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他妈属狗的吗!“我可不属狗,我属……
衣帽间的灯光是冷的,皮质长椅没什么温度,两团被点燃的烈火死死缠在一起,翻过长椅、撞上柜门,最后倒在地毯上,气息全乱。
这一次,太激烈,又太沉默。
言初一如既往地没能拒绝他。
她不是没想过开口,只是每次刚张嘴,陆洺执就咬了下来,把她所有要说的话全吞了进去。
到最后,她嘴唇也破了,浑身几乎没知觉,只剩一点点颤。
陆洺执抱她去浴室。
她靠在他肩头,一等进门了才突然开口:“陆洺执,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我们不可以再越界了。”
陆洺执脚步顿住,低头看她。
她身上还带着他的味道,脖子是红的,腿还在抖。她靠着他肩膀,看起来浑身无力,却开口跟他谈边界,说什么这是所谓的最后一次。
陆洺执盯着她,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回她那句话,只是把水温调好,往她肩上淋过去。
她抖了一下。
他低声:“是太热了吗?”
她不说话。
陆洺执心里笑了一声,3301还沉默上了。不过也好,她安静,他就能有耐心。他一向不擅长照顾人,这会儿却肯弯下腰,想替她洗干净。
结果下一秒,花洒就被言初抢过去了。
她眼圈还红着,头发湿透,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边把淋浴头怼陆洺执脑门上猛冲,一边咬牙控诉:“陆洺执你为什么总是来招惹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我真的好烦你,我讨厌死你了!”
水哗啦啦浇下来,把两个人都冲得狼狈不堪。
陆洺执低头把眼睛上的水甩干,迷茫了一秒,随即笑了一下。
听到这话他就安心了,这要放平时,他早就恼了,可现在却一点也不生气。陆洺执直接一条腿跨进浴缸,把言初搂在怀里。
言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花洒被甩到地上,摔得四散乱响,喷头朝天,水柱猛冲上天花板,再劈头盖脸落下来,整个浴室像在下暴雨。
水花簌簌打在他们身上,陆洺执像抱住救命绳似的把她死死圈住,水声吵得几乎听不见彼此的呼吸。
言初挣扎:“你放开我!”
陆洺执像没听见一样,死死箍着她:“不可能。”
“陆洺执!”言初吼了出来。
他装没听见,埋头贴着她脖子,赌气般抱得更紧。
言初感觉自己快疯了,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没出息,还是在气陆洺执死皮赖脸,猛地抬头,一口就狠狠咬在他胸口上。
那是真咬,咬得特别重,像把这两天所有的情绪都咬了下去。
陆洺执痛得差点爆了粗口,后背一抖,眼前发黑,手差点没松开。
她咬了好一会才松口,等松口时,陆洺执左胸口那块已经淅淅沥沥流了好多血。
陆洺执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盯着她:“你他妈属狗的吗?”
言初已经气迷糊了,口不择言:“我可不属狗,我属0419!”
陆洺执无奈到不行,胸口那块火辣辣地疼,水都冲不干净涓涓流出的鲜血。还好他练过,有胸肌挡着,要不然那一口真能给他骨头咬断。
他一边往后靠着坐下去,半张脸都湿透了:“祖宗,你还生这气呢……我还能做什么啊?我都快被你咬死了,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了,你还生气。”
言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陆洺执。
“你的心里有别人,所以我不想要、也不需要你这颗心。”
“陆洺执,咱们现在签的是合约,就别搞这些多余的了。我知道我没资格干涉你的过去。但我受不了。我不想再跟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尤其还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一个听起来就比我更配得上你的人。”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离你远点。陆洺执,这话你听得够清楚了吗?”
陆洺执坐在水里,睫毛上还挂着水,嘴唇张了张。他知道他应该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再不济也说句别走。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浴室门已经被重重关上了。
……
……
霍骄从没想过能在家门口见到陆洺执。他一出门,就瞄到门口停了一辆熟得不能再熟的库里南。
窗没降下,但霍骄一眼就能认出来里面是谁。
“靠……”霍骄低声骂了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门,钻进车里。
陆洺执靠在主驾座上,没系安全带,额发散着,连头发都没抓,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圈青得像是一晚上都没睡。
霍骄眉头一跳:“怎么了陆少,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狼狈,不会是被人抢劫了吧?”
陆洺执盯着前方:“比抢劫还严重。”
霍骄想都没想:“说吧,你和你那3301又怎么了?”
陆洺执也没力气给霍骄梳理逻辑了,就那样一句句往外倒。从昨晚言初问谢依洺生日,到她说“我属0419的”,包括那大钻石她根本不看一眼的反应,连她咬了他也讲了。
霍骄听得嘴巴张着,半天没合上,瞪大了眼睛:“你他妈就这么喜欢3301啊?她到底得有多漂亮啊?”
陆洺执无力道:“喜欢她?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我俩就是合作关系。”
他顿了顿,摊开手,低头看着手指关节:“只是现在吧,可能的确比之前在意了一点。但我不觉得这是喜欢。”
霍骄都听乐了:“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她,那你今天来找我干嘛?不就是想问我怎么哄她么?”
陆洺执没说话,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半边眉毛。
半晌,他低低道:
“你说吧,怎么把她哄好。”
霍骄认真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开始给陆洺执分析起来:
“你先别被她那态度给骗了,她要是真的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可能因为谢依洺的事跟你发这么大火。3301她为什么生气啊?不就是因为在意吗?她要是不在乎你,她才懒得理你。”
陆洺执道:“是 ,她可真是在乎我,我好不容易跟她走了个心,她回头就踹了我一脚。”
霍骄真是差点笑出声,但他忍住了,他知道不能笑,毕竟兄弟这会儿是真心难受:“陆少啊,我是这么想的。你现在不能理她,这几天你都不能理她。”
“啊?”陆洺执抬头,像是没听懂,“不理她?” :
“对,不理她。”霍骄语气不紧不慢,“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她正在气头上呢,你一靠近,她巴不得再踹你一脚。”
“所以你这会儿不能理她。让她心里也咯噔一下,让她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不哄了,是不是冷淡她了。你静下来不动,她才会开始动摇,才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去思考你俩这段关系。你让她也琢磨一下,别总是你一个人在追着她跑。”
陆洺执听完,憋了半天:“可我见不到她,还有点,想她。”
霍骄是真想骂人。陆洺执这人从小就拽,谁都不放眼里,怎么谈了个女人,就成了赔钱货了呢?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着陆洺执这德行,他都不信这人会为谁低头。
霍骄侧过身:“我说啊,也不是让你一直不理她。你就冷她几天,保持点距离,让她也缓缓。你俩现在不是还住在一屋檐下嘛,在家里又不是没点回忆,她天天看着那些地方,迟早得触景生情。”
“你就等着,等她那边有点动静了,再出手,给她个惊喜,好好哄哄。别急着一股脑全堆上去,现在她心里是防你的。
陆洺执冷笑了一声:“惊喜?就那颗2800多万美金拍下来的粉钻,3301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惊喜?我把地球买下来送她多好啊!”
霍骄摇了摇头:“行吧,陆少,你以前没泡过女人,我不怪你。”
“你想啊,你俩拿合约当幌子,可做的全是情侣才会做的事儿,结果发现,好啊,你俩都做了这么多回了,你心里还揣着一个谢依洺。她明明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你心里装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永远都争不过的人,她还没立场,也没办法和你生气。”
“这事儿就不是靠物质能解决的,人家在意你,你心不在她身上,换谁都会生气。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我指的惊喜,是3301会在意的惊喜。”
听了这番话,陆洺执眼神终于有点松动。
霍骄继续:“我跟你说,照我说啊,先别扯这些虚的,你把你某信名先改了,改成她生日。”
陆洺执叹了口气:“她是孤儿,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几月几号。”
霍骄沉默了几秒,正准备再出点主意,就听陆洺执突然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我对谢依洺,确实是喜欢。可对3301,不是。我不觉得那是喜欢。”
……霍骄是真快被陆洺执给无语死了,你都倒贴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嘴硬什么啊?
不过毕竟对方是陆大公子,他真没那个胆子拍陆洺执脑袋骂他神经病。霍骄咳嗽两声,努力让自己看着严肃:“那你觉得你对你那3301,是什么感情?”
陆洺执也不清楚。
可他的脑子里,却莫名飘出钟浔那张脸。
想了很久,陆洺执终于开口:“你要说感情什么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知道,我们既然发生了这些事,她从此以后,只能看着我,只能和我说话,只能气我一个,她就该是我的,只能属于我,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行。”
霍骄:……
他看着陆洺执那张垂着头的侧脸,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拍了拍陆洺执的肩。
接下来的几天,陆洺执确实照做了。
他和言初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像住在不同空间里。饭点不撞,起居错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精准避开彼此。
不过这回,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是他在躲她。
这次,是她在躲他。
她只是安静、彻底地把他从她的日常里剔除了。
这让陆洺执更抓狂。
他连她的声音都快记不清了。唯一让他感到一丝窃喜的,是言初把他送过去的手机拿走了。
这些天陆洺执一直忍着,硬是把每一个想找她的念头都咽回肚子里。忍到第三天晚上,他实在憋不住了。
大半夜,他给言初发了一条某信。
【傻逼:你干嘛呢】
言初看到,反手就给陆洺执拉黑了。
陆洺执发现自己被拉黑后,气得又摔了个手机。
他还记得霍骄的话,想了想,还是忍住那股快要喷薄而出的冲动,没去撬言初的门。
现在这个局面,他已经不敢随便乱动了。言初现在正气头上,要是真把他手机号也拉黑了,他想用钱都找不到人。
毕竟他的118个亿,全在言初那儿。
就这样又熬了两天。
那天有个重要活动他不得不出门,走前陆洺执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其实他真挺想带言初一起去的。他以前去哪都一个人,现在去哪都想让她也在,这都快变成肌肉记忆了。
但言初现在这态度,他也束手无策。
他刚开着库里南刚开出小区,一辆低调的灰色阿斯顿马丁擦着他并行而来,窗户降下来一半。
阿斯顿马丁的驾驶座上,钟浔穿着一身一身清清爽爽的白衬衣,冲陆洺执笑了一下。
钟浔那份笑容,礼貌,得体,但带刺。
他来干什么?宣战?
陆洺执脚下一踩,车子猛地停住,轮胎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看到钟浔那张脸,陆洺执这些天一直压着的脾气,在这一刻,他妈的全窜上来了!
第22章 #陆洺执入驻微博#陆洺执疑似恋爱官……
两个人分别坐在两辆车里,陆洺执啧了一声,嘴角挑起来,慢悠悠地开口:“呦,言初哥哥,好久不见啊。”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这小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要是想找言初,我劝你还是请回吧,你这车,真进不来。”
钟浔听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你误会了,陆公子,我没打算进去。”
“我是特意来等你的。”
陆洺执眼神冷了下来,眯起眼,指尖轻点方向盘,然后打了方向盘,稳稳把车往前滑出去一点。
两辆车并排停到了路边一块空地上,几乎是同步熄火。
车门一前一后打开。
陆洺执先下了车,动作利落地一甩车门,懒洋洋靠着车门站定,手插兜,微微偏头斜着打量钟浔:“说吧,找我干什么。”
钟浔也下了车,脸上笑容又柔又温和,让陆洺执十分不舒服:“陆公子最近好像很关注我。”
“关注得还挺全面,挺专业的。”
陆洺执听到这话,心里明显“咯噔”一下。他养的那支尽调团队,是业内最高级的一线渗透,所有路径都绕过明面,全流程合法合规,技术封闭,连风都不可能吹进一丝。
按流程来讲,钟浔不可能察觉,也不应该察觉他被调查了才是。
陆洺执沉了两秒,声音拉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钟浔笑了:“陆公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能来和你开门见山,说明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顿了顿:“更说明,我压根不在乎你准备对我做些什么。”
这句话听着温和,却比刚才任何一句都更具挑衅意味。
陆洺执听完没吭声,只是低低笑了一下,笑意没进眼里。
好。
打明牌了是吧?
陆洺执插着兜站直了,转身面朝钟浔,两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冷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去,他冷漠开口:“我和言初,已经在一起了。你没事总找她,到底想干什么?”
钟浔仍旧笑着:“可我妹妹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不喜欢你,你们只是合作关系。”
陆洺执立刻想到言初给钟浔发的那两条某信,烦躁感瞬间顶到脑门,不过他看起来倒是十分平静:“我吧,也不想骗你,言初跟你说她不喜
欢我那晚,我俩吵架了。现在我和她已经和好了,她说的可都是气话。你不会,真把她的气话当真了吧?”
钟浔眼底划过一瞬阴沉,那眼神落在陆洺执身上时,明显比刚才冷了不少。
但那点情绪只是稍纵即逝,很快,钟浔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温和笑容:“言初是我重要的妹妹,也是我的家人。”
“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但如果有一天,你让她不开心了……”
“我会让你,过得很不顺心。”
陆洺执乐了,他扫了一眼钟浔的车,又扫了眼钟浔这一身行头:“你在这装什么大圣人呢?”
“你在摩纳哥呆了几年?六年?七年?她在国内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你在哪?你要说你不知道,那你就是个笑话,你要说你知道,那你不配叫她一声妹妹。”
“现在人家有了我,你倒是上赶着来提醒我该怎么对她好。失职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来补位,晚了。”
“明明有条件,却一直在她生活里缺席,眼睁睁看她住那贫民窟一样的出租屋,连大学都没钱上,你也配当她的家人?”
钟浔认真听着,神色没变,连笑都还挂在脸上,但眼里的那点温度像被刀子削掉了,露出一层薄薄的寒意。他走近几步,停在距离陆洺执不过一臂远的位置。
两人肩对肩、眼对眼,陆洺执和钟浔身高相当,站在一起谁也压不住谁,但陆洺执并不觉得自己会吃亏,他甚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是真动手,他不介意把这人直接塞进后备箱里。
钟浔忽然开口:“前几年,我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事。那时候,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资格,去保护她。”
“但当我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都解决了,想回来找她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你和她的热搜。”
钟浔微微低头,凑近陆洺执耳边,语气依旧温和,甚至温柔得近乎亲昵:
“说真的,我有那么一瞬间,想杀了你。”
陆洺执手指从兜里往上挪了半寸,却没有动。
钟浔退开了半步,重新拉开安全距离,脸上的表情也回到那种社交场合的从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陆公子,你要是能好好对言初,我当然祝你们幸福。”
“可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忽然想不通了,忽然不确定你了,哪怕只是一瞬间——”
“你一定会后悔的。”
……
……
陆洺执去参加活动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想起钟浔的话。
那些话语,就像根卡在骨头缝里的刺,隔三差五就会刺他一下。
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他了?
陆洺执站在人群中央,闪光灯一波接一波地打在他脸上。他本来是不会分神的,这种场合他熟到闭眼都能应付,可现在,他心里确实起了危机感,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那钟浔看着温柔,眼睛里却带着獠牙,虎视眈眈的,仿佛只要他陆洺执稍微松一口气,对方就能毫不犹豫咬一口下来,狠狠撕开血口。
在准备面对媒体发言的那几秒,他脑子里突然又闪了一下。
他想起那天看到的,言初对着钟浔那自然、松弛、明亮、坦然,没一点防备的笑。
那种笑容,他连见都没见过。
活动结束后,陆洺执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车窗外灯光一路倒退,整座城市像涌动的背景布。
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陆洺执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红灯刚跳绿,他握着方向猛地一转,换了条路。
言初发现,没有陆洺执的家,空得像个展厅,好大好大,大到让她感到窒息。
她站在卫生间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肩膀、锁骨、腰侧,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吻痕。她看了一会儿,这才把水温调高,脱衣服,进了淋浴间。
其实陆洺执有时候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就当是一场醒得太快的梦吧。这场梦既然能做到这里,也该圆满了。
言初洗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澡,试图把那些属于陆洺执的印记都从身体里搓掉。
吹完头发,她又坐下学了会儿英语,手一直在记笔记。
有点累了。
言初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整。
陆洺执那种人,要是没事,一般早就回家了。他不是喜欢应酬的人,像今晚这样,十点还没回来,很少见。
她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手机弹出来一条微博推送。
#陆洺执出席FLF消费科技大会:新奢赛道风向已变,XMODE负责人首度公开发言……
看到陆洺执的名字跳出来,言初手一抖,立刻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心跳莫名乱了两下。
正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学习,手机又震了好几下。
言初有点好奇,把手机解锁,刚打开人就傻眼了。
#陆洺执入驻微博
#陆洺执疑似恋爱官宣
#3301是谁
陆洺执似乎刚注册了个新账号,刚起号三分钟不到,一条内容把服务器干到几乎瘫痪。
言初心突突跳,赶紧点了进去。
那是一张自拍。
镜头是仰拍,调成了黑白滤镜,刻意模糊掉他的脸,却精准拍出他左胸口那一块。
那里竟然多了个纹身,是一枚清晰的咬痕,纹在他左胸最软的那一小块皮肉上。
配文只有短短一句话:
——“没打算再换别人了。@3301”
言初盯着手机屏幕,头皮发麻,呼吸一度停了半拍。
评论区已彻底疯了:
【卧槽!!!3301是言初吗!颜值夫妇发糖啦!】
【等等我刚看完FLF大会直播,陆洺执刚才不是还在会场吗?完事就去纹身了?一定要这么秀恩爱吗?】
【陆哥一出手就是纹身……纹的还是咬痕……3301快回应啊!他绝对是这批顶级富二代里最恋爱脑的一个了】
【@微博客服系统崩了你知道吗???】
【艹艹艹我tm也要去咬他一口!!】
评论还在疯狂往弹出。言初眼睁睁看着无数个他俩的热搜词条在榜上飞,从第二飙到第一,从红橙变成通体爆红。
言初人已经懵了,更何况陆洺执@的3301账号,头像明明是她,可她却从来没注册过。3301粉丝数还在肉眼可见地疯涨,从九万,到十万,再到二十万、三十万……
言初望着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数字,指腹在屏幕上悬了半秒,手颤抖着,戳进了@3301。
一张照片,毫无预兆地横在首页,似乎是刚发不久。
那竟然是她和陆洺执的自拍。
灯光很暗,沙发塌陷,画面近得像没拉过焦。她穿着他的衬衫,靠着他,头发半湿着,脸颊还有红晕,陆洺执戴着亮闪闪的耳钉,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笑得很是邪气,眼里还有些得意。
言初愣住了。
她记得那天,那天他们做完后,他窝在沙发上看新闻,她在旁边背单词,突然陆洺执也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说想留一张他俩的合照,说了句“别动”,就这样拍了。
那张合照拍得真的不算好,光线太昏、构图不齐、两人都素着一张脸,可偏偏比所有滤镜都动人。
很明显,这照片是陆洺执发的,以言初的名义。
这条微博下面的转发量,已然刷到七位数了。
【两个高质量人类,他俩的孩子得长成什么样啊】
【让我们一起恭喜这对旧人】
【正主撒糖,这糖我能嗑一辈子!】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微博上那个【颜值夫妇今天官宣了吗】的嗑糖大号也跟着更新了。
以前这个号,每天都会更新,每次只会发一句“没有”。今天只发了三个字:官宣了!!!
微博的后台已经崩了,系统完全不能负荷这一波热度。
她的手机屏幕上,信息疯狂往上刷,直到再也刷不出来新的评论了,只剩页面在那转啊转,像她现在的心。
天旋地转。
言初胸口狠狠地跳了几下,手指攥得发白。
不是,这陆洺执消停了好几天,言初原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两人恢复成没有关系的关系了……结果现在搞这一出?
注册个假号,自己配字、自己官宣,一个人对着全世界自导自演,把他俩唯一一张合照发了出去?!
陆洺执。
你他妈疯了?!
言初的心跳仿佛都停滞了。
她无法想象,陆洺执竟然用这种直接的方式,试图撕开她的防线。那鲜明的、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言初心中明明充满了愤怒,却忍不住又有些……动摇。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
可这一套下来,她也有点不知道了。
她屏住呼吸,连怎么出声都忘了。就在这时,门“咔哒”一声从外推开。
言初整个人像被开了慢速,慢慢僵硬地转头。
门开了。
陆洺执倚着门框站在那,一身深绿色TomFord定制西装,西装收腰,双排扣暗金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直直落在她身上。
言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陆洺执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3301,我的新纹身。”
“你喜欢吗。”
第23章 疼吗?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言初迟迟没有说话。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还没从刚才那一连串的冲击里缓过来。
陆洺执看着她那张脸,心里就像被人掐着似的难受。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干的这事,换作是以前的他,打死也不可能做得出来。
注册假号、发图官宣、自导自演……太掉价,太幼稚,太不像他了。
可他偏偏这么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陆洺执给自己一时上头的行为,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一定是被那姓钟的傻逼给逼急了。
装得一副深情模样,一天到晚躲在阴影里,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随时准备钻进言初的生活里去。
他受不了。他不允许。
一想到言初被人盯着,他就浑身发燥!
那不是别的女人,是他陆洺执的女人!
就算言初现在不搭理他了,那也是他碰过的,睡过的,亲过的,更是他人生里,有一个真正有亲密接触的女人,或许也是他这辈子唯一能碰的女人。别人动她一下,他都想把人手给剁了。
所以他必须得赶紧做点什么,得让钟浔知道,言初到底属于谁,气死钟浔这王八蛋。
但话说回来,陆洺执心里也清楚,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钟浔。
他有点害怕言初再也不理他了。
他怕两人从此再没关系,她过她的,他过他的。
尽管言初以前天天在家里晃,给他做饭,说个没完,恨不得把他怼死。可现在,他却连个被打扰的机会都没有了。
以前他离女人稍微近点,都真可能会死。但言初真不一样,他不但没有生理排斥,还……挺离不开的。
言初努力在心里排练了十几遍,想好了一堆词,想质问他到底图什么,想冷静、想体面,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乎。
可话到嘴边,声音竟是带颤的,连她自己都没料到:“陆洺执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有病吧?
“你为什么要把我咬你那口给纹下来啊?!你是傻了吗?!”
陆洺执站在那,听着她骂,脸上非但没恼,反而慢慢松了一口气。比起言初不理他,还是被她骂两句心里舒服。
他抬眼看她:“属狗的,你就说,你感不感动吧。”
“我感动个屁啊!”言初一蹦而起,气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他面前,开始扒他衣服,想看看那纹身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洺执也没躲,低头配合她解开西服外套,还顺手把衬衫往边上拉。
他左胸口位置包着一层透明医用保护膜,牙印被黑色的墨水纹了上去,周围皮肤泛着红,明显刚纹完没多久。
言初看得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继续发火。
但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那一圈红肿的边缘,看着纹身周围那不自然的肿胀与发热,她心口突然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疼吗?”她声音不自觉放低。
陆洺执眼里一亮,哪怕强压着嘴角,也忍不住笑意往外溢:“不疼,就像被虫子咬了一下。”
但言初知道他不疼才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从小细皮嫩肉,又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指尖僵了一下。眼神开始不受控地漂移。心跳突然有点乱。
那纹的可是她的牙印啊……
其实她生气这事,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她不是要他道歉,不是要他送东西,她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一定要留在他身边,言初不愿做一个代替品。
可陆洺执偏偏不表态,宁愿用这种极端得要命的方式表达感情,也死活不把过去掰开揉碎、彻彻底底给她翻篇。
言初眼神一闪,那点动容就像火星子落进水里,被冷意吞得干干净净。
怎么办。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而为她做这些事的人,是陆洺执,是陆洺执!
言初无助地抬头看他。
他也在低头看着她。
陆洺执说:“别生气了,行吗。”
这句“行吗”几乎是哑着说出来的。
言初心跳一下子差点没跟上。她真的很想回一句“好”,她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点头、扑进他怀里、什么都原谅了的样子。
但她做不到。
她没有办法不气。尽管她一直都知道,她没有任何资格生气。
只是,她脑子里还是陆洺执生日那天的对话,那串他用了好多年的0419,和那句“4月19日,是谢依洺的生日”。
言初知道自己什么出身、什么底子。
她没钱、没家世、连学历都没有,是在社会角落里拼命往上爬的人。而陆洺执却不一样。她本来就已经够没有安全感了。结果他心里,居然还藏着其他人,就连他的厌女症,都是拜那人所赐。
这让她觉得难过。
陆洺执要是不管她,拿出合约情侣的架子就算了,可偏偏非要求她一个原谅,却又完全不试图解开她的心结,甚至是在刻意规避这一点。
一本正经地送礼物、示好、纹身、发微博、注册账号、官宣……做这么一大堆。
全网都炸了,风声四起,热搜横着飞,他光鲜亮丽地把她摆在聚光灯下。可是呢?
言初心里那团火,一点都没灭。这可是她这辈子离她最近的异性,他们接吻、睡觉、互相投掷所有的情绪。而这个人,心里装的却是另一个,她永远都没法比的死人……
言初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近乎窒息的羞耻感。眼前一阵发黑,像是所有情绪堵在喉咙,一字一句都卡着,说不出口。
她盯着他的脸,一秒,两秒。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所有的沉默。
陆洺执被扇了一巴掌,脸颊瞬间红了。几秒后,他偏着头,目光落回她脸上,像是没想明白她为什么打他。
几秒后,他才慢慢把脸扭回来,沉沉地望着她,什么都没说,喉结动了动。
言初的眼睛有些红:“陆洺执,我是真的讨厌你……”
话音刚落,言初突然一步上前,抬手就抓住陆洺执衣领,把他往下一拽。
言初踮脚,吻了上去。
那柔软的唇一覆上,陆洺执整个人一震,身体都绷直了,还没反应过来,言初舌尖就已经闯了进去,像一把小刀在他嘴里翻搅。
她咬他,舔他,舌尖搅得又狠又快,像是非要从他嘴里尝出点什么——
愧疚也好,后悔也罢,哪怕是他这几天有没有想她的证据,她都想亲手找出来。
这个
吻一点不温柔,甚至带着点恨。
陆洺执愣了两秒就开始还击,舌头卷上来,疯了一样地回吻过去。
他平时那么在意主动权的一个人,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直接把言初按到旁边的墙上,唇齿交缠,气息灼热。
陆洺执低喘几声,伸出舌尖蹭过她的耳廓,紧紧抱着她:“我们做吧。”
言初忍耐着耳边传来的酥麻,扒下了他的西服外套。
这一夜漫长而疯狂,他们的衣服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整个房间没有一个地方不充满了他们的痕迹。
言初这次格外主动,带着点报复般的意味,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故意惩罚他。换作平时,陆洺执肯定是不允许的,可今夜他却默许了她的放肆,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不过是借此宣泄心里的那团火罢了。
偶尔,言初也会红着眼睛打他。
陆洺执则毫不客气地按住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
直到最后,所有的意识都变得模糊,剩下的只有眼前的陆洺执,那种不可抗拒的纠缠,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自己都忘了她在做什么,直到她的意识彻底断了。
等到天光微亮,言初从晕厥中醒过来时,这才发现自己被陆洺执一只手臂圈着,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温暖,熟悉,却又让她害怕得想逃。
她盯着他熟睡的侧脸,心里翻涌着无数情绪。
无奈,抗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习惯。
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没办法拒绝他,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
言初都甚至怀疑,陆洺执这人,是不是他妈的偷偷的给她下了什么邪门的诅咒?不然她怎么就每次都拒绝不了他呢?
心里那口气,就像烧没灭的火星,在胸腔里噼里啪啦燃烧着。
言初盯着陆洺执那张脸看了半天,越看越来气。
那大长睫毛、高鼻梁,顶着这张脸,这身材,就算披个麻袋上街都好看。
……说到底,可能也不是什么诅咒。
可能,就是她言初色欲熏心。色令智昏。见色起意。人之常情。
人长得好看已经够难得了,偏偏还是陆洺执。这么想来,拒绝不了他,好像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但言初还是越想越生气。
陆洺执原本睡得好好的,可突然,像是感受到某种杀气,眼皮一跳,缓慢睁开一只眼。
然后他就看见言初跟炸毛的小野猫一样,直勾勾盯着他,活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脸挠花似的。
他直接抬手,轻松将言初一把捞过来,圈进怀里:“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啊,过来,咱俩再多睡一会儿,你可别再生病了。”
言初没理他,低头,照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陆洺执这人其实起床气重得很,但毕竟这是言初,还是好不容易才哄好的言初。于是他只是“嘶”了一声:“你这是想让我胳膊上也来一纹身么?”
他侧头看了看咬痕的位置,又偏了下脑袋凑过来,“我觉得左胸那个就够了,再来个牙印,就不好看了。”
言初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你说你身上一向干干净净的,怎么突然想到去纹身了?”
陆洺执坦率道:“谁叫你一丝缝隙都不肯留给我啊?我想找个空钻都没法钻。再不弄点动静出来,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消气了。”
言初噎住,没再接话,脑子里却莫名飘过他们的那份协议。
她消不消气,重要吗?他们不是只是合约关系吗?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人心里还有别人呢,这又是在演什么深情戏呢?
协议还在,关系不明,她也说不清到底该不该原谅他,更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原谅他。
她只是觉得,很多时候,虽然吵不动了,不代表心里就真的过去了,但她也并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也实在没心力再去计较那点不甘心了。见好就收的道理,言初还是懂的。
于是言初只问了句:“你微博那文案,是你自己想的吗。什么叫‘没打算再换别人了’?”
陆洺执懒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你之外,我碰不了任何女人,沾一下就我都会死。你让我换谁?我拿什么换?我拿命换啊?”
言初被他这副“你还有理了”的嘴脸气着了,胸口一下一下往上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听到期待的答案,所以格外不满:“陆洺执。”
“干嘛啊?”
“你现在就把那条微博删了。还有3301的那个账号,一起给我注销了。”
“不可能。”
言初抓起靠枕砸他,咬牙切齿:“你现在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
“就不删。”
言初眼神一冷,抬手就要揍他。
陆洺执反应极快,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好了咱俩要一起万劫不复的,你玩完我就想跑?门都没有!”
“你这叫强词夺理!我那万劫不复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言初不服气。
陆洺执一个翻身,直接把她压在床上,整个人俯身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言初我告诉你,从你选择去见你那钟浔哥的那天,你就已经开始万劫不复了。”
“这辈子你干什么、去哪里、跟谁说话、睡哪张床,我都会插手,就连你哪天死了,骨灰撒哪里,都得由我决定。谁要敢碰你一下,我绝对能做到,让他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后悔活着。”
他说着,伸出一根食指,用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脖颈:“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删不删微博的事儿,就算我现在删了,就算你跑了,换了手机号、住别的地方、换了圈子,我照样能找到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根本就跑、不、掉。”
“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么?这才叫万劫不复。言初,这他妈就是你招惹我的代价,懂么?”
第24章 做炮友“行,一年。”
言初盯着他,眼神沉了下来:“陆洺执,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洺执反问:“那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咱俩签的是一年的协议,”言初怒极反笑,“你现在这是想拴我一辈子?”
陆洺执一时间甚至有点懵。那破纸他早忘了个干净,压根没再想过,只好硬着头皮强词夺理:“我和你说的这事儿,和协议冲突吗?”
“不冲突吗?协议里白纸黑字写着,不能公开恋爱关系,你现在上微博官宣、纹身、发疯一样不让我离开,你告诉我这还不冲突?你名下那么多产业,怎么能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啊?”
陆洺执眉头一点点压下来:“3301,等合同一年到期,你真打算跑?”
言初用力把他往外一推:“我只是希望,你别忘了,你最开始,为什么想要我搬进你家。”
“陆公子,请您——”
“勿,忘,初,心。”
陆洺执几乎被逼得要暴走:“我他妈都快把我赔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连这都不满意?”
言初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胸口处的纹身,又想起了0419,心里酸得很:“赔给我?咱俩现在这个关系,说白了,不就是炮友吗?你别瞪我,这词是难听,可你要真拿我当对象,当伴侣,你敢明着说一句你喜欢我吗?敢吗?”
陆洺执所有的话一时间都堵在喉咙里。
言初看他不说话,笑了一声:“你有你的过去,我也有我的未来。我希望我们能在这一年里,和睦相处。”
“你也别忘了,当时你来我家的时候,看到我家徒四壁,你有多震惊。”
“陆公子,住在那里的人,才是真正的我。现在这每天住在你家里,和你做暧,穿着你买的名牌衣服的人,是你一手包装出来的 ,是在你眼里上了滤镜的,这才不是真正的我。你可能看不清这一点,但我心里有数,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和我之间的鸿沟,绝对不是靠你一时兴起就能打破的。”
“你说要把我下半辈子都和你拴在一起。你自己想过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吗?这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爱我?还是因为你终于找到了一个你可以碰、可以睡、还不会生理排斥的女人?”
“陆洺执,我觉得你自己都没看懂你的心。”
其实言初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她心里知道,如果陆洺执真能毫不犹豫地、坚定地选择她,那些鸿沟、那些不平衡,或许都能修补。
但她更清楚,陆洺执给不了。
他现在这点感情,不够。可能多少是有点喜欢,可分量太轻,更像是新鲜感作祟。虽然确实很热烈,可那不是爱的样子,那只是陆洺执久病之后吃进嘴的第一口甜,还不足以撼动他们之间那座名为阶级的山。
哪天这股新鲜感过去了,陆洺执能轻松回到他的世界里。可她,却只能被丢在原地。
陆洺执则沉默了很久。
他也承认,对言初的感情,算不上爱,更像是被钟浔逼急了,急到一切全凭本能行事,就像狗护食一样护着她,可回过神来,却也说不上他所做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但有一点陆洺执很确定。
他舍不得言初。他不允许言初属于任何人。
陆洺执松开言初,坐起身:“那你想怎么样?”
言初看着他那张立体十足的帅脸,又看了看他身上结实的薄肌。
这人确实天赋异禀。器大活好,有服务意识,做暧的时候还特会说情话……怎么想她都挺占便宜的,要是离了陆洺执,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再有这么舒服的体验了,便淡淡道:
“合约到期前,咱俩做炮友吧,不谈感情的那种。”
陆洺执一愣。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那一瞬陆洺执脑子里空了。
他先是生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仔细想来,如果这辈子都只跟言初做炮友,好像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不走,不躲,不被别的男人抢走,那他有没有所谓的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算了算了,他可不想再哄一次言初了。只要人不走,别的随便她怎么说都行。
……那就做炮友。
“知道了,一会我把协议改一下。”他说。
言初乐了:“就你那破协议,咱们两个都违反多少条了?”
陆洺执不恼,还真就低头掰着指头算:“协议第六条,你不能碰我。但那天是我先允许的,所以不算数,你不用负责。”
“协议第三条,双方不得主动向外界透露恋爱关系,我确实违反了。我想办法解决,行吗?”
言初有些惊讶,默默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陆洺执低头把散在床尾的衬衫捡起来:
“那我去重新拟一下协议。”
“你不是想只做炮友吗?那咱们就写清楚,协议期间的关系,以性为主,双方自愿,情感部分不作要求,出现任何一方产生恋爱倾向的,违约。”
“至于违约赔偿……”他侧头想了想,居然还挺认真,“谁要是先动了心,就……赔一百万吧,一次性结清。”
他说得特别认真,言初听着,没笑,也没恼,只是躺在那里欣赏美好肉,体穿衣服。
陆洺执背对着她,又加了一句,声音低下来:
“毕竟,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想谈感情,那咱们两个,就谁都别谈。”
他说完这句,转身出去了。门没摔上,但关得也不轻。
言初昨天一晚上被他折腾得够呛,也懒得理他,刚合上眼就直接昏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都透进卧室了。
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言初脚还有点虚,口干舌燥,刚想去拿瓶水喝,就看见客厅那边沙发上坐着人。
陆洺执穿着外套,风衣翻领没扣,头发往后一梳,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他靠在沙发里,腿翘着,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言初愣了下,整个人一瞬间清醒了一点。
他看见她了,抬手对她招了招,语气不紧不慢:“醒了?过来。”
言初走过去后,陆洺执忽然开口:“昨晚发微博的事,确实是我先违约了。合同上没写赔偿条款,我琢磨了一下,决定补点东西给你。”
说完,陆洺执把手里的东西在指间一转,摊在掌心,朝言初递过去。
“赔偿在这。”
言初眼睛盯着他掌心发愣。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
车钥匙?!
言初第一反应不是惊喜,是警觉。这东西一看就贵。太贵了。贵到她不敢伸手。
陆洺执看她没动,也没催,只是慢慢开口:“这辆布加迪有点特殊,手续实在没法当天过完,我找人先把变更登记做了,现在归属已经是你的,全都写着你的名字,证件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拿到。”
“等证件一寄到,你就是第一车主。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了,我给你找人卖了,也能换不少钱,够你花一阵了。”
言初喉咙发干:“……你送我车?”
陆洺执盯着她的眼睛,点头:“对啊,我还真挺喜欢这车的,全球就这一台,别人还真拿不着。不过既然咱们是炮友,这么亲近的关系,给你倒也无所谓。”
其实,怕言初不肯收,陆洺执根本不敢告诉她这台车的价格。
当年他去欧洲,看上了布加迪那边给王储设计的定制款,相中后再没忘过。他费了些心思,又整整等了一年,这才把这台专门为他定制的车抬回家。
这辆1.4个亿的布加迪,的的确确是他收藏里最喜欢的一辆,但如果言初喜欢,那也值了。
3301高兴就好。肯一直在他身边不走就好。反正他陆洺执也不差这一辆车。
言初把钥匙接了过来。
很冰,很重,她下意识地把车钥匙在手里颠了两下,手感真的很好,好到不像是她这种人该拥有的东西。
她沉默了两秒:“可我不会开车,你送我车做什么。”
陆洺执坐在那里笑了下:“你不会开,不是还有我吗?”
“以后我做你司机。”
这话说得太顺了,顺得不像临时起意,倒像他早就在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
言初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人撞了一下。比起那把贵得离谱的钥匙,他这句话,才更加让她心乱。
她刚要说什么,陆洺执已经站起来,抓过她的手腕:“行了,别多想了,去换衣服。走,带你去你新车里坐坐,咱俩兜一圈去。”
言初欲言又止,脚底像是生了根。
陆洺执看出来了,凑近她耳边:“你放心,这车里的空间,可没那辆库里南大,我可不会在这辆车里动你,腿都伸不开。咱俩就是出去转一转,今天天气挺好,去门透透气。”
“谁叫我现在,是你司机,是吧?”
言初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热浪罩了一下,连脖子都开始发热,她没再说话,赶紧转身换衣服去了。
她穿了件陆洺执给她买的衬衫,配了双白鞋,又用冷水拍了把脸,这才出来。一走到客厅,陆洺执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像是被什么猝不及防撞了一下。
他眼睛一顿,喉结动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就把她往门口领。
副驾的门是陆洺执给她拉开的,言初一座进这辆布加迪,就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金钱的奢靡味。
言初手指在安全带上摸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车内饰:“这车,要多少钱啊?一定很贵吧?”
陆洺执启动车子,云淡风轻:“真没多少钱。你喜欢么?”
“能不喜欢吗,这车这么帅。”言初有些不自然地点头,“但这车加一次油,应该也得要不少钱啊。”
陆洺执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特可爱,转头看了言初一眼,眼神比语气温柔多了:“有我在,还能让你加不起油么。”
说完,陆洺执一脚油门猛地踩下去,车就像脱缰的猛兽一样冲了出去。明晃晃的大中午,帝都最
宽的主干道上,他们像一道黑影贴着阳光掠了出去。
言初想着陆洺执的话,眼神有些黯淡。窗外阳光照进来,打在她膝头那块皮肤上,有点烫。
车速很快,言初下意识抓紧安全带。
陆洺执却不慌不忙:“你得习惯坐我的车。以后,天天都得坐。”
副驾上的言初把头扭到一边:“也就这一年而已,天天坐个什么劲。”
陆洺执听了没说话,唇角动了动,笑得有点不服气。
“行,一年。”
他嘴上答应得利落,心里却早有打算。
什么一年。
她真以为自己能抽身?他对她那么好,好到连他自己都觉得犯贱,更何况他俩现在睡也睡了,哪儿哪儿都合拍,连吵架都能吵到床上。他陆洺执有的是自信,言初根本就离不开他。
更何况她都尝过他多少次了,这还能走得掉?她能舍得?他可不信!
从他决心和她万劫不复的那天起,他就没打算让她从他生活里再走出去!
第25章 你真有病“谁知道了,就对你有病。”……
这辆全球独一台的布加迪,上街的时候确实太招摇了。
路人看到,就没一个不回头的,大家都恨不得拿手机怼着拍,有几个认出了他们的,还一路追着车跑,只为多拍点视频发网上火一把。
陆洺执手搭在方向盘上,斜着眼扫了眼副驾。
言初靠在椅背上,太阳照得她浑身都在发光,很美丽,很明媚,很安静。
陆洺执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把两边的车窗全降了下来。
言初回头看他,有些疑惑。
她知道陆洺执最烦被人像动物一样围观,要放在平时,早就帽子墨镜口罩一套三件全戴上,更别提降车窗了。
今天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陆洺执继续往前开,嘴角却压不住那点笑意。
他其实就是故意的。他现在巴不得全世界知道她在他车上。
前面红灯,布加迪稳稳停在路口。
刚一停稳,旁边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拿着手机冲过来,瞪着眼说:“卧槽……是颜值夫妇吧?!能拍张照吗?”
陆洺执和言初对视一眼,一只手直接从后边懒懒搭过来,搂住言初肩膀:“拍吧,快点拍,拍完记得发微博,@我们。”
学生激动地点头:“啊啊啊好好好!谢谢陆哥!谢谢嫂子!”
快门连拍的咔咔声响个不停。
言初差点没被他这副骚劲给噎死,但还是老老实实靠在他肩头没动。
学生兴奋地比了个耶,拍了个合照就疯跑过去了。
言初把陆洺执的手从肩上拨下来,重新靠到另一边。
红灯跳绿。
陆洺执踩着油门,车飞出去。言初肩膀上那一下搂着的触感还在,温温热热的,一直往心口钻。她不想承认,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
幸福。
阳光斜下来,把车窗内照得一片明亮。
陆洺执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窗沿上,晒得骨节发热,他随意地说:“一会儿我带你去买点东西吧。我看你这手腕光秃秃的,缺点珠宝,也缺几块表。我给你挑,你负责掏钱就行。”
言初心想她刚收了人家的车,哪里还敢再奢求别的,赶紧说:“不用了,咱们就在外面转转就好。”
陆洺执换了只手扶方向盘,把原本搭在窗外的手收回来,食指敲着方向盘,想了两秒。
“那行吧,”他说,“今天我就当你司机。你想去哪儿,跟我说。”
言初“嗯”了一声,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得厉害,脸颊也有点烫。
她原本以为两人吵完那场、定了炮友协议之后就能相安无事,结果他又送车、又是高调出街,现在还说要给她当什么司机……她根本又没法保持清醒太久。
“你说,刚才那几个小孩,他们会发微博吗?”陆洺执忽然说。
言初原本还在走神,被他声音拉了回来:“咱俩现在就是行走的热度,谁拍了能留着不发啊?就连路边随手拍车的人,恐怕都恨不得立刻就把拍到我们俩的视频发网上去。我估计,一会又得上热搜了。”
言初话刚说完,自己突然顿住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上热搜这件事,成了理所当然了?
她,言初,说白了就是没文凭的社会底层,可现在,她坐在这台别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车里,跟着这个原本不属于她世界的人,在阳光底下晃来晃去。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挂到公共舆论里,被几万人盯着看,被截图被评论。
言初突然觉得,她已经被拽进了一个,自己根本无法驾驭的世界里。
她有点害怕。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怕曾经那个努力、普通、安静地想活出自己的样子的“言初”,即将要离她越来越远了。
言初下意识想缓口气,也不知道是想转移注意力,还是纯粹想看看刚才那几个学生到底发没发,她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手指滑了一下,果然——
热搜榜#17:【颜值夫妇布加迪同框】
点进去,是刚才那群学生发的视频和照片。
“刚刚在XX路口看到了陆哥和初姐!是真的!!!不是偷拍!!!他俩还主动让我们拍了合照!!!他们的车也太帅了!”
视频晃得厉害,但能看清言初被陆洺执搂着,笑得拘谨又清冷,驾驶位上的陆洺执嘴角扬着,一脸得意,两个人在一起,看着特别美好。
评论疯狂往外弹。
【靠!!!我哭死!!!是本尊!!】
【陆哥也太宠了吧!!请富二代们都好好学学!】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天呐呜呜呜呜呜呜我可以嗑一辈子】
【这视频开特效了吗?他俩真长这样?真有人能长成这样?!】
言初没忍住,嘴角翘了一下,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点弧度控制不住地往上蹿。
陆洺执眼角余光瞥到她压不住的笑容,开口问:“你笑什么?”
“还真上热搜了,”她把手机举起来给他晃了一下,“那几个学生刚发的。”
陆洺执一边踩油门一边低头瞥了眼视频:“啧,这拍的什么玩意,怎么能把咱俩拍得这么丑。”
言初抬眉看他:“你这是连我也一起夸了?不容易啊,陆大公子难得夸我一回。”
陆洺执没接话,眼睛黏在言初身上转了两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初继续滑着手机,弹幕评论刷得飞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
评论区有个ID特别眼熟。
@林知秋66
言初的心“唰”一下就凉了下来。
林知秋,是她姑妈的名字。
这是她姑妈的微博。
她姑妈发了条评论,那条评论就挂在最热位置底下,转发数飞快地涨着:
@林知秋66:孩子,你现在光鲜了,就忘了谁一手把你带大了吗?我不是要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回个电话、回条消息,我上次找你吃饭你装看不见,是不是怕陆氏集团瞧不起你有我们这种穷亲戚?”
言初盯着屏幕,整个人僵了一秒。
她原本以为这人被陆洺执怼过一顿、把她那点小算盘撕得干干净净之后,就会消停,结果现在人家换了个路数,来蹭热度了!
那条评论下面,她姑妈还特地配了张她小时候的照片,是她小学毕业照。
热评全是围观群众的反应:
【哇,是亲戚吗?嫂子小时候好乖啊】
【这不是那姑妈么!她可恶心了,之前还被陆哥骂不是人呢,我这还有那天的视频,关注我,我私信你们】
【粉丝不要攻击长辈啊,血浓于水】
【好好一对情侣,别让舆论伤了感情】
【她姑妈不容易啊……哎,其实
小时候受过养育之恩,怎么也不能不认啊】
言初手指收紧了点,骨节发白。
陆洺执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她把手机递给他:“我那位姑妈,你还记得吧。”
陆洺执一眼扫过去,神色立刻沉下来,连语气都变了:“她怎么又蹦出来了?”
言初收回手机,靠在椅背上,窗外太阳那么大,她却觉得冷:“蹭热度呗。趁我们俩话题正热着,踩我一脚,能赚点是点。”
陆洺执冷笑一声:“行啊,她不是想火吗?我给她添把火。”
言初警觉看他:“你想干嘛?”
车正好停在红灯,陆洺执掏出一部备用手机,低头噼里啪啦地打了几行字。
言初坐直了点,脸上那股不安几乎写在了眼角:“陆洺执,你干嘛了?”
陆洺执锁上手机,没说话。
过了没多久,陆洺执那手机终于响了一声。陆洺执看了眼消息内容,感慨道:“我看你那姑妈,是真饿了。”
“怎么了?”
陆洺执没正面回答,而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星策那边,这周五的直播,给我加个人,首页主推都给我备好。”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再把你们手头能调的流量明星也拉过来,不用太多,两个就好,别搞得场面太冷。”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语气迟疑:“陆总……艺人行程排得挺死的,这么临时可能——”
“告诉他们经纪人,不来也行,以后也不用继续吃星策这碗饭了。”陆洺执语气没变,“我要加的那个人,叫林知秋。对,林知秋,我老婆的姑妈。”
挂断电话,陆洺执才慢吞吞把手机收起来,朝言初笑了一下,却笑得言初心里发毛,连他刚才那声“老婆”都没能听进去。
她盯着陆洺执的侧脸,觉得他陌生了几分:“你到底想干嘛?”
陆洺执笑了笑:“林知秋不是想火么?我帮她啊。我给她资源、给她舞台,让她好好火一把,连着上好几个月热搜。”
言初心脏狠狠跳了一下:“陆洺执,你可别乱来啊。”
“我没乱来。我记得你说过,你姑妈,当年用了点不太光明的手段,把你养父母留下来的那点东西全转到了她名下。她既然那么想火,火起来之前,最好先掂掂自己底子干不干净。”
“放心,我出面,她不敢不来。”
陆洺执说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看了一眼后视镜,方向盘猛地一扭,布加迪猛地掉了个头。
言初心头一紧:“你要去哪?”
陆洺执一边控着方向盘,一边说:“带你去见见我律师团队。”
“你姑妈想炒亲情,我可以给她加点料。这种虚伪的亲情戏,没有合同文本那可太不好看了。让她在台前,把当年她怎么靠你吃饭的这些经历,用文件一页一页拿出来给观众看看,敢欺负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言初嗓子有些发干。
她是挺感动的。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这种感动让她有点乱,有点怕,也有点不知所措。
这事她早就打算自己翻篇了,不是因为放下了,而是因为,她觉得凭借她当时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去翻篇,这才早就把那口气憋回去咽了。她以为养父母遗产这事情,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可陆洺执却想都没想,就要为她出头……
言初眼里的那点动容,被陆洺执尽收眼底。他淡淡道:“怎么,感动了?不至于吧。”
“咱不是说好了嘛,”他顿了顿,轻声道,“谁都不许动心的。可别因为这事就对我动心啊,不然你还得赔我一百万呢。”
这话直接把她心里那点感动堵死了。言初脸色一沉:“你真有病。”
陆洺执道:“谁知道了,就对你有病。”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前面的路上:“你也别忘了,咱们是炮友,走得近点,替你做点事,很合理。你别多想。”
言初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伸出拳头,愤愤一拳锤在他肩上。
第26章 钻戒For3301
陆洺执带言初去的,是位于帝都CBD的银丰中心顶层,那是他合作律所长期驻扎的地方,日常从不对外开放。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律师,和负责笔录,流程对接的两位助理律师,前来接待了他们。
言初一落座,对面便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姑妈当年转移财产的具体情况。
她便把她记得的部分仔细说了一遍,助理律师边听边记,另外两位核对着资料,偶尔交换一眼,很快整理出了一份清单。
言初低头看了一眼,那上面列着她需要补交的东西:养父母死亡证明,户籍关系变更记录,口头证人的联络信息,还有她成年前曾经签署的所有文件……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眼皮开始发涨。
等言初和陆洺执从那栋高楼出来的时候,天还亮着,下午的阳光正从马路对面的写字楼缝隙里斜斜地落下来,整条街有点晃眼。
言初坐进副驾的那一刻有点恍惚。
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她从没接触过的世界,陌生又真实。
她靠着车窗坐着,没出声,眼神有点散,手还轻轻攥着放有清单的牛皮纸信封,过了几秒,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陆洺执一边启动车,一边瞥了她一眼:“怎么,你都快沉冤得雪了,还叹什么气啊?”
言初愣了下,像被人一把从乱流里拽了回来,半晌,她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陆洺执。”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那一刻陆洺执心跳得有点快,但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
他连忙说:“谢什么。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有的是要谢我的时候。”
言初轻轻笑了一下,没回他。
陆洺执这个人,气人的时候,是真能把人气死。但他好起来,又会好得让言初觉得害怕。
这三天,陆洺执带着她,没带助理,没有保镖,带着她跑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每一个地方。
比如,她小时候挂过户口的街道,读过书的老校区,住过的公寓,甚至还有那家她早就不想再踏进去的寄养中心。
车一停,陆洺执就带着口罩,给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下车,不久后再把资料一份一份拿回来。
有时候,言初也会在旁边跟着,很快就发现,陆洺执这人,跟不同的人说话有不同的态度。
他对老主任就慢一点耐着性子,对态度差的就直接甩材料拍桌子。虽然没发过大脾气,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好惹,完全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律师说这些材料起码要准备一周。他三天搞定,发了一封邮件给律师,说:“拿去对接吧。”
言初是真没见过这样的陆洺执。
雷厉风行,看起来什么都能摆平。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哪怕是她都快忘记的老房子门牌号,他都提前查到了,直接拉着她去确认记录。
一直以来,她都跟他窝在家里,做饭、睡觉,偶尔出门。他在她眼里是难搞、嘴贱、偶尔有点幼稚。
言初下意识想,或许这三天的陆洺执,才是他最本质的模样。
她的理智,从那一刻开始,就又有点不听话了。
言初以前是真的没喜欢过谁。不是没人追,也不是她不懂喜欢是什么,就是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资格浪费情绪。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慕强的,一直都是。她会喜欢的人,不可能是那种窝里横,一定会是个足够强大,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住她的人。
而陆洺执,抛去他平时在家的那一面,他的确完美符合了她心底对另一半的所有标准。
他确实是她的理想型。
如果不考虑现实问题的话。
家里厨房区域的火还开着,锅里炖着她特地新学的那道梅干菜扣肉。平时言初根本不做这类费事的菜,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给他做点好吃
的,算是这几天他表现不错的奖励。
陆洺执手插着兜,靠着门框看她:“3301,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话有点少啊。”
言初头也不抬,往锅里倒了点生抽:“干嘛?是不是因为我最近没骂你,你不习惯了?”
陆洺执想了想,居然还挺认真点了点头:“嗯,确实有点不太习惯。”
言初懒得理他。
她今晚做了一大桌子菜,四菜一汤外加一个甜点。摆上去的时候,陆洺执那美术馆一样的别墅,立刻多了好些烟火气。
陆洺执往那儿一坐,扫了一圈:“可以啊,有你这样的炮友真行,又能在白天填饱我,又能在晚上喂饱我,真值。”
言初差点没拿筷子戳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能不能别老张口闭口提‘炮友’这两个字啊。”
他慢悠悠夹了块肉吃:“行,那不说炮友了,我改口,喊你两声老婆,总行吧?”
言初抬手打他:“你有病!”
陆洺执把她的手抓住,顺势一扯,把她直接拉到腿上坐着。她一挣扎,他用腿钳着她,手还按着她的腰,耳朵凑过去:
“老婆,别闹,先吃饭,一会儿有你受的。”
那声“老婆”叫得言初耳根发麻。
陆洺执看着言初满脸红透的样子,眼睛一眯,得意极了,直接将她从自己腿上一把推了下去:“行了啊你,赶紧吃你的饭去,我不逗你了。”
言初啧了一声,刚刚那点心动全被压下去了,她坐回原位,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心想等找机会再和他算账。
一顿饭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慢慢咬着筷子问:“对了,明天就是周五了,你给我姑妈准备的那场直播,安排得怎么样了?”
陆洺执嗯了一声:“一分钱没花,就给你姑妈叫来了,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言初有点开心,脸上露出坏笑:“你不是说,还要请几个流量明星来捧场吗?你既然有厌女症,肯定不会请女明星。那你请的男明星一定都很帅吧,我能去要几个签名吗?”
果然陆洺执一下子就生气了:“你什么意思?那些整容脸能有我好看么?你天天看我还不够么?天然的,限量的,一般人见都见不到,就你才有,有没有品味啊你,要是那么喜欢签名,我一会就给你签,签一整面墙行不行?”
言初摇摇头:“你真不害臊。”
“害臊干嘛?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他们就是没我好看,一个个打针打得脸都僵了。不过你怎么回事儿,你是看我看腻了?想换口味了?你可别做梦了。”
……又变成斗鸡了。
言初可不想接他的话,身子前倾,慢慢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眼神亮亮的看着他,语气阴阳怪气:“陆洺执,你说你怎么想的,还特地为我出头。你真是太好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啊?”
这话一句夸奖本来挺美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带着点调侃和假惺惺。
陆洺执听完鸡皮疙瘩都差点起来,整个人像被谁摸了一下后颈似的:“你能不能别夸我?你夸人比骂人还难听。我他妈就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有空坐这儿问我为什么。”
言初笑了。
陆洺执盯她的笑容看了一会:“我告诉你言初,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你是我陆洺执的人?你要是受了委屈,那就是我陆洺执丢人。于情于理,我都要帮你做点什么,不然我真丢不起这人。”
言初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这回倒是认真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你想报答我?”
“嗯。”
“可以,那就老实点,我昨天呢,买了根爱马仕的马鞭,哦对,还有个带铃铛的项圈,一会吃完饭你戴给我看看。正好把前些天你不理我的账,全算回来。”
言初脸都僵了。她“哐”地把筷子一丢,正准备呲牙,去掐陆洺执脖子。
陆洺执一边后仰靠椅背,一边往兜里摸:“别急着咬我,再送你个礼物冷静一下。”
言初一愣,就见他从兜里摸出个东西,放在她面前。
是个绒盒,黑色,哑光,不带任何Logo。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送你的那颗粉钻?”
言初心咚地一跳,她怎么能不记得。
啪的一声,盒盖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二十克拉的粉钻落在中央,却不再是当初那颗孤零零的裸石。
戒身是整块铂金切出的,没有一颗辅钻、没有任何点缀,但戒指内壁却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母:
For3301。
那一瞬间,言初连呼吸都忘了。
陆洺执把盒子往言初面前一推:“前一阵子我让你帮我转的那笔账,可不是只给律师团队的。”
“那其实是定金。我把石头交给了巴黎的一个老工匠。老头挑活儿,挑人,也挑石头。也就是我吧,不然还得提前一年预约才行。不瞒你说,这戒托,还是我画的图呢。”
陆洺执将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一只手抓住言初手腕,把那枚粉钻,稳稳地推到她无名指底部:
“3301,明天直播现场,就带着这个,去见你姑妈吧。”
陆洺执的话,像钉子一样,直直钉进言初耳朵里。
言初一瞬间感觉血液都往天灵盖冲,脑子是烫的,心是涨的,最后浑身血液又涌回到无名指上。
整整二十克拉,裸钻改镶。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戴上这种东西。那都是别人命里的东西,轮不到她。可如今,她真的戴上了。
而且,是陆洺执给的,是陆洺执亲自画的设计图,是陆洺执亲手给她戴上的。
言初盯着那颗钻,太大了,太重了,太漂亮了,沉得她手都抬不起来,只感觉这钻戒的分量直接从手指压到了心口,连心跳都跟着不稳了。
陆洺执看她不说话:“怎么,刚才还说要谢我,现在送你东西了,连句谢谢都不肯说了?”
言初视线还停留在钻石上,根本挪不开,眼神有点慌,但嘴硬:“我不能收。”
“不能收?”陆洺执似乎已经猜到言初会这么说,笑了一声,“我陆洺执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没想过收回来。当初我说过把这石头给你,那就是你的。”
“戴着,不许摘。”
言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还是盯着那枚戒指,小声嘀咕:“你戴在无名指上是想干嘛,你这……哪有炮友戴这根手指的?”
陆洺执懒得装,把她手翻过来,指节一一捋过去,最后握住她的无名指:“你想这么多干什么,戴哪根指头不是戴?我戴你脖子上都不嫌多。”
“我跟你说啊,我没想让你误会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是出于喜欢你才送你的,你也千万别因为这事儿喜欢上我,我就是不想让你那姑妈看不起你。咱们的新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别犯规,别越界,这可是你自己定的。”
他顿了下,看着她戴戒指的手指,冷冷加一句:
“不过你带着确实好看。你那姑妈明天看见了,还不一定气成什么样呢。”
言初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
她突然有点期待明天了。
第27章 心疼“哇,这个这是陆总送你的吧!”……
第二天上午,陆洺执开着那辆布加迪,准点送言初来到星策的大楼。
电梯门一开,几个忙着调灯光的灯光师停了下动作,然后是陆续的目光回头、转头、凝住、上下扫着言初。有人在群里悄悄打字,说陆总的那位,来了,真人太惊艳了。
直播场地早就布置好,灯光、音响,全是业内顶配。言初坐在场边化妆台前,看着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调试机位。
不远处,两个男顶流正在试走位。一个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全能艺人,另一个是刚刚出了爆剧的当红炸子鸡。
言初盯着他们看了几秒。
确实是帅的。
但也就那样。
竟然还真比陆洺执差点意思。
言初坐在那儿,现场调灯的、架机位的、走场的,全都在说话,乱得很,但她没听进去。
她脑子里全是昨晚陆洺执说的那些有一句没一句的流程安排。他特意让她不用准备稿子,不然太假,直播嘛,主打一个真实就行。
言初还记得,昨天她靠在沙发上听完,本以为陆洺执一如既往不会放过她,毕竟气氛早就到那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俩人只是关灯睡觉了。现在回头想想,八成是他故意的,不想她第二天顶着张疲惫脸出现在镜头里。
她回头,往楼上的方向瞄了一眼。
陆洺执穿了件Chanel军装外套,靠在玻璃后面,果然正在盯着她,手插在口袋里,和她摆了个口型——
[表现不好,等我晚上收拾你]
言初真是后悔看他。
因为直播会场人多,后台也免不了化妆师、灯光、助理这些女员工。陆洺执选择不出现,倒也挺正常的。
今天这场直播,两个顶流先上,等热度上来了,言初姑妈再登场。等那边讲完,她上,站主位,配合走流程,互动一轮。
可再往后要干嘛,陆洺执一句没提,只说到时候她就会知道了。
这时,言初听到了一阵尖锐的高跟鞋落地声。
言初看到了她姑妈。
林知秋高跟鞋踩得响,耳朵上挂着一对夸张的假钻,大红唇,头发盘得像新娘子。她笑着走进来,活像来领奖的。
看待林知秋的瞬间,言初感觉太阳穴都在跳,浑身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林知秋脸上挂着的那种笑,她太熟了。小时候她养母在厨房,林知秋在客厅,电视声音一放大,她就能听见这种笑,刺耳,尖锐,恶心。
言初下意识抚上右手的那枚钻戒。
林知秋眼神从言初身上一掠而过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了,就像一只快饿疯的狼,突然看见一只掉进自家院子里的羊。
那眼神,带给言初的,全是生理上的不舒服。
她还没缓过来,两个顶流就从后台那边过来了。
都是屏幕上见惯了的脸,那点子骄矜藏得极好,一靠近,语气立马轻了两度。
“初姐,您好您好,我是小X,之前在热搜上见过您的照片,没想到今天能见着真人,真的太荣幸了。”
话说得漂亮,表情也柔和,连点头都带着一股子“这人我们真得好好巴结”的小心翼翼,语气特别恭敬。
言初脑子一热。
她从来没觉得有一天自己能在这种场合出现,更没想过,这种级别的流量男明星,会主动凑上来,低声细气地和她寒暄,嘴上满是夸赞,连站姿都透着点谦卑的分寸感,生怕招她不快,更怕哪句话说错了。
尽管这份小心,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站在她后面的那个人。
忽然,言初感到背脊一紧,一股冷风似的杀气从人堆后头直直扫过来。
言初朝着杀气的来源转头望去。
陆洺执隔着玻璃站在楼上,目光死死盯着正和她说话的顶流,脸色难看的要死,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下来杀人了。
看到陆洺执这模样,言初倒是觉得挺好玩的。
很快,耳边响起倒计时。
直播开始了。
镜头一推一拉,视角飞过去,两个顶流坐在前面说开场白,笑容标准,语气温柔,情绪到位,十分专业。弹幕刷了一大堆:好帅、哥哥状态好好、声音好好听。
有人在对讲里说“准备”,下一秒,林知秋踩着她那双恨天高从侧边走出来了,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顶流迎上去,手拿着话筒就开始问:“林女士您好,听说您是言初的亲戚,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们过去的故事?”
林知秋一听,眼睛都亮了:“哎呀,那可太多了!”
她一开口,言初脑子就开始嗡嗡响。
“说起来我家言初啊,我跟她感情一直特别好。她养父母去世之后我一直照顾她,真的就当亲闺女一样看待。是有点小误会,年轻人嘛,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赌气走了。”
“没想到这一走,她还真有福气,认识了陆公子。陆公子是个好人,对她好,我真感动啊。”
“你说现在她没忘本,还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也能出现在大家面前……”
林知秋的声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直接炸了。
【这台词谁写的???】
【是我没文化了吗,怎么听得我满身尴尬】
【没忘本?不好意思,我要笑死,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不是,我第一次见亲戚站镜头前这么熟练的,平时没少练吧?】
言初扫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
不是,这才刚开播啊,怎么就一百万人在线了?!
言初眼睛都不太敢眨,手心一瞬就冒了汗。
林知秋都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演,一边演一边说得那叫一个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磕头给言初致谢了。
两个顶流似乎也没见过这场面,只能接过纸巾,保持着安全距离,给林知秋抹眼泪。
言初听着耳返那边的声音,脑仁都开始疼,就像有人拿牙在她耳朵边啃。
她一想到这直播现在正被一百万网友围观着,这人还在台上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控诉“养女离家出走”,还顺便给自己贴个“宽容伟大”的人设……
这年头蹭热度的她见过,硬碰瓷的也见过,像她姑妈这样边哭边甩人设边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
但好在,陆洺执昨晚交代过,等她上去之后,该说什么说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有他兜着呢。
她本来是有点怵的,结果现在,她巴不得赶紧轮到她上场。
一想到能当着这一百万人的面,把她姑妈这张嘴撕了,她还真觉得挺解气的。
林知秋哭得快喘不上气了,拿着话筒一边哽咽一边擦眼泪,妆都快糊了。
导播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言女士,准备好,该上了。”
言初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抬脚,走上台,一步一步走到场中那个最亮的位置,坐下,落座。
镜头一对上,直播间在线人数直接突破了一百五十万!
弹幕疯了一样往上冲:
【初姐也太好看了吧,还真是恭喜陆哥了(咬牙切齿.jpg)】
【内娱还真没有过这一挂的,嫂子要不要试试勇闯娱乐圈,这脸这资源,内娱会地震的】
【陆洺执的审美真的绝了,懂了,懂了!难怪了!!】
【我忏悔,我骂过她,我错了】
林知秋还在演,一看到言初,立马改口笑了起来:“哎呀,初初啊,一转眼,距离上次见你都一个多月啦,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这时,林知秋一眼注意到言初手上那枚20克拉的粉钻,声音立刻拔高了半度:“哇,这个这是陆总送你的吧!”
她还装出一副“纯好奇、纯祝福、纯羡慕”的语气:“哎哟我天哪,原来钻石还有粉色的呢,这戒指可真是太大,太亮了,跟你气质好搭呀。你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呀……啧啧啧,真是太幸福了,你爸妈要是看到,一定会很欣慰啊。”
言初听着林知秋那一套说辞,嘴角慢慢勾起来,不自觉扬了扬戴戒指的那根手指,像是顺手,又像是故意。
“姑妈,好久不见。”
言初语气听起来挺温和,甚至还带着点笑,“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不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就只注意到戒指了?”
话一落地,林知秋笑还挂在脸上,但眼神明显怔了一秒。
林知秋记得主办方和她说过,这场直播,是照着“多年亲情重修于好”的调子准备的,连词她都背过几遍了。
可不对啊,她明明是上来感慨的,是来哭着说“这孩子真争气”的,可现在怎么听着……这么来者不善呢?
但林知秋脑瓜转得快,赶紧接上去,摆出一副“你别误会我”的笑:
“哎呀,哪有哪有,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一看到你,我就……哎呀,初初,你这气质啊,真是越来越好了,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还不是随口一说,别往心里去啊,别误会。”
林知秋一边说一边笑,眼睛却开始在镜头和言初之间飞快扫,还想伸手去拍言初的手背装亲昵。
结果言初轻轻一
动,直接把手收回去了,像生怕什么脏东西靠近一样。
言初笑了笑:“姑妈,我觉得吧,你刚才很多话都没说到点子上。不然你好好跟大家说说,我养父母当年走了之后,你都是怎么照顾我的吧。”
林知秋嘴角明显抽了一下,但她脸皮厚,反应也快,立马扯出笑:“哎呀,对啊,我是说得少了,太少了!”
“直播间的家人们,那时候初初爸妈刚出事,孩子才多大啊,我看着都心疼,真的,一天三顿我盯着她吃饭,衣服都是我亲手给她洗的!”
她一边说一边拍大腿,语速带上点颤音,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那时候我其实也不容易,我还得上班、照顾家、还得养她,但我从来没抱怨过一句,谁让我把她当亲生的看呢?”
“我跟别人都说,这孩子命苦,咱不能让她再受罪了——我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二楼陆洺执双手插兜,脸色越来越黑。
林知秋继续道:“后来啊,初初大了,有点脾气了,我说她两句,她就离家出走了!但我没怪她啊,我想的是,她出去也好,能独立,结果你看,她还真争气啊,找到了陆总!”
言初听着,若有所思点头:“我懂了,在你眼里,我争不争气,不是看我过得幸不幸福,是看有没有人给我撑腰。”
“不然,我这就不叫争气,叫晦气。”
“我还记得呢,那时候我还没成年,只想把我爸妈留的东西拿回来。”
“结果你报了警,说我威胁你,说我精神不正常,说我是小偷,说我来闹事。”
“那天特别冷,没记错的话还是零下,因为你一通电话,我在拘留所冻了一晚上,身上只有一件校服,铁椅子一坐下都冻腿,没人信我说的话,最后是我学校的老师,一个教英语的女老师,跑来给我签了字,这才把我从那里接出来。”
“要不是那位英语老师,我当时真以为我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
“姑妈,我还真是谢谢你。没有当时你的所作所为,又哪里会有现在的我呢?”
话一落,直播间直接爆了。弹幕像泄闸的水,刷得满屏都是。
二楼,陆洺执站在玻璃后,看着台上的她,没眨眼,连呼吸都忘了。
言初的语气倒是不重,像在讲某个陌生人某年某天的事。
可陆洺执眼前却有些发黑。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重复的,是那张冰冷的铁椅子,是十七岁的言初,被锁在拘留所里,天冷得透骨,她身上没手机、没身份证,没人来认她,她就孤零零坐那儿,一动不动的样子。
这件事他其实查到过。他知道她以前被关过,知道是老师签的字才出来。
但那时陆洺执没当回事,觉得不就几十个小时、查清楚不就放了吗,学校老师既然能去接,说明问题不大。
可直到这段经历,由言初亲口讲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冷冰冰的档案字句,通通长出了血和肉。
陆洺执指节一点一点收紧,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从小看尽人间冷暖,见过他人的悲喜与苦难,也听过别人哭着讲故事,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的心疼一个人!
第28章 三年以上呢,姑妈他那么有心,她却没……
林知秋的脸色难看极了,坐姿还挺端正,但眼神已经开始闪躲。
弹幕还在疯狂刷,一条一条滚过去,像一记记巴掌,打在林知秋脸上。
言初欣赏着林知秋的表情,笑着开了口:“其实,我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吧,既然你非要把这些事拿出来,给直播间这么多人讲来听,那我这边也得配合你一下,帮你把话讲完整了才好。”
“毕竟你讲得这么用心,要是我不补两句,反倒显得我不大方了。”
言初说到这里,偏头看了眼镜头:“说实话,你当年那些操作,还真是让我狼狈了挺久。”
“尤其是我养父母车祸去世后,那几张你让我签的字,当时那些挺精彩的过程,我到现在都记得挺清楚的。”
“不是说我要怪你,我那会儿年纪小,脑子不太转得过来,你跟我说签完就能拿回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我就信了。你让我等,我也肯等。”
“结果也很有意思。等我反应过来,东西已经不是我的了,人也被你扫地出门了。当然啦,你既然这么会说话,应该比我记得还清楚。”
“你不是说咱们是一家人嘛,没问题,我帮你把话和大家说清楚,也算为你尽点孝心。”
陆洺执听着言初的话,笑了。
他太清楚言初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这份伶牙俐齿,之前全用在他身上了。
如今,他见着言初朝别人火力全开,他挺高兴,也挺欣慰。
这才像他的人。
陆洺执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言初,只怕错过她半个字。
林知秋语速陡然加快:“初初啊,你这话就有点冤枉人了。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哪有扫你出门,我那会儿也是,也是一时气话!”
“那些字……是你自己愿意签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哪敢骗你啊?你别听别人乱讲,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当时年纪小,有些东西……你不懂,现在回头看,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知秋越说越快,话筒在她手里抖得发响,假睫毛都快掉下来了。
陆洺执垂眸看了眼时间。
嗯,时间差不多了。
这场戏演的有点久,久到他开始烦了,烦林知秋还敢继续拿言初当道具。
陆洺执按了下桌面上的呼叫器,随即朝导播席那边扫了一眼。
导播像被电了一下,慌忙冲陆洺执点头哈腰后起身,立刻抓起一个文件袋,从备用资料区调出几张纸,快步上台,把东西递给那两个男顶流。
文件袋一被接过去,那两个顶流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动作干净利落地把纸收进了台本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维持脸上体面的笑容。
陆洺执迈开长腿,把放在桌上的一个小巧无线麦拾起来,按下了开关。
“林知秋。”
“我是陆洺执。关于你刚才的话,我有两句话想说。”
一句话,没带火气,字字平淡。
那两个顶流,嘴角一抖。
弹幕疯了一样开始刷:
【……???谁说话了!!!】
【卧槽卧槽卧槽陆洺执?!】
【我就说他肯定在吧】
【这声音有点好听啊,我人麻了】
陆洺执慢条斯理道:“刚才那几分钟,你表现得不错。很难得,作为素人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不容易。”
“不过既然你自己都说了,你把言初当家人,那接下来这一段,我想,作为珍贵的家人,你应该也非常愿意继续配合才是。”
他给两个顶流使了个眼色,对着麦继续道:“你和我老婆的以前的那些温馨瞬间,大家应该也都挺想听的。正好今天两位明星在场,就让他们,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讲讲吧。”
陆洺执语气虽不重,但“我老婆”三个字咬得极狠,也不知是特意给谁听的。
言初猛地抬头看向二楼。
她看见陆洺执靠着玻璃站着,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麦,整个人站在半暗的光里,低头冲她微笑。
两个顶流果然像早有安排似的,从台本里抽出那几页纸,一打开人都愣了,互相看了一眼,十分为难,却又不敢不念。
其中一个先硬着头皮开了口,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呃……我们现在要为大家朗读一段内容,以下资料由陆总的律师团队提供……”
顶流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第一行,顿了一秒,还是念了下去:
“林知秋女士、在未取得法定监护权、未履行实际监护义务的前提下,于言初女士年满十八岁前,以‘暂时代管’为由,签署,并实施了三份财产处分协议。
顶流咽了口唾沫,声音越来越小:“协议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赠与、遗产清算及个人账户资金转出,存在明显的不对等转让问题,且未体现未成年权益人的真实意愿。”
“账户资金转移部分,涉及金额共计人民币四百七十六万三千二百元,经查,多笔款项流入林知秋及其配偶的个人账户,疑似构成对未成年人合法继承财产的侵占。”
另一个接上:“律师团队评估认为,若相关事实属实……”
“林知秋女士相关行为,已涉嫌构成侵占罪,情节严重者,依据《刑法》第二百七十条,可追究其刑事责任,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另外,若转移资产过程中存在欺骗行为,亦可能构成诈骗罪,情节严重的,将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顶流顿了顿,像怕说错,又硬着头皮念完最后一句:
“目前,相关资料已提交律师事务所备案,委托人也已准备提交完整材料,向公安机关报案,后续如进入司法程序,将依法处理,依法追责。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不用刷礼物,点点关注就行。”
弹幕瞬间铺满:
【?????】
【卧槽这不是温馨回忆啊!!这是今日说法啊?!】
【顶流哥你喘口气我都替你害怕】
【直播完姑妈可以进去了,拜拜了您啊】
言初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她本以为,陆洺执带她去见律师,准备材料,是为了朝姑妈讨回那笔钱。
她根本就没想过,他是要在直播间,借着两位顶流的嘴,把她那段人生,一条一条念给全世界听,将林知秋做过的恶事写成黑字白纸,一刀一刀捅回去。
把她那口强行咽下的气,替她狠狠吐了出来。
……他那么有心,她却没看清。惊讶、痛快、感动,混在一起,将言初的心烧得发亮。
尽管这不是胜利,这是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证据。
但言初还是很高兴。
她缓缓回头,林知秋的脸已经白得没了血色,连嘴都开始哆嗦了。
言初压着内心的悸动,回头对着林知秋说道:“三年以上呢,姑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要不是你最近到处在网上吆喝,非要见我,非要上镜,我还真想不起来向你要个说法。”
林知秋的脸“唰”地一下红又青,似乎是想站起来,可刚一起身,脚下一滑撞翻了凳子,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林知秋下意识想捡回那点体面,结果后台摄像机还在转,镜头正好推近,落在她慌乱推椅子的手上,耳麦也没摘干净,扯着电线哗啦响。
工作人员想扶她,林知秋一把拍开,朝直播设备那边猛冲两步,伸手指向镜头,又指着言初:
“你们行啊!行得很!欺负我一个普通人有意思吗?资本是吧?你们陆家有钱就可以随便抹黑人是不是?”
“当年你爸妈一出事,整个家都乱成一锅粥,你那时候还小,我说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结果现在怎么着?说我侵占?说我诈骗?我哪知道那几个房本后面能闹出这么大事啊?我那时候就想着先去把手续办了,过户快点嘛,不然耽误了卖都卖不出去!”
“你爸妈的钱,我拿去转个账怎么就犯法了?!我养了你那么多年,那点钱是我应得的!”
林知秋越说越快,越说声音越高。台下全是窃窃私语,后台有音响师直接摘了耳机骂了一句:“她是疯了吧?”
言初都听笑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还没怎么样呢,林知秋已经把案底全背完了。
导播手悬在“切麦”键上僵着不敢按,回头求助似的看向二楼。
陆洺执站在玻璃后,没说话,冲导播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清楚:继续。
不许切。
导播一口气提上来,连忙回去坐好。
林知秋高跟鞋在地上踩得咯噔响,一边吼一边挣,一群工作人员围上去,试图按住她,至少别把灯砸了。
台下一片乱。真乱。
陆洺执站在上面,心想,这下3301应该高兴了。
他心还没从她那边收回来,视线扫过后台人群的时候,突然眼神一顿。
在一片混乱的人堆里,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站在靠灯光位的位置,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拉得极高,看不清脸,但很普通,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陆洺执偏偏多看了一眼。
不对劲。
他这个人,一向对收了他的钱,替他做事的人格外敏感。不管任何一个人,但凡是回过一个头、递过一次话,哪怕只是在任何场子里短暂停过一次,他都会记得。只因认人,识人,辨人,用人,是他必须要学会,不容犯错,且必须熟练运用的本能。
所以,哪怕今天星策这里来过谁,站在哪,谁递话谁拍摄谁贴麦,他都没刻意记,但他全记得。
所以,陆洺执一眼就发现,这人今天不该出现在这儿。
他没动声色,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场控发了条信息:
【舞台右后灯架那边,有个戴鸭舌帽的,不是我们的人。赶紧找人盯一下,别让他乱动】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陆洺执眼神还落在那人身上。
下一秒,那戴鸭舌帽的人忽然动了。
他看到那人竟弯下腰,正对灯架底部做着什么。
那是一组悬吊灯,三米多高,带活动臂,底下用几根钢索勾着,重量分布极不平均,一旦动了结构,整个上层就会塌。
而那玩意儿的正下方,正对着言初和她姑妈!
陆洺执呼吸一滞,连忙朝下看,他妈的场控呢?保镖呢?都他妈去哪了?
他咬住后槽牙,视线往左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场控和保镖在那维持秩序呢,根本没空看手机。
陆洺执急得在原地走了一圈,那下面全是人,全是女的,喷着香水的、涂着口红的、戴眼镜的……
光想到那么多女人正在一楼,陆洺执的胃就开始抽,一种极强的窒息感从喉咙翻上来,甚至已经听见脑袋里的耳鸣声,手背也已经开始痒了。
……但灯架下面是言初、是言初!是3301!
外一出了事,把言初给砸到,他想都不敢想!
陆洺执忍了半秒,大脑运转全靠本能,猛地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口罩,干脆四五个一起往脸上套。
一边戴口罩,陆洺执一边朝茶歇区扫了一圈,抓了顶棒球帽,把帽子扣头上,压得几乎遮住眼睛,最后还不放心,又戴了个墨镜,把能接触到空气的地方盖得严严实实,连忙冲下了楼。
言初并没注意到,就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蹲在灯架边上,低着头,手里动得飞快。
所有人也都没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全落在林知秋身上。
那总是用那种厌恶眼神看她的林知秋,现在正被人死死按住,满脸惊慌,披头散发,嘴里喊着“不是真的”、“你骗人”、“你胡说八道”。
林知秋表情扭曲、言辞崩溃,双眼乱扫,像头被堵在墙角的动物,拼命想找出口。满屏的弹幕都是字箭,全扎在林知秋身上。
言初忽然觉得很轻松,很解气,也很高兴。
她甚至开始想,自己因为没钱没上成大学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让她生气了。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轰隆!
言初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抬头,眼睛一下子就定住了。
一整座三米多高的灯架,正在倾斜。
那冰冷的金属骨架,带着吊臂和灯头,骤然朝她和林知秋砸了下来!
而她就在灯架正下方。
这玩意又大又重,要是真砸下来,一定会砸死人的。
然后——
“3301!!!”
那一声,破空而来,像是子弹,穿透了人潮,穿透了耳膜,直接撞进言初的脑海。
像是有谁从世界另一头拼了命地喊她。
可那灯架,离她头顶,只剩不到半秒的距离。
仅仅半秒。
言初下意识站起了身想躲。就在这生死关头,一个念头没经过筛选,没打草稿,就这么直直闯了进
来。
如果她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她竟然有点后悔,没能和陆洺执,认真谈场恋爱。
这还真是,有点后悔,也有点遗憾啊。
第29章 不怪你洺执他更不会怪你。
那灯架落下来的速度,确实比言初想象得要快太多了。
她明明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往旁边跑,可那大架子正在飞速坠落,一切动作都显得无济于事。言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从天上坠下来,像一道黑影沉沉压下。
风先打在她脸上,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刺耳轰鸣。
就在那一瞬,言初感到有个人紧紧护住了她。
然后——
“咣当!!!”
那声音就像从天上砸下来的一样,震得她耳膜发疼,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身体猛地被一股重量压住,呼吸几乎要被压没了。
耳畔嗡嗡作响,胸口和腿那里火辣辣的疼,眼前是混乱的黑影,她想动,但身上像是被死死压了一块石头。
不对。
不是石头,也不是灯架,那是……
那是个人!
那人用身体将她死死护住,把她牢牢挡在了灯架下面。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像是一道电流瞬间从后脑传到四肢。
言初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看清那人的帽子、衣服……还有他身上压着横七竖八砸下来的灯架,沉、冷、死死地压在他们身上,想动都动不了。
压在她身上,努力护住她的人……
是陆洺执……怎么会是陆洺执!?
那一刻言初的心疼得都快抽过去了。
更可怕的是,言初能明显感觉到……
从陆洺执的腹部,正在流出大片大片黏黏的、温热的、让她感到极度恐惧、头皮发麻的东西。
血,缓缓浸透了陆洺执的Chanel军装外套。
言初声音都在颤,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也受伤了,直接撕扯着嗓子喊了出来:“快点来人啊!快点啊!快他妈把这玩意儿抬开!快点啊!!!”
她是真的吓坏了,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掉。
似乎是她的声音太大,陆洺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陆洺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缓过来一点意识,他没睁眼,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3301……我真他妈是上辈子欠你的……”
言初听到那话,整个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着,嗓音抖得连句话说不完整:
“你,你你你挺住好不好,陆洺执……以后我……我再也不骂你了……你别吓我……你别睡啊……我求你了……”
陆洺执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言初眼前一阵阵发白,别睡啊,陆洺执、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要是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啊!
她哭着大喊人来帮忙,可自己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意识也跟着开始恍惚。
朦朦胧胧间,一群人冲过来,有人喊话,有人在搬东西,她看见那堆破铜烂铁被一点点从他们身上抬走。
言初努力撑大眼睛,眼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陆洺执被抬上担架,看着陆洺执浑身瘫软着,上半身全都是血。
红色的,刺眼的,让她几近昏厥的血。
言初的眼泪涌了出来,脑子却一片空白。
直到这时,她才感受到浑身火辣辣的痛感。黑暗逐渐爬上了眼帘,看到陆洺执终于获救,言初脖子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等再睁眼,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天花板是白的,光线有点晃眼,耳边是让人不安的仪器滴滴声。
言初一动不动地躺着,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浑身又软又疼。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里面被纱布一圈一圈缠着,从肩膀到腹部,全是包扎过的痕迹。
她愣了一秒,陆洺执压在她身上的样子,血流在她身上的样子,全都浮现了出来。
那一瞬间的恐惧全回来了,清晰到每一滴血的温度都能重新感觉到。
言初脸色一下子白了,也顾不得头疼,猛地坐起身:“陆洺执呢?陆洺执呢?”
几个护士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言初眼睛瞪得大大的,抓住其中一个护士的手臂,声音都带着颤:“陆洺执他怎么样了,他在哪?他到底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护士轻轻扶住她:“陆先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正在做进一步观察,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重症监护室……
言初脑子“嗡”一声,呼吸猛地一滞,掀开被子想爬起来。脚刚一动,身上的剧痛疼得她差点当场晕回去。几个护士立刻冲进来按住她:“言小姐,您别动,现在不能乱动。”
言初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要见他,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护士冷静道:“陆先生目前是禁止探视状态。连我们都要控时控量进病房。所有外界接触都暂停了。”
“他是不是出不来了!?”言初眼睛猩红一片,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大脑完全停止了运转,“你们就告诉我,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他还活着吗?别跟我绕话行不行?别拿那套专业术语敷衍我,我听不懂,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一句都听不进去!”
几个护士站在一旁,表情一下子变了。谁都没说话,彼此看了一眼,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又不该说。
终于,一个护士犹豫着开了口:“言小姐,您放心,陆先生活着,他活着,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们也不知道。”
言初死撑着要下床,疼得都咬牙直哆嗦:“我要去看他……我得看他一眼……你们拦我也没用,我现在、我现在……”
她话没说完,病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那是一个女人,她一进来,整个屋子的气压都变了。
漂亮,明艳,气质贵气,却又明显疲惫得过了头。陆太太穿着一件驼色外套,脸色苍白,明明还涂了口红,可整张脸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
陆太太走过来,在言初床边坐下。
她只是看着言初,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全是太多复杂的情绪,像压着一堆话,却又欲言又止。
几个护士对视一眼,迅速离开了病房。
看着陆太太这眼神,言初所有的愧疚、害怕、无力、心疼、对抗、卑微、难堪,全都涌到嗓子眼上。
言初垂下头,轻轻地,几乎听不出声音地,说了一句:“陆阿姨,对不起……”
陆太太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
“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他,谁都没错。”
“你撞出了脑震荡,头上也缝了几针。医生说你这两天一直低烧,是被吓着了。”
言初像没听见,整个人杵在那儿,连脊柱都僵得发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单,手扣着被子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睡了多久?”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两天。”
两天、两天!
两天了,陆洺执都没有醒!
言初声音一出口就带了哽咽:“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我记得,他流了很好血,好多……好多血。”
陆太太神情微微动了动,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只能说万幸灯架砸下来的时候,刚好蹭
到了旁边一根吊轨,角度歪了点儿,不然,你们俩都活不了。”
言初整个人僵住了。
“但即便如此,灯架刮到吊轨的时候,灯臂断了,上面的一根钢条,刺穿了他的左腹。”
陆太太说到这里,眼睛也有些红:“医生说,那位置非常深,差一点就碰到主动脉,还……反正,急救车刚开出那会儿,医生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病,病危通知?
言初脸瞬间白了,像是所有血都被抽干了。脑袋一阵阵嗡鸣,胃里一阵阵反呕。
她眼神空了一瞬,整个人像是沉到了水底,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陆洺执倒在她身上的画面。
陆洺执说的对,他可能确实上辈子欠了她的。让他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先是在身上纹了她的牙印,再是替她去了趟鬼门关,真他妈就是欠她的。
言初从来没这么怕一个人死。
从来都没有。
言初的懊悔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
陆太太眼里有些动容:“我和你说洺执的情况,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要不然你不会安心。”
“不过啊,我也从来没想过,洺执能为了谁,做到这种地步。”
“你们这次这件事,其实正廷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我觉得,既然洺执选择护住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毕竟洺执,从那年那件事之后,心变得太硬,谁都入不了他的心,更是没在乎过谁。可这次,我也是看明白了。”
“他肯这么护着你,我想,他一定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视你。”
那句话一出来,言初脊背一颤,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他根本不用受伤的……根本……如果他没冲过来,他根本就不会受伤的,都怪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他去搞那场直播,不该非要和我姑妈争那口气……”
陆太太伸手,轻轻拍了拍言初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孩子入睡一样。
“孩子。”陆太太低声,“没人怪你。”
“洺执也是个好孩子,他更不会怪你。”
言初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过了很久,陆太太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那枚镶着大粉钻的戒指,她没说话,只是把戒指放进言初手心里,轻轻合上她的指缝,然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真的好安静。
言初低头看着戒指内圈刻的For3301,整只手都在发抖。
戒指上还残留着棕色的血迹,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厚厚一层。那是他流出来的血,是他的血。
陆洺执的血。
为了保护她、流出来的血!
眼泪不带一点防备地从她眼里流出来,言初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她竟然是这样害怕失去陆洺执,害怕他离开她的生活,害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开。
她以前从不敢往深里想过这个人。
陆洺执在她生命里站得太近了,近到她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在那儿,不用确认,也不用去留意。
可真想留意的时候,似乎又好像一切又有点晚了。
言初根本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陆洺执倒在她身上的样子,还有那句“我真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根本就没办法睡觉,每次眼帘一黑,基本都是昏过去的。言初醒来就看戒指,看着上面刻的3301发呆,或者看着手机,不停翻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他们几乎不发消息。因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一直在一起,几乎没有分开过。
言初默默把戒指戴回无名指的位置。
快醒过来吧……陆洺执。
别再睡了!
你要是再不睁眼,我真的、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我求你了……
你要是再不醒,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你了!!!
第30章 谢依洺“你真想听?”
言初这几天就像是疯了一样。
无数次偷跑,统统失败。一次趁着没人盯着,拔了输液针,在走廊上被护士抓回去,滴了一路血。一次躲着监控溜到电梯口,刚按下楼层按钮,就又被抓走了。言初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只知道陆洺执为了救她,连命都不管不顾了,光是想到这里,她仅剩的理智已经灰飞烟灭了。
还有一次她干脆不演了,一边站在窗户边上一边喊着“我再不去ICU我就死给你们看”,结果刚喊完就晕了过去。
医生差点给她绑床上。
她不配合治疗,不吃不睡,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去看看陆洺执。
自然是被拒绝了。
直到一周后,言初终于能站起来,在医生犹豫着点头的那一刻,她第一时间冲出病房。
她穿着病号服,鞋子也没穿对,一路走到观察室,站在那扇单向玻璃前……
言初终于看到了陆洺执。
她心里一直记挂的那个人,正毫无生气地躺着,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得吓人。
就连那动不动拧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这不是他。这绝对不是陆洺执,绝对不是那一开口就能气死她的陆洺执……
言初一下子腿就软了,扶着门边缓了很久,才勉强能直起腰。
以前的陆洺执,意气风发,说话带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踩在脚下,那张嘴一开口难听得要死,动不动就杠人,口不择言,能骂人骂得花样百出。
她突然很想听他骂她。最好是那种特难听的,最好是那种“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什么德行”,“你这样也配做我的人?”
哪怕再刻薄、再不中听,只要他还能说话,她现在都愿意听。
言初站着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里面那个人。
她以前,总觉得她和陆洺执之间,横着一座大山。
他太贵、太骄傲、太遥远。
她太穷、太倔、太自卑。
一直以来,言初从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但现在,看着陆洺执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那里,言初忽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总是因为自卑,把送到手的人给推开?如果陆洺执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又该有多后悔啊?如果陆洺执再也醒不过来,在她以后漫长的余生里,又该如何从他浑身是血的那一天里走出来啊?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而且……
她也想被陆洺执抱着睡个好觉,也想被他那张嘴气个半死,也想和他真的在一起,哪怕每天都要吵架,哪怕他永远都嘴贱、骄傲、难搞。
她也想爱人,也想被爱啊……
只要他平安醒过来……
言初将额头抵上玻璃,只要他能醒,她什么都不想再计较了。
你要是醒过来,我就再也不推开你了,再也不打你骂你了。好么?
这几天,言初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ICU的观察室里跑。观察室外那条走廊总是冷。地砖是冷白色的,天花板的灯在晚上会闪,像是有人在上面眨眼睛。
陆陆续续,很多人都来探视。
有一次,言初看到陆正廷来了。
陆正廷站在那扇玻璃前,不说话,全程没和言初有过任何交流,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冷冷地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站了两分钟就走了。
没两天霍骄也来了。
霍骄头发抹得亮,穿得又贵又骚包,一进来看见言初,明显愣了一下,眉眼里的惊讶没掩饰。
言初不明白那惊讶从何而来,但她也没力气问。
霍骄走到单面玻璃前,看着里面戴着呼吸机的陆洺执,安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摇了摇头,嘲弄地笑了一声。
“以前,我们还在国内上学的时候,陆洺执真挺混蛋的。他当时还没开始健身,就那副身板,看起来瘦得像根棍,但我跟着他打架,从来没吃过亏,因为他够狠,也够目中无人。”
“你看他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霍骄
的语气听着轻松,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字一字往言初心口里捅。
言初没接话,只是吸了口气,鼻尖已经开始发酸了。
霍骄偏头扫言初一眼,坐到她旁边,靠着椅背:“哎,我就想知道,你跟陆洺执到底怎么回事啊?”
“有时候看你俩吧,像情侣,挺黏糊的,但有时候吧,又不像那么回事儿了。就连陆洺执自己也说,他跟你没什么,他也说过,你不承认这段关系。”
他侧过头:“那你俩这到底算什么?有人签合约谈恋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的吗?”
“你要真说你俩一点事没有,那他能冲过来替你挡那一下?你是不知道,他冲过来的那段直播录屏,现在全网满天飞,全网都是信女在给他祈福。陆洺执要是换谁都救,早就死八百回了。”
言初像终于被戳到某一根神经,缓缓开口:“之前是我错了,我做的不对,很不对。”
“可能是以前的我,被一些东西遮住了眼睛。”
她声音发涩:“是我当时想错了。我不该推开他,不该那么拧巴。”
霍骄愣了一下,他原本是抱着听八卦的心思来的,这下倒好,人一旦真诚起来,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靠在椅背上,半晌才慢吞吞点了下头。他也看出来了,估计等陆洺执醒了,3301是真打算和陆洺执好好过日子了。
霍骄一边想着,心里也挺感慨,陆洺执这赔钱货以后要是真能醒过来,这一下也算是没白挨,终于能得偿所愿,给自己熬出个名分了。
他笑了一声,在心里替自家兄弟叹口气,冲言初抬了抬下巴:“我跟陆洺执从小认识,小学就玩一块儿的,一路看他长到现在。”
“你要是有什么好奇的,想问的,就问我吧。反正现在他也听不见,正好我能多嘴。”
言初转过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确实是想更靠近那个人一点点。
如果放在以前,她大概率会下意识地问谢依洺的事,问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有没有遗憾,有没有对不起谁。
但现在,她不在乎了。
言初想了想,问:“都说陆洺执以前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我想知道,在……发生那件事以前,他是什么样子?”
霍骄眼神落在玻璃那头的陆洺执身上,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认真地在想:
“那个时候啊,他特别傲,傲得你一眼看不顺他,他能记你一辈子。什么都藏心里,话少,但是一开口就杠人。嗯,有时候也够狠,但对兄弟特别讲义气。他要是认准你了,谁碰你一下,他都能把人脑袋打开花。”
“但你别看他那会儿臭着一张脸,谁劝都劝不动。只有一个人说的话他听……”
霍骄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把话咽了回去:“害,说多了……不说了。”
言初说:“我知道谢依洺的事,我都知道,你不用遮遮掩掩的。”
霍骄嘴张着,一副“你知道你还问?”的表情。
言初语气慢了下来:“我不是想问这时候的他,我好奇的是,再早一点的陆洺执。”
霍骄“哦哦哦”地连应了几声,脑子也跟着飞回去:“早一点啊……其实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啊,陆洺执还挺正经的。规规矩矩,字写得好,成绩也好,还挺乖巧,有钱都不会花。”
“后来认识我了,”霍骄咧咧嘴,“我天天拉着他往外跑,可能那会儿他觉得我会花钱,有品位,特会玩,我俩就走得近了。”
言初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想象了一下。
陆洺执,正经?乖巧?!
想了想,言初道:“真是想象不到。”
霍骄笑出声,点头:“对,我现在回想也觉得吓人。”
二人沉默了一会,言初又想到了什么,问:“他那个厌女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前和我说过,这病,是从那女孩死了以后开始的。”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霍骄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眼神往言初这边一扫,带了点警觉:“你真想听?”
言初点头。
霍骄盯着她看了几秒:“那你听完了不能生气,别以后回头跑去问他,更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都不知道我偷看到了很多细节。”
言初坚定道:“我不生气。只要他能醒过来,以后无论他做什么,我再也不会和他生气了。”
霍骄眼神停在言初脸上,他从上到下打量她,像是不太敢信她是真想知道,还是为了套他话。
可言初的眼神真是太坚定了,不止坚定,还特真诚。
霍骄抿了抿嘴,叹了口气:“那年谢依洺家里出事的时候,陆洺执才十岁出头呢。其实谢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背后跟他家陆老爷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也不敢问。陆洺执更是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时候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上学。有一天,谢依洺来找过陆洺执,就在教室里。那天我在,我隔着个窗户偷看呢。”
“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好像吵了一架,吵得挺凶的。谢依洺哭得特别伤心,然后突然就抓起了桌上的一支红笔,朝着陆洺执的手,就这么狠狠就戳了下去。”
霍骄做了个动作,像是下意识和言初重复那一幕。
“血当场就哗啦啦冒出来了,陆洺执也没吭声,就站着,动都没动。”
“结果,当天晚上,谢依洺就死了。”
霍骄停了一下,目光落到言初脸上,语气陡然低了两分:“你每天和陆洺执呆在一起,就没有注意过,这小子右手虎口上,有一颗不大的红痣?”
言初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心跳已经开始变快了。
霍骄轻轻摇头,眼神却一点不带笑。
“那不是痣。”
“这就是那天,是谢依洺拿笔戳出来的疤。”
那一瞬间,言初大脑像是短路了几秒。
她是真的没想到。
言初当然注意到过,因为陆洺执有双很好看的手,她那会儿还觉这痣长得好,觉得那点红衬得他手更白。
现在一回想,只觉得有点可笑。
白月光留的印记,扎在陆洺执手上,十几年都没褪色。就这么一笔,把他整个人都戳出了心病。
言初心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说心里不别扭那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别扭。但言初转念一想,陆洺执都能拿命救她……
那点痣,又算什么呢。
言初压下心里那点没出息的情绪,问道:“那这个痣,跟他后来的厌女症,又有什么关系?”
霍骄沉了口气:“这事儿他倒和我说过。他说从谢依洺戳他那一下之后,他一看到女的,就会在心里想起谢依洺扎他的那个瞬间,他说他真挺害怕的。”
“你让他怎么不怕?除了他妈,他看到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是你们的脸,而是谢依洺的表情。”
“他看到的,是谢依洺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哭着扎他的样子。医生说这病叫创伤应激反应,说好听点是应激,说难听点,就是心里生病了。”
“其实吧,谢依洺如果后来没死,这病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偏偏谢依洺死了。陆洺执这心病,就落下了病根儿。”
霍骄抬头看了言初一眼,声音低了一度:“这事儿,你听听就得了啊。”
“你既然想跟他过日子,就别拿这个病为难他。咱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点过去啊。知道了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