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穷无尽的梦境嵌套结束了，但黑色的液体依旧浸过脚背，显示着他们还在梦境之地。
洛希打了个响指，他们瞬间来到了一座图书馆里。上顶天花板的书架在他们两侧排列着，上面放满了各色封皮的书本。
他们所站的位置具象出了几套桌椅，洛希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其他人可以坐下。
“你具体的计划。”
蝙蝠侠坐在了他对面，身体习惯性地前压，简直营造出了一种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审讯的氛围。
蝙蝠侠先前的话语多少带有安抚的意味在。在结束第三次循环后，他和康斯坦丁又交流了一次。这位魔法师终于告诉他，他专程来送的是一枚硬币，用来保证洛希可以及时清醒过来。
只不过在演播室看到的洛希实在说不上稳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他们商定进行一个简单的配合。
但康斯坦丁也不清楚洛希具体的打算。
截止目前，他对于这位“调查员”的评估结果依旧很难确定。洛希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世界存续，但又隐瞒了很多东西。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对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又掌握着不可控的力量，无论如何蝙蝠侠都难以对其产生足够的信任。
只是偏偏现在只能相信对方，就像平时他遭遇魔法事件也得求助扎坦娜那样。
“唯一的办法是驱逐祂。”洛希坐在他对面，揉着太阳穴，眼神依旧涣散，“外面的屏障没有完全破裂，祂无法直接进入，所以选择通过取代‘小丑’这一身份来渗透进入。”
“那个玩意可没法取代——”
哈莉毕竟是前小丑毒唯，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祂成功的话，我们所有人认知里的‘小丑’都会替换成他，即使是你，哈莉。当祂骗过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小丑就会逐渐失去他的［特性］，最终被遗忘。”
这意味着，原本的“小丑”就不再是那个哥谭的混沌与疯狂的化身，而是一个可悲的被化学药品毁容的喜剧演员，一个失败的、无人关心的家伙。
以小丑的性格来看，他不会容忍自己就那么在阿卡姆的阴影里无人问津地腐烂。
所以他选择在自己被遗忘前，在众人面前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自杀。
“［特性］是什么。”
蝙蝠侠盯着他的眼睛。
“每个世界最多只会同时存在一个归属于其的对应存在，就比方说，在这个被认定为一体的世界里，你和夜枭就不可能同时存在。”
“那你呢。”
“我不知道。我有他的记忆和身份，但是他本身我不知道去哪里了。”
洛希没有闪躲目光，但也没有回望，只是垂着眼睛，指节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他的同位体呢？”
“在这里。他们就在这里……我之前还在奇怪[尸山]的力量来自于哪里。”
他们脚下的地板变成透明，低头就能看见一座城市于此倒立存在。那座城市和现实的哥谭极为相似，但种种细节都能看出其不同。无数虚影就在那街道上游荡，仿佛百鬼夜行。
与其说这是一座确切存在的城市，不如说是某种投影。
“地球三本身是你们世界的镜像存在，以恶为主导，沉淀着相当程度的罪恶。”
“祂本身能渗透过来的力量有限，所以直接挪用了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这原本没那么轻而易举，但梦境之主最近的确不在，没人能及时察觉。”
“……我该早点意识到的。”
[尸山]事件现在看来只是表面上用来掩盖真实目的的一个“小小试探”，如果洛希没有失忆，那他应当能提前发现问题。
那样或许就不存在那么多的伤亡了。
“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失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莉凑了过来，但洛希没有回答，而是话题直接转向了现在他们面对的问题：
“说回计划……因为祂现在的存在依托于‘小丑’这个概念本身，所以，理论上，只要‘小丑’不存在，那么祂也就无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我的计划就是，杀死‘小丑’。”
“‘理论上’。”
“是的，理论上。我的认知范围能给我提供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这个。”
“你想过失败的可能吗？”
“我想过我失败的可能，不过，毕竟已经到了这里，我没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你们。”
他的眼睛终于聚焦。那是一双称不上特殊的眼睛，当你行走在哥谭或是别的什么的地方的贫民窟，你遇上一个孩子，挣扎着活下去的孩子，拥有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当他们存活下去的希望被现实击碎的时候，拥有的就是这样一双绝望的眼睛。
他从来没提过，这个计划里他自己要做什么。
这大概率不会伤害到别人，否则他不会看起来那么坦然。
蝙蝠侠隐约猜到了真相。他知道，无论洛希想要做什么，他最好拦下来。他有预感，如果这次洛希死了，那就是真切的死亡。他不会放任任何人死去，他甚至会抢救小丑，还因此和红头罩吵架了很多次——后者是他永远无法原谅的，自己的过错。
但是如果，洛希实际上又是一道二选一的其中一端呢？他不相信那个神对洛希要做的事情毫无察觉，尤其对方同样也是“小丑”，甚至是一个更难缠的“小丑”。
洛希对眼前这位黑暗骑士的心理活动似乎毫无察觉，他只是继续叙述：
“目前来看，祂洗脑了大半座城市，用来稳固祂在这里的存在。换句话说，只要重新唤醒他们，‘小丑’就会就会被弱化，祂能投影过来的力量也更有限。”
“我猜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夜翼发问道——他当时突然就被转移，甚至差点磕到他脆弱的后脑勺。
洛希是自己选择过来的，康斯坦丁和费米是来找他的，而蝙蝠系义警们虽然无可避免地会为了拯救哥谭而来到这里，但他们过来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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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很难说有没有洛希的暗中影响。
“‘小丑’属于哥谭，这个概念本身就代表着哥谭的堕落与疯狂；而你，蝙蝠侠，以及其他汇集在蝙蝠这个图案之下的人，代表着将这座城市拖出泥潭的秩序。”
“这就意味着，只有你们才能真正杀死‘小丑’。”
“虽然你摇人的方式实在不礼貌，但我喜欢这个计划。”
红头罩插入进来。毕竟他是一直想杀死小丑的那个，尽管他后来逐渐也明白了蝙蝠侠的苦衷，以及小丑那见鬼的生命力——但谁会不喜欢复仇戏份呢？
哈莉倒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那我会变成什么样？”
“欢迎回来，哈琳·奎泽尔医生，或者你想成为别的什么样子也可以。”
“他造成的一切都会随着概念的消失本身，而改变成别的模样。”
洛希看了眼红头罩，又看了眼蝙蝠侠。
“只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被抹平，他们只是换了个理由继续存在了。”
现实会被扭曲，但并不会有更深远的影响，就危机的严重程度来看，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洛希在其中的作用还是被刻意回避了。
“你会付出什么。”
蝙蝠侠注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后者露出一个微笑。
“我本应付出的代价而已。”他看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准备去解决哥谭的这次危机，打了个响指，于是这座图书馆很快化为光点消失，“以及，回到现实后，不要再相信我，必要的话直接控制住我。”
角落里，红罗宾看着手里消失的书本，若有所思。
直到梦境碎裂，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迷宫之中。
不过，这座塔本来就是那个名为奈亚拉托提普的神的手笔，突然的空间变动也不算稀奇。
“欢迎欢迎，各位——”
那披着小丑的外皮的不可名状之物用夸张的语调说着。祂穿了与小丑如出一辙的紫色西装，苍白的面容嬉笑着。
“欢迎来到我的电视节目，我和观众们可是期待了很久你们的到来——毕竟拉黑灯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不是吗，我们亲爱的洛希，还有热爱蝙蝠的各位，久到观众们都要等急了……”
祂张开双臂，面对着那正在工作的摄影机鞠了个躬，再转过身面对几人。
“——我也要没耐心继续陪你玩了，不过，看在你为我演出了这么久的剧目的前提下。”祂顿了一下，“让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吧。一次投票，如何？”
“这个选择题很简单，洛希·伦道夫·卡特，一个赝品，一个意外造就了许多悲剧的可怜虫，让我们看看，他恰当的结局是生还是死？”
祂说着，大笑着，抛接着另一枚硬币，如果有人仔细看了洛希更早时候打开那扇石门的时候的录像的话，就会认出这是同一枚硬币。
“完全取决于各位的选择。”
祂油彩涂抹的嘴角咧到一个令人恶心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