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省临川市监狱那扇厚重的大铁门，在上午八点准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蒋成顶着个寸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整个人显得略显单薄。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
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在不远处，车门迅速打开，蒋坤和邹茹月快步迎了上来。
“儿子！可算出来了！”
邹茹月一把拉住蒋成的手，上下打量，生怕他少了块肉。
蒋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家，都准备好了。”
蒋成任由他们拉着，坐进车后座，车子平稳启动。
他没有看窗外久违的城市风景，而是问出了压在心底最重的那句话：
“你们……找到她了吗？”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邹茹月脸上的喜悦褪去，换上了为难：
“儿子啊，从你回国，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托人打听秦思。”
“可……可就一个名字，连张照片都没有，这人海茫茫的，上哪儿去找啊？”
蒋坤也叹了口气，跟着说道：
“你妈说的是实话，我们尽力了，实在是……线索太少了。”
蒋成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因为长期缺乏细致活动而显得有些僵硬。
“也是，”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五年了，或许她早就结婚生子，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孩子，应该都挺大了吧？
或许，都上幼儿园了？
临川市高档别墅区枫湖一号，蒋家别墅。
邹茹月女士憋着一股劲，指挥保姆将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桌，大有将过去几年亏欠儿子的，一顿饭补回来的架势。
清蒸东星斑、松茸炖乳鸽、澳洲大龙虾刺身……几乎能凑齐一本《山海经》食材录。
“儿子，快尝尝这个，妈特地叫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补身体最好！”
邹茹月热情地往蒋成碗里夹菜。
蒋成拿起筷子，象征性地扒拉了两口米饭，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如同嚼蜡。
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回房休息一下。”
说完，也不等父母回应，径直上了楼，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哎，这孩子……”
邹茹月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愁容满面。
蒋坤摇了摇头：“让他静静吧，刚出来，需要时间适应。”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几天，蒋成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依旧是茶不思饭不想。
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底的乌青越发明显。
蒋坤和邹茹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束手无策。
各种补品、名医都试过了，蒋成就是没半点起色。
这天，邹茹月刷着朋友圈，试图找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突然一条花里胡哨的九宫格照片映入眼帘。
【震惊！三江口梧桐老街惊现美食神店——陆家快餐！】
【好吃不贵，十五元管饱！专治各种没胃口，拯救万千厌食灵魂！】
【老板帅过吴言祖，颠勺酷过彭鱼晏！】
配图是几张热气腾腾的菜品照片，还有一张Q版小老虎厨师的logo【路路】。
邹茹月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拿着手机去找蒋坤。
“老蒋，老蒋你快看！这个陆家快餐，在三江口，离我们这儿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
“上面说专治没胃口，你看这评价，都说好吃得能让人原地表演一段B-Box！”
蒋坤接过手机，对那些夸张的宣传语嗤之以鼻：
“这一看就是广告，现在的广告，十句有九句是吹牛。”
“什么帅过吴言祖，我看是胖过洪斤宝吧。”
“哎呀，不管它吹不吹牛，试试总没坏处吧？”
邹茹月急切地说：“儿子再这样下去，身体要垮了！”
“就当是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说不定就有胃口了呢？”
蒋坤沉吟片刻，儿子现在这状态，确实需要一点改变。
死马当活马医吧。
“行，那就去试试。”
于是，新一轮的“劝说蒋成吃饭大作战”升级为“劝说蒋成出门吃饭大作战”。
“儿子啊，跟爸妈去三江口转转吧，听说那边有个陆家快餐，味道特别好。”
邹茹月敲开蒋成的房门，小心翼翼地开口。
蒋成头也没抬，依旧盯着窗外某一点发呆：
“不去，没兴趣。”
“哎，你就当陪陪妈，妈最近心口堵得慌，医生说要多出去走走。”
邹茹月开始打感情牌。
蒋成不为所动。
蒋坤板起脸：“蒋成！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为你妈想想？”
“她为你操了多少心？出去吃顿饭，天塌不下来！”
蒋成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邹茹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
“妈求你了，就去吃一顿，好不好？”
“你要是不去，妈今天也跟你一样，不吃饭了！”
蒋成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又看看旁边一脸严肃却也难掩担忧的父亲，心里那块坚冰似乎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自己不想让他们担心，可也真的提不起任何力气去应付外界。
僵持了许久，房间里只有压抑的沉默。
最终，蒋成轻轻叹了口气，妥协了。
“知道了。”
两个字，让蒋坤和邹茹月如闻天籁。
“太好了！儿子，你等着，妈马上去准备！”
邹茹月喜出望外，立刻转身下楼，开始张罗出行事宜，生怕慢一秒儿子就会反悔。
蒋坤也松了口气，对蒋成说：“收拾一下，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蒋成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哪里，吃什么，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换个地方发呆，也是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