若桃花,白里透红。


    这让王丽梅微微松口气,起码说明,哪怕是梁秋润离职,自家闺女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不然不会这样的。


    婚姻过的好不好,一张脸就能看的出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的。


    “进屋来。”一直到了里面,确定外面的邻居听不到后,她这才压低了嗓音问道,“秋润真离职了?”


    哪怕是这个消息已经传出来许久了,但是王丽梅还是抱着几分不相信。


    她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问。毕竟,肉联厂厂长这个职位真的是太香了,香到她走出去,哪怕是不说自己的女婿是厂长,也会有人主动替她介绍出这个职位和人脉。


    说到底,梁秋润当厂长就是丈母娘,王丽梅都能落到好处的。


    那是面子光。


    那是被人艳羡。


    可是从他离职后,就在也没有了。


    她这一问,江美舒便嗯了一声,“辞职了。”


    “老梁,你去陪我爸下棋吧。”


    她爸是个臭棋篓子,但是却分外爱下棋,梁秋润下棋棋艺高,却还能在老丈人面前赢两把,输一把。


    这就是梁秋润的本事。


    她是特意把梁秋润支出去的,免得他在这里,她妈说出什么话来,梁秋润会觉得难堪。


    等他们都出去后。


    江美舒才朝着王丽梅低声道,“妈,您别问了,反正梁秋润已经离职了,现在就是说什么都晚了。”


    “我这次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倒豆子一样全部交代出来,“我们这次回来是想和您说一声,开了年过了十五,我和梁秋润要去南方了。”


    这话一落,王丽梅惊了下,“怎么要去南方?”


    “他就算是离职了,但是人脉关系还在,在首都找个工作不是更好吗?”


    江美舒垂眼,“他想去南方看看,刚好我和姐的生意也在南方,我便想跟着一起去。”


    “你也要走?”


    王丽梅瞬间站了起来,“你去南方做什么?家里的亲人朋友同学都在首都,你去南方人生地不熟。”


    江美舒抬头看向她,语气认真,“妈,没有人生地不熟,老梁在南方,我便陪着他。”


    经过了最难的时候,她便不想在和对方分开了。


    王丽梅叹口气,巴掌拍在床上,“算了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你和你姐商量了没?”


    江美舒摇头,“还没和她说,但是不管商量不商量,我都会去的。”


    “那边的生意也离不开人。”


    “妈,我去了南方回家的次数就少了,您等我下次回来在看您。”


    王丽梅抹泪,“想着把你嫁身边,临到了反倒是你还跑的最远。”


    江美舒也觉得对不住她,她轻轻的抱着王丽梅,给她擦泪,“妈,对不起。”


    “您等等我,我们以后还是要回首都的,只是这两年会在羊城,等我那边落定了,我接您过去养老。”


    这话说的王丽梅破涕而笑,“哪里有指望女儿养老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脊梁骨还不要被人给戳断啊。”


    王丽梅是个好母亲,她爱江美舒。


    但是很多时候,她又被世俗所影响,连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重男轻女。


    江美舒早都习惯了,要分别了,反而没心思去争论以前那些,让她难过的事情了。


    她擦干净眼泪,“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是去了就不回来,逢年过节肯定还是会回来。”


    “到时候您等着我来看您。”


    她都做了决定,王丽梅自知拦不住,她便起身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存折,递给了江美舒。


    见江美舒不解,她便低声道,“这是你以前给我的钱,零零散散我攒了一千五百多了。”


    “你拿着,穷家富路,你又跑的远,去的是南方,妈不一定能照顾你,你照顾好自己。”


    当母亲的在不好,但是孩子遇到难处的时候,却也是真心对待。


    看着那钱,江美舒心里五味杂陈,她是赚了不少钱,但是碍于娘家条件不算好,她也不敢给太多。


    每次都是给的恰到好处,但是即使这样,她妈还攒了这么多钱。


    江美舒默然了下,“我不要。”她退回去,“我们攒的有钱,这钱您留着家里养老。”


    外面。


    梁秋润和江陈粮下棋,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下到最后,江陈粮突然叹口气,“秋润,你这次受委屈了。”


    他没有去指责梁秋润为什么,辞去厂长的职位。


    身为肉联厂的工人,他比谁都知道,梁秋润这次受的委屈有多大。


    梁秋润听到这话,手指夹着的棋子也跟着顿了下,“爸,谢谢您理解我。”


    他本来抱着来江家,就要被丈母娘和老丈人埋怨了,但是没有。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他。


    从某种意义了说,江家人甚至比他的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他们更好。


    江美舒没在家里待太久,她又去了一趟沈家,她去的时候,江美兰在给沈小橘做书包。


    开了年沈小橘就三岁了,完全可以送到托儿所。


    家里人都忙着做生意,实在是照看不到孩子,江美兰便有这个打算,提前准备起来。


    “姐。”


    瞧着沈家没人,江美舒低声喊了一句。


    江美兰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顿时丢下书包,去迎她,“不是说今年不拜年了吗?”


    因着梁秋润出了事,所以便和娘家人提前交代了,今年过年不拜年。


    江美舒,“是不拜年,过来和你说一件事。”


    “我和老梁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就去南方的。”


    “以后南方那边的生意我来看着,北方这边就靠你和沈战烈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以至于江美兰还有些回不过神,“怎么就要去南方了呢?”


    不管是梁秋润从肉联厂辞职,还是他们两口子要去南方,这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啊。


    完全不一样了。


    江美舒解释道,“经过这次的事情,老梁想去做点他想做的事,我便陪着他。”


    说这话的江美舒,她眉目白皙,舒展自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江美兰看着这样的她,她喃喃道,“变了。”


    “全都变了。”


    梁秋润辞职要下南方了。


    就连那个曾经最爱依赖人的妹妹,也都长大了。


    江美舒拉着她的手,“姐,我们都成家立业了,自然会变的。”她更感受到自己的心态,比三年前的自己沉稳了不少。


    哪怕是梁秋润辞职下南方,她也丝毫不慌。


    她能够有条不紊的去部署,去安排。


    然后随着对方一起去南方,就算是去也不光是为了陪伴


    梁秋润,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意。


    经过这次后,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江美舒,目标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以后我不在首都,爸妈那边你多帮忙看着点。”


    “还有南方,南方他虽然现在读大学了,但是人还是个小孩子,你若是有时间,带着东西去学校看看他。”


    江美兰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晓得。”


    她看着妹妹,那个曾经稚嫩的妹妹,如今也懂得操心了。


    她笑了笑,语气复杂又有些难过,“现在看来,你倒像是做姐姐的了。”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你姐姐呀。”


    从她们的身份调换的那一刻,她便是对方的姐姐。


    江美舒没在沈家停留多久,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后,她便离开了。


    回去后让王同志做了不少好吃的饭菜,她提着饭盒,拿着粮票,还有两袋白糖,两袋桃酥,外加一只北京烤鸭。


    她这才去了科大看望江南方。


    她到了科大楼下,喊了宿管帮忙带话,过了一会江南方从宿舍楼上下来。


    老远的,江美舒就看到了他,他又高了一些,只是年纪轻轻的却有些胡子拉碴,少年长大的时候,总是伴随着胡子。


    仿佛在这一刻,江美舒才意识到,南方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只会哭着流鼻涕的小孩了。


    “南方。”


    江美舒冲着他招手,江南方的视线聚焦,快速跑了过来,“姐,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江美舒踮起脚尖,摸了摸他头,笑容浅浅,“来看看你。”


    “找个地方吃饭?”


    江南方犹豫了下,“姐,外面好冷,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你去我们宿舍吧。”


    说完,他自己又给否决了,“算了,我们宿舍都是男生。”


    “没关系。”


    江美舒笑了笑,“带我上去看看科大的天之骄子也好。”


    这下,江南方便不在犹豫,他领着江美舒上楼进屋后,便朝着宿舍内的舍友介绍道,“这是我姐,来看我。”


    不得不说,不亏是卷王,这些学生明明刚才过完年,在宿舍就能齐刷刷的全部在看书了。


    江美舒丝毫不意外。


    只能说,能考上顶尖大学的那批学生,没有一个是不辛苦的。


    “你们好。”她主动打招呼。


    江南方的几个同学,都跟着起身,用着公鸭嗓喊,“姐。”


    江美舒想着她都要走了,这些人也都是弟弟的舍友,她便把烤鸭和饭菜一起拿了出来,“来来来,一起吃个饭。”


    她以后若是不能来了,这些舍友也会照顾下江南方。


    这年头都缺肉,就是科大的天之骄子们也不例外。


    当北京烤鸭,卤煮火烧,土豆红烧肉拿出来的时候。宿舍的几个男生眼睛都在冒绿光了。


    “姐。”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下口水,“你们吃吧,我们都吃过了。”


    说完,陈勤就喊了舍友出去。


    却被江美舒给拦着了,“一起吃个饭,或许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这下,陈勤他们顿时站住了。


    江南方下意识道,“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里兄妹几个,他和江美舒的关系最好了。


    江美舒既然来告别,也没瞒着,“我和你姐夫打算去羊城了,以后不能来学校看你了,你在学校保重自己。”


    这让江南方有些接受不了,“怎么这么突然啊?”


    江美舒笑了笑,“不突然,以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你姐夫的工作走不了,如今有了机会,我们自然要出去看看。”


    “南方,以后我不在家了,你若是放假了,多回家看看爸妈,还有姐那也是,她和沈战烈若是吵架了,你记得给姐撑腰。”


    她交代了所有人,唯独没交代自己。


    江南方喃喃道,“那你怎么办?”


    “你和姐夫去了南方,人生地不熟,姐夫若是辜负了你怎么办?”


    这话让江美舒怔了下,她下意识地要说不会,可是转念一想,最难测的是人心。


    她垂眼,“不会的,若是你姐夫真的辜负了我,不是有你吗?”她抬头,“南方,我等着你爬高呀,你爬的越高,对你姐夫的威慑度也就越高。”


    这是在给江南方定目标呢。


    江南方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声道,“我下次放假只能等暑假了,我到时候去羊城看你。”


    “要是姐夫欺负了你,你别怕,你和我说,我会和你撑腰的。”


    不管他有没有爬的高。


    他任何时候都要为她的姐姐撑腰。


    江美舒摸了摸江南方的头,“等我安定好了,就和你说地址。”


    临走的时候,江南方出来送她,江南方的一票舍友也出来送她。


    江美舒招招手,“不送了,快些回去吃饭。”


    江南方没答应,他从楼上迅速跑下来,大口喘着气问道,“姐。”


    “你去南方,去羊城,是姐夫逼你的吗?”


    这话问的江美舒愣了下,这傻弟弟还以为她是被威胁了。


    她摇头,“那倒是没有,你忘记了,我和你大姐的生意本来就在羊城,那边也缺个人,我过去了既能做生意,还能和你姐夫一起。”


    “南方。”她揉了揉江南方的头,“大人的世界也没那么复杂,不要这么着急就长大了。”


    这话是以前的江南方,绝对问不出来的。


    江南方默然了下,他抿着唇,声音低落,“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江美舒


    摇头,“不用,我走的时候,谁都不说。”


    “到时候你和妈,还有姐,甚至我婆家人都不要来。”


    “我和你姐夫想干脆点走。”


    这让江南方没办法,他巴巴地看着江美舒,江美舒叹气,“你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羊城离首都也不算远,想回来了买张票就回来了不是吗?”


    江南方还是不说话,只是固执地送了江美舒上了公汽,一直到公汽不见了。


    他才喃喃,“姐,若是我在厉害点,你是不是就不用去羊城了?”


    江南方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她姐离开的那天开始。


    江南方变成了一个卷王。


    他在用自己的方法,一步一个台阶,爬到最高。


    *


    江美舒回去的时候,梁秋润在收拾东西了,羊城天气暖和,他们就穿一套厚衣服,带几套春秋的薄衣便可以了。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眉目温和,“都说完了?”


    他是知道的,江美舒今天回去主要就是告别。


    江美舒嗯了一声,“都说完了。”


    她没去收拾东西,而是走到梁秋润旁边,低声道,“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些难受。”


    告别从来都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梁秋润听到这话,他不在收拾衣服,而是轻轻的从背后抱着江美舒,“对不起。”


    若不是他,他的江江也不用背井离乡。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江美舒扭过来,看着他低声,“梁秋润,我去南方不光是为了你,我还想做生意。”


    “所以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梁秋润缄默,好一会才说道,“跟着我走,不后悔吗?”


    这话是何书记曾经问他的话。


    如今,他却再次来问江美舒。


    江美舒摇头,“后悔什么?”


    “我只是在想。”她已经做起来了发财梦,羊城遍地是黄金。


    她能捡到吗?


    江美舒有些不确定起来。


    “你说。”


    梁秋润看过来。


    江美舒开始畅享,“我们去南方能发大财吗?”


    第180章 第180章二合一,求订阅……


    第180章


    这话问的梁秋润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会吧。”


    见江美舒有些不解,他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之前我去羊城的时,有私营的厂子想喊我过去当厂长,我没答应。”


    江美舒震惊的瞪大眼睛,“什么?还有这事?”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


    梁秋润嗯了一声,“对方喊了好几次,当时我的全部身心都在肉联厂上,所以拒绝的干脆。”


    “这次如果去南方的话,我想提前联系下他,若是合适的话,我先去私营的厂子做两年厂长,摸摸情况。后期若是彻底熟悉了行情,我可能会单独出来做。”


    江美舒敏锐地才察觉到他话里面的意思,“单独开厂?”


    “对。”


    梁秋润倒是没把话说的太死,他很保守,“只是个计划,未来能不能做还不知道。”


    江美舒,“我支持你啊。”


    “老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老梁能从国营厂子出来,她其实很满意的。因为江美舒比谁都知道,就算是在怎么效应好的国营大厂,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也会慢慢被私营厂子给挤兑。


    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更是全国的下岗潮,那个时候若是在想重新开始,可以是可以,但是太晚了。


    对于那些早期已经资本积累过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做了。


    而梁秋润这个时候离职,一九七六年下南方。算是最早的一批,江美舒是非常赞同的。


    梁秋润听到她的话,目光里面的深情柔软的化不开,他低声道,“江江,谢谢你。”


    这辈子能娶到江江,是他最大的幸运。


    *


    过完了团员的正月十五,江美舒和梁秋润便准备去南方了,他的工作也已经提起敲定好了。


    两人走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行李。


    他们站在门口和家里人告别,“妈,林叔,梁锐,梁风,你们不要在送了,就在这里吧,我们到了羊城后,会给你们电话的。”


    梁母眼眶红红,她没说话,只是一味的拉着江美舒的手,“你们去了南方保重,一定要保重。”


    江美舒点头,“妈,您放心,我们会的。”


    梁锐也舍不得,但是他心宽,“我算了时间,阳历已经二月份了,等到六月中旬我们放暑假后,我就去找你们。”


    “等我啊,不到四个月很快的。”


    梁风,“我也是,到时候我也去。”


    江美舒抿着唇点了点头,摸了摸梁锐的头发,又拍了拍梁风的肩膀,“我们走了,在家听奶奶的话,好吗?”


    梁锐低着头不说话。


    梁风也是。


    久到江美舒以为这俩孩子不会回她的时候,梁锐才闷闷道,“我会的。”


    “我也会的。”


    临走的时候,江美舒没回头,也不敢回头。她和梁秋润就那样出了巷子口。


    她不想离别,但是要生活。


    只是,他们刚上车的时候,却看到王丽梅,江陈粮,江美兰,以及江南方四人。


    他们站在车子的下面,冲着江美舒招手。


    江美舒说不想送别,他们便不去送别。只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看到这一幕的江美舒,在也忍不住了,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挥手,“妈,你们怎么来了啊?”


    王丽梅捧着手当喇叭,“我来看看你。”


    “记得常回家看看。”


    声音有些大,被冷冽的风给吹散了。


    江美舒红了眼嗳了一声,车子发动离开,她趴在车窗的地方,不住的朝着外面招手。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


    江美舒紧紧地攥着梁秋润的手,泪眼汪汪,“老梁,等我们那边稳定后,我们就回来,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梁秋润的好被抓的通红,甚至还破了皮,他却像是没发现一样。只是低头温柔地给江美舒擦眼泪,“好,稳定了就回来。”


    他们的家人都在首都。


    他们是该常回家看看。


    离别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从寒冷的首都抵达到暖和的羊城时,当被温暖的空气给包裹的时候。


    江美舒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便朝着梁秋润笑眯眯道,“老梁,南方好适合过冬,以后我们冬天就在南方,夏天就回北方可好?”


    梁秋润提着行李,他点头,“都听你的。”


    江美舒嗳了一声,脱了棉袄,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瞬间觉得身上轻了好几斤。


    出了火车站,江美舒还有些茫然,“我们先去哪里落脚?”


    他们上次来做生意,是找了一个招待所住的。


    “要不要去招待所?”


    梁秋润摇头,“不用去招待所。”


    “有人会来接我们。”


    到底是谁,他却不肯说了。


    还在江美舒面前卖了个一关子,这让江美舒十分好奇起来,他们站在路边约摸着有五分钟左右。


    突然有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三七分,胳膊下面夹着公文包,一看就很体面。


    “梁厂长!”


    对方一过来,就朝着梁秋润招手,很是热情,“我等你可是等的好辛苦。”


    这话有些太过亲热了。


    梁秋润微微皱眉,“我现在不担任厂长的职位了,你就喊我梁秋润便可。”


    “怎么会?”


    对方张开胳膊,要和梁秋润拥抱,“你就算是不在首都肉联厂当厂长,你来我这里照样是厂长。”


    “说实话,秋润。”对方很是热络,也很会攀扯关系,“让你离开,绝对是首都肉联厂的损失。”


    梁秋润,“过誉了。”


    “这位是?”对方的普通话似乎没那么标准,他看向江美舒,很是惊艳。


    梁秋润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只是纯粹的欣赏和惊艳,并没有贪欲和色欲后。


    他这才介绍道,“我爱人江美兰。””


    江女士,你可是真漂亮,都能去我们香江参选港姐比赛了,我敢说你若是去了,你肯定是最美港姐。”


    这是一个香江人?


    江美舒满脑子问号,不明白梁秋润怎么会和香江人,扯上关系。


    不过,出于礼貌,她微笑,“过誉了。”


    两口子连回答的方式都一样。


    这让乔家辉有些意外,“你们不愧是两口子,连带着说话都一样。”


    “好了,这里太热了,我带你们先回住的地方。”


    说完,乔家辉就在前面带路,江美舒和梁秋润跟在后面,尽管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是因着有外人在这里,她到底是忍了下去。


    一直到了沙面街,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个街道,和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路过的地方是贫穷,是落后,是厚重,是灰扑扑的话,那么沙面街的房子和道路,普遍的要领先周围三十年往上。


    干净开阔的青石板路,长长的大桥,下面是清澈的湖水,在往前便是西式建筑高楼。


    高立的拱形门,椰子树,榕树,四处都能看得出富裕的水平。


    从进沙面街的那一刻开始,江美舒就有了一种极为割裂的感觉,就仿佛旧街道是旧世纪,而这边却是新世纪。


    有点像是两千年初的羊城。


    时髦,洋气,大都市。


    见江美舒很是好奇地看着周围,乔家辉露出一口白牙解释,“这边是以前的租界,后来收回后这边的房子,便归属于大陆了。”


    “我们既然邀请秋润过来当厂长,自然不能薄待了他。”


    “我看了羊城的房子都很破,除了租界这边可能稍微好点。”乔家辉说的谦虚,“秋润,以后就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这话说的,梁秋润淡淡道,“费心了。”


    这让乔家辉有一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想在梁秋润面前炫耀下,他们的实力来着。


    但是显然并未成功。


    乔家辉是个经常跑的生意人,这点功力还是有的,他到了地方后,便主动介绍道,“就是这里的小白楼,据说以前这是法国领事住的地方,不过,现在你们也知道,那些洋鬼子早已经被赶出了大陆。”


    梁秋润站在楼下看楼上,小白楼很漂亮,两层,西式建筑,拱形门,大玻璃窗,大阳台。


    他收回目光,“这里的房租一个月多少?”


    乔家辉拿了钥匙开门,他回头,光明大背头此刻显得有几分反光,“秋润,这你就和我见外了吧。”


    “你来宏泰做厂长,衣食住行我们自然要给你包了。”


    “你放心,我们私营的厂子比公立厂子,待遇好太多了。”


    “不光给你安排的有住处,还有小汽车。”说完,他把自己开过来的那一辆小汽车钥匙扔过去,“这辆车你先开着。”


    梁秋润接住,并未要,而是说,“先谈谈合同,在来谈住处和车子的事情。”


    他过来,宏泰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乔家辉被拒绝了,他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道,“你放心,整个羊城在也找不到,比我们家单位更好的了。”


    “至于合同。”他进屋后,从桌子上递过去一份牛皮纸的档案袋,“你看看这是你的待遇。”


    梁秋润接过合同看了过来,在看到合同上写着,月薪一千元的时候,他微微拧眉,“这个工资会不会太高了?”


    要知道他在首都肉联厂,对方开的也不过是两百二而已,就这他已经是名列前某了。


    乔家辉,“不高。”


    “我爸知道你从首都过来不容易,所以在工资上是有做补偿的。”


    “不过,当然压力也会比肉联厂大许多。”


    “宏泰现在整个厂子的市场份额,在羊城占的很少,甚至不到百分之五,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把宏泰给发展出去。”


    “在未来不说百分百,起码在羊城宏泰的市场份额,要做到百分之五十。”


    “我们是地头蛇,自然不能被外面的厂子给压了去。”


    梁秋润没急着签合同,也没急着答应,“我要先去厂子里面看看自行车的质量,在做下一步决定。”


    “市场份额是百分百,还是百分之五十,不是个人说了算的,而是要看真金白银的质量,质量好发展的自然就快,口碑发酵,一传十,十传百,届时想拿下市场份额并不难。”


    “厂子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靠的不是个人,而是产品的质量。”


    “当产品的质量和个人的统帅,以及宣传都达到完美的契合后,这才是厂子能下市场份额的关键。”


    肚子里面有没有东西,真的一谈话就知道。


    梁秋润说的这些,让乔家辉呆了好久,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梁秋润,“嗯?”


    乔家辉是个富二代,还是香江的富二代,他来大陆开厂,还是他爸给他建议的。


    只是宏泰开了半年了,并不景气。在此期间,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高薪挖人进来。


    但是——


    不提也罢。


    乔家辉马大哈道,“我之前给别人一说开壹仟的工资,对方立马答应我,肯定会把宏泰的市场份额做到最大。”


    “你不是。”


    “你是第一个提出还要考察我们的。”


    这让乔家辉哭笑不得,不过,他更添了几分信心,“我老爷子说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相信了。”


    梁秋润上次偷偷去香江的时候,遇到了乔家辉的父亲乔振东。


    双方相谈甚欢,当时乔振东想留他在香江,但是那个时候的梁秋润,满心满眼都是肉联厂,他要搞改革,他身上还肩负着那么多工人的家庭。


    他当时自然不会答应乔振东。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呢。


    也才五个月而已,他从肉联厂离开,接受了乔振东,不,是乔振东儿子,乔家辉的橄榄枝。


    只能说,人的际遇真是不一样。


    面对乔家辉的话,梁秋润只是淡淡道,“做生意,选单位,大家肯定要双方一拍即合,若是其中一方有任何不喜欢,不愉快,那么这一桩事到最后便不会成。”


    乔家辉今年才二十三,平日又都是捧着他的人,他哪里听过这些?


    “秋润哥。”


    听听,这语气立马变了,从梁厂长,到秋润,在到秋润哥,改口的那叫一个顺其自然。


    “你会说话,以后就多说点,我跟着你多学点东西,免得我回香江了,我老豆骂我酒囊饭袋。”


    梁秋润,“……”


    “去看厂子吧。”


    “不过,我要带我爱人一起过去,我爱人刚来羊城,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他这人冷淡,也只有提起江美舒的时候,才有了几分人气。


    “那是自然。”


    乔家辉想也不想道,“让嫂子跟我们一起,嫂子长这么漂亮,秋润哥你就是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反而不放心呢。”


    他吐槽道,“你是不知道羊城有多乱,我来这里后都被抢了两次了,偏偏,去了警所报案,到现在还没查出来呢。”


    前面的话不像话。


    后面的话让梁秋润眉头微微皱起,“现在这么乱?”


    他当时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是啊。”乔家辉把梁秋润当做了自己人,他指了指上面,“听我老豆说,羊城以后会有政策扶持,所以现在妖魔鬼怪都来了,就想来沾一指头。”


    “可恶性人了。”


    江美舒有些意外,乔家辉口中老豆的经济政治敏锐性。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届时,羊城,鹏城,确实是第一批要被扶持的对象。


    而这些消息乔家辉的老豆竟然知道。


    只能说,上层人的渠道消息,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她有些好奇,“你们不是香江人吗?为什么能来大陆开厂?”按照现在的时代特殊性,双方不该是冷战吗?


    乔家辉大大方方道,“华侨。”


    “我们是拿了投资过来的。”


    点到即止。


    江美舒瞬间明白了,她把行李放妥当后,这才跟着出了小白楼。乔家辉的座驾是一台黑色的桑塔纳。


    四四方方的棱角,让江美舒有些不适应。


    她和梁秋润坐在后面,乔家辉则是坐在副驾驶上,正当江美舒疑惑的时候,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乔家辉介绍道,“阿正,老司机了,以后就负责给秋润哥开车。”


    阿正是香江人,一口地道的粤语,他说快的时候,外人有些听不懂。


    江美舒便是。


    她一头雾水。


    梁秋润打断了阿正,“会普通话吗?”


    阿正愣了下,点头,“会一点,但是不多。”开口很蹩脚。


    “以后和我说话说普通话。”


    这是第一道指令。


    说的理所当然。


    阿正犹豫了下,他去看乔家辉,乔家辉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我叼你老母啊,看我做什么?以后我秋润哥就是你上级了,你个二五仔,认清楚老大是谁。”


    在阿正面前,乔家辉好像才是那个真正的富二代。


    不,这才是他的本性。


    梁秋润微微皱眉,但是初来乍到,他并未说些什么。更何况,乔家辉还是在帮他御下。


    在这一刻,梁秋润望着窗外笔直的椰子树,他有些想念起陈秘书起来。


    他们在一起当搭档十几年,那种默契不是外人能有的。


    车子抵达到宏泰大门口后。


    阿正停好车子,下意识地要去给乔家辉开车门,开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老大是梁秋润,立马又转头跑去给梁秋润开车门了。


    乔家辉,“……”


    他真后悔带这个憨鸠过来了。


    真是憨的够可以了。


    要不是他爸说阿正忠心,他打死不会带他的。


    阿正给梁秋润开车后,梁秋润道谢,“以后我自己开,你负责停车就好。”


    阿正犹豫了下,他抓抓头,转头去了前面。


    也没去给江美舒开门。


    乔家辉看的恨不得给他一脚,真是死憨鸠,一点脑子都没有。


    最后还是乔家辉转头,去给江美舒开门,“嫂子。”


    很自然。


    不自然的反倒是江美舒,她点了点头,跟着出来站到了梁秋润的身后。


    乔家辉挑挑眉,心说大陆的姑娘可真害羞啊。


    不像是他们香江的女孩子,一拳头恨不得把他鼻孔给打成四个。


    想到这里,乔家辉朝着梁秋润建议道,“秋润哥,你以后可不要把嫂子带到香江。”


    梁秋润有些疑惑。


    “香江的娘们可凶了,像是嫂子这种小白兔,去了香江,怕是不到三天,就有人和你抢了。”


    梁秋润并不喜欢这个玩笑,他转了话题,“去厂子里面看看吧。”


    “先给我介绍下宏泰车间的情况,具体到供应,产出,销量和收入成本。”


    基本上这些条件摸清楚后,梁秋润的工作就能顺利许多。


    提起正事乔家辉倒是正经了几分,也体现出了几分专业能力,但不多。


    起码在梁秋润面前是这样。


    梁秋润一连着三个问题问出来,乔家辉头上的汗珠已经滚落了,他有些紧张,在这一刻他在梁秋润的身上,看到了他爷爷的影子。


    开疆拓土的一代,那种魄力和能力以及眼光,根本不是他这个温室的花朵能比拟的。


    也是在这种时候乔家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爷爷看不上他爸,他爸又看不上他了。


    段位。


    实在是双方之间的段位差太多了。


    所以,面对梁秋润的盘问,乔家辉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


    他索性摆烂算了。


    “你问的我都不知道。”


    “宏泰的建厂虽然是我来的,但是我爸当初把阿松叔给我派过来了,前期的投资招标供应,成本这些都是阿松叔做的,后来我们乔家香江的业务实在是走不开人,我爸便把阿松叔调回了。”


    “后来。”


    他摊手很是有摆烂的气质,“你也知道了,我爸认识你的时候,我们宏泰已经换了两个厂长了,都是比我还酒囊饭袋的酒囊饭袋。”


    “纯粹是为了骗工资来的,宏泰在他们的经营下差点倒闭,所以我爸当时才给你了名片,想让你来宏泰来着,谁成想你回首都了。”


    “在后来你就知道了,你来了我甩手。”


    他这辈子可能就是富二代的命,操不了一点的心。


    做不了一点的事情。


    他就只适合躺着。


    第一次能把自己是酒囊饭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梁秋润的眉心跳了跳,“你这样,乔老哥知道吗?”


    他和乔振东算是莫逆之交。


    以兄弟相称。


    乔家辉点头,“知道。”


    “早在二十三年前,我出生的那天,我老豆就知道我是个废物了。”


    “算命的说我,六亲强,自身弱,能花钱,爱贪玩,喜啃老。”接着,他话锋一转,一脸得意,“但是架不住我命好,我老豆好,他养我,我老婆也会好,我能吃软饭,以后轮到我有孩子了,甭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是能打天下的主。”


    他笑的一脸贱兮兮,“我呢,这辈子主打一个躺着就成。”


    梁秋润,“……”【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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