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心情复杂。
不过是上个学，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至于拖家带口的接送吗？
何况这一堆肋骨造出来的人，围成一团，有碍观瞻，令人恶心！
“太子殿下，怎么不走了？”奉褚见太子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不由发问。
沃隆剜了奉褚一眼，蚊吟般挤出来话：“蠢货，没见到太子心情不佳么。”
奉褚：“......”
奉褚纳了闷了。
太子怎么又心情不佳了。
不对，应该说，自打来了靖灵学宫，太子的心情就没佳过。
奉褚：“太子殿下，赫兰九惹人心烦，您不必亲自在学宫跟他耗着，请回去休歇吧，以后由我和沃隆在学宫帮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本太子已经不指望你们能监视赫兰九了。”金玉沉声道。
前面那群碍眼碍耳的肋骨唧唧歪歪地走掉了。
金玉也走掉了。
他没有腾云，而是顺着山门青苍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脚步落地有声，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沃隆奉褚不敢言语，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步行下山门，方知天阶如此长。
可金玉心中的邪火并没有平静下来，他说不清楚因何愤怒郁恨，转身一扇，将跟随在身后的沃隆奉褚推到了地上。
沃隆奉褚二人措手不及，风筝似的摔到了十几步外的石阶上，捂着屁股腰龇牙咧嘴。然而对上太子的眼神，下意识颤栗地一抖，眼睛里装满畏惧与揣测，脸上却堆起讨好的笑。
“太子殿下，可消气了？”
望着眼前这两张扭曲的笑脸，金玉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甚至他忍不住地想，如果是赫兰九这样对犊勾和瑟浪，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想到的只有他们笑闹的场景。
烦躁的心情到达了顶峰，金玉腾云而起，丢下沃隆奉褚径自离开了。
沃隆：“......”
奉褚：“......”
被抛下的沃隆奉褚二人愕然对视。
待太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二人脸上才浮现愤懑与不满。
奉褚嘟囔着抱怨：“这段时间太子心情欠佳，弄得我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祸从口出。”
沃隆抬起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叹气道：“伴太子如伴龙虎，哪可能是简单的差事呢。”
“这差事可不是谁都有福气揽的，罢了罢了，赶紧去追太子吧。”
“......”
********
金玉腾云而走，一通漫无目的的乱飞，等停下来时，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飞到了——瑶池宫。
帝后的宫殿。
金玉：“............”
金玉怔怔望着眼前祥云笼罩的宫殿，脚下不自觉朝着宫殿走去。
然而，快要走近宫殿时，他猛然清醒过来。
双眼瞬间清明，金玉转身快步往外走。
柔婉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
“我儿何故过宫门而不入。”
金玉一震，背脊僵硬。
于是还是进了宫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后。
宫殿中没有别人，母后坐在她的后位，端庄优雅，美丽的脸庞笑意温婉。
“我儿过来这里。”帝后徐徐向金玉招手。
她不仅人美，手也美，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招摇着，看上去很是柔软。
金玉顺着她的意思走到她的跟前。
他与她，只隔着三尺台阶。
很近了。
却又很远。
“母后......”金玉轻唤，不知该说些什么。
帝后红唇噙笑，问道：“听闻我儿近日去了靖灵学宫。”
“嗯......”金玉点头。
帝后：“也好，既然成婚之事推迟了，你去靖灵学宫坐坐也无妨。”
听到这话，金玉心中一惊。
什么叫......推迟？
金玉问：“母后，赫兰八不是不在天庭了吗？您的意思是等她回来，儿子还要跟她成婚？”
帝后笑笑：“我儿已成年，该定下婚事了。”
金玉急切道：“为什么是赫兰八？她只是赫兰尊帅的一根肋骨，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想吐！”
帝后笑着看他。
金玉：“......”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反驳母后，母后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一直看着他笑。
金玉不想看见母后的笑容，哪怕她是如此的美丽。他低下了头，同时也放低了声音：“母后......儿子不是质疑您的决定......”
“那是为何呢？”帝后柔声问他。
金玉怔怔盯着地面。
瑶池宫的地面净如池水，清清楚楚倒映出他的脸。
他说：“儿子......儿子对赫兰八并无感情。”
帝后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吃吃笑了出声。
金玉默默闭上了嘴。
帝后自后位上起身，款款走来金玉的面前，她那双柔若无骨的纤手扶上金玉的脸颊，抚摸着他。
金玉毛骨悚然。
母后的手......一点也不温暖。
印象中，母后像这样爱抚他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会给金玉留下极深的印象。
只因......
母后看起来那么柔软的手，在触碰到他的时候，比石头还要坚硬冰冷。
“母后，儿子已经长大了。”金玉猛地后退三步，拉开了与帝后的距离。
帝后的双手悬在了空中。
她轻轻一笑，转身踏上玉阶，坐回了她的后位。
她道：“母子连心，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本宫无论做什么，总归是为了你好。”
金玉：“............”
帝后：“放眼天庭，唯有赫兰氏配得上我儿。”
“......即便赫兰氏都是赫兰尊帅的肋骨吗？”金玉艰难地说。
帝后不解地问：“万物皆有灵，三界生灵修行圆满皆可位列仙班，我儿为何要抓住肋骨不放？”
金玉：“可那是赫兰尊帅的肋骨！帝父为了削弱赫兰尊帅才让他削骨塑人，您却要让我娶他的肋骨，这是为什么呢？”
帝后微微昂起了下巴。
她已坐在高位，如此，看向金玉的眼神不可谓不睥睨。
金玉：“......”
帝后问：“那我儿想要娶何人为妻？”
金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好，可至少要我接触过，不能是让我讨厌作呕的......”
帝后：“那么，赫兰九如何呢？”
“什么？”金玉震惊。
“赫兰九如何呢？”帝后重复了一遍。
金玉目瞪口呆：“............”
帝后道：“赫兰九与我儿同时进的靖灵学宫，朝夕相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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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生情亦是情。”
金玉：“..................”
金玉有一种被雷劈中了天灵骨的感觉。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后位上的母后。
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女人。
“母、母后，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赫兰九......赫兰九他是男子！”
“那又如何。”
“..................”
“金玉我儿，你日益成长，如今已是闻名于耳的太子，而你帝父日理万机，劳心三界苍生，你理应为父分忧。”帝后语重心长。
金玉：“难道我娶赫兰八，不，赫兰九，不不，母后的意思是，难道我娶赫兰尊帅的任何一个肋骨，便能为我帝父分忧？”
帝后没有说话，笑着看他。
荒谬！
多么荒谬！
金玉简直想笑出声。
帝后见他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笑着说：“神灵的命格无限无涯，在你漫长的生命中，情爱，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露水一般的存在。你要想的，你该想的，究竟是什么，你该好好想想。记住，不要让你的帝父失望，不要让你的帝父来提点你，若到了那时，已是为时晚矣。”
金玉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得肩膀直抖。
帝后端坐如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发笑，等着他笑够。
低笑良久，金玉抬起头突然问：“母后，您会去靖灵学宫接儿子放学吗？”
“嗯？我儿何来此问？”帝后不解。
“没什么，是儿子胡言乱语，唐突了。”金玉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拱手朝着高台后位上的母后行礼：“如母后所言，儿子已经长大，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如此，甚好。”帝后美目中流过一丝疑虑，转而又化为微笑，欣慰地笑着看着金玉。
金玉又一次感到了胸腹中的翻滚。
翻江倒海。
“儿子还有事要办，下回再来看望母后。”说完，金玉匆匆离开了瑶池宫。
又是腾云。
又是漫无目的的乱飞。
金玉一直知道天庭很大。
却第一次知道天庭原来这么大。
大到，无论他往哪里飞，都不飞到可以着陆的地方。
一直飞一直飞。
直到飞到某处，听到下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快快快，小猫，到这边来，嘘嘘嘘，小声点，别把二哥四哥招来了。”
“......小仙君，两位仙君只是想看看您的身体是否全好了。”
“我的身体当然全好了！你没看我都能上学了吗！哎呀妈呀我真服了，要是再被哥哥们折腾几下，我就不好了！”
“......”
“嘿嘿，不过又被哥哥们投喂了一堆好东西，真不错。还有好吃的哦，小猫，等下要不要一起尝尝？”
“......不必了，多谢小仙君。”
“哼，你真没品，竟然不爱吃好吃的，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吃，不然我一个人吃多无聊。”
赫兰九。
又是赫兰九。
金玉腾云的动作定在了贺究与於见猫的上方。
其实，以金玉的修行，他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或是就这么停留在上方，不被贺究发觉，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是为什么，手已先一步制造出了动静。
“谁？”贺究猛地抬头，望向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