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军户乡乡政府的办公室里。
苟奇志正趴在桌上翻着本月的耕地统计报表,手指在纸上划来划去,心里却没半点心思看。
刚才跟柳河乡的老熟人通了个电话,对方无意间提了句“李建国已经按照县上领导的指使,开始着手安排你们乡的梁金涛退出酒厂管理层”。
这话像颗火星子,一下子点燃了他心里积压好长时间的火气。
“砰”的一声。
苟奇志把报表往桌上一摔,吓得门口路过的办事员赶紧缩了缩脖子。
他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了口茶水,茶水烫得他舌头发麻,却没压住心里的狠劲:“梁金涛啊梁金涛,你也有今天!
县上要把你从乡办企业踢出去,看你还怎么蹦跶!”
脑子里瞬间闪过跟梁金涛的那些恩怨。
最开始的时候梁金涛天天拉着个破架子车在各个村子里转悠,收些旧报纸、废铁。
那时候他见梁金涛老实,想让他多报点废品重量,自己从中捞点好处,结果梁金涛硬邦邦一句 “苟乡长,这不合规矩”,差点让他下不了台。
从那时候起,他就记恨上了这个峡口村 “不懂变通” 的泥腿子。
后来梁金涛倒腾中药材,赚了点钱,他心里更不平衡了。
凭什么一个农民能赚得比他这个副乡长还多?
于是他暗中找到混子吴有成,还有跟梁金涛同村的药材贩子杨拴娃,给他们凑了钱,开了家药材收购站,专门跟梁金涛抢生意。
那段时间,梁金涛的药材收购量掉了一半,他还偷偷乐了好一阵子,觉得总算把这小子给治住了。
可没乐多久,梁金涛就用了个 “损招”——故意以次充好,让吴有成和杨拴娃红了眼,铤而走险去掺假,结果让县物资储备公司的老师傅给识破了,最后俩人都判了刑。
他因为给药材收购站投了钱,也被县上有关部门叫去谈话,差点丢了副乡长的职位,最后还是托了关系才保住,可评优评先从此跟他没了关系。
“这小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苟奇志咬牙切齿地捶了下桌子,“跑去柳河乡开酒厂也就算了,还越做越大,现在都在省城开公司、建酒厂了,真是气死人了!”
他原本以为梁金涛会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现在县上要动手,这不是天赐的报复机会吗?
“光让他退出酒厂还不够,得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苟奇志眯起眼,脑子里飞快转着坏主意。
梁金涛现在在省城,他婆娘和孩子都在峡口村,他爸梁福海现在就是主心骨。
要是从他家里人下手,既能让梁金涛分心,又能让他在村里丢尽脸面,这不比单纯报复他本人更解气?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去峡口村检查耕地时,看到梁福海和梁河涛在吊桥那头的河道边平整了好大一片荒地,还用包谷杆子围了圈篱笆,说是要栽果树。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私占河道!这个罪名可不小!”
苟奇志拍了下手,兴奋得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
“限期恢复原貌,再罚五千块。
梁福海那个老东西一辈子老实巴交,哪见过这种阵仗?
肯定得慌,到时候他一给会给小儿子梁金涛打电话,梁金涛就得从省城回来,正好耽误他跟李建国谈退出的事,说不定还能让县上觉得他‘不服从安排’,罪加一等!”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苟奇志抓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乡国土所的老张:“老张,你现在带两个人,跟我去峡口村一趟!
有户人家私占河道平整土地,咱们去处理下!”
“苟乡长,这都快下班了,要不明天再去?” 老张的声音带着点不情愿。
其实他知道苟奇志说的私占河道的那户人家是谁,也早就去梁金涛大哥梁河涛家里了解过了。
“明天?明天黄花菜都凉了!” 苟奇志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这是紧急情况,入秋以后,雨水就多了起来,要是哪天上游水库泄洪冲了河道,出了事故谁负责?
赶紧的,十分钟后乡政府门口集合!”
挂了电话,苟奇志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路过的办事员见他脸色不善,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乡政府大门,没一会儿,老张就带着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和相机。
“苟乡长,咱们去了咋说?”
老张一边跟着苟奇志往车上走,一边小声问。
“就说他们私占河道,违反了《河道管理条例》,限三天内恢复原貌,另外罚款五千块!” 苟奇志坐进副驾,语气不容置疑,“到了地方,你负责拍照取证,小王和小李负责跟他们说规定,别让他们有机会辩解!”
“五千块是不是太多了?梁家确实挣了点钱,可是盖新房子没少花啊,怕是拿不出来……” 老张有点犹豫。
“多?不多!” 苟奇志瞪了他一眼,“就是要让他们拿不出来,这样梁金涛才会回来!你别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
老张不敢再说话,只能点点头,跟着坐进了后座。
面包车往峡口村开,路上的尘土被车轮卷起,飘得老远。
苟奇志靠在副驾上,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梁金涛,你不是能耐大的很吗?
不是会开公司建酒厂吗?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老爸和你大哥被我拿捏住,你还能不能稳得住!
十多分钟后,面包车停在了鹞子翻身峡西边的河道边。
梁福海和梁河涛正在地里收拾农具,看到来了辆乡政府的车,还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谁之后,梁福海、梁江涛爷俩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都知道梁金涛跟这位副乡长不对付。
“苟乡长?您怎么来了?”
梁福海手里还拿着锄头,脸上满是疑惑,慢慢迎上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