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翅膀 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凌无朝换好衣服出来, 一人一狼正坐在一块大石头边掰手腕。
伏望山余光看见他,忽然甩着尾巴一声暴喝,发力把沈越冥的手按了下去。
狼头得意摇摆, “你拿什么和我比……”
只听沈越冥一声痛呼, 凌无朝一惊, 急忙蹲过去捧起他的手, 按着手腕轻轻揉。
见沈越冥脸色不好,他温声安稳:“没关系,沈郎, 兽人力气是大些,不要太在意。”
“也是,狼兄这么没轻没重, 别说掰手腕了,估计牵个手都能把人弄伤, 这谁敢跟他谈……”沈越冥脆弱道,“手疼。”
伏望山:“你……”
凌无朝心疼地吻吻他手腕, “哪里疼?”
沈越冥从手背到手心到手指头尖儿疼了个遍,凌无朝也不思考, 哪儿疼就上去给他亲哪儿, 伏望山眼都瞪直了,攥紧狼爪猛地一锤大石。
石头喀嚓一声爬满裂纹, 沈越冥大惊,“好暴力啊,狼兄!这谁敢跟你谈!”
“呜嗷——!”
伏望山怒而起身,用狼话骂了他一声,沈越冥听不懂,但绝不任他骂, 自创狼话骂回去,“嗷呜!”
他俩你来我往地嗷着,凌无朝远远看见胖胖焦急飞来,起身朝它走去。
不久前萨山主离开,凌无朝让胖胖跟上,荒村野岭不好行路,胖胖可以送他。
胖胖刚飞近就变大,也来不及让他上背,抓起他两肩迅速往前飞。
山林中,萨谟掐着滕霜脖子猛将他惯到树上,目光阴寒,“说,实话。”
“萨……萨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化茧,在棺中沉睡了一千年……”
腾霜痛苦地望向他,艰难抬手掰他的手指。
红眸阴鸷,萨谟掌心魔气带着杀意,缓缓收力,“腾霜已死,你是何人?骗那蠢狼。”
“萨大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腾霜哀伤地看着他,“伏大哥告诉我,我还不信,萨大哥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会生出满身戾气,对兽人赶尽杀绝……若是因为我……”
萨谟猛地将他甩到地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寒声道:“与你无关。”
腾霜猛咳了几声,焦急道:“那你与伏大哥能否冰释前嫌?当年那件事的确不怪伏大哥,他请你见面,也是想跟你和解……”
萨谟拂袖背过双手,垂眼看他,嗓音冰冷绝情。
“我与兽人永不和解,魔域绝不接纳兽人,包括他,包括你。”
余光看到树后的银发身影,魔气猛地卷上腾霜的腰,将他扔过去。
“魔皇,带走。”
凌无朝出手接了下,腾霜扶住他的肩站稳,捂着脖子艰难咳了两声,轻声道:“多谢。”
他的斗篷已被打落,凌无朝接他时不小心触碰到背后的翅膀,急忙收手。
那翅膀轻薄柔软,是一对标准的蛾翼,凌无朝仅触碰一下,手背就被蹭上不少璘粉。
凌无朝惧怕大部分虫类,对他的加大版蛾翼有些难接受,魔气卷来不远处的斗篷为他披上。
腾霜怔了怔,抬眸看他,凌无朝已经转身,银发在他眼前轻甩而过,“走吧。”
沈越冥嗷累了,跟伏望山坐在一块儿喝酒,语重心长劝他,“你放弃吧,别让自己越陷越深。”
“不行,小凌他于我有恩,寻鹰走了,把他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
沈越冥笑,“魔皇大人天下无敌,哪需要你托付?”
“况且,”他攥了把毛绒的狼尾巴,“凌无朝总跟我说,你对他有误会,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伏望山摆摆手,“你懂啥,小凌是做过的善事太多忘了,我敢肯定就是他。”
沈越冥挑眉,“怎么说?”
伏望山告诉他:“我那时候在野外被袭击,奄奄一息,眼睛里都是血,啥也看不清……”
恍惚见到有人蹲到他身边,握着他的爪子给他疗伤,把他抱到最近的小木屋里安置。
那人身上有种在落仙大陆没闻过的独特气息,彼时伏望山意识模糊,只能笼统看清那人的外形,银发男子,背后有一对大翅膀。
沈越冥:“你都见到大翅膀了,怎么还乱认?凌无朝又没翅膀。”
“不,他有。”
“?”
伏望山在获救后没多久就结识了李寻鹰。
那时魔域和兽人城之间频繁起冲突,李寻鹰帮忙平过几次事儿,救下了不少兽人,伏望山和几个兽人首领都叫他声大哥。
李寻鹰带凌无朝来找他们喝酒,狼鼻子很灵,见这个银发青年的第一面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跟恩人身上的独特味道一模一样。
这时他还不敢断定凌无朝就是他的恩人。
直到有一次,大家在兽人城里相聚喝酒到深夜,老猫老猩他们醉得厉害,扒着酒楼的栏杆引吭高歌。
伏望山跟他们一起唱了会儿,背过身,腰向后压着栏杆仰头一看,他们的魔修大哥正带着小情郎坐在屋顶幽会。
李寻鹰也醉了,魔尾卷在凌无朝腰上非要亲他,可次次噘着嘴凑上去,次次亲不到。
李寻鹰脑子不清醒,魔尾挠凌无朝的痒,质问他为什么不让亲。
那时是深夜,凌无朝不醉,却已经很困,本来都靠在他身旁睡着了,突然被挠醒,只好睡眼惺忪地笑着躲他的魔尾,轻声哄他回房睡,说回去了就给他亲。
于是脑子迷糊的两人摇摇晃晃站起身,伏望山刚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李寻鹰就脚底一滑,猛地往下栽。
伏望山都伸出爪准备接他了,忽然一顿,只见凌无朝背后倏地长出一半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捞便让李寻鹰站正。
那翅膀转瞬消失,凌无朝还没清醒,懵懵立在原处,直到李寻鹰的魔尾重新揽上他的腰,两人才相携下楼。
伏望山瞪着眼在原地愣了好久,回想那翅膀的模样,只有半只,翅身皎白,翅尾羽毛是鲜艳的绯色,只展开一半就已经大得离谱,护着李寻鹰往回捞时,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这样壮观帅气的大翅膀几乎瞬间就让伏望山想起恩人。
这回准不会错了,又是白毛,又有翅膀,身上的气息还一样。
即便凌无朝不承认,伏望山也认准了他。
“……”
沈越冥拎着酒壶垂眼,从刚才起思绪就飘远,满脑子翅膀,凌无朝有大翅膀,壮观、帅气、能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大翅膀……
狼耳朵动了动,听见耳边的呼吸不太对劲。
伏望山疑惑皱眉,偏头看沈越冥,只见他低垂着脑袋,身体轻颤,唇角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竟然忍不住抬手挡了下脸,笑出声来。
“……你兴奋啥?”
“没事,狼兄,”沈越冥隐去笑意,理智给他分析,“你见过恩人的脸吗?”
“没有。哪还需要脸,小凌处处都对得上,他就是我的恩人!”
“那可不一定,就你说的这个配置,白毛大翅膀,我也见过,而且那人还不属于落仙大陆。”
沈越冥说着就用灵气在空中给他画,“那位呢,比凌无朝高壮一些,双臂也健全,抱得动昏迷的你。”
“说实话,就你这体格,狼兄,凌无朝那时候没觉醒魔骨,还是独臂,身上没几分力气,拖你走两步都够呛,怎么可能抱你?”
伏望山盯着沈越冥画出的长有双翅的男人轮廓,陷入沉思。
“那你画的这是谁?我得见见,闻闻味儿。”
沈越冥指指天,“是好心的神仙,我引荐不了,你等缘分吧。”
狼爪挥散他的灵光,“那你说个屁,我不管,恩人就是小凌,反正寻鹰已经不在了,咱俩公平竞争,咱们狼狐本不分家,你行,我也行!狐哥哥,你就接纳小弟吧!”
沈越冥:“你有病吧!”
凌无朝带腾霜回来时,一人一狼刚聊好一会儿去哪吃饭。
这荒村蚊虫多,沈越冥总觉得背后爬了虫子,隔着衣料都有种密密麻麻的痒,转过身让伏望山给他看。
“我操!”一声惊叫,狼爪急忙给他拍,沈越冥只听耳边一阵翅膀扑扇声,大量飞蛾从他头顶飞过。
他皱起眉,吸了它们落下的璘粉,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凌无朝见状快步过来,眼疾手快抓出一只飞进他后领的蛾子。
“哪里来这么多飞蛾?”凌无朝疑惑。
腾霜这时走到他们身边,小心翼翼道:“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在这里露了翅膀,这些蛾子闻到同类的气味就会聚堆。”
沈越冥看了他一眼。
凌无朝点头,唤了胖胖来,“我们先离开。”
鹰背上,四人对坐。
沈越冥跟伏望山说好了去附近的城镇吃饭,他没来过这边,问伏望山有什么特色。
伏望山侃侃而谈,特地点名了一道枣花甘蜜红烧肉,最美味的甜荤,肉身裹了蜜汁与芝麻,配上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软馒头……
说着狼爪就拍拍肚子,感叹,“好久没吃那口了,小霜,我记得当时咱仨一干就是五大盘!”
腾霜笑了笑,语气怀念,“是啊,萨大哥都分好了,说不让抢,伏大哥还是会偷偷从我碗里夹。”
“我这不是看你饭量小,怕你吃不完。”
提起过去,伏望山很高兴,又抓着腾霜聊,尾巴在身后擦着巨鹰的背不停摆,痒得巨鹰频频回头瞪他。
趁他们聊,凌无朝悄声跟沈越冥讲了林中发生的事。
沈越冥又朝腾霜多看了两眼,虽然他对这小子不算太有好感,但这确实是个正常的蛾兽人,和伏望山的相处也看得出熟络,这种老友之间微妙的感觉装不出来。
“没事,”他低声说,“再看看。”
他又想打喷嚏,皱着眉说:“我得换件衣服。”
他的背部刚才爬满了蛾子,蛾翅上的白色璘粉落到黑衣上格外明显,沈越冥觉得浑身刺挠,要不是鹰背上有外人,他当场就要脱。
凌无朝的神魂已经去魂海的储物空间给他挑衣服了,此刻呆呆坐在他身边,沈越冥揽了下他脑袋,让他靠到自己肩上,唇角刚挑起,就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没事,”腾霜微微弯起唇,小声说,“你们关系真好。”
“那当然。”
“真希望萨大哥能想通,别再那么固执了,我真的很怀念我们以前。”
沈越冥笑了笑,没说话。
饭桌上,他尝了那甘蜜红烧肉,连声称赞,又想去后厨偷师,把它搬到魔域的食谱上。
凌无朝笑着给他盛汤,答应一会儿去探探。
伏望山不停看他,见他一直不问,自己先忍不住了。
“狐兄,刚才光顾着聊我报恩的事,你是不是也有问题要问我?”
他提了,沈越冥才开口,“是啊,狼兄,我比较好奇,你跟萨山主之间除了腾公子,是不是还有别的矛盾?”
别的不说,萨谟这人有原则,如果只是因为伏望山贪杯导致好友死亡这件事,他不可能恨上所有兽人,更不可能让这种恨意延续近千年。
所以,腾霜的死只是萨谟跟伏望山个人绝交的原因,不可能关系到全体兽人。
伏望山放下筷子,拍拍腾霜的肩,“小霜,吃好了吗?帮我去买两壶好酒。”
腾霜点头,没有多问,起身离座。
腾霜刚走,伏望山就跟饭馆要了酒来,猛灌一碗下肚。
“小霜死后,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见了老萨。”
“他在魔域混出头了,那时候还没有兽人城,厉害的魔修都往魔域走,魔域的统领是个老家伙,老萨喊他义父。”
伏望山摸了摸鼻子,“我没打算进魔域,在外面跟着几个大兽人混,我那几个大哥有野心,想把人形魔修跟兽人分开,组建兽人城。”
沈越冥皱眉,“是兽人先要建立兽人城?”
“嗯,大哥们那时候已经招揽了不少厉害兽人,有时候为了抢人,难免跟魔域起冲突,老统领就约我们见一面,聊聊这件事……”
两边约在一个小村庄见面,各自都带了不少人。
萨谟作为老统领接班人,前呼后拥,站在离老大最近的地方。
伏望山在兽人堆里却混得一般,被几个大哥呼来喝去,站在小弟位置,隔着不远的距离跟萨谟对望。
老统领是个笑眯眯的老头儿,了解到兽人的诉求,主动跟他们探讨建设兽人城的可行性,把原本凶巴巴准备干仗的兽人大哥整得不会了,竟然真的跟这老头儿喝起茶,心平气和聊了一整天。
入夜,老大们还在聊,伏望山给茶壶添完水,独自靠坐到墙角看月亮。
萨谟有了一大群新朋友,勾肩搭背,围在一起说笑,挤眉弄眼地把魔尾缠到一起打成结。
狼耳朵灵敏,能精准捕捉到萨谟的声音和那些他和新朋友讲的,自己听不懂的笑话,心里一时不是滋味,猛然开嗓,对着月亮“嗷儿呜——”“嗷儿呜——”叫了几声。
说笑声戛然而止,那群魔修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讲了几句话,过了会儿,萨谟就被几个人推搡到了他身边。
身后传来几个好友的催促声,萨谟垂眼,魔尾勾了勾他的狼尾。
伏望山往旁边挪,给他空出地方,两人坐在墙角看着月亮说话。
萨谟问他怎么混成这样,伏望山说,因为这些年没敢交新朋友,人也萎靡,无心修炼,早成废人了。
萨谟又问了一遍当年的事,伏望山坚持说自己没有酗酒,只喝了一杯。
萨谟这回有些松口,话里话外都是准备相信他的意思,还跟他约着一起修炼,让他把这些年落下的修为全都补上。
伏望山尾巴摇得飞起,刚要答应,忽听一阵骚乱传来,原本融洽谈话的兽人老大不知为何突然暴起,集体攻击魔域老首领,其中一位一爪洞穿了老首领的心脏。
萨谟目眦欲裂,大喊一声狂奔而去,与此同时,周围响起越来越多的打斗声。
伏望山正要冲出去,忽觉眼前一黑,脑中一片死寂。
再恢复意识时眼前一阵眩晕,鼻腔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他觉得身上很湿,低头看自己的爪子,早已被染红,鲜血将绒毛浸成一缕一缕,滴落到地上的血坑里。
哪里都是尸体和血,人形魔修的、兽人的、甚至有误入的仙修和凡人,抬眼看,萨谟披头散发站在不远处的尸堆上,周身魔气翻涌,魔角魔尾尽断,衣衫破损,双目猩红,手中攥着的那颗象头,正是洞穿老首领心脏的兽人老大。
“老萨。”伏望山叫他,向前一步,一脚踩进血水坑里。
萨谟听到声音,十分缓慢地偏过头,红眸里带着十足的防备与厌恶,嗓音阴寒,蕴着浓重的恨,一字一顿道:“野兽、畜生,相食、滥杀。”
顺着他的视线,伏望山愣愣低头,自己脚下的几具尸体,是萨谟那些勾肩搭背的朋友。
滕霜死在蛾兽人同类相食的习性下,魔域众人死在发狂的兽人爪下,那一夜,萨谟恨毒了所有兽人。
他对着伏望山倾泻,说所有兽人都是潜在的野兽,觉醒灵田的那刻起,他们就不再是人,没有感情,只有杀戮。
萨谟是那一代最强的魔修,他透支全部力量杀光了发狂的兽人,唯独留下伏望山的性命,逼他以最快的速度建设起他们的领地,他要把所有兽人赶出魔域,从此魔域与兽人城彻底割席。
“其实那是唯一一次出现兽人发狂的情况,可偏偏就那一次,死伤惨重,并且找不到任何解释,魔域与兽人城的关系已成定局。”
“那天之后老萨就发疯了,成了万劫山上的萨山主,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据我所知,他再也没交过朋友。”
伏望山讲几句就得喝一大碗,到了后面直接趴到桌上耷拉着耳朵一边打嗝一边哭,回忆他们小时候有多好,现在却生生成了隔着尸山血海的大仇人,滕霜活了也没用,萨谟对兽人的恨不会消减分毫。
他嚎得太厉害,惹得饭馆内其他人频频往这边看,沈越冥直接在隔壁客栈开了间房,捏住狼嘴,跟凌无朝一起把他带上去。
醉完嚎完就该呼呼大睡,床上震天响的呼噜声中,两人坐在桌前,对着龟壳呼叫叶泠非。
“喂?”叶泠非的声音听着很疲惫,“沈大哥,凌公子,你们又想变小动物吗?”
“不是,小叶,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在蛛巢,你与蛛兽还有一个鹤兽人都突然发狂?”
那边沉默一瞬,叶泠非语气认真起来,“记得,怎么了?你们又遇到发狂的兽了?”
“那倒没有,只是刚才听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曾经有大量兽人发狂,症状跟你们那时非常类似,甚至更严重。”
沈越冥说着就打了个喷嚏,他皱眉,往窗外看,他们开着窗通风,窗沿上不知何时又落上不少蛾子。
凌无朝去关窗,沈越冥揉着鼻子嘀咕,“蛾粉过敏了这是,你别说,大团蛾子飞来飞去还真是怪恶心的。”
龟壳那头的叶泠非猝然一惊,“什么蛾子?”
沈越冥刚要回答,他就急切道:“你们在哪儿?沈大哥,原地别动,我立刻来。”
“我们出远门呢,马上要回魔域,要不咱们魔域见……”
“原地别动!”他几乎是吼出来,沈越冥立即应道:“好。”
凌无朝坐回桌前,龟壳那边传来破风声,听得出叶泠非在急速赶来。
叶泠非语气凝重提醒他们,“在屋里待好,锁窗,锁门,在我来之前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
沈越冥大白天让他整出一身冷汗,笑了下说:“不至于吧,蛾子又不会敲我们门。”
话音刚落,就有“咚咚”两声敲门声,滕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公子,凌公子,你们在吗?”
刚才离开前,凌无朝专门给滕霜留了话,让他回来后上客栈找他们。
屋里关了窗,有些暗,楼道却是亮的,人站在门前可以打出清晰的影。
滕霜不知何时脱了斗篷,露出背上虫翼,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越冥有一瞬恍惚,总觉得他的头型变了,比脖子大很多,头顶有一对细长如丝的羽状触角。
他们这个视角看去,就是一只人形巨蛾的影子打在门上。
只是很快那阵恍惚就过去,门前的影子重新变得正常。
两人坐在桌前不出声,沈越冥突然感觉手被牵了下。
他反手握住凌无朝,脑袋靠近他,低声问:“你也看见了?”
“嗯,很大一只。”
滕霜又敲了第二下门,与此同时,窗外传来窸窣的拍打声,有不少蛾子想飞进来,都被窗户阻隔。
“滕公子啊……”沈越冥醉醺醺回,“喝太多,起不来了……你先去隔壁开个房间休息,咱们晚点见。”
得到回应,滕霜关心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窗外仍有飞蛾的影子,伏望山的呼噜声震天,小叶赶来还有段时间,虽然没那么紧迫,沈越冥却莫名有了一种“外面很危险,他跟凌无朝一起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相互依偎”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的大蛾影子吓到凌无朝,让他整个人贴了过来,一被依赖,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沈越冥干脆换了只手跟他牵,相邻的这条胳膊揽住他肩,让他贴得更近,“不用怕,几只小虫子。”
“嗯。”
凌无朝还有只手空闲,忽然抬起来,摸了摸沈越冥左胸。
沈越冥问:“你干什么?”
凌无朝想到昨晚做的事,再次跟他道歉。
“我昨夜有些不受控制,沈郎都说了好多次不要,我依然继续,让沈郎那么窘迫,一定吓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他轻声道。
沈越冥揽他肩的手收了收,笑说:“没事。”
“我也有话对你说。”
凌无朝看向他。
沈越冥组织了一下语言,跟凌无朝提到自己的心魔。
“他不太喜欢你,有时候会趁我不知道,装作我来欺负你,这才显得我对你忽冷忽热。”
凌无朝惊讶地睁大眼,“沈郎有心魔……为什么?”
沈越冥重点不是跟他聊心魔,避开这个问题,手在他的机械假肢上轻轻抚摸,继续说:“但唯独那件事,不是心魔也不是我,心魔做了不会不承认,我不会做……只是我没有证据,只能先空口跟你说,你不信也没事。”
凌无朝急忙道:“没关系……”
沈越冥捂住他的嘴,认真地告诉他,“有关系,喜欢一个人,不会一边让他难过,一边对他好。”
“一切让你患得患失委曲求全的感情都有问题,你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不要忍耐,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人。”
这也是沈越冥始终在意的事。
比起“他是沈郎”,他更觉得“沈郎是他”。
他必须用自己认可的感情观覆盖凌无朝以前那些不好的认知。
“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沈越冥说,“我全身都被你摸遍了,不可能再找其他人谈恋爱。”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实在找不到记忆、你又觉得我不是他了,那你也得对我负责。”
沈越冥不在乎是否过分亲密,只是不愿意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乱搞。
既然亲近过了,总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对自己的心负责。
凌无朝一直不说话,低垂着头靠在他怀里,时间久了沈越冥坐不住,偏过头去看他。
脸刚挨近就遭了亲,他后撤,又被追上,凌无朝脸颊泛了红,呼吸急促,眼尾有些湿润,像是强忍着才没有流泪。
“你怎么又哭。”沈越冥跟他碰碰额头,轻声问。
“不哭。”凌无朝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像是亲不够了,起身往他腿上坐。
沈越冥半推半就让他坐上来,揽住他的腰,手指在他肩胛的位置来回划弄,那地方似乎很敏感,凌无朝身体轻颤,环着他的脖颈又往前坐了些。
坐得太靠前不方便接吻,沈越冥推着他的腰往后挪了挪,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仰起头跟他对视。
他知道沈郎还不太好意思深吻,便低下头轻啄那瓣唇,偶尔压上去长久厮磨,让呼吸代替舌尖交缠。
沈越冥始终在抚摸他的肩胛骨,亲吻的间隙会跟他说话,没头没尾地跟他提到翅膀。
“你现在要是有一双,把我包进里面,我保证,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凌无朝轻笑,有些遗憾地跟他贴贴脸,“我没有。”
“那我只好反抗了,你再敢亲我,我就大喊流氓……”
可又被变着花样亲了好几下,也没听他喊出一声。
伏望山睡醒了,揉着脑袋坐起身,看到桌前的场面,僵了一瞬,毫不犹豫一头栽回去。
啥玩意儿,还没醒。
第52章 纵容 “因为它只是个屁股。”
夜幕降临, 交杂混乱的呼吸充斥在房里。
沈越冥没想到只是抱在一起亲亲摸摸,都能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桌上龟壳震响时,凌无朝正坐在他腿上, 带着热气吻他耳根。
他抬手拿过龟壳, 放在离唇远些的位置, 嗓音有些低哑, “小叶?”
沈越冥自认不是好色的人,可他全身上下哪儿都敏感,凌无朝又爱撩拨, 一整个下午,他的身体都处于一种酥酥麻麻的状态。
明明衣衫都还齐整,做的事却一点都不齐整, 连带着心也不齐整。
小冥半醒不醒,被凌无朝的臀肉压着, 只在调整坐姿时轻蹭几下,进一步轻浮, 退一步又觉得不够。
沈越冥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 原来恋爱时黏在一起虚度时光是这种感觉, 有点舒服。
他分明才初恋没几天。
“沈大哥,凌大哥, 我到了,咱们外面见吧。”
“不用锁门锁窗了?”
“我在镇外林子里,出来我跟你们说。”
“行,你等会儿。”
沈越冥放下龟壳,拍拍凌无朝的背,“听见没?”
“嗯。”凌无朝恋恋不舍停止对他的亲吻, 从他腿上下来。
沈越冥托着他的臀帮了他一把,只觉得手感惊人,忍着没捏。
怪不得小冥喜欢。
两人各自为对方整理衣服,沈越冥说:“在我的规划里,恋爱到这个天数,应该还在牵手。”
初恋十天和相爱一千年的区别。
凌无朝弯了弯唇,“是沈郎纵容。”
沈越冥摸出发带,把他的头发拢到脑后,快速给他束了个发。
出门前,两人把莫名其妙睡到床底的伏望山搬回床上,沈越冥拍拍狼头,叹道:“睡吧,狼兄,能睡是福。”
躲在床底装睡了一下午的伏望山:“……”
他已经把报恩抛到脑后,满脑子想着李寻鹰,替大哥难受。
希望大哥在天之灵不要往下看,他亲不到的嘴二哥已经全替他亲了-
林中有不少飞蛾,密密麻麻铺在树上,
一青年女子正挥舞着菜刀劈杀蛾群。
叶泠非蹲在旁边无奈道:“樊姐姐,我都跟你说了不是这些蛾,你不要浪费力气了好不好。”
“你说有线索我才跟来!”
樊英将两把菜刀在手上转了个圈儿收到腰间,她双眼发红,气喘吁吁,脚底全是蛾尸。
“小叶!”
沈越冥远远看他旁边的女子眼熟,走近了发现竟然是那饺子店的老板。
樊英见他两人也惊奇,急切道:“你们就是提供线索的人?除了这些蛾子外,可有见过蛾兽?”
沈越冥皱眉,“什么?”
叶泠非解释道:“我刚才搞错了,沈大哥。你跟我讲兽人发狂的事,又说看到大量蛾子,我还以为你们碰上了蛾兽。”
“成群的蛾兽很危险,所以我才让你们赶紧躲起来别开门。”
叶泠非赶来后才发现,这些只是普通蛾子,不是他要找的蛾兽。
“不过这么多蛾子聚堆,也有些奇怪了。”
沈越冥说:“大概因为跟我们同行的有个蛾兽人,他翅膀上的气息能招来蛾子。”
“蛾兽人?”叶泠非凝眉,“落仙大陆上什么时候有蛾兽人?”
“那很早了,有蛾兽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沈越冥给他讲了滕霜在茧中沉睡千年的事,叶泠非听着,随手抓了几只蛾子,把它们的翅膀一条一条撕碎,两根手指捻着触须向外拔。
他垂眼,看着满地蛾子碎尸冷笑了下。
“沈大哥,凌公子,那人把你们当傻子骗吗?古往今来蛾子就没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即便是最厉害的蛾兽,那种遭遇下该死也得死,更别说只是继承了动物习性的兽人。”
叶泠非确信他们嘴里的蛾兽人在说谎。
沈越冥垂眸思索。
他一直觉得滕霜就是本人,不像假装。
“萨山主,你觉得呢?”他对着不远处扬声问。
萨谟三两下便到了近前,负手而立,冰凉的视线扫过叶泠非和樊英,“兽族,仙修,魔皇交友广泛。”
“对啊,我是魔皇的好朋友……你别乱来啊!”
叶泠非有点怕他,到凌无朝身后躲。
萨谟没理会他,魔尾扫掉自己站立位置的蛾尸,又给他们描述了一遍那时滕霜尸体的惨状。
凌无朝猜测,“会不会当时死的蛾兽人并不是滕霜?萨山主也说,你与望山到时,他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因颈上的吊坠才确认身份。”
萨谟回道:“反正那具身体,绝对,是死人。”
“那肯定不是本人,死了不可能复生,蛾子没这种能力的。”叶泠非从凌无朝背后冒出头大着胆子插话,萨谟看了他一眼,他又把头缩回去。
沈越冥道:“这么说,滕霜是故意假死,让萨山主跟狼兄决裂?”
萨谟皱起眉,魔尾烦躁地在身后甩动。
“诸位!聊这么久废话,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蛾兽在哪儿?!”
樊英突然拔出两把菜刀砍到树上,灵光剐过,又造出不少蛾尸。
“你别急啊樊姐姐,我这段时间也努力在找……”
叶泠非说着就要过去安抚她,忽然一皱眉,吸了吸鼻子,对着凌无朝闻起来。
凌无朝惊讶,“我身上有什么问题?”
叶泠非转着圈,从他身后闻到身前,最终抓起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望向凌无朝手背,“就是这里!凌公子,你身上有蛾兽的味道。”
说着指尖就聚起灵光,对着他的手背轻轻一捻,带出几丝附着在肌肤上的璘粉。
他捂住鼻子将那粉末拍散,“蛾兽的粉要比普通蛾子更亮些,味道也更冲。”
樊英快步走来,抓起凌无朝的手激动道:“凌公子,你最近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凌无朝看了看自己手背,皱起眉回想:“我今日碰过滕霜的翅膀,确实落了不少璘粉上去。”
沈越冥发问:“滕霜会是蛾兽?”
“他是人。”萨谟说。
几人面面相觑,樊英从树上拔下自己的菜刀,寒声说:“是不是人,见了才知道。”-
刚好到饭点,伏望山以为他们不回来了,跟滕霜在厢房里吃。
沈越冥推门进来时,他刚给滕霜夹了块排骨让他好好补补。
“怎么先吃上了狼兄,找你半天。”
他俩出去一趟,还带回两个朋友,一个乖巧微笑的少年男子,一个僵寒着脸的青年女子。
那女子一进门就死死盯着滕霜,给他吓得低下头,脸藏进斗篷里。
沈越冥叫伏望山一起出去,给新朋友添点菜,“当地特色你比我懂得多。”
“走!”
伏望山是个很热情的人,没有犹豫,随他离开。
叶泠非坐到滕霜身旁,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啊。”
斗篷里传来小声的回应,“你好。”
“你很冷吗?我感觉屋里挺热的。”
说着就上手,不顾滕霜推拒掀了一下他的斗篷。
巨大的蛾翼从眼前一闪而过。
“哎呀!”叶泠非故作惊诧,“这是……”
滕霜急忙拢紧斗篷坐到凌无朝身旁,朝叶泠非抱歉道:“对不起,我的身体有些吓人。”
“没事没事,我也有很多兽人朋友,不害怕的。”
叶泠非朝他斗篷下的脸打量,“你才刚开始修炼吗?我看才化形了一点点。”
滕霜点点头,“我还没有修为。”
叶泠非不再说话,给樊英倒酒时悄声告诉她,“的确是个兽人,但那翅膀满是蛾兽的味道。”
樊英拧着眉喝酒,眸中杀意更重。
滕霜实在被她盯得害怕,吃不下饭,起身向他们告别,快步往门口走,刚走到门边,就有两把菜刀擦着脸扎入门板。
樊英厉声道:“既然带了味儿,那就是一丘之貉!说,你们的老巢在哪儿?!”
滕霜眸中闪过一瞬惊疑,随后慌张道:“什、什么老巢?”
樊英攥着拳步步紧逼,他不得已后退到墙角蹲下,颤抖着身体把脸埋进斗篷里,“你们到底是谁,伏大哥呢?我不知道什么老巢,我也不认识你们……”
樊英一把扯掉他的斗篷。
隔壁厢房,伏望山被按在桌前抓着狼嘴,听着一墙之隔的动静,呜呜着挤出声音:“你们干什么!不准欺负小霜——老萨!放开我!”
萨谟垂眸凉凉看了他一眼,“滕霜已死。”
伏望山怒道:“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都跟你说了他没死!我都把他挖出来了!”
萨谟闭眼,不再理他。
沈越冥坐到桌前,替萨谟多说了两句。
“狼兄,萨山主的意思是,你们从前那个好友小霜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滕霜身上满是疑点,咱们魔修做事简单粗暴,弄不懂就抓起来审,审清楚自然放人,你就别担心了。”
伏望山瞪大眼,又开始剧烈挣扎,“审?你准备怎么审?他那么弱,都没多少修为,能有什么可疑?”
沈越冥叹了口气,指指隔壁。
“刚才那个年轻小子看见没?新上任的小兽主,他在追查一种蛾兽,这种兽危险万分,翅膀上的璘粉能诱使兽类发狂,属于精神污染类的暗黑生物。”
听到“诱使兽类发狂”,伏望山一怔,猛然停止挣扎。
“最可怕的是杀不干净,落仙大陆初生起,它们就在兽族的黑名单上,每一任兽主都要费大力气扫除,现在竟然又出现了,给这小子愁的……你一会儿去看,长了不少白头发,我还当魔皇的白毛落他脑袋上了。”
沈越冥倒了杯水,“再说那个看着很凶的女人,几百年前,她家姐妹两个同时觉醒灵田,妹妹是兽人,她是仙修,跟爹娘一起在镇上开了家饺子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那天,一个客人来她家吃饭,跟她爹娘起了口角,落了他们满屋璘粉,钱也不给就离开了,那客人走后没多久,妹妹便突然发狂,杀了爹娘后跑到街上胡乱攻击,被几个强大修者当街杀死……最终全家只剩她一个人活着。”
“后来她得人指点,才知道那天的客人是个化形的蛾兽,这种落仙大陆上的害虫,轻轻一抖翅膀便害她家破人亡。”
沈越冥说着就看了萨谟一眼。
“还有你跟萨山主当年的那件事,你不是一直觉得无法解释?不想趁此探明真相?”
“那……”狼尾巴在身后耷拉着,伏望山闷声道,“那也不关小霜的事,他就是个蛾兽人,恰好跟那蛾兽同类罢了——嗷儿!”
萨谟用力攥住他的狼耳朵,冷笑,“滕霜已死,蠢货。今天他劝我,尽快与你和解,让所有魔修欢聚。显然居心叵测。”
耳朵被攥,狼尾跟着翘起来,伏望山爪子在桌上抓出几条长痕,痛苦道:“老萨,你疯了之后话都说不连贯,听着真难受——嗷儿!”-
背生双翼的瘦弱青年被一脚踹到门上,不等喘气就被抓着领子拽起来,樊英菜刀直逼他的脖子,双目红得吓人,厉声道:“说!蛾兽的老巢在哪!”
他歪着脑袋,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奄奄一息开口,“我真的、不知道……伏大哥,我要见伏大哥……”
樊英拳头攥得嘎吱响,忽而狠辣一笑,一把将他丢到地上,踩着他的背抓起他两边翅膀,“你伏大哥不会来了!我先断了你这蛾翅泄恨!”
翅膀被抓,滕霜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面部剧烈颤动,漆黑的眼珠涨大,额前缓慢生出细长的触须,几乎在菜刀砍下的瞬间,他彻底化成蛾脸,猛然回身一脚踢上樊英手腕——菜刀被他接进手中,朝屋内三人迅猛劈来。
“小霜——!”
门被撞开,伏望山好容易挣脱束缚,急忙来找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狰狞的蛾脸。
“伏大哥你怎么才来?”蛾头人漆黑的眼珠充满哀痛,双翼急速震颤,口器翕动着控诉他,“我一直等你救我……被他们啃食的时候,被这个女人揍的时候……我好疼……伏大哥,你怎么才来呢?”
他说着就丢了菜刀朝伏望山扑来,肥软的蛾头埋到他胸口,发出小声的哭腔,“我真的很害怕,当年是我犯倔,给你下药,被他们一口一口吃掉的时候我疼得大喊,幻想着伏大哥来救我……都是我的错,你别让他们打我,伏大哥……”
狼爪无措地拍着他的背,伏望山被他哭得愧疚万分,心疼不已,“别怕,别怕,小霜,他们都误会你了,伏大哥相信你!”
翅翼急速抖动着,银白色的璘粉落了满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往他鼻子里扇。
伏望山被这些璘粉熏得眼眶湿润,心里难受,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狼爪不停抚摸好友的背,自我唾弃道:“我刚才竟然差点被他们说服,小霜你明明这么弱小,这么可怜,不管做什么,肯定是有苦衷的……”
怀里的哭腔渐渐小了,蛾兽人的身躯却颤得越来越厉害,“伏大哥,我不想在这儿,你能不能带我走?我怕他们还打我……”
“走!有伏大哥在没人敢打你!”
他揽着滕霜转身,狼眼怒视屋里三人,“小凌,我看错你了!”接着一把撞开门口的沈越冥,“绝交!”
他捡起斗篷为滕霜披上,一起离开饭馆。
萨谟从窗户跳到街道,隔着不远的距离跟踪他们,落地后不忘朝楼上看一眼,用眼神提醒沈越冥——满屋璘粉,注意身旁的兽。
沈越冥心想,唯一一只傻大狼已经自愿献身到外面去了,哪儿还有别的兽——屁股一疼。
凌无朝惊道:“沈郎!”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力道,腰上缠了一截熟悉的蛟尾。
他甚至不用回身,咬着牙冷笑了声,“叶泠非,你知道自己会中招,为什么不回避?”
谁会把别人的屁股当牙套啊!-
路上,伏望山感觉脑袋昏沉,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滕霜已经变回了人脸时柔弱无害的模样,见他走路摇晃,还反过来扶住他,担忧道:“伏大哥怎么了?”
伏望山视线有点模糊了,呼吸也变重,恍惚好像看到滕霜上扬的嘴角。
“小霜……”他尾巴耷拉在身后,低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每天想着你要是能活过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带你吃很多好吃的,陪你修炼,再也不让你受伤害。”
“我知道的,伏大哥,所以我回来找你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滕霜笑容一僵。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你真的是小霜吗?”
问完这些话,伏望山的意识已经彻底混沌,眼底涌上嗜血杀意的瞬间,看到滕霜嘴角略带讥讽的笑:“我当然是了,伏大哥……”
黑斗篷的青年哼着歌,脚步轻快渐行渐远,高大的狼兽人在街尾发狂,吼叫着撞毁了路边一整排树,他低弓着腰,喘着粗气四处搜寻,他要找人袭击,咬断他们的脖颈,把利爪掏进肚子里挖空他们的内脏。
深夜街尾没有人,他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个袭击目标,那人从黑暗中缓慢走出来,手握一把长剑,红眸泛着冷冽的光-
滕霜很谨慎,走在路上,随时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并没有人跟他,只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胖鸟悠哉地路过他沿途的每一棵树。
滕霜走着走着便不在地面,瞅准一个半大的缝隙,化出蛾体,一钻便没影了。
他是只软体的蛾兽人,可以把身体挤压到极致,钻各种狭小的洞。
胖胖落在那缝隙前,不屑“啾”了一声,这点小关卡,根本难不倒超级至尊鸟鸟王。
别看它圆,它只是虚胖,身上除了羽毛就是绵绵的软肉,最好挤了。
顺着蛾兽人的气息钻了不知多久土洞,小白鸟都快变成小黑鸟了,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明亮的地下城镇,沿途有花草树木,各种店铺,除了来往行人都是蛾兽人外,和地面没有任何区别。
小白鸟仰头看,本以为会看到石头土块,没想到竟然是一整片仿真的碧蓝穹顶,一只散发着金光的眼睛在天上充当太阳。
城镇最前方是个夸张的豪华宫殿,由大量琉璃宝石堆砌而成,看着很贵。
小白鸟飞到最近的一棵树上,碰碰巢里卧着睡觉的小黄鸟,向它打听这里的情况。
“啾!”
黄鸟卧着看不出来,一起身就把小白鸟吓一跳,蛾须、蛾脸、蛾肢、蛾皮,外加蛾翼形状的鸟翅膀,这分明是只蛾子鸟。
这黄鸟看见它一怔,随后便焦急地啾啾啾狂叫,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所有落仙大陆上的小鸟都认识超级至尊鸟鸟王,它诉苦道,自己本来是陆地上一只正常小鸟,被他们抓来改造成了蛾子鸟,这里还有小猫,小狗,小松鼠……全都被改造成了土黄色的蛾子样。
小白鸟愤怒地飞跃了几棵树,发现这里的所有小鸟都长一个样。
小鸟们原本有漂亮的羽毛,独一无二的色彩,现在全变成了黄不拉几的丑陋蛾子鸟!
它白白的,又很胖,小小一团飞来飞去很显眼,很快吸引了不少行人的视线,有几个蛾兽人摩拳擦掌来抓它,也要把它改造。
小白鸟英勇善战,周旋在这几个坏家伙之间,狠狠啄掉他们的长须、抓烂了他们的脸。
这几人大叫飞起来抓它,小白鸟懒懒瞥他们一眼,朝他们放了个屁,找到自己来时的地方,嗖一下钻了出去。
小白鸟太生气,回客栈后没认对窗户,进错了房间。
这间房里气氛沉郁,发狂银蛟和发狂狼兽人被各自捆缚在两把椅子上,伸脖子对咬。
樊英和萨谟坐在桌前等他们恢复。
空气中仍有少量璘粉,小白鸟帮他们把窗开大了点,好通风。
另一间房里,沈越冥趴在床上,正回头跟凌无朝说话。
小白鸟顶开窗户飞进来,随便落到一个地方,叽叽啾啾地就开始告状。
给他们讲地下城镇,讲可怜的小鸟,可怜的小猫小狗小松鼠……
它语速很快,情绪激动,生气之余还会狠狠跺爪,在爪下软绵绵的东西上踩出印子。
沈越冥:“你能不能换个地……”
“啾!啾啾!叽啾啾!”
不要打断超级至尊鸟鸟王!你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可恨,他们把小鸟漂亮的羽毛全都拔光,换上他们自己的丑皮,他们想要全世界都变成蛾子!
沈越冥:“我知道,这确实很过分,尊敬的鸟鸟大王,你先……”
小白鸟再次重重跺脚,凶巴巴道:“啾!”
都说了不要打断超级至尊鸟鸟王!那个地下城特别大,城里有好多蛾兽人,都是坏家伙,不除掉他们,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动物!
它实在是只有分量的小胖鸟,随着那几脚踩下去,沈越冥闷哼了几声,生无可恋道:“知道了,遵命,大王。”
小白鸟歪过头看沈越冥,教育他不要再趴着了,速速起来行动,解救可怜的小动物们!
说着又在爪底下踩了踩,称赞道:“啾啾。”
这里好舒服啊,软乎乎的,再给超级至尊鸟鸟王搭个这样的窝吧。
沈越冥回头盯着它,“软吧?有没有感觉还湿湿的,凉凉的?”
小白鸟点头,告诉他,自己新窝的规格一定要和这个一样。
沈越冥幽声说:“这是我刚涂了药的屁股。你说我为什么趴着,因为我正在晾被咬了一大口的屁股,鸟鸟大王,我的屁股就算再软也不能给你当窝,因为它只是个屁股。”
“……”
小白鸟尴尬地飞到凌无朝肩膀,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啾啾……”
你怎么一口一个屁股啊,好羞鸟……
凌无朝下意识弯唇,被沈越冥盯着又不好意思太明显地笑,拿起旁边的湿帕帮他把药擦掉,温声问:“再涂一次?”
沈越冥:“涂吧。”
沈越冥:“这回涂之前,还需要先用你的手掌对它进行按摩,揉捏,把它捂热,以促进药力吸收吗?”
凌无朝:“需要的。”
第53章 爱亲 “谁谈恋爱不说两句调情的话。”……
“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女王大人饶命啊!”
地下城镇的宫殿里有一位蛾女王,她面容美艳,手段残暴, 此刻正懒懒倚在寝殿的软塌上, 抚摸着怀里的蛾子小猫, 听不远处的惨叫。
小猫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小爪子抬起来挡住眼。
一个年轻的蛾兽人正被暴揍,双翅被生生拔掉,肥大的蛾头破了一个口, 汩汩向外流血,他双臂抱头,蜷缩在地上连声求饶:“我……我不该私自跑出去, 都是我的错,女王大人, 求你饶我一命吧!”
蛾女王招招手,侧门出现几个高大的蛾兽人, 在年轻兽人恐惧的视线中朝他走近。
“不!不!不要吃我——你为什么不罚滕霜?跑出去的明明是他,我只是他的替死鬼!”
声音渐弱, 他太瘦小了, 很快便被分食殆尽。
蛾女王怀里的小猫吓到应激,蛾皮化作的毛变得很硬, 不住颤抖,蛾女王皱起眉,猛地把它丢到一边,暴怒道:“还有新的宠物吗!要胆大的,软的!”
小腿忽然搭上一双手,滕霜蹲到软塌边, 为她轻按,“你怎么又发脾气了,女王大人?”
“还不是怪你?”蛾女王呼出一口气,“主人千叮咛万嘱咐最近别惹事,你非要出去,他知道后很生气,让我严惩偷跑的兽人,我总得有个交代啊。”
“这不,给你找了个替死鬼,把我的小猫都吓坏了。”
滕霜笑道:“咱们城里的宠物都不合你心意,等我再去抓新的……”
蛾女王“啪”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怒道:“抓新的有什么用?改造后所有宠物都长一个样子,咱们蛾是多样的,不要照着一个模子改造!”
这时,门外一阵骚乱,有人惊恐地喊道:“快抓住它们,那是女王大人寝殿的方向!”
门被猛地撞开,一只小狐狸脑袋顶着小鸟灵活地蹿跳进来。
看到他们的样子,蛾女王眼前一亮,“那是?”
“——那是误入的狐狸跟鸟,女王大人,我们正在驱赶!”
一狐一鸟都通体浅黄,脸上长着很大的黑眼珠,头顶有平放的长触角,狐狸的绒毛和小鸟身上的羽毛有花纹,像极了蛾翼上的形状。
它们虽然长相酷似蛾子,却能看出是纯天然小动物,跟城里那些被改造过的很不一样。
蛾女王让驱赶它们的人滚出去,兴奋地观察这两个小可爱,小狐狸大尾巴卷在脚边,矜持地舔了舔爪子,在原地端正坐好,小鸟卧在它头顶,靠着它绒黄的耳朵蹲坐。
滕霜略带怀疑地皱眉,“外来小动物?女王大人,我劝你还是小心……”
“啪!”
又是一巴掌,蛾女王瞥他,“需要你来教我?”
连挨两巴掌,滕霜也不动怒,心平气和笑道:“是,都听女王大人的。”
说着就过来,把小狐狸小鸟抱进蛾女王怀里,继续为她捏腿。
纯天然小动物很不一样,软乎乎的,手感不是粗糙的蛾子皮,偏偏还长了可爱的蛾子样。
这小狐狸看着很灵,刚上榻就翻着肚皮嘤嘤撒娇,小鸟也会讨好人,在小狐狸身上张着翅膀哒哒哒给她跳舞。
蛾女王笑得合不拢嘴,在软塌上满意地舒展身躯,把脚搭到滕霜肩膀上,“你说,自然界能生出这么可爱的蛾脸小动物,是不是预示着咱们要成功了?”
滕霜垂头,专心给她捏着腿,微笑回道:“咱们本来就要成功了,女王大人,等巢里的孩子们发育好,我们会让这个世界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听他这话,在榻上打滚卖萌的小狐狸顿了顿,蛾女王垂眼,轻挠它的肚皮,它“嘤嘤”叫了两声,抬头蹭蛾女王的掌心。
小鸟见状,焦急地啾啾叫,扑扇着翅膀飞起来,把它的脑袋踢开,用自己的身体去蹭蛾女王的手。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争起了宠,把蛾女王乐得大笑,搭在滕霜肩膀上的那只脚从腿根开始变成了一整条细长坚硬的虫肢,冷硬的足尖抵上滕霜的咽喉。
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柔声道:“滕霜,主人那儿我替你瞒过去了,不代表我不追究,你知不知道你偷跑出去,万一暴露,会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
滕霜低头,虔诚地亲吻她的虫肢,“我知道,我回来时很谨慎,不会有问题的。”
蛾女王摸着怀里的狐狸尾巴,“听说你去见了两个老朋友?”
滕霜微笑,“是啊,当年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能追随女王大人你。”
蛾女王挑眉,“哦?”
小狐狸跟小鸟对视一眼,伸长了耳朵听。
在认识萨谟跟伏望山之前,滕霜就是一个蛾兽人。
他从小就喜欢做坏事,杀人放火,挑拨离间,欣赏旁人流出的血和泪。
他听说落仙大陆上有蛾兽这种邪恶生物,化成蛾兽人的第一天起就很兴奋,认为蛾兽人也跟蛾兽一样,是天生的坏蛋。
等他加入蛾兽人团体,他就有朋友了。
令他失望的是,兽人也是人变的,一个团体里总会有好人有坏人,这和他当人的时候没区别。
一天,他误入蛾兽巢穴,见到了洞内蛾兽互相厮杀的血腥场面,满地堆积的虫尸之上,蛾女王在悠闲睡觉。
蛾兽全是坏家伙,它们的脑子很小,不怎么思考,仗着繁殖快,杀同类从来不眨眼。
这样野蛮又美妙的场面看得他热血沸腾,情真意切地想要追随蛾女王。
那时蛾女王懒洋洋瞥了他一眼,说,他若有能力带领全部蛾兽人投靠,蛾巢便可以接纳他。
他没有这样的能力,也因为这个愚蠢的建议被团体里其他人打成重伤。
他干脆剜出自己的魔骨,散掉一身修为,化回人形,装作柔弱无害的模样结交了两位大哥。
两位大哥厉害又好骗,他借蛾兽的璘粉让全体蛾兽人发狂,再给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挂上自己的吊坠,他们就真的帮他报仇,杀光了团体里的蛾兽人。
只剩他一个蛾兽人了,他又去投靠蛾兽,蛾女王对他欣赏有加,接纳了他。
蛾兽常年住在地底,很少往地面上走,有一年他出来透气,听说两位大哥因为他决裂了,他很兴奋,追踪了他们一段时间,看着伏望山消沉,萨谟痛苦,他感到无比满足。
直到那晚,萨谟与伏望山重逢,聊了几句天竟然就要和好。
滕霜陷入极度的不满足与愤怒中,这就冰释前嫌,不在乎他的死了吗?
他这些年与蛾兽同吃同住,翅膀上早就沾满了他们的璘粉,看着村庄内的不少兽人,他展开双翼,露出一个恶毒的笑。
两位大哥是唯一真心对他的好朋友,他希望他们永远陷在他给的痛苦中。
“后来我与女王大人一起追随主人,主人把我们关在地底为他办事,这么多年,我实在闷得难受,好容易能出去了,就想立刻去看看我的两个朋友。”
“他们依然决裂,却似乎没我想象中那么痛苦,各自都交了新朋友。”
滕霜叹息,“我很不满足,女王大人,我这次出去,就是想让他们再次痛苦,可他们的朋友很难搞,让我灰溜溜地逃回来了。”
蛾女王笑出声,坚硬的虫肢刺破他脸上的皮肤,对着伤口的血洞无情戳弄,“我就是喜欢你这个黑心的坏小子,原谅你了。”
滕霜疼得脸上的筋猛颤,依然强撑着勾起唇,主动把伤口往虫肢上撞。
蛾女王在他的血肉里搅弄了一会儿,心情愉悦,温柔地挠着小狐狸的下巴,对他说:“放心吧,等巢穴里的东西发育成熟,先找你那两个朋友,让你带回家来,慢慢赏玩他们的痛苦。”
滕霜捂着脸上的伤口,笑着向她道谢。
蛾女王打了个哈欠,眯起眼思索,“这么一说,日子临近,是时候搬回巢穴了。”
小狐狸忽然“嘤嘤”叫了两声,爪子扒扒她的头发,歪着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朝她眨了眨。
这模样,简直像在问:巢穴是哪儿?搬到巢穴了会带上我吗?
“啾啾~啾啾~”小鸟跟着附和,黏人地在她手边蹭。
蛾女王第一次被小动物这么喜欢,惊喜地抱起两只小可爱,柔声道:“不行呢,两个宝贝,巢穴离这儿很远,又黑又冷的,我怕你们住不习惯。”
“你们就乖乖在宫殿等我,我保证,就算全大陆的小动物都变成蛾子,你们也是我最喜欢的小宠物。”
蛾女王要休息了,让人搬来一个宝石搭建出的豪华笼子,将自己的两个新宠亲手关进去,摆摆手说:“送进宠物房吧,等睡醒再把玩。”
说着,瞥了眼旁边失宠的小猫,嫌弃道:“你就不用去了。”
小猫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欣喜地往外跑,又禁不住担心这对新宠物,路过笼子时多看了两眼。
跟小鸟对上视线,忽然听见一声鸟里鸟气的小猫话,“啾啾喵。”
它一惊,悄声回道:“喵喵!”
小鸟约它晚上在最高的那棵树下见面,可它们都被关进女王的宝石笼子里了,要怎么出来?
说是宠物房,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蛾巢,每当蛾女王有了新的爱宠,都会把它们送进去,让巢里的蛾子爬满它们全身,熏陶一整夜,这样她再抱时,爱宠身上就都是香喷喷的蛾子味了。
沈越冥张嘴又是狐狸叫:“嘤……呸!变态!”
他把小鸟护进怀里,一边用尾巴攻击这些飞来的蛾子,一边牙爪协作,破坏笼子。
凌无朝在他怀里说:“这些蛾子很小,沈郎,我现在是小鸟,可以吃掉它们的。”
“……不准吃,你敢吃一只我就再也不跟你亲嘴了!”
在胖胖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变成蛾脸小动物在这边潜伏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不停寻找被困在地下城镇的小动物,要救他们出去。
小动物们口口相传,很快就齐全了,除了一只小猫,它现在是蛾女王的爱宠,它们联系不到它。
城里很多小动物都给蛾女王当过宠物,从它们口中了解完蛾女王的喜好后,两人亲自来营救小猫。
逃出宠物房,小狐狸带着小鸟在夜色里狂奔,小猫也找到了,他们今晚就能带走所有小动物。
快到大树下时,小狐狸猛然止步,只见滕霜站在树下,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结成血痂,手边拖着一个透明的大网,所有小动物都被装在里面,互相抱着瑟瑟发抖。
小猫看到它们,喵喵着让他们快跑,被滕霜重重一脚踩到尾巴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狐一鸟瞬间化形,凌无朝寒声道:“松脚!”
他鞋底来回碾着猫尾巴,轻笑,“我说哪来这么奇怪的小动物,原来是两位朋友,你们真的很闲啊,为了救这几只畜生这么大费周……”
愤怒的魔气猛击上他的肚子,似乎没想到这么强力,他倏地砸到树上,猝不及防吐出一大口血,与此同时,一把长枪飞来,狠狠贯穿他的左肩,将他钉死在了树上。
凌无朝飞身而来解救网中的小动物,小猫的尾巴已经被踩扁了,卧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凌无朝再次击出愤怒的魔气,重重打上滕霜的肚子。
他哀嚎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抬手努力往外拔枪,嘴唇颤抖着,鲜血滴答滴答往下落,兴奋道:“……好强啊,竟然这么强……竟然这么强!”
随着他一声喊,四周响起无数强烈的震翼声,沈越冥觉得月光暗了下来,皱眉回头,第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只见森冷月光下,成群成群的蛾兽人双翼大开飞在半空,占据了半个天幕,他们面相可怖,漆黑的眼珠圆瞪,口器开合着嗡声重复,“这么强……这么强……这么强……”
兽人明明是人,他们却像一群真正的大虫子,聚成一堆,长着一样的脸,说着一样的话,即便口吐人言,听在耳中也像是闹虫灾时周遭不止歇的虫鸣。
“果然是害虫……”沈越冥深吸一口气,一脚踩上滕霜的肚子,借力拔出自己的枪。
本想先一枪结果了他,滕霜却忽然化形,翅膀扑他一脸璘粉,沈越冥一个喷嚏的功夫他便消失无踪。
虫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凌无朝小心翼翼放下小猫,魔气把小动物们护了一圈。
蛾群不间断地涌来,空中很快便充斥大量银白色璘粉,配上被遮挡的月光,简直像是进了大雾。
两人被蛾兽人包围,背靠着背战斗,每次刚发力横扫一群,便立刻有另一群补上。
沈越冥被璘粉呛得狂打喷嚏,耳边嗡嗡嗡的虫子声响个没完,他碰了碰凌无朝手,低声说:“别恋战,你一会儿突围,去把出口打穿,先把小动物送走。”
“嗯。”
“怕吗?”
“……量太多,反而不怎么怕了。”
沈越冥笑:“那也不白来。”
凌无朝捏了下他的手,在下一次打开空隙的瞬间突出重围,立刻有一群蛾兽人分拨追他,可他身形飘逸,速度极快,魔气卷着成堆的小动物,轻易便将他们甩开。
没什么顾忌,沈越冥便放开了打,惋惜心魔不在,不然高低换他出来爽爽。
耳边虫鸣声更响,听得他脑子发昏,挥枪全靠本能。
这些蛾兽人战力都一般,近不了他的身,可杀多了难免会疲,只能大口呼吸,将空中的璘粉尽数吸进鼻腔。
他心底涌上一股不知名的烦躁,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凌无朝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跑了?留他一个人应战一大群敌人,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他不停在心里责怪凌无朝,每责怪一句就恨他一分,燥意和怒火交相翻涌,就这还好兄弟,就这还两肋插刀,卑鄙小人,他要杀了凌无朝,把抢捅进他的心脏,再也不和他勾肩搭背掰手腕,再也不和他亲嘴!
“轰——!”
伴着远方一声炸响,沈越冥猛然回神。
杀个屁,他和凌无朝是抱着亲嘴儿的关系,凌无朝已经把出口炸开了,送走小动物就会回来找他,凌无朝爱死他了,没他不能活,怎么可能丢下他!
他努力压住心底那股没有任何理由的恨意,不停回想和凌无朝的亲吻,让亲吻时的悸动勾着自己的最后一分理智。
他的视线已经彻底黑暗,只管挥枪乱杀,鼻腔除了那些璘粉就是浓重的血气和腥臭的虫子黏液味,他想吐,觉得全身上下脏透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再也不能跟凌无朝亲嘴。
宫殿的位置,一只超大型蛾兽浮在半空,眯起眼看蛾群中狂暴的黑衣男子,“试验失败了?”
滕霜捂着肩膀的伤飞在她旁边,虚弱道:“再等等,女王大人,我放了大概十只超进化的小蛾,这个人很强,它们又刚破茧,可能……咳咳……可能需要些时间。”
“这都不是借口,”蛾女王语气凝重,“要是让主人知道,发育出来的孩子效果这么差,他会放弃我们的。”
滕霜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那……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主人放弃!”
“再加十只。第一次试验,必须成功。”
凌无朝送走所有小动物,回来接应沈越冥,看清人时猛然一怔,他已濒临发狂,说着不要恋战,自己却在透支身体乱杀。
“沈郎!”他冲进包围,沈越冥一枪朝他刺来,又猛地拐弯,像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呼吸急促道:“凌无朝,我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再打了。”
说话间,枪尖又狠狠贯穿一个蛾兽人的心脏,血溅了满脸,与此同时,沈越冥抬手捂住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脏,难受地皱起眉。
自己才离开片刻,沈郎就变得狼狈疯狂,痛苦不堪……凌无朝眸中怒火翻涌,猛然夺过他的枪,将他带进怀里,漆黑魔气强势而又迅猛地包裹住他,向内是保护,向外是腾腾杀意。
骤然爆开的强力魔气瞬间扫荡一整圈兽人,还能动的爬起来又要再上,蛾女王在半空叫停他们,垂下眼与目光冰冷的银发男子对视。
“二十只也失败了,”她低声说,“这个人更厉害,滕霜,我们快走。”
“那是……”滕霜眼珠瞪得极大,璘粉造出的浓雾中蓦然出现一只巨型的绯白翅翼,纯白羽毛覆盖强壮有力的翼骨,翅尾的绯色羽毛宽大锋利,威胁般朝向他们,带着直白的杀意。
蛾女王不再多说,扭头就飞,两边虫翼一边扑扇一边发抖。
滕霜急忙跟上她。
老大跑了,周遭的蛾兽人四散逃开,不多时便尽数没影。
满地蛾兽人的尸堆里,沈越冥埋首在凌无朝肩膀,恍惚感觉恢复了视力,抬起头,看到凌无朝背后近在咫尺的大翅膀,只有右半边,跟他想象的一样,帅气,强壮,能把他整个人包裹。
他强撑着抬起手想摸摸那只翅膀,还没碰上,又觉得脑袋晕,一头栽回凌无朝身上。
意识涣散前他还在惋惜,就差一点没摸上,可别一睁眼就没了。
出口处,叶泠非和伏望山接应了出来的小动物,蹲在外面焦急等待。
迟迟不出来,肯定是打草惊蛇了,他俩却不敢进去支援,生怕自己发狂拖后腿。
据胖胖打听,这城里蛾兽人的数量惊人,间杂还有不少蛾兽,他们已经不分家了,彻底融合成了一个族群。
要一锅端这城镇,兵不能少,萨谟已经回魔域调人,樊英也去召集自己认识的仙修。
他们今天只打算先救出里面的小动物,没想到……
正想着,就有连续不断的蛾兽人往外跑,他们逃命慌不择路,敢往这个被打通的大出口钻。
于是两人活动了下拳头,守着出口,出来一个揍一个,揍晕了扔到一边,出来一个揍一个,揍晕了扔到一边……
直到凌无朝的身影出现,两人急忙上前,叶泠非惊道:“沈大哥怎么了?!”
竟然是被扛出来的。
凌无朝瞥了他一眼,眸光冰凉,吓得叶泠非后退一步,“凌公子……你咋啦?”
凌无朝把手里的枪扔给他,“收好。”
“哦……好,凌公子你这样好陌生啊,沈大哥他没事吧?”
凌无朝不再说话,路过地上晕倒的蛾兽人时指尖魔气微微一泄,他们便痛苦地捂住咽喉在地上打滚。
伏望山对着他背影喊:“别全杀小凌!留几个活口!”
凌无朝没理他。
沈越冥在一片澄净的湖水里惊醒,睁眼就俩字,“翅膀!”
说着就伸手去凌无朝背上摸,果不其然,跟噩梦里一样,啥都没有。
他把手搭在凌无朝背上,惋惜地叹出口气,“不该晕那么早的,但凡晚一会儿,我就能摸到……”
身下传来水声,凌无朝正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舀水往他背上轻轻浇。
沈越冥低头看,两人在湖里泡着,湖水到腰,他上身光着,下身留了条裤子,凌无朝没脱,穿着薄薄的白色里衣。
虽然穿着,也都差不多浸了水,衣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胸和腰腹的形状。
沈越冥盯着他湿透的衣服看了会儿,又忍不住叹气,“翅膀。”
凌无朝轻声问:“沈郎很喜欢翅膀?”
“嗯,我都看见了,凌无朝,你的大翅膀,你会不会再变出来给我看?”
凌无朝扶着他的肩让他离开自己怀里,跟他面对面,半真半假地说:“沈郎求求我,我就给你看。”
沈越冥:“求你。我可以天天求你,快给我看看。”
“不要这样求。”凌无朝点点嘴角,“这样。”
沈越冥笑,“那你直接说亲一下不就行?”
“好,”凌无朝勾起唇,“沈郎亲我一下,就给你看翅膀。”
沈越冥都准备亲了,又想起自己刚才打架打的一身脏,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跟他说:“等会儿。”
紧接着站远了点,背对凌无朝自己洗。
他身上有一点脏都不愿意接吻,怕凌无朝不舒服。
没舀两下水到身上,忽然感觉身后一热,凌无朝怀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
“洗干净了。”凌无朝在他耳边说。
“你给我洗的?”
“当然了,我怎么会让别人看到沈郎这个样子?”
沈越冥笑了笑,“其实你该把我叫醒,让我自己洗,别人给洗总觉得不干净。”
“没关系,我不是别人,”凌无朝把脑袋搭在他肩膀,“沈郎可以永远依赖我。”
他今天这种小话一串接一串,听得沈越冥耳根发热。
凌无朝喃喃:“好想把沈郎关起来……”
沈越冥:“什么?”
凌无朝垂眸,眼底掠过一抹阴暗,“今天好危险,我只是一会儿没有陪着你,你就把自己变成了那样……外面真的很危险,要是把沈郎关起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这话没理没据,沈越冥逐条反驳,“今天的危险是意外;你没陪着我是因为咱俩分好了工;我不是自己把自己变成那样,是被那些蛾子熏到了;咱俩要是怕危险不出门,就救不回可怜的小动物们,胖胖会趁我们睡觉啄烂我们的屁股。”
“……”
他停顿片刻,揽在沈越冥腰上的手收紧,柔声道:“不想让沈郎交那么多朋友,想让沈郎只看着我……”
沈越冥笑了声,“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脸红?除了咱俩一起认识的朋友,小邱跟你更熟,老邱跟你更熟,萨谟跟你更熟,宁彻跟你更熟,伏望山不光跟你更熟还是你的大桃花……”
凌无朝捂住他的嘴,周身溢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呼吸有些急促道:“沈郎不是想看翅膀吗?你把神魂放出来,进我的魂海,我在魂海里变出翅膀给你看。”
沈越冥不说话,魔气一点一点包裹住他,在他耳旁轻声蛊惑:“进了我的魂海,沈郎以后就什么也不要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话没说完,凌无朝忽然一顿,皱起眉,似乎在跟体内的另一股心魔力量抗衡,随着心魔沈越冥的一句“回来吧你!”猛一下被拽回魂海深处。
凌无朝缓慢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慌忙解释道:“沈郎,我刚才那些话都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说着就松开了紧搂着沈越冥腰的手,沈越冥回过身来盯着他看,凌无朝还要继续解释,忽然“啾”地一下,唇上一软。
这是沈越冥第一次主动亲他,凌无朝怔了怔,“刚才那些话,沈郎听了不生气吗?”
“那不就是说说,谁谈恋爱不说两句调情的话。”
沈越冥根本没多想,再说了,魔皇大人今天那么帅,救他于水火,讲两句情话怎么了?骂他都没事。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你说什么是什么。”
说着又亲了他一下,抱住他的腰,撒娇似的,期待道:“翅膀呢?”
凌无朝想了想,捧住他的脸,温声告诉他:“就算沈郎愿意,我也不会那样做,我不要把你关起来相爱……”
情话解释出来就没意思了,沈越冥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嗯。”
凌无朝又说,自己变不出翅膀,刚才就是骗他亲的。
“还骗沈郎亲了两下。”他语气有些低落,垂下眼,“明明是沈郎第一次主动找我亲吻,不该骗你的……”
话未说完,唇上就软软印下了第三个吻。
他倏然抬眼,沈越冥正笑着看他,“没那么保守,谈个恋爱亲几下都吝啬。”
又说,“骗了也没事,爱亲。”
凌无朝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忍不住地勾起唇,轻声问:“照沈郎的规划,现在不应该还在牵手吗?”
“是啊,刚进步了一下,你要是不喜欢我再退回去……”
当然喜欢。
凌无朝环住他的脖颈,给他一个长久缠绵的轻吻。
第54章 喜欢 被他轻轻抓住了臀肉。
凌无朝魂海深处有一棵高大的山茶花树, 葱茏绿叶间,绯艳的红花灼灼而绽。
树下有一方小院,院里有个小木屋, 是心魔的栖息地。
心魔沈越冥坐在桌前, 抱着胳膊跟怒视他的心魔凌无朝大眼瞪小眼。
“本座是为你好。”
心魔沈越冥最近都住在心魔凌无朝的小家里, 发现凌兄是心魔之后, 他很兴奋。
既然不是本尊,那就不需要负责跟老沈谈恋爱,凌兄可以治治恋爱脑, 随他变强,一起当冷酷无情的大心魔。
心魔凌无朝站在不远处冷眼逼视他,“上次见, 沈兄还说支持我与沈郎,这次为何打断我们?”
“本座上回见你, 是把你误当成那小笨蛋了,本座对他没什么期待, 发现他长大后变成凌兄你这样,自然惊喜万分。”
“可现在不同, 凌兄你生来便是强大的心魔, 本座不可能允许你困在这小屋里,每日忧思他爱不爱你。”
心魔沈越冥说着就给自己倒酒, 只倒出两滴,他晃晃酒壶,跟心魔凌无朝说:“没酒了。”
心魔凌无朝在桌前坐下,“半月才有一壶,你每日喝,把我的存货都喝尽了。”
心魔沈越冥扯了扯唇, “他对你真坏。”
心魔因本体而生,栖息地的生活质量便也受本体影响。
本体认可他,接纳他,魂海感应到这种认同,心魔才会过得舒坦。
大多心魔与本体是对抗关系,本体会下意识压制自己的心魔,被困在魂海深处炼狱牢笼里的心魔比比皆是,只有少数绝对强大的心魔才能挣脱束缚,成就一番霸业。
其实凌兄的居住环境不算差,凌无朝虽然不接纳他,却也没有恶意打压他,只是跟心魔沈越冥自己家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本座在魂海里的领地大到你难以想象,老沈给了我整个落仙洲。”他把玩着桌上的空酒杯,“我们还拜了把子。”
沈越冥早就彻底接纳他,给了他随时随地共享身体的权力。
“本座跟老沈是兄弟,你呢,凌兄,对老沈这么执着,是要跟那小笨蛋当情敌?”
“你为何这么想?”心魔凌无朝凝眉,“我与他是一体,我们共用一颗心脏爱沈郎。”
心魔沈越冥忽然去他左胸抓了把,心魔凌无朝一惊,“你……”
“瞎说,咱们心魔都有自己的心,你这不跳得挺欢,来,你也感受一下本座强有力的心跳。”说着就抓他的手往自己胸上摸。
心魔凌无朝惊怒地瞪向他,将自己手腕从他手中挣脱,“谁要摸你的胸!你既然与沈郎拜过把子,为何还要调戏兄弟的情郎?”
“……”
心魔沈越冥指指房间半空的灵光镜像,湖中两人在浅浅亲吻。
“老沈正跟那小笨蛋亲嘴儿,你算哪门子情郎?”
心魔凌无朝勾起唇,“沈郎今天很主动,痴迷地想要翅膀,我若真有翅膀,一定变出来包裹住沈郎,将他抱在怀里疼爱,再借口他弄脏了翅膀,让他补偿。”
“……”
心魔沈越冥冷笑一声,攥起他的手腕大步走出小屋。
心魔凌无朝皱眉,“你做什么?”
“在你家住腻了,酒都没得喝,去我家玩几天。”
“我不去,我不在魂海,他把握不好和沈郎的相处。”
“得了吧,你不在他才能把握得更好,老沈就好他那口。”
趁外面俩人亲嘴,心魔沈越冥拽起凌兄就进了自家魂海,强行把他邀请到家里做客。
沈越冥正接吻,手刚顺着腰自然地游移到凌无朝臀上,忽觉魂海一阵异样。
手掌下意识收力,抓了下凌无朝屁股。
只听一声轻哼,凌无朝抱紧他的腰,跟他分开唇,小声说:“沈郎喜欢的话,另一只手也可以的。”
“不。”
沈越冥就想摸摸,不想显得那么好色,凌无朝竟然邀请他双手都来抓,流氓。
“凌公子,沈大哥——”
叶泠非提着他的枪来找他,刚拐过弯就吓一跳,急忙抬手挡眼,“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已经好了!”
沈越冥让他把枪扔过来,收好兵器,跟凌无朝一起上了岸。
救下的小动物被伏望山带走救治,第二天一早,魔域调来的人陆续赶到,听说魔皇二人的遭遇,萨山主心觉来迟,给魔皇和男宠一人奉了一杯茶。
他终于学会泡茶,沈越冥很欣慰,这下终于不用找魔皇大人帮忙了。
众魔修去清扫这座地下城镇,竟然还抓到几只漏网的年轻蛾兽。
兽族的蛾子,即便年龄小,体型也已经十分可观。
沈越冥搬来一个半人高的透明大罐子,把捕捉到的蛾兽尽数关进去。
他在罐子旁坐着,指挥魔修把整座城都拆除,“尤其是那个宫殿,把上面的宝石全拆下来,”
他仰头看天,建造地下城镇的人有点本事,在地底模拟出了仿真的天空。
只是夜里分明正常有月亮,白天却用一颗金眸替代太阳,掌控着他们的光明与温暖。
金眸背后的人就这么爱当神,可惜成神无门,只能自封,费着大力气自己骗自己。
当神仙哪有那么容易,沈越冥无声嗤笑,要是只靠这点人为的手段就行,那他早做了一百次神仙,不会还在落仙洲里当魔头。
忽然脑内一阵刺痛,他皱起眉,低下头捂着脑袋缓了会儿,抬头看见透明罐子里有只蛾兽把身子贴在了罐壁上,肥大的蛾脸被挤压,两颗凸出的黑眼球直勾勾盯着他。
沈越冥恶心,不想近距离跟这东西对视,扬手一挥,用红色灵光罩住这个透明罐子。
宫殿上的宝石全都被收集到一起,沈越冥把胖胖叫到身边,托着这只小胖鸟扫视一众魔修,咳了声问:“诸位,谁想进步啊?”
男宠大人是魔皇身边的大红魔,他给的进步机会大家都想要,没多时沈越冥就挑好了人。
当天黄昏,一只巨鹰展翅飞越天魁城上空,直朝开了十几层护山大阵的天魁宗而去。
几个魔修蹲在鹰背上,魔尾卷起一堆又一堆蕴了魔气的宝石向下狂砸,嚣张喊话。
这些魔气宝石没什么威力,攻不破护山大阵,声音却堪比炮弹,砸到大阵上轰隆作响,十分扰民。
天魁宗内,几个老头怒气冲冲火急火燎来敲宗主的门,却被门童一左一右伸手挡在门外。
“宗主正为下次闭关做准备,不见客,几位长老请回。”
“起开!”
几个老头撞开门童,上去强行推门,却推不动分毫。
门童又站回原位,“宗主的锁,破不开的,长老们请回吧。”
几个长老在外面破口大骂,“沈绝!沈宗主!快别惦记闭关了,先顾顾咱们自家的脸吧!”
“都被人找上门挑衅了!那群魔修在外面喊你,你不出去就是认了整个天魁宗都是怂包!”
这时,一个腰挂大刀的冷面男子大步走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陆门主!”
狂刀门与天魁宗交好,陆听风常常受邀来教年轻的天魁宗弟子功夫,今天的授课结束,他正准备回家。
长老们急忙把他围成一堆,七嘴八舌地让他想办法劝劝宗主。
“那群魔修疯了!说什么魔皇端了我们宗主名下的一个城镇,俘虏了不少镇民,他要还是个男人,就亲自去城里救人,今夜子时不来,就别怪魔皇对那些俘虏不客气。”
这群魔修实在高调,在天魁城上方嚣张大笑狂撒宝石,惹得全城的居民都听说了这事。
天魁宗这是被人踩到脸上了,沈绝今夜若不露面,就是怕了魔皇,更是弃那些俘虏的性命于不顾。
陆听风皱眉,“除天魁城外,南域的城镇皆由陆某统辖,沈宗主名下没城,他们端了哪里?”
其中一个长老答:“我倒是知道沈宗主在外面建过一座城,那时他从宗里调用了不少钱,我就留了个心眼,派人查探……”
听到那城镇的地址,陆听风神色一凛,握紧腰间大刀。
这是南域的一个地界,若魔修真的端了南域一座城,城中凡人必然死伤惨重。
他不再多言,大步出门,跨上宗外的犀牛坐骑,跟上了远处离开的巨鹰。
夜幕降临,地下城镇已经清扫完成,四周只余空荡荡的建筑。
空中金眸化作的太阳隐去,换成了月亮,沈越冥坐在关押蛾兽的大罐子前赏月,总觉得月光冷冰冰的,看得人头疼。
这假冒伪劣月亮就是不行。
他揉揉脑袋,怀念凌无朝软绵绵的头发和颈窝,那么热乎,把头埋进去拱一会儿肯定就不疼了。
凌无朝还会摸着他脑袋,把他往怀里抱,担心地问他怎么了。
他有一点小事儿凌无朝都会挂在心上。
沈越冥想着就低下头笑,他越来越庆幸自己是沈郎了,能被人这样毫无原则地喜欢、挂念,凑在一起吃酸甜的果子,接柔软的吻,还能摸手感很好的屁股。
他忽然有些急切地想恢复丢失的记忆,和凌无朝的二次初恋都这么好,初恋得甜成什么样?
忽然,耳边传来异响,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他倏地抬枪迎击,挡住劈斩而来的大刀。
看清突袭的陌生男人,他皱眉,“你谁?”
陆听风冷笑,第二刀狠狠劈下,“要你命的人!”
刀枪相击,火花四溅,没过上几招沈越冥就猜出他是谁,这么能打的凡人,还使大刀,只有祝庄主那位武痴前夫了。
他没松懈,专心对战,抽空发问:“怎么是你来,沈宗主呢?”
他专门落下凌无朝,自己在这儿吹冷风,就是为了单独会会沈绝。
陆听风不回答他,只问:“俘虏何在?”
“喏。”沈越冥示意他看被灵气罩着的罐子。
这罐子如何也装不了人,陆听风拧起眉,认为沈越冥在逗他玩,出招不由更迅猛,想先将这人打趴下再说。
沈越冥边打边往他身后看,总觉得他应该还带了人,比如天魁宗的修者。
毕竟陆门主再强也就是个凡人,总不至于傻到孤身来赴魔皇的约。
下一瞬,他眉头一皱,不对!
一阵灵光猛地从陆听风手中的大刀溢出,险些打掉他的枪。
沈越冥气笑了,“你要不要脸?”
他尊重凡人,一点灵力没用,这陆门主就这么厚着脸皮搞偷袭。
他既然觉醒了灵田,沈越冥也不客气了,使出全力压着他打。
期间发觉不对,陆听风的灵力很奇怪,不像出自灵田,反倒全浮在身体里面,运用得十分混乱。
“你没觉醒灵田,有人往你身体里灌灵气?”沈越冥皱眉。
陆听风此刻面部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每多用一分灵气,皮肤便皲裂一分,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沈越冥当即喝道:“停战!”
陆听风却走火入魔般继续攻击,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沈越冥干脆挑了他的刀将他一脚踹翻,把他双手反拧到身后,掌心聚灵猛一下拍上他的背——
他体内乱窜的灵被沈越冥的灵气逼出,大把灵光平地炸开,震掉了挡在罐子上的灵气,陆听风刚睁开眼便见几只大蛾子在罐中爬行。
“……那便是俘虏?”
“是啊,都跟你说了。”
沈越冥拽他起来,灵气卷来他的刀给他,又见他满手皲裂血纹,估计接不住刀,贴心给他挂到了腰间。
陆听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见怪不怪地垂落,对沈越冥说:“你是好心,多谢。”
沈越冥收起枪,继续靠罐子坐下,“我当然是好心,你道谢怎么道得这么奇怪?”
“我耗费很久才磨合好的灵力,全被你打出来了。”
沈越冥挑了挑眉,“那怎么办,找人再给你灌?”
陆听风摇头,“沈宗主又要闭关,短时间内不行。”
“你跟沈绝交好,是因为他给你灌灵力?”
“他可以助我修炼。”
沈越冥摆摆手,“他骗你的,你连灵田都没有,这么强行灌输,没多久就死了。”
他十分直白,陆听风沉默,走到罐子另一边坐下,跟他隔开。
沈越冥心觉伤害到他了,找补道:“……凡人有凡人的好,祝庄主不就爱当凡人么?况且你这水平,凡人里的战力天花板,很有排面了。”
提起祝庄主,陆听风隔着罐子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栖岚山庄已经归顺魔域,祝庄主对魔皇颇有好感。”
沈越冥叹气,“是啊,惦记得很,我每天想起来都发愁。”
陆听风忽然扯了扯唇,“你确实帅。”
沈越冥惊疑,“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魔皇?”
“我当然不是,你不知道魔皇是白毛?没听过他和天魁宗的爱恨情仇?这在落仙大陆上多有名。”
“……”
“陆某每日练刀,不听八卦。”
沈越冥又询问他为什么单枪匹马过来打架,陆听风看着罐中蛾子,缓慢开口。
一是他嫉恶如仇,魔皇竟然在南域攻城抓凡人当俘虏,该杀;
二是他知道祝鸢追随魔皇,魔皇却做出这等残暴不仁的恶事欺骗同盟,该杀;
三是沈宗主对他有恩,助他修炼,魔皇胆敢挑衅沈宗主,该杀。
沈越冥:“你不考虑一个人打不打得过魔皇?”
陆听风低头握拳,“陆某有功夫,有灵力,若能杀魔皇,便一战成名,不能也死得其所。”
“……”
沈越冥揉了揉脑袋,依然觉得脑子不舒服,低声道:“看来你确实醉心武学,不问世事,你既然这么在乎善恶,在乎你南域这些凡人的性命,那你知不知道沈宗主这段时间害了多少人命?”
陆听风不信他,“沈宗主很少出门。”
“但是他的小弟遍布落仙大陆,我们抓出来的已经不少,还有更多藏在暗处。”
沈越冥拍拍蛾罐子,“不说远的,就说这座城,他在培育乱人心智的蛾兽……但是我们打草惊蛇,让他们跑了……端了这个地方,还有一个更大的老巢,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巢穴……”
他细细讲,陆听风安静听。
沈越冥头疼得厉害,第一次觉得讲清一件事这么困难,他大概困了,脑子才会昏成这样,回去得抱着凌无朝好好睡一觉。
讲完了,他把头搭到蛾罐子上,感受罐身带来的些许凉意,也不管那些蛾子有没有盯着他。
他都困出幻听了,这罐子隔音明明很好,耳边却总能听见蛾子震翼的声音。
“对了……”沈越冥眯起眼,多嘴提了句,“当初北域的失踪者被蛛兽劫到南域,祝庄主曾给你来信求助,没有回音,你是不是压根没收到信?”
陆听风皱眉,“她主动联系过我?”
沈越冥笑,摆摆手,“回去查查吧,看是不是有人故意拦截消息,不让你知道,这样蛛兽才能在你的领地暗度陈仓。”
陆听风从怀里摸索片刻,摸出一个龟壳。
沈越冥挑眉,也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一样的。
陆听风惊诧,“你怎么也有?”
随即看他的眼神带上几分审视,“我义妹说,这是用来联系祝鸢的。”
“那她没告诉你这龟壳是我送的?”
陆听风看他的眼神更加怀疑。
“你联系过她没?”沈越冥问。
“陆某跟她好聚好散,相忘江湖,此生不再……”
“喂?祝庄主,还没睡呢?”沈越冥抢过他的龟壳就说话,陆听风一怔。
“我不是找你闲聊,有正事……你想得美!这么晚还想让魔皇大人跟你说话,他睡了!陆门主现在在我身边,你跟他……喂?喂?”
沈越冥是真有正事,他的一面之词总归不好让陆门主相信,若有祝鸢辅助,他们老情人知根知底,陆听风必然多信几分,他一旦开始怀疑沈绝,很多事一查就能通。
有机会把狂刀门拉过来,即便头疼欲裂,沈越冥也还是很上心。
于是他对着龟壳喊了一声,“陆门主毁容了!”
原本装死的对面霎时回应:“什么?!”
沈越冥勾唇,把龟壳丢还给陆听风,“有什么怀疑的去问她,她的话你总信。”
陆听风走远了几步,蹲在一边说话。
沈越冥靠在罐子上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他想也不想就把脑袋栽过去,“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先睡了。”
他白天走之前专门跟凌无朝说,晚上回来晚,不用等。
其实当时就在想,凌无朝肯定会来接他。
他半个身子趴进了凌无朝怀里,凌无朝感觉到他不太对,环住他的肩问:“怎么了?”
“头疼,疼一天了……”他脑袋在凌无朝颈窝拱,寻找那种软绵绵的舒适感。
凌无朝有些慌,问清了他哪儿疼,抬手轻轻给他按揉。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凌无朝一来,再这么一抱一揉,他就真的好多了。
凌无朝想带他回去,他却说得先送走不远处那位朋友。
“多按会儿,”他轻声说,“他走了我们再走。”
“好。”
沈越冥跟他抱着舒服,手在他背上滑,情不自禁又摸到了肩胛,“翅膀……”
凌无朝低下头跟他蹭蹭脑袋,抱歉道:“没有翅膀,沈郎。”
“有,你自己不知道。”沈越冥半梦半醒间回味那只惊鸿一瞥的大翅膀,自顾自笑,“太酷了,凌无朝,你不懂……我喜欢你,喜欢翅膀,你和翅膀加起来就是翻倍喜欢,完美……”
凌无朝禁不住弯起唇,抱紧他,脑袋和他暖绒绒地贴在一起,“我也最喜欢沈郎。”
沈越冥脸埋在他肩膀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天天黏着我,喂我吃酸果子,跟我亲嘴,还……”他的手顺着凌无朝的背与腰向下,“还给我摸屁股,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嗯?”
他说着手就往凌无朝臀上摸,想要抓一把,满足他这个黏人的恋爱脑。
……
……
凌无朝轻笑,把泛红的脸贴到他发顶,温声说:“喜欢。”
第55章 装纯 嘬完贴两个小药贴。
沈越冥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 凌无朝追着抱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别碰我、抱紧……凌无朝,你别松手。”
他感觉脑子里有东西在乱窜, 心烦意乱, 身体渴望凌无朝的怀抱, 脑海却不停翻涌着阴暗的想法。
都怪凌无朝, 毁了他的完美的安排……都怪凌无朝,让他一次又一次深陷麻烦……都怪凌无朝,让他放下所有正事, 反复在这个破大陆浪费时间……
凌无朝紧紧抱着他,听着怀里粗重杂乱的呼吸,心疼不已。
一只手掌缓慢而有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毫不在意,轻声问:“好些了吗?”
“把你杀了, 我就能好了。”沈越冥脸埋在他怀里说。
凌无朝微怔,感觉到沈越冥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 紧接着一手握着他脖颈,另一手在床上缓慢撑起身, 半个身体覆在他身上, 垂眸看他。
那双有神的红眸不知何时变得晦暗,手掌微微施力, 迫使他仰头。
“我在你身上浪费了很多年时间,凌无朝……你真的很麻烦,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他嗓音轻缓,听不出愤怒和恨意,像是在聊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可凌无朝偏偏听出了他话里的几分认真,这不是沈郎意识混沌时的胡言乱语, 他是真的这么想。
沈越冥用的力气不算特别大,凌无朝没有感觉到痛苦或呼吸不畅,只是心口有些难受,眼睛忍不住地泛起酸,可他若现在流眼泪,又会让沈郎心疼,沈郎一心疼,就会藏住这些让自己痛苦的真实想法,继续和他相爱。
凌无朝不想让他那样,纵使心底百般不舍,也还是强作平静地抬手,抚摸沈越冥覆在自己脖颈上的手,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温声询问:“沈郎把我杀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
沈越冥缓慢俯下身,额头和他贴到一起,“是。”
心魔给他的建议永远是最优解,沈越冥次次违背,次次走到穷途末路。
他记起了一些事情,“凌无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总学那兄弟俩追着我叫师兄……什么时候改的口?”
凌无朝还没回答,他先讲起自己脑海中模糊的场景。
确定关系最初,凌无朝还是追着他叫师兄,有一回亲热过了火,沈越冥没遭住,刚结束就推开他,自己挪到床尾冷静。
谁说这小子笨,一点就通,举一反三。
凌无朝以为他不开心了,追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小心翼翼问:“师兄怎么了?”
“没事,”沈越冥刚平复下来呼吸,偏过头跟他贴了贴脸,“就是觉得你一口一个师兄地猛撞,特别禁忌。”
凌无朝轻声向他解释,“沈郎于我如父如兄,我尊敬你。”
“……”
这更禁忌了。
沈越冥失笑,“你会跟你爹你哥做这种事么?”
说着便回身将他扑倒,要好好治治他,威胁他再敢喊一声师兄,三天都别想下榻。
这哪是威胁,凌无朝喊得更亲,环着他的脖颈去他耳边说,真的很尊敬他,一直把他当成父兄来看。
这话听得沈越冥无地自容,分明是你情我愿的相恋,倒像他这个当长辈的引诱了家里的蠢孩子。
于是他憋着股劲儿,凌无朝敢喊一声师兄他就让小冥睡,不叫了他再让小冥醒。
一来二去凌无朝知道怕了,慌乱地保证再也不会叫,又心疼地拢住小冥,让他别这么伤害自己。
“后来你是不是就改口了?”沈越冥记不清了,问他。
沈郎要杀他,凌无朝心里本来有些泛酸,听到这个却又禁不住勾起唇,柔声应道:“嗯。”
“你那时候告诉我,没人会与父兄谈情说爱,我若坚持要喜欢你,心里需得先把你当寻常男人看,嘴上也得换个叫情郎的称呼……”
他还有只空闲的手,去沈越冥小腹游走,动作直bai/又露gu,嗓音却放得极轻,偏过头,微微垂眼,仿佛让他叫出那两个字是件多么害羞的事。
但他还是叫出了口,在掌心与小冥相拥的那刻,轻声唤道:“沈郎。”
顿了顿,自己又补充,“怪羞人的。”
沈越冥:“……”
装上纯了。
“我都要杀你了,你怎么还想这档事?”
小冥是个爱睡觉的孩子,就这么被叫醒,不满地挣了挣。
“最后一次和沈郎亲近了,情不自禁。”
凌无朝跟邻居家的孩子很熟,懂得顺毛撸,很快便让小冥散了起床气,依恋地倚在他手里。
沈越冥埋首在他颈间,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得治,凌无朝,你恋爱脑一犯,就像个傻子。”
凌无朝关切道:“头还疼吗?”
“好点了。”
他一想到跟凌无朝甜蜜的场面,便能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阴暗想法,脑袋也会舒服一些。
冷静下来想,是他要跟凌无朝谈恋爱,后果当然也该自己来担。
总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对不起。”他手还在凌无朝脖上放着,轻声说。
“没关系,”凌无朝温柔安慰着小冥,去他耳旁亲吻,“我突然出现,沈郎愿意接纳我,和我相恋,本来就给你添了麻烦,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你不用这么……”善解人意。
这让沈越冥倍感愧疚。
两个孩子挺久没一起玩了,沈越冥松开在他脖颈上的手,过去跟小朝打招呼。
没人再说话,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错响着,在寂静的深夜,两个人这样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沈越冥的脑子彻底舒服下来。
恋爱还是美妙。
他又不是傻子,既然当初选择凌无朝,那必然是随了自己的心,就像现在,记忆没恢复多少,却快要踏入二次热恋。
他突然笑了声,伴着轻缓的喘。
凌无朝问:“怎么了?”
“我在想,谈恋爱好像根本不需要脑子,不用瞻前顾后,不用发散思维,随心就行。”
他心里对凌无朝有好感,当替身时只顾发酸,不当替身了终于好些,那些难言的酸都变成了萦绕在心头的甜。
当了一千年没人喜欢的大魔头,现在有了凌无朝这样毫无原则的喜欢,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他去亲吻凌无朝,先是轻轻碰了两下唇,在凌无朝想要仰头回应时顺着向下,柔软的唇经过下颌,到了颈间,在刚才被他手掌掐过的地方落下一圈温热的吻。
“沈郎……”
凌无朝抱住他的脑袋,欣喜他竟然这样主动,沈越冥却边吻边骂他,“我都要杀你了,你这都不生气,就会犯傻。”
“沈郎那样说,我心里会难过,但是更怕沈郎不开心。”感受到他在脖颈浅浅吸吮,凌无朝弯起唇,“沈郎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越冥心里更不是滋味,头疼是他自己的事,来找凌无朝寻求安慰,却顺带伤害了他。
“我该怎么向你道歉?”他在凌无朝侧颈吸出很淡的痕迹,他记得凌无朝喜欢这么做,这是表达好感的一种方式。
凌无朝不需要他道歉,没有说话。
沈越冥只好自己想,没多时就脸热。
主动做那种事需要很厚的脸皮,奈何凌无朝喜欢。
于是他三两下解了上yi,在凌无朝惊讶的眼神中按住他的后脑,带他的脸埋进自己xiong口。
紧接着揽住凌无朝的腰一个翻身躺下,让他pa/到身上,无声表示,来吧,尽情享用。
“沈郎今天……好主动。”
舌尖缓慢tian.舐而上。
……
主动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穿衣服两边一起磨。
沈越冥换了第三套衣服时,凌无朝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他百般推拒下半是强迫地给他贴上了两个小药贴。
“藏在衣服里,没人会看见。”凌无朝温声哄他。
“……哦。”
沈越冥火速穿好衣服,感觉到药贴处传来的阵阵凉爽,心想,还不如磨着-
这些天,他们四处在查蛾兽的巢穴,沈越冥的脑袋偶尔疼,却不会再被影响着伤害凌无朝。
或许因为他找到了压制那种怪异感觉的方法,和凌无朝做点谈恋爱会做的事,上街找点好吃的,黏在一起聊聊天,看今天有没有恢复更多记忆……
所有阴暗暴戾的想法都化解在恋爱带来的丝丝甜蜜之中。
沈越冥怀疑自己脑子里有东西,不然耳边不会总是虫子扑扇翅膀的声音。
凌无朝陪他去看了几个医师,什么也没查出来。
酒楼的厢房内,他把脑袋埋到凌无朝肩膀,低叹道:“你要是胆子够大,把我脑袋剖开,看是不是钻进去了什么东西。”
凌无朝也跟着发愁,只知道多和沈郎亲近能缓解他的难受。
邱竹歌坐在对面点菜,感慨道:“小沈哥哥,你现在真的好黏小凌哥哥,从我们出门到现在,你一直在往他身上蹭。”
“没办法,我生病了,就小凌哥哥能治。”他揉了揉脑袋,补充,“不然也不这样。”
听到最后一句,凌无朝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难过。
“什么病?你看着挺健康的啊,”邱竹歌随口问,“恋爱脑吗?你以前总提这个词,说这种恶疾很难痊愈。”
“……”
不久,一个白衣的鹤兽人推门进来,抱歉道:“我来迟了。”
“老邱。”沈越冥坐正叫他。
总说要找邱鹤行喝酒,现在才寻到机会一起吃个晚饭。
饭桌上,邱鹤行提起外面的传言,“魔修最近接连挑衅天魁宗,沈宗主却都不予理睬,很多人都说,魔域准备开战。”
沈越冥摇头,“魔皇不是爱打仗的人,我们的目的是引出沈绝。”
他必须得见见沈绝。
一模一样的长相,看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几壶酒下肚,邱鹤行听说他们在找蛾巢,主动要帮忙。
寻找动物,鹤群总是更敏锐些。
沈越冥知道他醉心山野,一路却没少帮他们,笑着谢他。
邱鹤行喝得有些上脑,下意识说,不用谢,寻鹰去了,他作为好友,多照应些魔皇是应该的。
说出口他便发觉不对,邱竹歌也急忙拿魔尾碰他,当着人家新欢的面提亡夫,这不上赶着不让人好过?
邱鹤行低头,紧急想话来找补,眼看冷场了,沈越冥刚要把这茬略过,就听凌无朝应道:“鹤行的确帮了我们很多,寻鹰若在,也该道谢。”
说着便连敬他三杯,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回忆起李寻鹰。
聊他们品尝过的各色美食,讲他们过去发生的趣事,说李寻鹰曾经有次醉酒,抱着人家鹤群里一只好看的白鹤不撒手,被人家白鹤的伴侣追着啄了好几条街……
沈越冥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心里有些落差。
凌无朝今夜不怎么看他,只聊李寻鹰。
可不看归不看,还是会给他剥虾,为他倒酒,尝到好吃的果子分他一半。
沈越冥那种落差更厉害了。
他们讲的都是他没想起来的事,对面的小邱和老邱已经喝多了,见凌无朝主动提,他们就跟着聊。
沈越冥闷头喝了会儿酒,脑袋往凌无朝肩上靠,说有点晕。
刚好对面两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当即散场,在酒楼外跟他们告别。
凌无朝扶着沈越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沈郎真的晕吗?你今晚喝的不多。”
沈越冥当然不晕。
他们聊李寻鹰聊得开心,一杯接一杯,他自己喝能喝多少?
他双臂环住凌无朝的腰,脸贴上他的脸给他感受,“是不是很烫?”
“嗯,沈郎是有些醉了。”凌无朝摸摸他脑袋,“回去休息吧。”
说着就拽下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跟他牵住,缓步回家。
其实哪儿都没问题,可沈越冥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睡觉时,凌无朝让他先睡,说外面的小鸟找自己有事,他得出去,晚点回来。
沈越冥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了才发现身旁空空,凌无朝还没回来。
他出门找了一圈,没找到,回来时忽然有什么感应,轻轻推开隔壁房间的窗,榻上,凌无朝正在熟睡。
“……”
沈越冥站在窗外看他,不知道哪里惹了凌无朝不开心。
他最近是有点黏糊得烦人,没事就跟魔皇大人贴在一起,还以为凌无朝会喜欢。
第二天一早,凌无朝睡醒,去隔壁房间看,沈越冥也刚起,在镜前穿衣服。
余光看到他,沈越冥故作寻常地问:“什么时候起的,这么早,我睁眼都没看见你。”
“刚刚。”
“哦。”
沈越冥故意穿得很慢,等凌无朝来帮忙。
凌无朝站在门口,想进来帮他。
可两人谁都没动作,就这么等沈越冥慢吞吞穿完了衣服,一起出门吃饭。
路上几个晨练的魔修朝沈越冥吹口哨:“今天很克制啊,男宠大人,手都不牵了。”
沈越冥笑着让他们滚蛋,自然地牵起出门时没牵的手。
跟寻常一样地过了好几天,吃饭,睡觉,处理魔域的各种事务,和在外办事的魔修通信……
沈越冥头疼就去找凌无朝蹭一会儿,平时各有各的事,吃饭能碰上就一起,碰不上就算了,晚上睡觉心照不宣地各睡各屋,好久没再亲嘴。
这天黄昏,凌无朝从万劫山上下来,发现沈越冥靠在山脚的树下等他。
他手里捏了颗松果,正逗弄树上的松鼠,先假意给它,借机捏几下小爪子,再出其不意把松果抢走,最后被炸毛的小松鼠用大尾巴扫脸。
凌无朝的视线随落日余晖一起落上他英俊的侧脸,微挑的唇,看向小动物时温柔万分的眼睛。
他一直知道,沈郎喜欢很多东西,会因为各种事情高兴,永远不会把所有喜怒系于一件东西或一个人身上。
前段时间,沈郎脑袋疼得厉害,黏他黏得也紧,他很轻易便误会了,以为沈郎真的喜欢这样和他相处,每时每刻地贴在一起。
怪他太沉溺于这份美好,忽略了沈郎的心情,就像沈郎在厢房里对邱竹歌所说,若不是跟他亲近能缓解病症,根本不会那样。
他根本就是不愿意的。
沈越冥余光看见了他,笑着偏过头,朝他招招手。
凌无朝刚走近便被他牵起手。
“你去找了萨山主?”
“嗯,找他聊了兽人城,他得知当年的真相后态度有些松动,但还要等彻底端了蛾巢。”
沈越冥点头,牵他往前走,叹息道:“有种好几天不见你的感觉,互相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凌无朝轻声道:“最近比较忙。”
本以为沈越冥牵他去吃饭,可没多久就发现,走的是魔域外的方向,巨鹰已经在外面等待。
“去哪儿?”
“外面有家新开业的温泉浴,据说环境一流,人间仙境,老板是个修者,各温泉区域间设有结界,隔音很不错,”沈越冥说着就把他牵近,偏头到他耳边,嗓音带上些低沉的暧昧,“我们去体验体验?”
凌无朝脚步顿住。
“沈郎最近还难受吗?”
“好多了,尤其是这两天,完全没疼,感觉终于把脑子里的东西熬死了。”沈越冥自信满满,“所以我会非常精神……”
“那就好,我还有些事,今晚就不陪沈郎了。”
说着松开手,还未转身就又被沈越冥牵上,三两步上了巨鹰的背。
不等他开口,沈越冥就正色道:“据陆门主给的可靠消息,合蓝城那家水韵源温泉洗浴,老板是沈绝的门客,那家伙每天神神叨叨,一口一个神明在上,八成是神的追随者。”
他碰碰凌无朝肩,“咱俩去探探。”
有正事了,凌无朝点头,沈越冥从怀里拿出两块提前准备好的仙参,“来,换衣服换脸,咱们这回得乔装打扮……”
一番摆弄,两个魔修摇身一变,成了一对纸醉金迷的公子哥。
沈越冥给凌无朝束发,坐在他身后,双臂自然地伸过他肩膀,左右手各拿着一条发带给他选,“小凌哥哥,你要这个金发带,还是这个银发带?”
他的声音就响在耳后,热气撩得凌无朝耳根很痒。
他垂眸,认真看了看,问:“沈郎喜欢哪个?”
“我最喜欢的不给你戴,再弄丢了怎么办?”
沈越冥替他选了金发带,看着贵气,绑完头发,满意地拍拍他脑袋,“好了。”
凌无朝回过身来,低下头,把手里的玉佩为他系到腰间。
两张脸离得近,沈越冥垂眼,这个视角看,能看出这张脸和凌无朝本人有几分相似,脸嫩得很,睫毛很漂亮,因这一身打扮,像个没吃过苦的贵公子。
嘴唇倒是和凌无朝本人的一模一样,看着就软,一定好亲。
他把脸凑近,倾身要吻凌无朝,实在太久没亲了,他想得厉害。
凌无朝却微微偏头躲,让他的唇从脸颊蹭过。
沈越冥一怔。
凌无朝不愿意跟他亲了?
难道真是他前段时间太黏人,黏过了凌无朝本人能接受的度,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小凌哥哥,”沈越冥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捧起凌无朝的脸,跟他对视,轻声问,“你怎么了?”
第56章 宝贝 “我发誓,我是自愿跟你黏糊。”……
水韵源温泉洗浴位于合蓝城最中心的地段, 夜生活刚刚开始,街上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马车不好进来。
两人牵手走到时, 老板孙孝言正在门口招待客人, 见他两人穿着不俗, 鹤立鸡群, 当即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新店开业,欢迎欢迎!看两位气度不凡, 想必就是陆门主引荐的贵客吧?”
沈越冥笑道:“是啊,老陆说有朋友开了家温泉浴,他忙, 没空过来,让我俩代替捧捧场。”
说着就把手上提的礼物递过去, “开业大吉啊孙老板。”
“哎呦,来就来吧, 还带什么东西,快请, 快请……”
入目是装修典雅的大堂和走廊, 新开没几天的店已是生意红火,宾客盈门。
孙老板说不用付钱了, 要请他们泡,沈越冥摆手拒绝,拍到桌上一袋钱,让他给安排顶尖的双人浴泉。
孙老板看他两人的亲昵姿态,了然地笑了笑,悄声问, 需不需要准备点好东西。
凌无朝下意识要说不用。
沈越冥一挥手,“有什么好东西就上!”
“……”
孙老板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当即叫来几个侍者安排,不多时,便亲自领他们去浴泉。
穿过走廊时,沈越冥捏了捏凌无朝手,示意他看两边墙壁。
上面有整幅壁画,壁画四周是金色的太阳与神兽图腾,最中央簇拥着一个巨人的半身剪影,那人双臂大开,鬓发纷飞,宽大的衣袖向两侧展开,在他衣袖遮蔽的下方,是无数城镇与居民。
掌控一切的巨人与蚂蚁般的城与民,画中人成神的野心昭然若揭。
“孙兄,你这壁画好霸气啊,请哪位大师画的?”
见他感兴趣,孙孝言呵呵笑了两声,连连摆手,“沈兄弟谬赞,拙作而已,算不上大师。”
“你自己画的?”沈越冥惊诧,“那这画中人是……”
孙孝言带他们停在壁画前,仰起头来瞻仰中央那巨人剪影,眼中是藏不住的狂热,“自然是执掌一切的神明大人。”
沈越冥惊喜,“你也拜神?”
“沈兄弟何出此言?难道你也……也是,你是陆门主的朋友,想必跟那位大人也有往来。”
同为神的信徒,孙孝言当即兴奋地引他们上前欣赏壁画的细节。
他痴迷地用手抚摸最底下蚂蚁般的一群小人,“我穷尽一生寻求生命的意义,了解大人的存在后才知道,追逐侍奉无所不能的神,便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无所不能?”沈越冥挑眉,“孙兄拜的什么神,这么厉害。”
孙孝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落仙大陆上只有一位神明大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家拜的神多,分类下来有财神、灶神、姻缘神等等……神仙都是各司其职,哪位神仙无所不能?”
孙孝言不屑地“切”了声,“沈兄弟,不是我打击你,你说的那些都是传说里虚无缥缈的神,拜他们有什么用?能实现什么愿望?我拜的是可是落仙大陆上真正的神明大人!”
沈越冥黑了脸,“你这话我不爱听,怎么没用了,我就是拜了姻缘神后才碰到我家郎君,恩爱到现在,我会信奉姻缘神一辈子!”
说着就一把揽过凌无朝,手在他侧颊轻轻捏了下,偏过头柔声问:“是不是,宝贝?”
凌无朝笑了笑,轻声回:“嗯。”
那笑很浅,只能说在很认真地陪他演戏,没有沈越冥想象中泛红的脸颊和眸中亮闪闪的爱意。
沈越冥动作一滞,心脏像是被紧攥了一把,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他感受得到凌无朝一切微妙的变化。
在鹰背上他捧着凌无朝的脸询问,凌无朝想了一会儿便搂着他的脖颈送上一个吻,温声说:“没事,沈郎不用担心。”
明明已经没事了。
沈越冥在那时被压下去的慌乱卷土重来。
他把还没演完的戏抛到脑后,盯着凌无朝看,妄图看透他这种变化的根源。
孙孝言听不得自己家神明大人被比下去,哼了声,“那都是你的心理作用,姻缘这种事,分分合合本就是世间常态,爱了在一起,不爱便分开,根本不是什么姻缘神应验。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姻缘神吧?不像我家大人……”
沈越冥根本听不到他在怎么吹他家大人,其实应该认真听一听,孙孝言是沈绝的信徒门客,知道的肯定不少,哪句话都不应该忽略。
可他只听进去那句“分分合合本就是世间常态”,这种晦气话听到耳朵里都觉得脏,他连戏都不想再演,不管不顾抱住了凌无朝。
孙孝言一惊,“咋啦沈兄弟,咱俩就正常聊天,你不会要哭吧?一般的小神比不过我们神明大人很正常,你别难受啊!”
沈越冥不说话,紧紧抱着凌无朝,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寻求那种软绵绵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他罢演了,只好凌无朝代替他,又跟孙孝言你来我往比拼了一会儿各自信奉的神。
孙孝言洋洋得意表示,自己跟神明大人很熟,神明大人指引他走出人生的迷茫,他帮神明大人办些各种各样的事——全是历练。
炫耀上了头,他兴奋道:“神明大人说了,等我在落仙大陆历练得差不多了,便会重用我,也封我个小神当当……”
说着就把两人领到温泉的地方,离开前还善解人意地拍拍沈越冥的肩膀,“沈兄弟,别难受,好好泡泡,放松一下,想换个神拜了随时找我哈。”
沈越冥依然抱着凌无朝不撒手,谁叫都不理。
凌无朝抬眼看,微微一愣,这温泉像是专为情侣提供,池泉的面积很大,池堤旁有棵歪斜的花树,微风拂过,簌簌作响,会有浅粉的小花飘落在热气蒸腾的泉水上。
泉边有个小亭,亭中有张软榻,榻上整齐叠放了两套软料的薄衣,薄衣旁有一个打开的红木匣,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整齐排列的小瓶小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玉制势物,一捆麻绳,短柄的软鞭,坠着银饰的漂亮小夹子,用来教训孩子的精巧小圆环,几条兽尾玩具……
他推了推沈越冥的腰,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要的满满一匣好东西,轻叹:“沈郎总是这样,不清楚是什么就敢要,让自己尴尬。”
说着就走过去,准备关上这个匣子,沈越冥却从身后抱住他,脑袋搭到他肩上,“我们是一对,这地方收费那么高,送我们些情侣套餐,有什么尴尬?”
凌无朝搭在匣子盖上的手握紧了些,轻声问:“沈郎的意思是,愿意跟我在这里用这些?”
“……”
沈越冥沉默一瞬,回:“这有什么不愿意,我们是一对,又不是普通朋友。”
凌无朝拿起第一个小扁罐,打开盖子,里面是透明的膏体,指尖挖了些出来,借着体温用指腹揉开。
“这是春水膏,干涩时用,遇热即融,我若右手为沈郎用它,肌肤温热,轻易便能奏效,若是左手的假肢,温度太低,便要沈郎靠自己将它融化。”
沈越冥咽了咽口水。
又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给沈越冥看里面殷红的东西,“这是软玉霜,涂了它,身体会变得更敏感,以沈郎的体质,若用了它,别说触碰,吹口气都受不了。”
沈越冥呼吸重了几分。
“这是……”
“凌无朝。”沈越冥叫停他,不可能听他一一介绍,咬咬牙,说,“没事儿,你比我懂,该用就用。”
凌无朝垂下眼,“沈郎真的想要?”
沈越冥环在他腰上的手不自然地收紧了些,“我们是一对,这不是很正常?”
他第三次强调这句话,凌无朝沉默片刻,说:“可是沈郎还没有恢复多少记忆,这对你来说不会太过分吗?”
沈越冥不说话,一手揽着他,一手解自己衣带,凌无朝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手微微攥紧。
沈越冥把外袍解了扔到一边,里衣扯得松散,露出半个胸膛,扶着凌无朝的肩让他转回身,跟他碰碰额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过分,早晚的事,做了也就接受了,你温柔点就好。”
“我很不温柔,沈郎过去总说,我每次都像要把你吃掉,六百年不亲热,我不知道会对沈郎做出什么。”
“……没事。”
沈越冥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魔气缠着落到榻上,凌无朝覆身而上。
沈越冥身体无意识颤了一下。
他根本没准备好,可他实在慌乱,不知道凌无朝因为什么冷淡。
这事能讨凌无朝喜欢,做也就做了,总不能他刚初恋,就陷入“分分合合世间常态”的痛苦中。
凌无朝吻他耳朵,另一手托他的臀。
细密的吻沿着侧颈向下,掠过锁骨,停在胸口。
凌无朝听见他狂跳的心脏。
身上没动静了,沈越冥垂眸看,凌无朝把脑袋枕到了他胸膛,轻声说:“沈郎不用这样,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强迫你。”
“是我不好,缠着沈郎,对你做过分的事,步步紧逼,沈郎还没有多少记忆就被迫和我在一起。”
他说着就把脸埋进沈越冥胸口,让垂散的头发挡住自己,“因为在一起了,沈郎不好意思拒绝我,才会委屈自己和我亲密。”
“前段时间沈郎生病,已经很可怜了,为了缓解病症,还不得不每天与我亲近,我见沈郎主动,以为你喜欢,便总是得寸进尺,一定让你感觉很讨厌……对不起。”
沈越冥感觉到胸口的湿润,凌无朝已经在极力忍耐,可带着哭腔的呼吸还是一声声飘进了沈越冥的耳朵。
那是强烈的愧疚与不舍,他一直不愿意想,或许是沈郎主动遗忘,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所以沈郎很难恢复记忆。
所以潜意识便不喜欢和他的亲近。
他这样一个麻烦,沈郎不舍得杀他,不舍得拒绝他,永远在委屈自己迁就他。
他反复说:“对不起……”
他占据了沈郎一千年的自由,仍旧贪心不足,想到要亲口说出“我们分开”这样的话,心脏便疼得像要裂开。
四周除了潺潺流水声,就是越来越强烈的、抑制不住的哭声,响在沈越冥耳边,重重压着他的心。
又把凌无朝弄哭了。
沈越冥不知所措地抬手,放下,张口,又闭上,想摸摸他的脑袋,在触碰到发丝的瞬间便撤开。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把恋人弄哭后到底该怎么正确应对,恢复的一点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经验。
或许该有人教,他想,爹娘该教他,师兄该教他,心魔该教他,凌无朝也该教他。
他分明有这么多一个人应对不来的事。
凌无朝比任何一次哭得都厉害,甚至盖过了那个令他绝望的雨天。
比起被沈郎放弃,主动放弃沈郎会让他多出千百倍的痛苦。
等凌无朝终于哭累了沈越冥才敢动,环着他的腰把他向上抱了抱,让他脑袋靠到自己肩膀,接着从他怀里拿出软帕,把他满脸的眼泪擦干净,边擦还边要往下流,滴落到沈越冥肩颈,烫得惊心。
沈越冥吻了他的唇,跟他额头抵在一起,揉着他的脸轻声说:“哭这么久,脸都麻了。”
凌无朝想躲避,又被追着往唇上亲了一口,沈越冥把他牢牢抱在怀里,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委屈自己跟你在一起,和你亲近也不是被迫,我不知道哪里没做好,让你这么难过。”
凌无朝垂下眼,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好好跟你告过白?”
沈越冥吻他眼睛,“我不清楚当年怎么和你确定的关系,只说我的第二次初恋,看话本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总说你是笨蛋恋爱脑,其实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善良、温暖、喜欢小动物的主角,就想到爹娘小时候轮流给我读故事哄睡,儿童读物,你知道,都是些很欢乐很幼稚的故事,那里面的主角就像你这样。”
“不同的是,儿童故事里的主角很幸福,《魔皇》里你却总是受伤害。”
“来到落仙大陆之后,我跟你交朋友,想让你开心,你是主角,就该幸福,一帆风顺,拥有最美满的人生。”
“我们刚认识你就说我是沈郎,黏着我不放,还对我特别好,跟你当兄弟的时候我总嫌烦,觉得老这样,影响我们正常发展兄弟情。”
“后来慢慢就不烦了,习惯被你黏着,不想拒绝你,不愿意让你伤心。”
凌无朝闷声开口:“我知道,沈郎总是委屈自己,迁就我。”
“你知道什么,没说完呢。”沈越冥笑,在他鼻梁亲了一下。
“再后来心里总是酸,不愿意听你叫沈郎,总觉得自己是他的替身,就特别想跟你证明我不是沈郎,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
沈越冥按着他后腰往自己怀里带,让两具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虽然证明结果和我想的不一样,但是最终目的都没有跑偏,假如我不是沈郎,就先跟你当好兄弟,以后找机会也可以谈,反正我肯定比你的沈郎好。”
“后来发现我是沈郎,那更好,可以一边回想记忆,一边和你谈。”
凌无朝微怔,眸光稍稍亮了一些。
“每次跟你亲近,我都乐意。”小冥和小朝隔着衣料贴蹭在一起,沈越冥揽住他的脑袋,去他耳旁吻,轻声说,“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挺舒服的,我从前不好意思说,我其实特别喜欢你帮我弄,也爱跟你一起……你不总说我反应大?”
“我脸皮是有点薄,但是身体一碰到你就不听使唤了。”
说着,小冥就有感应似的,半醒不醒,伸了个懒腰。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委屈?”
凌无朝脑袋埋在他颈窝,声音很小,“那天酒楼吃饭……”
沈越冥听着,眼睛微微睁大,“我那是……不是,我那句是跟小邱说的,一起吃饭,咱俩当着人家面黏糊,她还提出来,这多尴尬,没听她后面都说我恋爱脑了?我找补一下,总不能理直气壮说,就爱黏,受不了滚蛋。”
凌无朝抬头看他,“可沈郎的确是因为病症才与我多加亲近,从前根本不会那样黏我。”
“……我以前不好意思,生病刚好有理由了。”
沈越冥豁出脸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道:“我发誓,我是自愿跟你黏糊,没有任何委屈,不只是因为生病,病好了我也想跟你黏。”
凌无朝眸光渐渐变得更亮,想起什么,又垂下眼。
“可沈郎刚才分明不想要,为什么要委屈自己邀请我?”
“不是不想,是太突然,没准备好。”
沈越冥揉揉他的脸,“刚才确实嘴硬了,让你多想。我怕你不理我,那孙老板又一直说什么分分合合,我不想分,不得想办法哄你开心?”
凌无朝忽然抱紧他,“我觉得,因为我们是一对,你才不得不跟我亲密,我和你分开,你就会自由。”
沈越冥:“我就会失恋。”
“……”
“小凌哥哥,我不想失恋。”
凌无朝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我也不想。”
“那我能搬到你房里睡吗?”
“沈郎睡的就是我的房间。”
“哦……那你能从我的房间搬回你自己房间吗?”
“嗯。”凌无朝轻蹭小冥,手在他臀上捏了一下,“沈郎,那个匣里的东西,我们付了钱的。”
沈越冥:“带走。”
第57章 热吻 像是被由内到外地亲透了。……
邱鹤行的鹤群与兽族一批嗅觉灵敏的兽联手, 在落仙大陆搜寻蛾兽踪迹,一步步缩小范围,最终定位到了一座荒山。
叶泠非来信, 焦急向魔皇求助:“蛾巢就在山底, 但是刚才我们打草惊蛇了, 他们好像起疑要搬家!我们一行都是兽, 不敢妄动,你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接到消息时,沈越冥刚从温泉店绑了孙孝言, 正在回魔域的路上。
孙孝言一路骂骂咧咧。
“我当你俩是朋友,好生招待你们,我那双人浴泉环境多好, 没让你们尽兴?看你郎君眼都哭肿了!”
“姓沈的,你这是绑架!不能因为你拜的神比不上我家大人就恼羞成怒啊!唔唔唔……”
沈越冥捂住他的嘴, 吩咐巨鹰转弯,先去荒山。
紧接着用龟壳联系嵇家兄弟, 让他们找萨谟,立刻召集魔修。
凌无朝除掉自己脸上的伪装, 又去帮沈越冥。
孙孝言被捂着嘴, 面色惊恐地看着这俩小子化身红眼睛魔修,旁边那个白毛显然是……
魔皇!
魔皇可是天魁宗的劲敌, 身为神明最忠心的追随者,孙孝言当即调动全身灵力暴起,准备挣脱束缚、重创魔皇、借机逃跑再去找神明大人领赏。
奈何他忽略了双方的实力差距,魔皇指尖魔气微微一泄,他便由暴起姿态被压着一屁股坐了回去,连沈越冥捂他嘴的手都没挣脱。
“唔唔唔!唔唔唔呜呜——!”
他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骂魔皇, 沈越冥听着烦,猛地向下扼住他喉咙,卡住他的声,问:“你既然给沈绝做事,他麾下有群蛾兽,你了解吗?”
孙孝言“呸”一声要吐他脸上,被红色灵气挡住,沈越冥魔头经验丰富,审人很专业,到手里不怕撬不开嘴。
原本准备带回魔域慢慢聊,如今事态紧急,只能在鹰背上解决。
他带孙孝言坐远了些交流,专门放出灵气做结界,一切怒骂惨叫都被隔绝,没让凌无朝听到一点。
“——饶命啊!我想尿!”
直到孙孝言带着哭腔的这声穿透云霄,凌无朝倏然一僵,巨鹰惊恐回头,“嘎?!”
修者早已摆脱五谷轮回,所谓流血流泪不流尿,沈越冥必然对他的灵田做了文章,让他尿意满满又释放不出来,比起身上动刑的皮肉之苦,这种粗俗下流的审讯方法对受刑者来说更难熬。
孙孝言憋得脸发青,强烈的尿意终于战胜对神明的信仰,问啥说啥。
聊完后他如愿憋回那股尿意,蹲在鹰背抹眼泪,“姓沈的,你看着体体面面,就这么打人家几百岁的老脸……我脏了,我再也不能追随神明大人了……呜呜……”
沈越冥坐回凌无朝身边,“今天必须把蛾巢端了。”
“嗯,沈郎刚才……”
换做从前,沈越冥会自得地向他炫耀自己的手段,现在他只是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这些我不熟,以前跟心魔学的,我不怎么愿意用,你知道,心魔手段都脏……”
魂海深处传来心魔的阵阵冷笑,沈越冥当没听见,揽着情郎的肩膀温声表示,自己在落仙洲不是什么凶残的大魔头,他也很柔软,很喜欢小动物,不懂什么厉害的手段,非但如此,还很孤独,很寂寞,没有人陪伴……
凌无朝心疼地回抱住他,轻声说:“我知道,沈郎是很好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越冥抹抹眼角,满足地把脸蹭到他柔软的银发上,“嗯。”-
蛾巢内,密密麻麻的茧堆成了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小山,成群的蛾兽绕着茧山飞舞。
不少茧都已经开裂,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瞬就会破茧而出。
一只巨大的蛾兽爬在茧山上,她身旁,滕霜化出的蛾兽人飞在半空,焦急汇报:“女王大人,巢穴暴露了,外面围了不少兽族,他们一定还找了援兵,我们先撤吧!”
虫翼猛扇他脸上,蛾女王怒道:“今晚我的孩子们就能全部破茧!成功在即,我不走!兽族有什么可怕?千百年都是我们的玩物!”
说着便张开翅膀奋力扑扇,大量蛾兽接到她的命令,展翼飞出洞口,直朝外面的兽族而去。
叶泠非最先发现空中浮起的璘粉,大叫一声,“防御!”
与此同时,所有兽族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灵气面罩戴上。
看到朝他们飞来的成群大蛾子,一只虎兽捶了下拳,化出原型高声吼道:“准备迎战!”
又问叶泠非:“兽主,你的援兵啥时候到啊!咱们的罩子可撑不了多久。”
他们离得很远,本以为已是安全距离,没想到蛾兽直接杀了出来。
叶泠非咬咬牙,“打!所有兽注意防护罩灵气流失,面罩失效前必须离开,别中招!”
巨鹰刚到便撞见兽族混战现场,沈越冥与凌无朝从空中跃下参战,巨鹰一刻不停歇地回魔域接援兵。
满山大蛾子,兽族势弱,凌无朝再怕也要硬着头皮上。
两人本来一起,没多久便被挤散,沈越冥频频看他。
银蛟打到他身边,在面罩下喊道:“别看了沈大哥!魔皇这战力,闭着眼都能一招灭一群。”
“那当然,”沈越冥骄傲,“有我们魔皇大人助战,今天就把这东西给你除干净,偷着乐吧。”
“太好了,你们援兵啥时候到啊?我们的面罩只能撑半个时辰!”
“足够了,小叶,跟我走一趟。”
成体的蛾兽不可怕,值得注意的是巢穴里的蛾茧。
温孝言说,沈绝与蛾女王会面时,他曾侍奉在旁边,听他们频频提起茧。
沈越冥跟凌无朝扮成小动物时,也听蛾女王提到过“日子临近”,“巢里的东西”即将“发育成熟”。
他与银蛟越过成群的蛾兽,深入蛾巢,蛾兽都在外战斗,巢穴里面很安静,只是半空中飘着不少银白色璘粉,伴着阵阵潮腐的蛾子味,闻得人恶心。
越往里走璘粉越多,味道也越重,沈越冥皱起眉,不太想闻,低声问银蛟还有没有面罩。
他没忘记上一次跟蛾兽人战斗,被那些璘粉熏得浑身难受。
按理说那些璘粉对人不会生效,他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闻多了恶心,导致身体不舒服。
银蛟抱歉道:“没了,沈大哥,这是我们刚研究出来的,产量很少。”
“没事。”
沈越冥捂住口鼻,握紧武器用心观察四周,忽然脚下不察,一脚踩进一个满是虫子的窄坑,埋进去半个小腿。
沈越冥拔出腿来,看到上面蠕行的各色虫子浑身发麻,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虫肢在腿上搔动。
他拿灵气把虫子打掉,心想,得亏没带凌无朝进来,这巢里尽是些恶心东西。
他刚想到凌无朝,耳边便又响起了嗡嗡的虫子振翅声,脑子有些泛疼,不禁暗骂,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时候开始疼。
“沈大哥,你看!”
刚转过弯,银蛟便低声叫他,只见开阔的巢穴深处是成堆蠕动的黄白色蛾茧,已经有不少小蛾子破茧而出。
沈越冥刚要踏入,感应到什么,猛地抬头,一只巨型蛾兽正趴在上方的石头上,两只黑瞳圆瞪,怨毒地盯着他,“又是你!”
一枪击出,蛾女王躲避,大张开双翼飞到茧山上方,扑扇着翅膀扇出一阵大风,蛾茧被吹得四散,躲在下面的小蛾子蜂拥而出,伴着强烈的嗡动声,聚成一大股黑压压的虫旋风。
银蛟差点吐了,“这么多!”
又连忙跟沈越冥说:“没事儿沈大哥,就这体型,就是普通蛾子,再多也成不了气候……来了!”
虫旋风直朝他们而来,两人飞身迎击,不多时便被蛾群卷到半空。
银蛟一直只当它们是普通蛾子,发现不对时眼睛已经红了一半,得益于脸上的灵气面罩,他尚存理智,没有再咬沈大哥的屁股。
这蛾群有问题,他刚要提醒沈大哥小心,屁股就被一个枪尖狠狠杵上。
他惨叫一声,整条蛟绷成了一个长条,扭头一看,沈大哥双目赤红饱含杀意,怒吼一声就来攻他。
他强忍屁股疼痛,奋力躲避。
“沈大哥——怎么你先中招了!”
“你别追我了!啊!别扎我!你让我出去行不行,我去找魔皇救你!”
“别拽我尾巴,我好不容易突围你又给我拽回来了!凌公子救命啊!你郎君疯了——!”
不多时,银蛟也被同化发狂,脸上的面罩成了摆设,飞舞的蛾群中,一人一蛟狂暴着互相攻击对方的屁股。
滕霜飞近虫群看了眼,又笑着落地,“恭喜女王大人!那兽主一身银衣已经变成了蛾皮,正在生花纹,很快就要变到脸了!”
蛾女王轻笑,虫肢轻柔抚过脚下的蛾茧。
“这小蛟好俊俏啊,我跟他爹娘斗了不少年,多亏主人帮忙除掉了那两个老家伙,不然他们赶尽杀绝,我这些孩子怎么能顺利长大?”
“等他变成一只漂亮的小蛾子蛟,我要给他绑个绳子,天天去那老兽主的坟头遛……”
下方传来两人愉悦的笑,银蛟已经失了意识,赤红的双眼却不受控制般流下泪。
蛾女王问:“那个男人呢?还没变化?”
“没有,我们上回拿二十只试验都对他没用处。”
滕霜兴奋地抖了抖翅膀,“不过这回没人能救他,耗死便罢,等这些孩子全部破茧,整个落仙大陆都会变成您的天下,满街都是漂亮的蛾子人……”
“多美妙啊……”蛾女王陶醉地叹息一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抖着翅膀,没注意到头顶一只闪着红光的小蛾悄悄飞出了洞。
有魔皇助阵,外面蛾兽的数量急速减少,正是少了那些遮挡视线的大翅膀,凌无朝才发现沈越冥不是被挤散,而是根本不在这里。
一只红光小蛾倏地飞到他耳边,沉声道:“蛾巢,速度。”
凌无朝猛然一怔,飞身而去。
他听出那是沈郎的声音,却又不太一样,下意识想到沈郎跟他提过的心魔。
沈郎说,除了极个别情况,自己碰到任何危险心魔都可以助阵。
可现在心魔却出来找他,沈郎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
巨鹰在这时飞来,大量魔修从半空跳下,朝他的背影大喊:“魔皇大人!”
凌无朝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了蛾巢,巢穴内大笑的两人只见一道疾影闪过,半空的蛾群被生生震开。
它们又要再聚,却在下一瞬尽数被湮灭于漆黑的魔气之中。
“又是你!”蛾女王大怒,双翅扇风,带出茧山底下更多小蛾子朝他扑去。
魔气再强悍也镇压不住前仆后继无止境的蛾子,很快两人一蛟就再度被蛾群包裹。
这回在自己的老巢,蛾女王心里有底,不再惧怕这人,展翅飞到蛾群旁,专门针对凌无朝,向里面发散出巨量璘粉,狞笑道:
“我记得你是只鸟兽吧?银发小郎君,我的老本行就是让兽发狂,我倒要看看你能抵挡多久!”
下一刻,汹涌的热浪从蛾群中心迸发,她整只蛾瞬间被震飞几十米,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方。
只见银发男子右肩生出一只燃火的巨翅,随着翅翼展开,大团的烈焰飞射而出,落到茧山上便熊熊燃烧。
无数未破茧的小蛾发出痛苦的惨叫,蛾女王看着满洞的烈火惊恐尖叫,翅膀极力扑扇,召唤更多小蛾子飞出来。
“救火!救火!把他翅膀上的火给我扑灭!别伤到我的孩子们!快去——!”
蛾群不要命似的扑向那只燃着烈焰的翅翼,却不等近身就被高温的热浪融化。
被这么近距离的火一烤,银蛟瞬间恢复理智,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叹:“哇……”
沈越冥仍未恢复,凌无朝夺了他的枪,带他落到巢穴一角,将他紧紧护在怀里,急切道:“沈郎,醒醒。”
“头疼……凌无朝,心也疼……”
凌无朝的翅膀在身后抵挡一切,洞里的火越烧越旺,耳边是尖利、一波接一波的虫子惨叫,鼻腔充满蛾尸与璘粉被炙烤蒸腾出的浓郁腥气,沈越冥在他怀里颤抖,脑子里无数蛾影乱窜,心脏快要爆炸。
他抬手紧攥住凌无朝肩膀的衣料,埋首在他颈窝,发出沉重的喘息。
他周身不断向外泄出红色灵气,其中一道灵气忽地卷起旁边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狠狠一扎——
凌无朝几乎立时抬手抓住枪尖,惊疑道:“你做什么?”
“难受……你帮我也行……把我脑袋捏爆,快,死了就好了,凌无朝,我早就该死……”
他额前青筋暴起,紧紧回抱住凌无朝,错乱地在他颈边吻,近乎乞求般在他耳旁说:“我爱你,郎君,宝贝……杀了我吧。”
凌无朝握着他的枪,将他抱得更紧,“不要,你别再说了。”
银蛟借着这波大火跑去攻击蛾女王,他在精神错乱时听到了爹娘的死因,怒吼着要将这蛾兽撕碎。
滕霜上前帮忙,被愤怒的银蛟一尾巴扇飞。
心魔这时见缝插针附身到滕霜身上,朝凌无朝喊道:“老沈中招了,想办法把他脑子里的东西逼出来!”
接着,他掌心红光一闪,将凌无朝手里的枪抓了过来,几乎是咬着牙补充:“还有,看好你男人,别让他自杀,这蠢货!”
说完他便飞身上前助阵。
正战斗的银蛟:“?”
蛾女王惊诧:“滕霜,你……”
心魔怒笑,长枪沾了凌无朝翅羽的火,猛攻向她,“本座当这么久心魔,今天被几只小虫子抢了饭碗,丢人丢到家了!”
银蛟霎时明白什么,一边战斗一边惊奇道:“你是沈大哥的心魔啊?好智能!也不是智能……好有活人气!也不是,哎呀……”
越来越多的蛾子挣扎着破茧而出,外面的魔修与兽族解决完蛾兽,尽皆涌入,银蛟喊道:“用这些火!”
众人的兵器纷纷沾上周围的火,扑上去斩杀这一大群新生的蛾兽。
他们都看到了魔皇燃烧烈焰的大翅膀,萨谟直接放剑阵去翅膀旁过了一遭,给所有剑身沾上火,放它们飞去蛾群乱杀。
满巢穴的骚乱中,沈越冥狂躁到想捏碎自己的心脏,凌无朝紧紧抓住他两只手,脑袋和他贴在一起,在沈越冥的抗拒下,努力很久才让一丝神魂挤进魂海。
只一眼便心惊。
他在沈越冥魂海窥见了数十只乱窜的蛾子。
心魔喊道:“烧!”
可沈越冥神志不清,极度抗拒,凌无朝甚至没办法固定地跟他贴着额头传输神魂。
情急之下,凌无朝将他按到墙上吻住,让相贴的唇代替额头相抵。
还不够,凌无朝便扣住他的后脑,毫不犹豫撬开他的唇将舌尖探入,随着吻的深入,神魂强硬地侵入他的魂海,翅羽的火焰借着凌无朝的神魂,一丝丝烧了过去。
沈越冥恍惚间知道在接吻,下意识抱紧凌无朝。
神魂被灼烧的感觉并不好受,那种刺激带起全身的燥热,蛾子惊惧乱窜,更是撞得他魂海一阵乱。
直到最后一只蛾子被烧完,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恢复意识时,热吻还没停止,舌尖勾缠在一起,滚烫凌乱的呼吸互相打在对方脸上。
他抬手,扶住凌无朝的肩膀,稍微往外推了推。
凌无朝眼睫微动,把唇撤开,津液蹭得唇上水亮,舌头下意识地又去撩了一下。
嘴唇又软又热,沈越冥被他最后这个动作弄得脑子有些乱。
一场实打实的热吻,开头与收尾都熟练。
“……谢谢。”
他抓住一只爬到凌无朝肩头的蛾子,用灵气碾碎在了掌心。
他的灵气都带上了凌无朝翅膀上的火,像是被由内到外地亲透了。
一把长枪飞来,扎到手边,心魔回了他的魂海。
他提枪加入战斗。
凌无朝紧随其后,翅羽锋利,被他当作了武器。
沈越冥脸上热意还没散去,凌无朝凑近他耳边,轻声回了句,“不用谢。”
满巢穴的蛾茧几乎被焚烧殆尽,众人围攻之下,蛾女王节节败退,忽然崩溃大喊:“主人!主人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们——”
话未喊完,便被银蛟毙于爪下。
滕霜已经变回人身,被萨谟的剑阵逼到墙角,他身负重伤,虚弱不已,缓慢抬手,从怀里拿出一条陈旧的葫芦吊坠,“萨大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能饶我一命吗?”
一把剑狠狠扎入了他的大腿,他闷哼一声,脸疼得惨白,仍坚持道:“……萨大哥,我是真心劝你饶我一命,我能带你一起追随主人……”
第二把剑紧挨着第一把狠狠扎下去,他惨叫一声,猛地扑向前抓住萨谟的衣摆,快速说道:“真的萨大哥,我不骗你,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都是假的!主人能带我们打破这一切!让我们变成真的……”
萨谟一剑削下了他的脑袋。
脑袋咕噜噜滚到沈越冥脚边,被一把剑追着穿透,重重扎进地里。
沈越冥听到滕霜最后的话,本来要摸凌无朝翅膀的手微顿。
战斗结束,魔修们清扫战场,每个人路过他俩都要调侃两句。
夸赞魔皇大人的翅膀帅,又问他们,战斗中亲嘴是不是很爽。
凌无朝不太好意思,拽起沈越冥离开蛾巢。
他的翅膀还没有收起来,沈越冥抬手摸了摸,翅膀回应似的,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说没翅膀?”沈越冥问。
“它自己长出来的。”蛾巢外,凌无朝止步,张开翅膀,轻轻揽住沈越冥的肩膀,“沈郎是不是喜欢?”
“喜欢,”沈越冥脸上去蹭了蹭,问,“能亲吗?”
翅膀期待地抖了抖,凌无朝弯唇,“嗯。”
沈越冥抬手抚上这只翅膀,附身落下轻柔的吻,再次说:“谢谢。”
羽毛和凌无朝的脸颊一起泛起红,“我亲你的时候,你有回吻,和以前一样,很热情。你是不是又想起一些?”
沈越冥抱起手臂向后靠,甚至不需要使力,这只翅膀可以稳稳托住他。
他勾唇,“嗯,想起一些接吻技巧,我肯定不是初吻,不然哪儿会这么熟练?”
凌无朝拨了拨他头发,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初吻是甜的。我买到了不够酸的山楂,你不满意,要我尝。我吃了一颗,觉得很酸,你偏说是甜的,要我换种法子尝……尝了很久,把酸的尝成了甜的,后来再回想,便只记得甜了。”
沈越冥垂眸思索半晌,笑了,“这么不讲理。”
凌无朝跟着笑,轻声说:“喜欢沈郎不讲理。”
第58章 糖衣 这样粗暴热情地对待他。
自从魔皇大人有了可以收放自如的大翅膀, 男宠黏他的度又升了一级,没事就迷恋地看着他,嘴角弯起奇怪的弧度。
倘若魔皇大人接收到他这股迷恋, 变出翅膀来轻轻揽他一下, 他便会满足地叹息一声, 不分场合地抱住魔皇大人, 在他的颈窝拱一会儿,美其名曰,感谢郎君的慷慨。
魔修们私下一起学了个口耳相传的新词, 恋爱脑。
伏望山第一次来魔域,恰巧撞见温暖阳光下,银发魔修用漂亮的大翅膀包着情郎, 微微仰偏过头,被肩膀的脑袋蹭得收不住嘴角的笑意。
“好了, 沈郎,回房再抱好不好?我们在这里停好久了。”
沈越冥好容易将自己从大翅膀的魅惑中拔出来, 一看到魔皇那红宝石般满是亮晶晶笑意的眼睛,又忍不住忽略周遭过路的魔修, 捧起他的脸在他眼上落下一个轻吻, 感叹道:“彻底丢掉脸了。”
没人能懂,他这段时间半个脑子恢复从前相爱的记忆、半只脚踏入热恋、情郎又突然拥有最喜欢的大翅膀, 还特别慷慨地愿意随时随处包住他……如何抵挡?如何克制?
好在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从他俩身边路过可以做到目不斜视。
后来也没能如愿回房,因为伏望山突然扑过来想抱凌无朝的翅膀,被沈越冥一招击退后改为抱腿,说什么也要报恩。
他哭喊着:“你就是我的恩人!”
“我把耳朵尾巴全给你!”
“身为魔皇怎么可以只有一个男宠!他凭什么独宠?让我来填充你的后宫!”
这话引起了一众魔修的思考,他们止步, 思索着自己的美貌,看向魔皇大人的目光灼灼。
沈越冥如临大敌,黑着脸把这只狼兽人拽到一边,低声说:“你大哥李寻鹰昨晚托梦,已经把大嫂托付给我了,还专门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他最可靠的好兄弟,绝对不会干出什么不光彩的事伤害兄弟感情。”
伏望山不信,沈越冥便给他列举他们兄弟之间的种种过往,听得伏望山狼眼湿润,频频抬爪抹眼泪,最后深信不疑,郑重地叫了他一声:“二哥!”
直到被萨谟过来拖走,伏望山也依然摇摆着尾巴朝他大喊:“二哥!你一定要跟大嫂好好的!”
沈越冥最近在慢慢恢复李寻鹰相关的记忆,应付这只笨狼恰好够用。
凌无朝认为这都要得益于那天的热吻,自从那天将沈郎亲透,连带着自己的神魂与火焰去沈郎魂海由内到外燎了一圈,便一发不可收拾。
任何记忆开了小闸,便会愈涌愈凶,往往一觉睡醒,就能收获一个兴奋的沈郎和满脸柔软的吻。
沈越冥每天早上都要趴在他怀里跟他讲今天又想起了什么,一不小心就赖床。
最初被魔修私下说是恋爱脑,沈越冥还不高兴,后来在热恋期大翅膀的安抚下,他跟自己和解,也跟那群单身的碎嘴子魔修和解。
恋爱脑咋了,看把他们酸的。
_
沈越冥记起了很多实用的接吻技巧,回房后三两步便将情郎推到桌前,让他半坐到桌沿,接着一手扶到桌上,倾身让两瓣柔软的嘴唇相触。
凌无朝揽住他的脖颈回应他,微微张开唇,任他将舌尖侵入,这样湿热的吻往往令人头脑发懵,两缕呼吸很快急促地缠绕在一起。
小冥和小朝隔着衣料贴蹭,既然回房便深吻,两人就都做好了衣服被弄脏的准备,只专心亲吻,不管凑在一起练铁头功的两个孩子。
他们实在是很不负责任的大人,只顾亲嘴,两个孩子打得难舍难分,期间忍不住挤眼泪,也没人去哄一下。
孩子的战况愈烈,眼泪也淌得愈多。
凌无朝揽着他的脖颈,向后仰躺到桌上,沈越冥追着他下来,腰和他贴在一起,绵长的吻自始至终没有断开。
后来沈越冥一手勾上他的衣带,轻轻一扯,细密的吻绵延向下,将他一条/腿/扛到/肩头。
凌无朝撑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
…
沈越冥嗜酸嗜甜,最爱吃糖葫芦,尤其是顶端的第一口。
圆润饱满的山楂球先被他用唇触碰,探出舌来品尝外皮的糖衣,是他喜欢的味道,本想不急不缓,细细品味,可实在贪吃,没多久便忍不住一口吞入——
“沈郎……!”
他这糖葫芦是从凌无朝手里抢来的,眼看自己的糖葫芦被他这样贪婪吞吃,凌无朝很担心,糖葫芦被吃得越来越多,沈越冥胃口大开,可山楂这种东西吃多了明显伤喉,凌无朝只能哄着他慢点吃,别急。
一听就是假装大度,他肯定不舍得自己的糖葫芦被人抢走了吃,不然为何讲话断续,带着颤音,听起来像要哭了。
沈越冥一口没给他剩,全部吃光。
凌无朝让他吐出来些,他却吞咽后凑到凌无朝唇边啄吻,低声问:“怎么吐?”
他都吃完了,肯定不能再吐了,凌无朝心疼地吻吻他喉咙,温声说下次不吃这么多了。
糖葫芦虽然美味,却不能贪多,吃多吃急都会伤喉。
他也想依样帮沈越冥哄孩子,沈越冥却笑着推拒,只带他的手去摸摸,吻到他耳边轻声说,听他叫得那么好听,早就不行了,摸两下就能…。
两人贴在一起耳鬓厮磨,沈越冥刚把情郎的掌心弄湿,下一瞬就有人敲门。
“师兄?在吗?”
他叹了口气,去凌无朝耳边抱歉道:“我约了玄珂。”
“……沈郎该对玄珂抱歉。”
凌无朝跟他互相扯掉脏衣服,找了新衣换上
嵇玄珂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沈越冥匆忙出来,约他去隔壁聊。
他往屋里望了眼,冷哼,“他是不是又缠你了?这些天越来越过分,把师兄在魔域的名声都缠坏了。”
“当然不是。”沈越冥为情郎正名,“是我非要缠他,没听他们说吗?师兄是恋爱脑。”
“……”
“师兄是不是记起来不少?”
沈越冥让他落座。
“是啊,记起来反而发愁,我想不通前因后果,每天得拼凑那些碎片记忆。”
“玄珂,你聪明,对外界的感知也比你哥灵敏。”
“你很早就能看到其他人看不见的金眸,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就能认出我,甚至在意识到脑子里没有和沈绝相处的细节时,可以笃定你不认识沈绝。”
沈越冥拿了张落仙大陆的地图铺展在桌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在的世界可能是有问题的,有人设定了你们的身份、记忆,很多看似理所当然的东西,你一细想,会发现根本不存在,那是谁强加进你脑子里的?”
他从前只当这里的人是话本角色,除了凌无朝外,不跟任何人提到《魔皇》,害怕一不小心打破他们的世界观。
可他听到了腾霜死前的喊话。
既然在腾霜口中,“主人”已经意识到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他们也是假的,并且致力于创造一个新世界,让大家变成真的。
那沈越冥就敢大胆猜测,“沈绝”这个角色之所以热衷当“神”,正是因为他觉醒了自我意识,意识到自己是《魔皇》话本中虚构的角色,他不甘心。
设定里他是当世第一仙宗的宗主,何等位高权重,威风体面,若不觉醒,他一辈子都是巅峰的第一位。
可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他,他拥有再厉害的设定也要给主角做配。
不说别人,沈越冥自己都接受不了,他若是沈绝这个身份,觉醒后最恨的必然就是主角。
沈越冥想,既然沈绝能觉醒意识,那话本里的其他人呢?
他身边最有希望的就是嵇玄珂。
嵇玄珂凝起眉细想,缓慢向他说出自己多年的疑惑。
虽然他没意识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但他注意到了世界设定改动对自己认知造成的影响。
他以前,明明不知道天魁宗的存在,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就在一个小院里,他和哥哥,沈越冥和凌无朝,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印象不怎么深刻的人。
根本没有各种宗门划分,甚至不分仙修、魔修。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观被扩充了呢?
两人一对时间,发现就是“沈郎”消失,“李寻鹰”出现的那个时间点,整个世界观自动铺开了,落仙大陆上多了很多势力。
这里,嵇玄珂提出疑问,“当时,师兄为什么要在伤害凌无朝后离开,又以李寻鹰的身份回来?”
这也是沈越冥一直在意的,他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沈郎是他,李寻鹰是他,但中间那个伤害凌无朝的人,到底是谁?
他沉默片刻,说:“我只知道,李寻鹰的存在,是为了推动话本的剧情。”
他现在能确定,他所读的那本《魔皇》中的剧情,都是专门被人安排过的,真实情况根本不是那样。
而促成这一切“表面剧情”的,就是李寻鹰。
沈越冥把自己扮成李寻鹰,在不真正伤害凌无朝的前提下,安全走完剧情,达成《魔皇》的结局——凌无朝觉醒魔骨,成为魔皇。
而李寻鹰离开的方式,就是故意死在嵇家兄弟——这对杀不死的、书里的重要角色手上。
可既然是重要角色,为什么《魔皇》里丝毫不提到他们?
他注视着嵇玄珂,轻声问:“玄珂,你平时看话本吗?”
嵇玄珂摇头。
沈越冥笑,“所以你不知道,你跟你哥这种怎么也杀不死的体质,也属于金手指的一类。”
而金手指,往往是主角的标配。
他揉揉脑袋,“我记得你跟我讲过,当年,凌无朝出现后,你跟你哥频频遇害,下毒也好,各种意外也罢,都没死成——把你编排凌无朝的成分去掉,有多少是真的?”
“……”
嵇玄珂低下头,缓声说:“都是真的发生过,但不是他做的,他以前很傻。”
“抓到过凶手吗?”
“没有,师兄只说凌无朝是清白的,让我们别多问。”
“行,我知道了。”
沈越冥还要再想想,让他先走。
嵇玄珂走之前问:“师兄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你也是话本里‘觉醒’的角色?”
沈越冥摇头,“我只是在话本里生活过,但绝不是这里的角色。”
他虽然在恢复关于“沈郎”和“李寻鹰”的记忆,可话本之外的记忆才是第一位,他和心魔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老家在落仙洲。
更何况他在这里见过自己师兄,师兄也说了,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本书。
嵇玄珂离开后,沈越冥在桌前坐着沉思,忽觉脖颈一软,一缕银发垂落到了颈间,凌无朝双臂从身后环过他的脖颈,整个人俯身贴到了他背上。
“这么黏人。”沈越冥笑着偏头,朝他嘴角啄了一口。
凌无朝跟他脸贴着脸,温声说:“刚才天魁城的魔修来信,他们近来一直照你说的做,轮班去闹事,可无论怎么挑衅,天魁宗都没有反应。他们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越冥垂眼,把他的手捏在掌心,“师兄走前,我跟他要过一个锦囊妙计,他让我随心就行。”
“我一开始随心,是想帮你拉拢各方势力,让你在魔皇宝座上坐稳,顺带解决了前夫兄那个渣男,疗愈你的情伤。”
“后来随心,就是跟你谈恋爱,想恢复和你在一起的记忆。”
他回过身,揽住凌无朝的腰,将他抱坐到腿上,仰头看他,“现在随心,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凌无朝低头,跟他蹭了蹭鼻尖,“想亲我吗?”
沈越冥轻笑,“想,但不是这个。”
他环着凌无朝的肩,将他拢进怀里,“你说你当年是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可人总该有来处,我想搞清楚你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你当年为什么会受到伤害,以及你丢失的手臂……或者说翅膀,到底在哪里。”
凌无朝只有右半边翅膀,如何也变不出另一边,和他的左臂一样残缺。
他的手在凌无朝肩胛处轻轻抚摸,这是翅膀生长的根部,很敏感,凌无朝身体在他怀里颤了几下,听见他说:“我曾在追踪师兄时,见到他跟另一个神仙说话,那个神仙也是银发,有一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翅膀。”
不论是翅膀的大小、强壮程度,还是翅尾部分少见而绮丽的绯色羽毛,都生得分毫不差。
“我觉得,要么那个神仙是你的亲戚,你们很像,要么是他夺了你的翅膀。”
“伏望山描述的救命恩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他不止一次来过落仙大陆。”
沈越冥把脸贴近他心口,认真听着他的心跳,“我总觉得,搞清楚这些,我就有办法再也不和你分开。”
凌无朝本来坐在他怀里乖乖听着,对他说的那些关于自己的事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那句“再也不和你分开”,才眸光晶亮地弯起唇。
沈越冥愣了愣,失笑,掌心捧起他两边脸颊来回揉,“呆成这样,嗯?你对自己的来处不好奇?”
凌无朝含笑看着他,柔声说:“我没有来处,沈郎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
沈越冥一听他说话心窝就软,什么也不想思考,就想跟他谈恋爱。
再度吻到一起时,沈越冥心想,恋爱脑真的是种恶疾,治不好,还会传染。
他扣住凌无朝的后脑,吻得很深,凌无朝热情回应他。
沈越冥无比庆幸拥有这样乖巧,可爱,毫无原则爱着他的恋人。
他都习惯了一个人,当了一千年孤独的魔头,偏偏在这时候坠入爱河。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凌无朝,他觉得,嵇家兄弟才是落仙大陆真正的主角。
《魔皇》为了让凌无朝取代兄弟俩当主角,在凌无朝到来之初想尽办法杀他们,发现杀不死,便在呈现的剧情里刻意抹杀他们的存在。
所以沈越冥作为读者,在话本里根本没读到过他们。
至于凌无朝的来处,即便沈越冥很不愿意去想,也不得不思考,他极有可能来自神界。
和爹娘、师兄一样,属于那样遥远的,他此生都难以企及的地方。
凌无朝想吃糖葫芦,沈越冥本来不愿意给,耐不住耳旁轻声的请求,咳了声,让他悠着点。
他垂眼就能看见恋人柔软蓬松的发顶。
凌无朝吃糖葫芦,不急着大吃特吃,反而格外偏爱外面那层糖衣,用唇和舌反复地品尝。
沈越冥压抑着喉间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想,家里的宠物狗好像也是这样,吃到喜欢的东西,就会用两只毛绒爪子捧住,伸着she头反复地tian,呼出充满热意的、满足的气息。
他近来热衷和凌无朝接吻,因为他回想起了很多实用的亲吻技巧,能亲到天昏地暗。
他知道凌无朝zui里有多shi多热。
…
他给凌无朝擦脸,愧疚地给他整理后脑被抓乱的头发,吻他磨红的唇角,连声道歉。
他真的没想那样,是凌无朝吃糖葫芦的方式太熬人,糖衣舔光了还不吃,山楂们都蠢蠢欲动忍得要哭了。
“没关系……咳咳……”
他嗓音明显地哑,听得沈越冥心颤,给他倒了半杯温水,盯着他喝完。
凌无朝握着杯子垂下眼,听沈越冥在他耳边各种解释,微不可闻地挑了挑唇。
沈越冥说自己真不是那种急色粗鲁的人,这回是脑子懵了,意志力不够坚定,竟然抓着他头发按着他shen/tun了好几下,这太差劲了,以后一定改,给他更好的体验。
他当然知道沈郎不是那种人,若不是他刻意撩拨,让沈郎忍到极限,沈郎绝不会这样粗暴热情地对待他。
……好喜欢。
第59章 作弄 就这样被凌无朝玩一辈子也不是不……
沈绝迟迟不露面, 沈越冥也不会再等。
如今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能用,沈宗主失踪已久的亲弟弟。
沈绝不出现,他就去会会沈绝。
天魁城里的人很奇怪, 他不说话, 没人认识他, 他一承认自己的身份, 便有越来越多的修者拍脑门儿。
“对了!我以前见过他!他就是沈绝沈宗主的亲弟弟啊!”
几位长老甚至亲自出宗迎他。
“哎呦,沈公子,你还记得老夫吗?你小时候老夫可是抱过你的啊!”
“瞧这俊模样,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这些年去哪儿游历啦?也不说回宗看看,你哥可想你了……”
沈越冥被一群弟子簇拥着进宗门,四下看了看, 皱眉,“我哥呢?他怎么不来接我?”
“宗主为下次闭关做准备, 都好久都不出门了,你是不知道, 那群魔修在外面吵的呦……”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弟子小跑而来, “宗、宗主说, 他很想弟弟,请沈公子见面一叙!”
众长老一惊, “他房门开了?”
沈越冥已经推开他们,抹着泪喊着哥快步过去了。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踏入,桌前绘画的白衣人转过身,被他一把抱进怀里,“哥!六百年不见, 我想死你了!”
那人身体僵了一下,手中画笔落地,下一瞬,紧紧回抱住他,“弟弟!你终于回来了!”
沈越冥暗自挑眉,抓着白衣人的肩推开他,眼含热泪,认真端详他这张脸,“哥,你还是这么年轻帅气,六百年不见,你竟然没有一点变化。”
沈绝微笑,抬手丈量了一下他的身高。
“弟弟,你倒是长大了不少,我记得你从小发育晚,五百岁的时候还不到我腰高呢。”
外面不少偷听的弟子小声惊叹,“真的吗?沈公子看着仪表堂堂,以前竟然这么矮吗?”
胡子最长的长老捻着胡须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是真的,我作证!这小公子从小不好好修炼,发育不良。”
“他跟魔皇不是有过一段吗?都五百岁了还那么点个子,那他跟魔皇谈的时候……噫~~~
“……”
沈越冥嘴角抽了抽,乱加设定是吧。
他突然拔高声音问:“哥!我那棵歪脖树嫂子呢?你现在还会温柔地抚摸它粗糙的树面,边说情话边让它给你生小树吗?”
沈绝弯腰拾笔的动作一僵。
外面的弟子窃窃私语,“宗主还跟歪脖树谈过吗!”
胡子第二长的长老思索片刻,沉声道:“确有其事,宗主年轻时与天魁城外的歪脖树有段情,这事一直是我天魁宗的秘辛,切不可外传!”
“怪不得一直不见宗主找伴侣,原来癖好这么独特,那他会不会和树……噫~~~”
灵气倏地扩散,将门窗挡得严实,隔绝内外的声音。
沈绝把画笔放到桌上,保持微笑,“不劳弟弟挂念。”
沈越冥勾唇,“是哥先关心我。”
沈绝引他到一旁的茶室入座,“自便。”
沈越冥一眼看到他桌上昂贵的茶具,也不见外,坐下抛了个小茶杯在手里玩,“不喝茶,哥给我倒杯水。”
下一瞬,手接空,茶杯猛然摔落,碎了一地。
身为自小顽劣的弟弟,沈越冥毫不愧疚,自若地拿起第二个继续在手上抛。
沈绝也没给他倒水,坐在他对面垂眼,安静泡茶倒茶晾茶。
他的茶宠是只大张嘴的金蟾,热茶淋下,金蟾头顶水汽蒸腾,巨口贪婪,似要吞掉一切。
直到沈越冥把他一桌茶杯摔得只剩一个,造了满地碎瓷片,沈绝才微笑开口,“走的时候小心,别伤到脚。”
沈越冥盯着他这张脸,年轻男子的容貌,肤白俊逸,天生笑眼笑唇,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个很好相处的帅哥。
他很久没见过这张脸了。
可惜沈绝只是外貌一样,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沈宗主,既没主角光环,又不靠外力,能凭自己觉醒,有点本事。”他幽声开口。
他这样开门见山,沈绝勾唇,“你也很有本事,给我带来不少麻烦。”
“果然是你。”沈越冥冷笑,“你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受人摆布的虚拟角色,不甘心,所以搜集人的各种欲念,学着给人整形、造心,甚至借蛾兽之手,妄图将所有人变成蛾子,把世界毁灭再重塑……”
“落仙大陆上所有怪事,都是你在一次次试验怎么捏出具有七情六欲的人,怎么创造一个新世界。沈宗主很有抱负啊。”
沈绝微微惊诧,“我探索了很久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莫非,你就是无所不能的创世神大人?”
“呦,抬举我了,哥。我就一破看话本的,莫名其妙穿进来,还得解决你这反派搞出的不少事,烦得很。”
他忽然半个身子前倾,趴到桌上,有些兴奋道:“不过,哥,你给我讲讲呗,你是设定上天生就是反派,还是觉醒之后自己选择做反派?”
“你很好奇?”
“当然了,我总觉得你当反派的手段拙劣,估计是后天觉醒,还不熟练,我要是你,首先收小弟的时候就得严选……”
沈越冥总在这种事上好为人师,好在他没讲几句就悬崖勒马,惋惜道:“实在是我先碰上了主角,不然冲你这么好的条件,我肯定帮你一把,谁让咱俩是亲兄弟呢。”
“那真是可惜了,弟弟。”沈绝轻笑,似乎也被他打开了话匣。
“创造我的那个人,给了我一个……怎么说,特别好笑的设定。”
“我先是一个胸怀抱负,空有一腔热血的普通修者,后来身居高位,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便不可自拔,沉溺其中。”
沈绝摸着桌上金蟾的脑袋,“但即便在权力的熏陶下无恶不作,我心里也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纯善,最后幡然醒悟,原来我所追逐的一切都是泡影。”
沈越冥挑眉,“听着很不错,显得你这个反派复杂,有层次。”
“可我不喜欢。”沈绝有些苦恼,“弟弟,是我这颗心肝黑得不够彻底吗?”
“这我哪能知道,哥挖出来给我看看?”
沈绝抚摸金蟾脑袋的动作一停。
忽然,金蟾眼珠转了一下,从茶宠变成活物跳下茶桌,从外面叼了一张纸进来,是沈绝刚才作的画。
沈越冥瞥了眼,初看只是满纸乱线,像是不会画画的人泼了十余种颜料上去乱涂,细看却能看到其中成千上万奔逃的人影,高楼坍塌,江海奔腾,一整幅火光冲天,血染山河的灭世景象。
耳边应景地响起众人绝望的尖叫,烈火燃烧的噼啪声,楼塌时的轰隆声,怒涌的滔浪声……
他皱起眉,凝神,将自己从画中的景象中拔出,“别让你的宠物叫了,哥。”
沈绝点了点金蟾脑袋,四周霎时安静。
“这是什么,”沈越冥问,“你要给落仙大陆的结局?”
沈绝摇头,“这是预言中落仙大陆最后的结局,既然这里终会毁灭,与其等死,我为什么不拼一把,试着把世界攥到自己手里?”
“弟弟,我们都是创世神的玩物,你与我作对,看似在保护落仙大陆,又怎么知道不是为虎作伥?”
“现在整个大陆,只有我的能力足够和创世神抗衡,我已经参透这个大陆的创造逻辑,山海也好,人也罢,甚至模拟出了神监控我们所用的金眸,只要你不再搅乱,或与我同盟,我很快就可以创造出一个不受人掌控的新世界。”
沈越冥沉吟,“所以你觉得,既然迟早要创造新世界,现在世上的这些人就可以作为你的试验品随意乱杀。”
沈绝微笑,“旧世界的大家迟早都要死,死在我手上,不正是为新世界做了贡献?”
沈越冥离开时踏过满地碎瓷片,沈绝再次提醒他,小心伤脚。
天魁城里一瞬间生满遍地毒刺,恰好是穿透鞋底的长度,已经有不少人被扎了脚,连声哀嚎。
沈越冥唤出长枪,召集在城里的魔修,忙到晚上才扫空这些毒刺,回身看,护山大阵之上,巨大的金眸注视着这一切,嘲弄地朝他眨了眨。
夜色已深,出天魁城没多久,他就被不少修者围住,他们的兵器闪着寒光,每个人怀里都塞着魔皇抓捕渣男的通缉令。
白天他一露面,消息就传了出去,从前热心侠士们一直不认识这渣男的脸,愁了很久,这次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一个修者狞笑,“魔皇就在附近扎营,你对人家始乱终弃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准备承受魔皇大人的怒火吧!”
“……”
听到魔皇在,沈越冥准备战斗的动作一停,没多久就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魔修的营地。
城里那些魔修早就接了他的令,先一步返回营地,正聚成一堆,围着篝火感叹:
“我还当男宠大人留下要干啥,你是没看见,刚扫完毒刺,他一个飞身冲向天魁宗,连破他们十几道护山大阵,那叫一个猛……”
“我怀疑这就要开战了,你想啊,他肯定是得了魔皇大人授意,男宠和魔皇向来心连心……”
不远处,魔皇一个人坐在小火堆旁,沉默着往里添柴,他脸色看着不太好,没人敢来跟他搭话。
热心侠士把沈越冥送到后就离开了,众魔修还疑惑为什么男宠大人要这样回来。
沈越冥也不给自己解绑,三两步蹦跶到魔皇身边,屈腿碰碰他的肩膀,垂眼看着他火光映照下的发顶,“你怎么来了?”
凌无朝不抬眼,魔气上去轻轻一绕就将他的绳子解开。
沈越冥笑着坐到他旁边,伸手揽他的腰,“我来领罚的,魔皇大人怎么给我松绑了?”
凌无朝任他将自己揽进怀里,依然不看他。
“睡醒不见你,没多久就听说你在天魁宗露面,现在全落仙大陆都知道了,你就是我那个负心的情郎,今天有不下二十个朋友来信,让我跟你分手,把你关进大牢。”
“……”
沈越冥昨天跟凌无朝提到这件事,凌无朝不太乐意,说,他若实在想见沈绝,可以陪他闯进去,但是不要沈越冥承认那个莫须有的身份,更不要他担下当初那个“渣男”的名头。
沈越冥假意答应,没多久就趁凌无朝睡觉出了门。
他不在乎这些,用宗主弟弟的身份进天魁宗,是他和心魔商量出的最便捷的方法。
他得见过沈绝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开打。
他把脑袋靠到凌无朝肩膀,“听他们的干嘛?我们自己过,反正整个魔域都知道我们感情好。”
凌无朝不说话。
他侧过身,把另一只手臂也环上去,用一种趴在凌无朝身上的姿态,脑袋拱了拱他,轻声说:“这事我很急,昨天跟你讲了,你不同意,我觉得说服你还要花很长时间,就想着先斩后奏,是我不对。”
“那沈郎可以不和我商量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通知我就好。”
“……”
沈越冥看不到他的正脸,干脆厚着脸皮身子一斜,往他腿上坐,如愿跟他对上脸。
这姿势容易往下掉,凌无朝扶住他的腰让他坐稳。
沈越冥跟他碰碰额头,“你有你的想法,觉得这样做,我们的感情传出去不好听,但是我不在意,这根本影响不到我们。我不好说服你,又急着想做,这才让你不舒服。”
“这是特殊情况,不代表以后家里的事就都要我做决定。”
他去凌无朝唇上亲了一下,“宝贝,你要是碰到什么想做,我又不同意的事,也可以瞒着我去做,我保证气不满半个时辰。”
他这么说了,谁还能生气,凌无朝托着他的腰抱紧他,把脸往他胸口埋,“沈郎很狡猾,总爱用甜言蜜语哄骗我。”
沈越冥下巴蹭了蹭恋人毛绒绒的发顶,“哪有,我都是发自肺腑……等会儿……”
沈越冥低声叫停他,“还在外面,你不能仗着这儿黑就为所欲为。”
凌无朝答应他一会儿回营帐,前提是等小冥哭了。
孩子才刚醒,哭还早呢。
“我忍不住声,”他说,“外面这么多魔修,耳朵一个比一个尖,你要是不在乎我被人听,那就唔……”
唇抵上两根冰凉的机械手指,按揉两下便侵入其中,夹弄住他的舌头。
“忍一忍。”凌无朝轻声说。
…
凌无朝面颊微红,唇角带着满足的笑,垂下眼看他。
沈越冥恍惚间被那双充满甜甜爱意的红眸吸引,心跳快了许多,近乎痴迷地盯着他。
他全身都酥,脑子发昏,觉得就这样被凌无朝玩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
“我不可能这么给你玩一辈子,凌无朝!”他近乎咬着牙低声说。
就在小冥终于要哭的时候,凌无朝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个小环,灵活一套,孩子就哭不出来了。
本来特别好的气氛与时机,沈越冥正意乱情迷痴恋地盯着他,只等一会儿伴着激情的余韵亲个小嘴儿回营帐睡觉,就这么一口气没上来被卡住,孩子不哭他要哭了。
“宝贝,你不像这么坏的人……”他望向恋人这张纯洁无瑕的脸蛋,温声说,“别闹了。”
凌无朝爱听他叫宝贝,弯起唇和他贴贴脸,柔声道:“还舍不得走,想和沈郎多待一会儿。”
“回营帐也能待,在床上待着不舒服?”
凌无朝温柔道:“不。”
“……”
后来有魔修找沈越冥,遥遥喊了他两声,说有重要的事向他请教,请他务必过来聊聊。
“来了——!”
沈越冥如蒙大赦,拢好衣服从魔皇怀里出逃,走路时腿都踉跄。
这些魔修各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向他打听,近期是不是准备攻打天魁宗。
沈越冥面色严肃让他们等通知,不要胡乱揣测魔皇大人的心思。
有人感觉状态他不太对,问他怎么了。
沈越冥低叹一声,“没事,自己找的,凑合过吧。”
众人了然,“闹矛盾啦?你包容一下嘛,那可是魔皇大人!”
沈越冥:“嗯。”
终于知道嵇玄珂一直跟他强调凌无朝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这样也挺可爱的。
第60章 记忆(新内容,需要重看) “我都已经……
回魔域后, 沈越冥忙着部署兵力,他们手里还攥着天魁宗最初给的战书,不论是否开战, 都要先行准备。
伏望山带领一众兽人频频来魔域拜访, 萨谟与几位护法也相对平和地接待他们, 几番往来, 如今也解开一大半误会,成了可以互相串门,同桌吃饭的关系。
有了兽人的并入, 魔域兵力大大加强,相对应的,众人之间的摩擦也增加。
这属于给老大的挑战, 沈越冥心潮澎湃,每天带领四个护法与炮仗兄弟俩探讨求同存异的带兵之道, 商量怎么让人形魔修与兽人更好地合作,探讨完就去邻近的兽人城实践, 不出效果不回家。
路过的魔修都说他恋爱脑痊愈了大半。
他只笑笑,没说话。
第五天, 他终于忍不住告别众人, 回了魔域。
有好奇的兽人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护法们各自看了一眼,不语。
还能怎么, 想魔皇了。
他赶回魔域时已是傍晚,凌无朝正靠坐在窗沿喂窗外的小鸟,听到门口的声响,身形动了动,忍着没过来。
于是沈越冥走过去,俯下身轻轻抱住他。
“想你了。”脸在恋人暖融融的发顶上蹭。
凌无朝垂眼, 看小鸟啄自己掌心的小食,“我还以为沈郎终于结束热恋,不再黏我了。”
沈越冥轻叹,“我一直忍着没黏,今天是极限了。”
“为什么要忍?”
“我……”
沈越冥手指碰了碰小鸟,让它走,握着凌无朝的手带他环上自己的腰,低声道:“我害羞,小凌哥哥,你那些手段……”太厉害了。
多的是沈越冥没见过的花样,凌无朝总是脸红红提出来,那么可爱,他又舍不得拒绝。
他很纯情,他的恋人十分好色,手里还把握着不少小玩ju,总能把他玩到怀疑人生。
“我们以前也这样的,沈郎虽然会害羞,却不会害怕到跑掉,好几天不回来。”
“我知道,我就是想缓缓,跟你待在一起总忍不住。”
沈越冥这样看不到他的脸,蹲下身仰起头跟他对视,“宝贝,你那些小手段和小玩具我都已经学会了……我们试试?”
凌无朝眸光微微一动。
前些日子胡闹,沈郎即便惊讶害羞也会任他施为,对他却总是克制,偶尔被逼得紧了才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报复。
凌无朝为了诱出更多这样的小报复,便得寸进尺,没想到会把沈郎吓跑。
沈越冥起身关窗,托住他的臀将他整个人抱起来,三两步便压到榻上。
…
本以为要闹很久,却意外睡得很早。
沈越冥第一次尝了那样香甜美味的樱桃,终于知道凌无朝为什么爱吃,恋人的反应实在有趣,让人爱不释口。
…
精巧漂亮的小鞭在不听话的小朝身上扫了几下,凌无朝这个严厉的家长让他不用惯着孩子,该教训时就得教训。
沈越冥到底没舍得。
…
那样奇怪的药液用到孩子身上,沈越冥总是不放心,老想着它的成分是否健康。
凌无朝脸都红得不像样了,呼吸烫得吓人,他还在盯着手里的小瓶沉思。
“沈郎……”
“嗯。”他随口应道。
用完就后悔,想下床去找人查查。
这不是小事,他说走就走。
完全忘记了凌无朝双手还被他绑着。
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那药液搭配他留在小朝身上的全自动灵气,生生把孩子催哭了。
他回来后吓一跳,心里反思,太粗心太过火了,凌无朝一定很不舒服。
他紧张地给凌无朝松绑,垂眼一看,对上恋人红扑扑的脸颊和满足的笑。
凌无朝的声音还带些喘,似乎沈越冥这样把他丢下、放他一个人黏糊糊乱糟糟又无法反抗的行为很让他喜欢,柔声说:“谢谢沈郎。”
“……”
沈越冥:“是我之前口出狂言。”
沈越冥:“我还没学会。”-
沈越冥一夜做了一百个梦,频频睁眼。
他捂着脑袋坐起身缓了很久才让意识清醒,把梦中那些场景碎片一块一块串联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闹得欢,他被凌无朝迷了心魂,梦里都在拼命从记忆深处挖掘,不舍得错过和恋人相处的任何一丝甜蜜。
腰上忽地一热,凌无朝睡梦中抱不到他,朝他挪了挪,揽着他的腰把脑袋贴过来。
自从一起睡觉,凌无朝的睡眠质量变得特别好,哪怕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也窝在他身旁安然熟睡。
沈越冥垂眼看了他一会儿,视线描摹过他温和的眼睫、漂亮的鼻梁和柔软的唇,在忍不住俯身下去之际努力移开眼。
现在是大半夜,他要是把熟睡的恋人亲醒,就会像个奇怪的色鬼,坏心眼的变态。
可忍不住想亲,他今晚做了无数场梦,醒来无数次,每次醒来都比上一次更想亲。
他又躺下,让凌无朝枕到自己肩膀,抓起凌无朝的手臂让他重新揽上自己的腰,然后偏过头,含住恋人的唇轻吮。
恍惚觉得凌无朝回吻了一下,他分开唇凝神看,分明没醒。
第二天,他被脸颊柔软的触感闹醒,抬手按住作乱的脑袋,“一大早就亲,不害臊。”
耳边传来凌无朝的轻笑,“已经中午了,沈郎。”
“……”
他缓慢睁开眼,觉得还困。
他解释道:“我不是懒,昨晚一直做梦,没怎么睡。”
“嗯,还亲了我好久。”
凌无朝看样子早就起床,衣衫齐整趴在床边和他对视,唇角洋溢着甜蜜的笑,“沈郎想亲我,不用偷偷。”
沈越冥有点尴尬,咳了声,正色道:“我当然知道,那也不是偷偷,大半夜我看你在睡,就光明正大亲了你一……”
“啾~”
唇上一软,沈越冥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几个熟悉的画面,抬手夹住凌无朝两边脸来回揉。
“你以前就爱这样,我没醒呢先把我闹醒,然后啾啾啾啄个没完,我是不是说过你,就跟那小鸟儿早起啄虫子一样,生怕晚了吃不上……咱家这棵树上有其他小鸟么?有人跟你抢吗?”
听着他的话,凌无朝先是一怔,继而眼睛慢慢变亮,“还有呢?”
沈越冥哼了声,“还有?还有就是你特别不讲道理,说好了我第二天有事得走,你前一天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死命黏,一边说着不想~耽误~沈郎~一边找各种理由拖着我,好像我两天不在咱俩就再也见不上似的。”
凌无朝惊喜地发现沈郎真的想起很多,抬手覆上他的手,一起揉自己脸颊,笑道:“相恋最初是会这样,很不想沈郎离开,还经常装病。沈郎罚过之后我就没再这样了。”
沈越冥想了想,侧过身,跟他碰了下额头,“那你今天闹我睡觉,是不是也该罚?”
凌无朝轻声问:“中午罚,沈郎不会害羞吗?”
沈越冥眼神飘忽,往他臀上看了眼,从唇缝里挤出声音快速道:“又不是没打过。”
他记起了一些惩罚恋人的场面。
“咕噜……咕噜……”
他不该睡懒觉,醒了就饿,凌无朝把他拽起来穿衣服,“晚些给沈郎罚,先吃饭,沈郎肚子都叫了,而且……”他顿了顿,“外面有两只入魔的动物在等你。”
“?”
沈越冥在餐桌前拿着筷子沉默,左右分别坐了一只大白狗和一只小白兔。
“你吃。”大白狗爪子碰了碰他肩膀,沉声说。
“多吃点菜。”小白兔蹲在桌上,边给他剥虾边温柔道。
沈越冥听这声音耳熟,有些惊恐地往大白狗身边挪了挪,揉了把狗脑袋,低声问:“你怎么出来了?这兔子是谁?”
大白狗冷哼,“你问本座?本座跟凌兄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就昨晚,你脑子里突然蹿进不少东西,生生把我们挤出百米远,本座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只兔子让凌兄附身。”
“凌兄?”
大白狗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就是你那个小笨蛋的心魔。”
沈越冥一怔,偏头看了眼兔子,恰好对上视线,那双红眸微动,三瓣嘴一张一合,张嘴是熟悉的声音:“沈郎。”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先关心“凌无朝怎么会有心魔”还是“蹿进脑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无朝这时端着果盘进来了,笑着给兔子旁边也放了一个小盘,捏捏它毛绒绒的长耳朵,坐到沈越冥身边,温声说:“沈郎有好多小动物朋友。”
兔子的三瓣嘴勾起笑,一跃跳到他腿上,仰起头跟他说:“我昨天就想告诉你,做得不错,沈郎完全被你迷倒了。”
凌无朝霎时惊恐地抱住沈越冥胳膊。
“……”
凌无朝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心魔,心底时常涌动的极端想法和做出的一些冲动行为都被他当作是自己的不理智。
他会下意识排斥,却从未探寻过原因。
他把兔子抱到外面说话。
沈越冥面色凝重问大白狗,“什么东西能把你挤出来,你不都在我魂海扎根了?”
大白狗冷笑,“连本座都难以抗衡的东西,你觉得会是什么?”
他低声问:“神力?”
“嗯。”大白狗爪子摁了下他脑袋,“昨晚,一股神力带着大量记忆碎片涌进你的脑子,你没发现不对劲?”
“我是做了一晚上梦,睡醒还想起不少以前的事。”沈越冥沉吟,“我还以为是自己想起来的,原来是有人塞给我。谁这么好心?”
大白狗咬了个桌上的酸果,跳下椅子,“那股气息还没离开这大陆,本座和凌兄在查。”
它又提起凌兄,沈越冥好奇,“你为什么带他到自己家住?”
“当然是因为他家又破又小,连酒都不够喝。”狗牙把果子嚼出脆响,“凌兄天天想着把你囚禁起来强迫你,你家那小笨蛋不乐意。”
不受本体接纳的心魔就是会过得很惨。
沈越冥又向它打听凌无朝为什么会生心魔。
大白狗瞥了他一眼,把果核吐出来,跟他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凌无朝对他的爱和欲望膨胀过无数次,渴求到极致便会痛苦,本体又反复压抑,直到这种欲求充斥整个魂海,心魔便会应运而生。
“这你不是最清楚?”
沈越冥沉默,慢吞吞从桌上拿了一个果子,扔给大白狗。
大白狗下意识张嘴接,一顿,冷声道:“你在喂狗?”
沈越冥脑子早就放空,余光里看它确实是只狗,无意识回:“嘬嘬……”
大白狗一爪子扇到他脸上。
凌无朝觉得小兔子心魔很可爱,即便它口出狂言,也还是戳着它的毛绒脸颊温声纠正它,告诉它怎么和沈郎相处才是最合适的。
心魔必然不会认同他,说他笨,脑子不好使,不开窍。
他觉得小兔子骂人也很可爱。
心魔:“……”
告别大白狗跟小兔子,凌无朝进屋,看到沈越冥脸上红通通的狗爪印,急忙过去。
刚走近就被沈越冥拦腰带进怀里,沈越冥脑袋在他胸口贴了会儿,轻声问:“是不是很痛苦?”
凌无朝问:“什么?”
“生心魔的时候。”
沈越冥自己经历过绝望下生出心魔的痛苦,知道有多难受,凌无朝的心魔因他而生,让他感到加倍的心疼与愧疚。
凌无朝想了想,摸摸他脑袋,回道:“心魔很可爱。”
“没这种说法。”
“就是很可爱,它是小兔子,也一样喜欢沈郎。”
凌无朝弯腰,去他耳边吻了一下,“心魔和人的关系好像很亲近,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和他讨论跟沈郎口口的一些事?”
沈越冥:“……当然不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