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端坐席间，身姿挺拔，手腕转动间，一壶“云栖蜜露”便被他一气呵成地分入各位老总面前的白玉小杯。
动作稳健，分毫不差。
坐在主座的天瑞集团总裁田家瑞，端起茶杯，对着王聪遥遥一举。
“王总，我敬你。这次天瑞和陆记的合作能这么顺利，你功不可没。”
田家瑞的语气里满是欣赏，“你这办事效率和手腕，在三江口这地界，那真是遥遥领先了。”
王聪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起身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可就在杯子放下的一瞬间，他的思绪却飘回了不到一年前。
同样的扬景，是“速味佳”总部的茶水间。
“王聪！你脑子是浆糊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营销总监陈中川把一份文件摔在他脸上，
“只是叫你做个营销方案而已，这很难啊？改了二十遍还是一坨！”
“我家猫踩键盘敲出来的都比这有创意！”
“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时的他，只能点头哈腰，连声道歉，然后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A4纸。
“还愣着干嘛？去给我重做！另外，给我泡杯咖啡，手磨的，快点！”
从一个只能在茶水间里给领导泡咖啡的“受气包”，到现在坐在顶级的私房菜馆里，被身家过亿的老总们尊称一声“王总”。
王聪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算不算……咸鱼翻身？
不，这简直是坐着火箭飞升。
“王总谦虚了！”邻座的顾羡，这位来自临川的贵公子，直接把气氛往嗨了带，
“咱们王总现在可是三江口美食圈的头号‘显眼包’，走到哪儿那都是焦点！”
“不像有些企业，天天画大饼，结果把自己搞成了‘大冤种’，哈哈哈！”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刻听出了顾羡话里有话。
一位同样来自临川的张总接过话茬，叹了口气：
“顾少说的是‘速味佳’吧？我听说了，他们最近那个‘谷粒食光’称重快餐项目，雷声大雨点小，投进去的钱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何止是难啊。”
另一位李董放下筷子，一脸八卦道：
“我听说他们内部乱成一锅粥，高层天天开会，主题就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下面的人叫苦连天。”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王聪只是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他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沾沾自喜。
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夹起一片“南乳香煎银鳕鱼”，放到自己盘中。
“各位老总说笑了。商扬如战扬，谁都有打盹的时候。”
“躺有躺的价格，卷有卷的价格，就看各自怎么选了。”
“我们陆老板常说，眼睛别老盯着别人，做好自己的饭，比什么都强。”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众人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抬高了陆记的格局。
田家瑞暗自点头，这王聪，真是个人才。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李董眼珠子一转，凑到王聪身边，脸上堆满了笑。
“王总，咱们这关系……你看，陆老板那个祖传腐乳，能不能再给我们公司多匀点份额？”
“不瞒你说，我们食堂大师傅自从用了你们的试用装，现在做梦都在喊‘陆家腐乳’，说自己以前做的菜完全没有灵魂。”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谁不知道，陆记的腐乳，现在比黄金还金贵。
那是能让业主们在朋友圈里“凡尔赛式”炫耀的硬通货。
王聪笑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腐乳酿翅”，慢条斯理地吃着。
在李董期待的目光中，擦了擦嘴，才悠悠开口：
“李董，您看这道菜，好吃吧？”
“好吃，好吃！绝了！”
“这菜的精髓，就在腐乳的量。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
王聪放下筷子，看着李董，表情似笑非笑，
“您想要更多的份额，也不是不行……”
王聪故意拉长了音调，在李董的期待值拉满后，才轻轻吐出几个字。
“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噗——”
顾羡一口“莓火流霞”差点喷出来，随即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王总，你真是个人才！确认过眼神，是懂我们陆老板的人！”
满桌的老总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李董也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这事没戏了，但王聪这个台阶给得漂亮，他也不丢面子。
田家瑞看着游刃有余的王聪，心中感慨万千。
举起杯，由衷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最神的还是陆老板。”
“咱们在这儿推杯换盏，人家可能正在后厨研究怎么把猪饲料变成满汉全席。”
“真是……你陆哥永远是你陆哥啊！”
“哈哈哈，精辟！”
一顿饭，宾主尽欢。
王聪将众人一一送到私房菜馆门口，看着一辆辆豪车消失在老街的夜色中。
然后独自一人返回空无一人的“观山居”包厢，桌上杯盘狼藉，每一只盘子都价值不菲。
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随即，王聪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陆家快餐炊事突击队”的微信群。
群里正热闹非凡，林深发了一张新出锅的酱汁豆腐泡的照片，下面一堆“路路”小老虎流口水的表情包。
杜阿强发了个短视频，配文是：“你的强来了！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王聪翻看着聊天记录，脸上的商务微笑渐渐褪去，化为一丝柔和。
他找到陆明远的头像，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
“都搞定了，很顺利。”
发送完毕，收起手机，走到包厢的窗边。
窗外是梧桐老街宁静的夜，昏黄的路灯下，偶尔有晚归的街坊走过。
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一个穿着合身西装的身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沉稳。
王聪看着倒影里的自己，默默地伸出手，将略微歪斜的领带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