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后,姜舒良都没想明白,那杯下了毒鼠药的水去了哪儿。
王摘阳没喝,店里的食客没喝,水不可能不翼而飞,水也不可能在室内极低的温度里蒸发了。
姜舒良想着,一定有人把水喝了,然后死在路上,或死在家里,或死在某个无人看见的角落,无人报警,便无人来追查,她受上苍眷顾,多么幸运躲过了一劫,但也无辜害死了某个人。
可该来的劫,会迟到,但不会不来。
“舒良,吃鸭子肉,这是用粮食喂长大的土鸭子,个头大肉质优,我用的鸭腿和鸭翅那部分,这一大盘全是精华。”
王摘阳用筷子夹上不大不小煸成焦黄的鸭肉粒,放进了姜舒良碗里。
姜舒良没胃口,吃不下,她挂心是谁误喝下那杯下了毒鼠药的水,估计这会儿那人已毒发身亡,口吐白沫死在了半道上。
一想到自己误杀了一个人,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姜舒良坐立不安,良心备受谴责。
第二次实施杀害王摘阳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
实际上,那天朱城无一人毒发身亡,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暖阳穿破冷雾,照在大地上,狗儿懒洋洋趴在新修建的水泥路上晒太阳,猫儿优雅踩在房顶瓦片走着秀,新年来临之际,各家各户为迎接新年,窗户都粘贴上了窗花。
低矮的平房、二层楼建筑的楼房、菱格花窗的小区楼道房都拥有相似的暖色灯。
街上的路人们全都默契穿上了红袄子、红毛衣,他们走在大街上,精神面貌昂扬向上,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在畅通无阻的路上穿梭,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那时的人们相信,只要努力,那么一定就会成功。
在很多很多年后,时代迎来了一个流行字:丧。
在人手一部手机的时代里,年轻的一代们在网上义愤填膺表达世界的不公,血气被房价与不值钱的工资挖空,在一眼就看到的人生岁月里,朝气与活力成了年轻人最难求的东西。
从姜舒良嘴里得知,银河大世界会从大年二十九放假到大年初五,王摘阳扒着饭往嘴里塞,扒饭赶口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不知道的事实是姜舒良今天来找他,是准备杀他。他自认自己脑子转动得够快了,他想到的唯一答案是姜舒良一放假就来找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他俩的关系……成了?
是吧?
又或者不是?
王摘阳不知道。
他没谈过恋爱,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产生好感,想要和她恋爱,虽然第一次告白被姜舒良拒绝了,但姜舒良对他不排斥,若即若离,看上去好像又有机会。
如果十诗师父在身边就好了,他可以向这个被前女友伤到出家的情圣请教。
“咳咳……”
饭扒快了,王摘阳突然就被呛到了。
他本以为咳两声就能解决好的事,但直咳到他面色涨红,饭粒卡在喉管就是顺不下去。
姜舒良看他咳得要断气的模样,一时忘了是来杀他的了,姜舒良没有冷眼旁观,做不到见死不救,起身正要给他倒水喝,他就先一步离桌,跑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埋头接起水龙头流出的生水喝了起来。
火烧感终于被那冷水浇灭,肇事的饭粒也被水顺了下去,浑身通畅了。
大冬天的,姜舒良碰着冷水都嫌冰,她站在开水壶旁,看见王摘阳在水龙头下喝了冷水不说,他还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冰水源源淋到他的寸头上。
水灌进他的后脖子里,流进了背。
他搓了几下头发,甩头的水滴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冰晶。
这个自称是火体质的男人,用行动证明他确实热。
他的名字也有意思,带个阳字,阳就是太阳,名字就赋予了他的火热。
王摘阳带着一头水,重回到桌前,端起碗继续吃剩下的饭,这时他的眼神已经好几次往姜舒良身上飘了,好几次鼓起勇气都退缩了,最后还是逼了自己一把,声音如蚊,问道:“银河大世界放假了,你是不是没地儿住了?”
“什么?”姜舒良没听清,不知道他叽里咕噜在说啥。
王摘阳继续说他的话,“你放假这几天,要不要在我这里睡?”
姜舒良总算听清了。
她还没做出反应,王摘阳就先有了反应,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不在一张床睡。”
姜舒良回头看向这一眼就能扫尽的小屋。
他这里,只有一张床。
看出了姜舒良的疑惑,王摘阳说道:“你睡床,我睡厅,吃饭的这几张桌拼一起我就能睡。”
在姜舒良答应下来前,她已经思考起,该去哪里再搞一包鼠药。
-
曾经在岸上经常看见沿街叫卖鼠药蟑螂药的小贩,早驮着药回老家过年了。
农药店也关门了,买瓶百草枯兑水骗王摘阳喝下是在新年结束前都不能实现了。
要让王摘阳留着命过完这个新年再杀他吗?这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姜舒良撕着嘴唇上起壳的干皮陷入思考,王摘阳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到她脚边,说道:“舒良,烫烫脚。”
转眼已到晚上,窗外天都黑尽了。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王摘阳没去银河大世界,又因为姜舒良离开银河大世界,离岛上岸来找他了,他中午开门做了生意,晚上就闭门了蚂蚁饭馆。
他晚饭简单做了一顿火锅,他没做传统型辣锅,朱城人偏爱吃甜味,他做了酸甜味的番茄锅,依然没能让姜舒良大快朵颐,姜舒良只吃了几片烫得软软的叶子菜,连米饭都没吃一口就停筷了。
王摘阳很想知道姜舒良想吃什么菜,但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晚上七点,王摘阳就把洗脚水烧好,端去了姜舒良脚边。
蚂蚁饭馆里没有电视机,解不了闷,打发不了时间,王摘阳不擅长聊天,更不擅长与女性聊天,他担心说错一个字没聊好天,会惹姜舒良讨厌,他干脆就只做事,不说话。
姜舒良本就少言语,两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沉默都震耳了,王摘阳在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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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中,耳朵嗡嗡作响。
砰的一下,像是爆炸声,把沉默的两人同时炸得身体都打一哆嗦。
有几个小孩在玩擦炮和摔炮,还聚集在蚂蚁饭馆前放。
如果窗外绽放的是烟花,也许会浪漫些,但那些都是炮仗噼里啪啦响,窗户都闪亮了,王摘阳作为男性,小时候有接触过这类具有刺激与危险的鞭炮,但在姜舒良的记忆里,她接触的几乎都是安全性较高的烟花与仙女棒。
那摔炮声,与放枪声还有些相似。
看出姜舒良的紧张,王摘阳说道:“舒良,别害怕,我让他们走远些去放。”
王摘阳开门就去找那些小孩了。
鞭炮声听着确实是远离了蚂蚁饭馆,可王摘阳没有马上回来,姜舒良从水盆里提起脚,拿过王摘阳早放好在一旁的洗脚帕,擦净了脚上的水后,穿上鞋子快步走出那扇门。
蚂蚁饭馆对面是一块小菜地,有低洼的地势,也有高坡,上面种满了菜。
在高坡处,姜舒良看见一个大人和几个小孩的身影,正聚在一起玩炮。
那个大人的身影正是王摘阳。
虽然他22岁,但男人是一类成长缓慢的物种,和女人不一样。
男人可能到了八十岁,灵魂还会是十几岁的少年,外貌代表年龄,内核是长不大的少年。
王摘阳融入在那几个男孩中,与他们玩得高兴,还教他们怎么玩冲天炮,炮声会更响,一时忘记在屋内的姜舒良。
等他想起姜舒良的存在,男孩们带来的炮也玩得快没了,他慌张从高坡菜地里冲出来,就看见站在路对面的姜舒良。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带愧疚走到姜舒良面前,诚实地说道:“我让他们去菜地里玩,他们拉我一起去玩,我就给玩忘了。”
“恩。”姜舒良双手抄在胸前,盯着他,问道,“假如你明天就要死了,你有没有一定要做的事?”
姜舒良打算在他临死前,让他完成他一个未达成的心愿。
牢房里的死刑犯在执行前,监狱都会送一顿断头饭给死刑犯吃,姜舒良看在王摘阳这人不坏的份上,赦免他可以在死前做一件他想做的事。
“我明天为什么要死了呀?”王摘阳不解。
过着新年,说这么晦气的话,王摘阳觉得挺触霉头。
他呸呸了两声,说道:“我明天才不会死,我肯定会活到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姜舒良说道:“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明天就要死了,你死前有没有心愿想要完成?”
“没有。”王摘阳坚定摇头,“我不会死。”
看来和他是说不通了。
姜舒良想起他那天来银河大世界告白,想要自己当他女朋友,于是换了种方式问道:“我当你一晚的女朋友,可你明天就会死,你会遗憾吗?”
什么!
她在说什么!
王摘阳脸立刻就红了,在没有路灯的黑夜里都能看见他脸的红,清晰到反光。
她这是,答应当自己的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