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道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纽约。他对一切都毫无实感，近乎茫然地登上列车，习以为常地开机手机，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和未回复邮件。
这是怎么了？他思考，下一秒看到浏览器推送的新闻：哥谭市遭遇恐怖袭击，多人受伤……
就在他思考的这会功夫，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嘿，妈，怎么了吗？”
“伦迪（Randy）！你快急疯我了！一声不吭地去了哥谭也就算了，还一直接不通电话。”
“很抱歉，妈妈，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他记不清自己在哥谭做了什么，明明呆了有半年左右了。
他好像因为之前公司的合作主播的死丢了工作，后来一直运气不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打算去其他城市碰碰运气。
不过在哥谭他也只是靠写点什么来糊口。
“你没事就好。说起来，现在哥谭那个样子，你打算回来吗？”
“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过晚饭应该是赶不上了，就不用等我了。”
“好，早点回来。”
他又闭了会眼睛，列车就渐渐地停下了。报站声近乎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之中——直到现在，他终于有点回到人间的感觉。
他背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在车站的便利店买了速食三明治，又买了瓶咖啡，慢慢地吃了起来。他似乎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他就算遇到事件一般也不会忘记吃饭来着。
生活在眼前变得陌生，那大概只能是神秘因素。然而他主动或者非主动地遗忘了这一切，那就说明忘记更好。
但是如果人失去记忆，失去一部分将他塑造成今天的摸样的经历，那他真的还是完整的吗？
他不知道，所以他没有立刻就回家去，而是在纽约的傍晚游荡。
他只走了半年，所以改变不算多大。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拐了几下来到了公园里。这里离家不远，是治安偏好的街区，有人吃过饭会在这里散步，倒也相当热闹。
伦道夫找了个长椅坐下。
经过他的人时而会侧目，因为他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他忘记自己更早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只是换了衣服便踉踉跄跄地拿起东西就走。
他隐约记得自己的衣服上有血迹。是谁的？他不可能杀人，虽然他的确干掉过不止一次怪物。那些家伙被穿透的时候会溅出令人作呕的脓液，可能会弄脏他的衣服。
所以那是他自己的血吗？也不排除。
所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几乎无可抑制地去想这个问题，他的好奇心让他试图去窥探那片被迷雾填满的记忆——他不能这么做，这太危险了，越是靠近越濒临失控，神秘学的法则之一。
“卡特，你回来了？”
一个白色的影子靠在他坐的长椅旁。直到现在伦道夫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久到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在了。
“大概是的，骑士先生。今晚也辛苦了。”
这个白到发光（也可能真的在发光）的家伙是月光骑士，纽约的街头英雄之一。由于他和埃及神孔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位本名是马克·斯佩克特的先生经常涉及一些魔法侧神秘侧案件。
这也是他们最初相识的由头。
几乎每座城市都有他们的守护者，哥谭也不例外。他们那里的超级英雄是蝙蝠侠。他记得自己好像和对方打过交道，但具体详情模糊不清，大概是和剩余的空白一块被模糊掉了。
那他在哥谭的混乱里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是糟糕的一无所知。
“你看上去可不怎么样。”
“你是指什么？”
“你的灵魂。你的灵魂缺了一半。”
那么问题的一半迎刃而解，剩下的一半就是他灵魂究竟去了哪的问题。
“问题就在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自己去了哥谭，又狼狈地回来，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然后你现在又告诉我，我的灵魂缺了一半。”
“那的确一团糟，或者你也有人格分裂？”
顺带一提，月光骑士是一名分离性人格障碍（DID）患者，几个人格还分别代表了月神孔苏的几个面什么的……他对此没多少研究，主要是之前被马克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在急救的时候拉着唠过这个问题。
他们信孔苏的都多少有点神神叨叨。
“最好别，我还想回归正常社会呢。”
但这的确是个相对让人放心的解释。只是人格分裂，而且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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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已经消失，不会再对他造成别的影响。
唯一的影响就是他只剩下一半灵魂。
但是他依旧会好奇曾发生了什么。
“好消息也有，你身上梦神的印记消失了。如果你不想再掺和进夜晚的事情，你随时可以离开。”
伦道夫会开始卷入这些神秘侧的事情，自然也有某种类似于命运的因素。对他格外关注的是梦神墨菲斯，无尽家族的成员。
而这份关注就足以将他牵扯进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
诚然，伦道夫过剩的好奇心也让他越陷越深，不过他的确属于白天多一点。
“人是没法完全摆脱过往的，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依旧乐意协助，即使是逃亡之类，毕竟你以前也帮过我不少忙。”
“那原本就是我的职责。”
“别听孔苏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辞职过多少次了。”
伦道夫现在看不见孔苏了——他之前的确能看到，可能也是托了墨菲斯的福。不过他依旧能想象那个鸟类头骨现在脾气又多臭。
“不说了，再不回去又得给我打电话了。”
回家收拾收拾自己，再去试着重新找份工作。他从椅子上起身，稍微伸展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
“再见，骑士先生。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一枚硬币落在了草地里，然后裂成两半。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就那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马克站在楼顶，凝望着月辉。
他的手里是那破碎的硬币。上面有某种纹样，背后还有一句拉丁文，被裂纹完全破坏，无法解读。
他没有告诉对方，不久前有一个无可名状的存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当然，他也没告诉对方，自己也忘了些什么。
这是稀罕事，虽然孔苏总是惦记着把自己弄疯——孔苏你别投诉了，我吐槽你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但记忆缺失还真不常见。他的三个人格一般都会互相沟通。
不过，既然那个缺位的人决定让他们全都忘记，而他却没有为此感到不安的话，那大概是善意的。
神秘侧总是这样，牺牲的东西会多点。理智、情感、□□、灵魂，乃至存在本身。
不管如何，明天依旧到来，就是最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