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李工头明显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陆明远会和他在电话里扯皮、推卸责任，没想到对方竟然要亲自过来。
“对，我现在就过去。”
陆明远笃定道：“你把地址发过来。”
“好……好！我等你！”
李工头挂了电话，很快，一个定位发到了陆明远的微信上。
王聪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
“老板，你真要过去？工地上人多嘴杂，情绪一上来，可不讲道理的。”
“要去也得带上几个人，刘能叔不是刚回来吗？叫上他一起。”
陆明远摇了摇头。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然后看了一眼王聪，“你留下看店，这边离不开人。”
毕竟，这不是去打架，是去解决问题。
人多，反而会激化矛盾。
他要做的，不是用拳头让对方闭嘴，而是用事实让所有人，包括那个李工头，都心服口服。
陆明远脱下围裙，递给旁边的林深，只说了一句“看好店”，便转身朝外走去。
坐进那辆炫影灰的长安UNI-V，陆明远发动了车子。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在部队里，面对过比这复杂百倍、危险万倍的局面。
一群情绪激动的工人，还不足以感到紧张。
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处理好这件事。
这不仅仅是李工头一个人的事，更是“陆家快餐工地餐新规矩”的生死第一战。
这一战要是处理不好，陆家快餐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信任和规则，就会瞬间崩塌。
所有在观望的包工头，都会觉得他的规矩只是个笑话。
以后，扯皮拉筋的事情会源源不断。
所以，今天，必须“杀鸡儆猴”。
但这只“鸡”，不能杀得不明不白，要让所有“猴”都看得清清楚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车子在路上飞驰。
陆明远的脑海里，【中级店铺管理心得】和【食神之路防坑指南】的相关知识自动浮现，快速组合成一个清晰的应对方案。
半个小时后，他根据导航，来到了新城区一处正在大兴土木的建筑工地。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哗声。
陆明远把车停在路边，推门下车。
只见工地的临时大门内，空地上围了一大群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大概有六七十号人。
他们中间，一个身材微胖、满脸焦急的中年男人，正是李工头。
正唾沫横飞地安抚着众人。
“大家别吵了，别吵了！我已经给饭店老板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肯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一个高个子工人端着个空饭盒，大声嚷嚷。
“说法？什么说法？”
“李头，我们跟着你干活，图的就是你爽快，说好了十五块钱管饱，现在我们排到后面的人连菜汤都捞不着，这活还怎么干！”
“就是！没力气干活，出了事算谁的？”
“今天不给个说法，下午我们就罢工了！”
工人们的情绪很激动，扬面一度有些失控。
陆明远迈步走了进去。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身材挺拔，气质沉稳，虽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棉服，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军人气息，和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喧闹声，不自觉地小了一些。
李工头看到陆明远，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挤出人群迎了上来。
“陆老板！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啊！”
他指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工人，一脸的委屈和愤怒。
陆明远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目光平静地看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他的眼神并不锐利，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回避的穿透力。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陆明远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走到那几个空荡荡的保温桶旁边，打开了盖子。
里面果然是光洁如新，连一点油星子都看不到。
陆明远甚至拿起勺子，在桶底刮了刮，确认一滴菜汤都不剩。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李工头。
“李工头，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你报了五十个人，对吧？”
“对！五十个！”李工头斩钉截铁。
“好。”陆明远点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了那群工人，
“那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围在这里的，有多少人？”
李工头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因为他自己也看到了，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怎么看也不止五十个人。
“我来之前，你们应该已经吃完一轮了。”
“现在还围在这里的，少说也有六十多号人。”
“我送来的饭菜，是按照六十人份的足量，额外多加二十人份的米饭准备的。”
“现在不够吃，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一个站在前排，皮肤黝黑的工人梗着脖子喊道。
“管你多少人！你说好了管饱，现在我们就是没吃饱！你别想推卸责任！”
陆明远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说话的工人。
静静地看了那人两秒。
一瞬间，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这个工人的安全帽虽然也是黄色的，但上面的公司标识，和李工头安全帽上的“宏建”二字，完全不同。
他的鞋子，是一双沾了些许泥点的运动鞋，而不是工地上常见的解放鞋或劳保鞋。
最关键的是，他的脖子上，有一条非常细微的，被太阳晒出的白色印记，那是长时间佩戴工牌留下的痕迹。
而李工头工地发的工牌，是别在胸口的。
“你。”陆明远伸手指着那个工人，
“不是这个工地的吧？”
那个工人脸色一变，眼神闪躲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不是这个工地的了？”
“那你敢不敢把你脖子上的衣服领子拉开，让我看看那里的晒痕？”陆明远的声音陡然转冷。
“把你胸口的口袋翻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工地的工牌？”
那工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周围的工人们也全都愣住了，顺着陆明远的指引，看向那个工人的脖子和胸口。
“还有你。”陆明远的视线又转向了另一个人，
“你的安全帽，是隔壁‘华泰’工地的。”
接着又指向第三个人，“你的鞋，太干净了，根本不像是在这片泥地里干了一上午活的人。”
陆明远每指出一个人，那个人的脸色就变一分。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开始不自觉地往人群后面缩。
现扬的气氛，瞬间逆转。
李工头的脸色，从刚才的愤怒和委屈，变成了震惊，然后是羞愧，最后化为冲天的怒火。
他不是傻子。
瞬间就明白了，是有人混进来蹭饭了！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自己管理混乱，手底下的人也稀里糊涂，被人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他竟然还跑去气势汹汹地质问陆明远！
简直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妈的！你们几个！”
李工头怒吼一声，指着那几个被陆明远点出来的人。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敢跑到我这里来骗吃骗喝！”
那几个人眼看事情败露，对视一眼，拨开人群就想跑。
“站住！”
陆明远一声低喝，声音如同炸雷。
那几个人被他这一下，吓得腿都软了，僵在了原地。
陆明远没有再看他们，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满脸通红的李工头。
“李工头，现在，你还觉得是我的饭菜不够吗？”
“我们的合作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我负责把足量的饭菜送到，你负责管好你自己的人。”
“因为你自己的管理问题，导致餐品不足，这是你的责任，属于你方违约。”
陆明远的声音甚是冰冷。
“现在，你告诉我。”
“我们是继续合作，还是就到今天为止？”
“你，给我个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