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索吻 “你就是我的沈郎。”
沈越冥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在《魔皇》世界拥有身体的第一天, 他恋爱脑的好兄弟、热情的魔皇大人把他压到榻上对着他笑。
不光笑,还让凌小朝跟他打招呼。
“……你等等,凌无朝。”
沈越冥尽量往旁边挪, 想让两人相贴的躯体分开, 小冥是个纯洁又腼腆的孩子, 这个距离对它来说太超过了。
可魔气紧绕在两人腰上, 这一动,不光没分开,还带得本就紧贴的地方更亲近了。
凌无朝呼吸重了几分, 垂眼看着他。
“别乱动,”他轻声说,“我……”
他没有说, 小朝却替他表达了。
猛然醒酒完,随之而来就是晕眩, 沈越冥的脑子还没从那张画像上缓过来,凌无朝又对着他硬,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智范围。
他深呼一口气,强作理性, 给凌无朝分析,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他名字一样、脸也很像,但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咱们相处这么久, 你也知道,我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有可能……”
小冥突然颤了一下,凌无朝似乎感觉到了,回应似的,小朝也颤了一下。
沈越冥脸都白了, 当即,“你别动!”
凌无朝看出他慌,轻笑了下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
沈越冥的脑袋很晕,很想倒头就睡,但现在这情况他敢歪头睡,明早起来沈小冥就得贞洁不保。
这一刻,他宁愿下面顶着他的是刀子。
“你接着听我说……凌无朝,兄弟,你认错人了。”
“我只是恰好跟你前夫兄同名,又恰好跟他长得一样,你看到这张脸冲动了我理解,忍一晚上不说真的难为你了,把我带回房里骚扰……耍流……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他说着,就感觉到缠在腰上的魔气松了,原本被迫抬起的腰也落到了榻上。
小冥和小朝终于分开,他心里松了口气,筹谋着找机会下床。
凌无朝这人讲理,能交流。
“现在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误会,不如先睡一觉,多的我们明天再聊,我也出去找个房间睡……”
说着他就挪动身子下床,刚要走,腰上就一紧,凌无朝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又让他坐回了榻上。
“你就是我的沈郎,”凌无朝从身后贴近他,手臂圈在他腰上,呼出的热气一寸一寸攀上他耳畔,“我们做什么你才能想起来?”
这话听着无异于魔音贯耳,沈越冥全身都过了遍电,低头看,大量的漆黑魔气早就从床榻往外溢了出去,绵延到房门处,在地面上涌动着,无声预示,不管走多远都能给他拖回来。
“我不是你的沈郎。”沈越冥只能硬邦邦答。
他很久没有坐得这么端正过,腰板挺直,目不斜视。
“因为你失忆,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事,”凌无朝眷恋地把下巴搭到他肩上,偏头看他绷着脸的模样,轻笑,“沈郎,你不要怕。”
他整个身子贴过来了,热乎乎的,衣料叠加在一起,蹭到背上的触感软绵绵。
醉酒后身上实在太敏感,沈越冥只得很用力挺直背,把脑袋偏远,“我胆小,魔皇大人。”顿了顿,很不情愿地补充,“……别这样。”
这仨字一出来,显得他特别柔弱可欺,像是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妄图用示弱的语气唤起对方的同情心。
沈越冥隐隐又觉得,这样会让对方更加兴奋。
果不其然,耳边的笑声更愉悦,凌无朝拿脑袋蹭了下他脖颈,似在怀念,“沈郎好久没有这样可爱……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银发柔软,沈越冥很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只白狗,也是暖融融的白毛,黏糊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扑倒,爱在人颈窝蹭……等会儿。
他在心里呼了自己一巴掌。
喝醉了就是这点不好,死到临头,竟然在想狗。
凌无朝的脸离他很近了,热气呼在他脸颊,“沈郎,我想吻你。”
“不让。”沈越冥说。
凌无朝一顿。
“可我想你了,想和你接吻。”
“不让。”沈越冥说。
“……”
在谈恋爱赛道,凌无朝一向很有斗志,短暂沉默之后,持续向他索吻。
沈越冥眼睛在房里四处看,计划一会儿的逃跑路线。
这种感觉特别诡异,相当于你知道你兄弟是个很腻歪的恋爱脑,平时也调侃两句,可当他把那股劲儿用到你身上,你只会想,要么快跑,要么死。
沈越冥现在只有一颗喝醉的大脑,经不起这么高级的折腾。
事实上他真要走,凌无朝拦不住他。
他一直不跑,是实在不想跟凌无朝闹得那么难看,毕竟他保证过,只要他在,魔皇大人就不用吃魔骨的苦。
但现在,凌无朝不吃魔骨的苦,沈越冥就得吃亲嘴儿的苦。
他还是初吻!
他把初吻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
对不住了,兄弟情-
凌无朝知道,从沈越冥看到那张画像起,自己就表现得很不讲理。
可他实在想念,面对面会让沈郎感到局促,他就在背后拥抱。
他迫切地想告诉沈郎,你失忆了,你忘记了我们的感情,可这不代表它不存在。
他一刻也无法再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跟沈郎相处。
即便这会引起厌烦、抗拒。
即便他早就脸热。
凌无朝顾不上自己的脸热了,他又沉浸在与沈郎的亲近中。
他很想接吻,双唇触碰,侵入,纠缠,摩擦,他喜欢沈郎接吻后的模样,动情的眼睛,湿润带笑的唇,敞开的衣领,起伏的胸膛……他不该脸热,该唾骂自己的直白放浪,接个吻而已,他总能想到那么多痴缠美妙的时刻。
他又说了一遍,“我想吻你。”
说着,就要倾身去吻。
快要碰到那双唇时,他身躯骤然一僵,松开对沈越冥的拥抱,单手撑到了榻上。
覆盖在他魔骨上的那层力量忽然消失,被压制得久了,魔气混着电流报复似地爬满他全身,原本泛了红的脸颊瞬间惨白,他疼得快要呼吸不了,余光却见那个身影起身离开,他努力想要伸出手抓住,延续刚才的温存心动。
他没有另一只手能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越冥有些匆忙地从后门离开。
他后悔地想,刚才不该松开沈郎,该抱紧,让他走不掉。
可抱紧的话,他又会电到沈郎。
他挪到床榻最里侧,推开窗,夜色中,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差点跟凌无朝亲上嘴,沈越冥狠狠心撤掉对魔骨的压制,寻到机会拔腿就跑,顺带拿走了桌上那张画像。
他边走边盯着画像上那张脸看,越看越觉得这个世界荒谬。
接着,他不经意回头看了眼,脚步一顿。
远处是卧房后院,凌无朝坐在榻上,上身趴在窗台目送他离开,魔气肆虐地缠绕在他周身,似乎是疼得狠了,凌无朝低下头,几欲栽倒,又强撑着抬起头来看他。
沈越冥这种时候该恨自己眼神好,隔这么远都能看清那双红眸里的痴缠和留恋。
他心里说着不能回去、回去就得挨亲、凌无朝这么大个人疼一晚上死不了,脚却已经自动转了弯,还觉得不够快,红光一闪二闪三闪,三步就到了窗边。
他突然回来,凌无朝刚睁大眼,手腕就被握住,防止他乱抓人,接着,一只手掌覆到他的脊椎处,重新将魔骨压制得服帖。
“一码归一码。”沈越冥说。
他似乎还没跟莫名其妙回来的自己和解,语气有些不爽,松开抓凌无朝的手,扭头就走,又闪闪闪三下,三步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凌无朝已经不疼了,仍旧趴在窗边,良久,把脸埋进了臂弯,轻声说:“谢谢。”
这段时间,他和沈郎说过太多声谢谢了,这样客气的、常见于陌生人和普通朋友间的话。
放到以前,明明只需要一个吻-
沈越冥拿着画像径直去了万劫山,他现在没人可找,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师兄。
万劫山脚下,仍有不少魔修聚在一起喝酒,邱竹歌正跟一圈人讨论着什么,见到他,那群人瞬间噤声,邱竹歌醉醺醺朝他喊道:“那个、小凌哥哥的男宠!”
有魔修小声提醒她,“邱护法你别当人家面喊啊!”
沈越冥不在乎这个,都是虚名,他连真男宠的待遇都享受过了,这算什么。
“怎么了,小……邱护法?”
邱竹歌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专门把他拽到一边,问:“你叫什么啊?”
沈越冥把通缉令和画像一起给邱竹歌看。
邱竹歌睁大眼,看看画像,又看看他,悄声道:“你是替身呀?”
沈越冥高深莫测地笑了声,不说。
他巴不得是替身,可惜魔皇大人现在把他当本尊。
他要上万劫山,邱竹歌干脆跟他一起上,路上想起什么,尾巴一拍脑门。
“哎呀,我刚才喝酒,嫌老萨不下来,让阳阳上去叫他,结果阳阳一直没回来,这都多久了!”
“老萨今天也是奇怪,从早上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
“等等,”沈越冥怀疑地眯起眼,“一整天谁也不见?”
“对啊,”邱竹歌耸耸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变成以前那样……”
忽然,她注意到什么,惊恐地睁大眼。
月色照映下的半山腰,趴着一个半大的虎头兽人,他双眼紧闭,绒黄的脑袋血迹斑斑,一支长剑贯穿他的后背与胸口,扎在地里。
“阳阳!”邱竹歌大叫一声扑过去,与此同时,沈越冥长枪入手,打掉了另外几只不远处发出的剑。
森冷月光下,萨谟周身环绕数把长剑浮于半空,他身上的绿袍扯了腰带变得宽大,披散乱发下是双阴鹜的红眸,他开口,嗓音低哑缓慢,“兽人,禁入魔域。”
沈越冥冷然一笑,遥遥看他,“现在魔域全是魔皇的规矩,萨山主你过气了。”
萨谟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又缓慢挪开,“男宠,住嘴。”
“……”
嵇玄璋跟弟弟互相搀扶着回到魔域,甩着自己腿,一路上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他凌无朝不憋好屁!怎么了,怕咱俩找师兄告状?就他跟李寻鹰那点破事……哼,他敢做还不敢认了!”
他们被魔皇用魔气操纵着在外面逛了大半夜街,刚才魔气突然松了力,才有机会挣脱。
路过万劫山,看到空中两道打斗的身影,嵇玄珂一惊,“哥哥!”
远处两把长枪飞来入手,两人前去支援。
萨谟不愧是《魔皇》中有名姓的大魔,沈越冥跟他数把长剑一番缠斗,到了万劫山顶。
萨谟居住的阁楼前躺着一个魔修,仔细看正是洛逍,他刚长出的左角又被削去了一半。
沈越冥长枪在手里转了个圈,指向他,“你这就不厚道了,萨谟兄,洛逍是魔皇的小弟,就是我的小弟,你砍了他的角,不得再赔他一半?”
萨谟把他从上打量到下,眼珠十分缓慢地向上翻了翻,连带周身环绕的剑尖都跟着上下点了下,随主人一起翻白眼。
“男宠,狗仗人势。”
沈越冥嘴角抽了抽。
这萨山主,脑子不好吧。
这时,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姓萨的,我去你的!你才是男宠,你才是狗!师兄,我来助你——!”
兄弟俩拿到了新枪,正战意勃发,沈越冥来不及反驳那声“师兄”,便又参与进混战。
“小心,他的剑很难缠。”
战斗中,他抽空观察这兄弟俩,嵇玄璋冒进,突击,挑刺,速度拉满,一连串凶猛的正面攻招。
趁哥哥正面缠斗,嵇玄珂绕到侧后方偷袭,暗器、毒粉、纯用来恶心人的虫子……手里全是阴招。
这兄弟俩打架,一个不要命,一个不要脸,配合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有他二人助战,沈越冥借机破开剑阵,找准机会一枪划过,砍掉了萨谟的左角。
魔角被断,萨谟痛喝一声,猛然转身钻进自己的阁楼里,“嘭”一声关上了门,剑阵在门口化作一道屏障。
与此同时,沉怒低哑的声音传遍整个魔域。
“所有兽人,滚!明天,见一个、杀一个。”
沈越冥落地后收起兵器,捡起那半根魔角,蹲到洛逍身边,比对了一下,刚刚好。
他们打斗的声响太大,洛逍刚才就醒了,自然也看到了沈越冥斩断萨谟魔角的那一幕。
他珍重地收起这半截魔角,“多谢,男宠兄弟。”
“……”
沈越冥弹了下他的魔角,问他:“萨谟怎么把你弄成这样?”
“因为我背叛了他。”
洛逍指指旁边的一堆灰烬,“这是兽人城中愿意跟我们交好的几个兽人群体,每个兽人都登了名,本来要拿给魔皇,被老萨看见了,要跟我抢,我情急之下把它烧了。”
沈越冥拍拍他的肩,“没事,不告诉魔皇。你先回去歇,兽人城的事辛苦你了。”
洛逍是个正经干活的,得了令就干,从不抱怨,沈越冥非常喜欢他的执行力。
洛逍尾巴撑在地上,站起身,“现在魔域里的兽人很危险,我去请示魔皇,送他们回兽人城。”
沈越冥也跟着起身,刚站好,就被俩人猛地一扑,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炮仗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抱得紧。
嵇玄珂脸埋在他怀里,“师兄,我好想你。”
嵇玄璋吸着鼻子忍住不流眼泪,“师兄,你再让我看看破煞,我亲它一口。”
沈越冥的兵器的确叫破煞,在今晚无数个炸裂的巧合里,这个巧合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叹息一口气,把兄弟俩从怀里推出去,“等会儿。”
他先去看金阳,邱竹歌蹲在旁边愧疚不已,试探好久都不敢拔金阳背上的剑,生怕一动就伤到他的心脏。
金阳初修炼,防备很弱,没有自愈的能力,大多魔修又只会用魔骨的力量治疗自己身上的伤,治不了别人。
铃铃铛铛已经去喊大夫了,沈越冥走近,盯着那把剑看了一会儿,握上剑柄,轻轻一提——
这是把只有一半的断剑,黏在金阳背上,做出了贯穿身体的假象。
邱竹歌一愣,小心翼翼把金阳翻过身来,检查完毕,确认胸口没有伤,再仔细看,眼皮还会轻轻颤动,耳朵有时候也跟着抖一下。
邱竹歌抱起他就飞身下山,魔域里有不少懂医的魔修,大小的伤都去找他们。
沈越冥避开兄弟俩第二次扑过来的拥抱,往山下走。
“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师兄。”
兄弟俩一左一右跟上他,嵇玄珂说:“你就是师兄。”
“对啊!凌无朝都抱你了,你就是师兄!”
想到什么,嵇玄璋又咬牙,“凌无朝太过分了,给你戴绿帽子,还让你当男宠,师兄,你给句准话,还喜不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了,今晚我就去暗杀他!”
“那你去吧。”
嵇玄璋想也不想,拔腿就要去,沈越冥又抓着他后领把他拽回来。
“明确两点。首先,我不是你们师兄,我只是恰好跟他长得一样。”
“第二点,凌无朝没给你们师兄戴绿帽子,李寻鹰就是你们师兄本人。”
“不可能!李寻鹰是我亲手杀的,他……”
“哥哥,”嵇玄珂打断他,“李寻鹰明明是自己主动撞上你的枪,你本来没想杀他的。”
“那又如何?反正是我杀的。这天杀的小白……”想到沈越冥刚才的话,他又噤声。
师兄说话,他一向相信。
他闷声问:“如果李寻鹰就是师兄,为什么总找我们兄弟俩的麻烦?”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沈越冥想了想,问,“你们的枪法是师兄教的?”
“嗯。”
沈越冥确认,“你们现在用的枪法、战中的打法,是师兄教的?”
嵇玄珂答:“这是我们改良之后的。”
“那我猜,你们师兄是看不下去你俩乱改良,寻到机会就过去敲打。”
“你俩底子好,跟一般人这么打能吃到甜头,碰到真厉害的就歇菜,更别说玄璋你现在还带学生,基本功看不出什么,实战真按你那套教,学生就全废了。”
萨谟刚才要是没断角,或者断完角后没生气跑回家,现在猛攻的嵇玄璋早就力竭,偷袭的嵇玄珂也会被借机拿住,到时候被剑钉在地上的就是他俩。
“萨谟这尊大佛不好动啊……”
沈越冥喃喃望天,希望师兄还在。
他自己要留下来,热情似火的魔皇、脾气古怪的萨谟,这些本来就该他自己面对,不能师兄来过一趟,他就总惦记着麻烦师兄。
只是谁也想不到,《魔皇》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兄弟俩都不出声了,嵇玄珂眼睛一直往他袖口瞅,手蠢蠢欲动要来牵他的袖子。
嵇玄璋找准机会一把拍开弟弟的手,用眼神教训他,老大不小,别在师兄跟前丢人。
沈越冥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指指山下,不少小兽人背着包裹正在转移。
“要实在闲,下去帮忙,把他们送到兽人城安置好。”
“魔皇同意了?”嵇玄珂朝山下望去,“那个萨谟发疯,魔皇可以干掉他,为什么要听他的,让兽人离开?”
“因为这个发疯的萨谟我们还不熟,刚才打架,他没用全力,你们呢,吃力吗?”
嵇玄璋说:“他那一圈剑阵确实难攻破。”
“嗯,魔皇不会冒着兽人被杀光的风险跟他干仗,他先给的台阶,我们顺坡下,暂时让兽人离开最合适。”
“这样不会显得魔皇太软弱?”嵇玄珂盯着山下陆续离开的兽人,寒声道,“应该按照魔皇的意志,让他们继续留在魔域。”
沈越冥看了他一眼,“接下来我们要跟萨谟接触,继续留在魔域,谁来保证他们的安全?”
嵇玄珂笑了一声,“谁在乎……”他话没说完,嵇玄璋朝他脑袋一掌拍了上去。
嵇玄珂捂着脑袋瞪他哥,“我说错了?反正都是魔皇造势的工具,你们不是一直发愁怎么收服兽人城吗?”
“让这群兽人留下,萨谟要杀随他杀,魔皇再轰轰烈烈除掉萨谟,这传出去就是魔皇大人亲近兽人、手腕强硬的美名,不比现在这样赶兽人出魔域的样子好看?”
他看着沈越冥,微笑,“不见血,名声怎么更盛?”
“玄珂!谁教你的!”
嵇玄璋要被他气炸了,万万没想到他敢当着师兄面说这种话,师兄是磊落的人,放到以前,早该来狠狠教训他。
沈越冥是挺想教训他,可惜他并不是他们的“师兄”,没什么理由,只点点头。
“你很有见解,等你什么时候当上魔皇,可以试试。”
语罢,不跟他们多聊,快走几步下山。
他反应这么平淡,嵇玄珂不笑了,嵇玄璋在旁边捏住他一边脸,“主动找揍,没想到师兄根本不搭理你,难受不?”
“哥哥,师兄不认我们,连教训都不愿意教训一下,怎么办?”
“不知道,”嵇玄璋缓慢活动着拳头,嘎吱,嘎吱,“反正哥现在要教训你了。”
“……”
沈越冥到城门时,凌无朝正在跟洛逍说话,巨鹰停在前方,等小兽人们爬上它的背。
洛逍虽然烧了自己整理好的材料,脑子里却还记得不少。
“那几个兽人群体都认识魔皇大人,愿意跟魔域接触,还说有时间,让你带情郎去找他们喝酒。”
话说着,情郎就到了,凌无朝望向沈越冥,等他一步步走近,朝他笑。
他都笑了,沈越冥总不能装没看见,站到他身旁,故作淡定地问:“怎么样?”
凌无朝:“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兽人城,里面有旧友,先让这些孩子暂住。”
“好。”
他想淡定,凌无朝却不让,紧接着又说:“麻烦了人家,该带情郎去请他们喝酒道谢。”
沈越冥糊弄地笑了两声,不说话。
谁是你情郎?哪来的情郎?
凌无朝离他近了些,关切道:“刚才和萨谟战斗,有没有受伤?”
笑话,沈越冥哼了声,“当然没有,又不是打不过,是他先跑了,我才放过他。”
凌无朝弯唇,夸赞道:“厉害。”
他嗓音轻柔,眼神直勾勾看着沈越冥,沈越冥明知道很怪,却还是抑制不住心底那股奇怪的满足感。
打完架,被主角这么看着,再夸声厉害,那太爽了。
于是他自动忽略魔皇眼里的绵绵情意,把它当成兄弟间的崇拜与佩服,点点头,“还行吧,喝多了,其实没太发挥好。”
凌无朝笑,“我房里有醒酒汤……”
沈越冥登时打断他,意有所指道:“你那是个单人房。”
住不了两个人,更住不了两个纯洁的好兄弟!
凌无朝顿了顿,说完,“隔壁房间收拾出来了,我可以去隔壁住。”
“不用。”沈越冥当即答,“我去隔壁。”
现在住的那间卧房阳光最好,沈越冥一开始就是给魔皇挑的。
还有他那只小胖鸟,鸟窝都睡习惯了,要换肯定不乐意。
沈越冥可不想跟鸟同居,天天挨啄。
洛逍视线在他俩之间游移,心想,这男宠兄弟还蛮懂得欲拒还迎,看给魔皇大人钓的。
“师……老洛!”嵇玄璋这时赶来,本次想喊师兄,见他跟魔皇离那么近在说话,脚步丝滑转向洛逍,走近后哥儿俩好地揽上他,跟他一起上了巨鹰的背。
沈越冥在后面问:“你弟呢?”
“揍得狠,回房哭去了!”
沈越冥过去揉了把巨鹰脑袋,“辛苦了,胖胖。”
小白鸟今天一直在外面玩,都没看见他化出身体的模样,此刻偏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沈越冥惊恐,“你不会又想啄我吧?”
这么大只,一嘴下去,脑袋得开个洞。
好在这只鸟还算有良知,巨鹰低头,脑袋朝他颈窝拱了拱。
沈越冥松了口气,捏捏它嘴,“好鸟,你这么帅,怎么叫胖胖?”
“?”
他竟然倒打一耙,巨鹰怒嘎一声,一脑袋把他顶远,振翅起飞。
回房的路上,沈越冥反思。
“我以为我起名已经够不行了,没想到你也半斤八两,胖胖这个名字确实不好听,怪不得你的鸟生气。”
凌无朝走在他身侧,轻笑,“它有大名的。”
“什么?”
“破煞。”
“……为什么跟我的兵器叫同一个名字?”
“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是颗蛋,沈郎让我将它带回家孵出来,你很相信我的气运,说这必定是天赐的契兽。”
“蛋破壳后养了几天,它就变得那样白白胖胖,沈郎让我起名字,我说,叫胖胖,你嫌我起得太难听,要重新起。”
“后来就定了它叫破煞。沈郎说,你也不会起名字,你兵器的名字是师兄起的,师兄通过兵器护佑你,你也要通过这只契兽护佑我,希望我们都能命里无煞,逢凶化吉。”
沈越冥犯醉,脑子有点晕了,盯着天上看,“可后来,沈郎反而成了你命里最凶的‘煞’。”
身体的残缺,心中的魔障,一困就是一辈子。
凌无朝眸光颤动,想要牵他的手。
沈越冥避开。
“我不在乎。”凌无朝急切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回涌的醉意搅得头疼,沈越冥倏然止步,似乎终于被他这句话气到了,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近。
“你为什么不在乎?你爱他,就可以忘记他给你的伤害、抛弃尊严跟在他身边?我问你,跟李寻鹰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他一句当年那件事,问他为什么、问他愧疚吗,哪怕只是一个解释,他有给你吗?”
“我不……”
“别说你不需要,你满脑子都是他,巴不得他跟你解释,你不想他爱你?”
两人离得很近,两双红眸视线交汇,沈越冥紧紧盯着他,逼他回答。
别说前夫兄是凌无朝的魔障,凌无朝的恋爱脑都快成他的魔障了!
凌无朝始终不说话,良久,沈越冥先松开手,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忽然,小指被抓住。
“我一直很在乎,六百年,每天都会想,我想听沈郎解释、想让你爱我,想和以前一样。所以……”他轻声问,“你能不能快点想起来?”
沈越冥动了动小指,没抽出来,他往前走,凌无朝就跟着他。
“等抓到他,你亲自问。”沈越冥说,“或者我帮你拷问。”
“你就是沈郎。”
“我不是他。”沈越冥止步,垂眸想了想,“或者换种说法,你现在的判断依据,我的名字、我的脸、包括我的武器、经历,所有跟他重合的部分,都不能代表那个人是我,我没有属于他的记忆。”
“可能话本作者借鉴了我的形象,来创造出‘沈郎’这个角色。”
沈越冥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居住的世界叫落仙洲,我本人在洲上还算有名。作者既然给这里的世界取名落仙大陆,那同时借鉴洲上一些人物形象,也很正常。”
“我只是话本外的读者,被莫名拉进了《魔皇》世界。”
“你和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本书里的设定,我出于对你这个角色的好感,才在你身边帮你。”
被握住的小指很热,沈越冥脑子也有点晕,他狠了狠心,“我就是个看故事的,话本只是我闲时的消遣,我迟早要回家,你非要把我往故事里拽……”
他话没说完,凌无朝就松了手。
“失去的记忆可以慢慢想,”凌无朝声音很轻,似乎怕他真的急了做出什么离开的决定,语气带上些讨好,“不用那么急着回家。”
李寻鹰尚且有六百年克制的温情,现在这个沈郎,凌无朝不想让他那么快离开。
“我不急着回家,说了常住,帮完你我再……”沈越冥边说边转身,忽而一停,凌无朝没想到他突然回身,慌忙低头,藏住泛湿的眼眶。
沈越冥只停顿了一下,又丝滑地把脚步转回去,若无其事补充完剩下的话:“……帮完你我再走。”
一路无话,到了卧房外。
他要住隔壁,凌无朝刚好在隔壁房间放了醒酒汤,本想自己住隔壁,到时候端给他。
现在两人不需要接触了,各自回了房间。
沈越冥喝完醒酒汤,躺床上闭眼睡觉。
没一会儿,睁开眼,盯着床顶放空。
凌无朝哭什么。
哭他不承认自己是沈郎,哭他要走,还是哭自己是话本里的角色?
在沈越冥的记忆里,主角上一次哭,还是因为一碗没熟的饺子。
这下倒好,他本人成那碗生饺子了。
沈越冥对生饺子和凌无朝的眼泪一样深恶痛绝,他从床上起身,晃晃不那么晕的脑子,离开卧房,去了煅器房。
一天一夜赶工,当他拿着那条改良版假肢出来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已经在落山了。
这本来是他当做初见礼物要送给凌无朝的,后来没来得及做完,就到魂海里啃红薯去了。
现在他打着哈欠看手里完美的假肢,心想,果然,只要肯干,没什么是一个通宵完不成的。
——它已经从简单的木肢升级成仿真又炫酷的机械肢了!
更帅的外观,更强的吸附力,更真实的触感传导。
沈越冥迫不及待要让魔皇试一试。
凌无朝刚从万劫山上下来,正在跟两只小鸟讲话,其中一只小鸟嘴里还叼着紫色水母的尸体。
它们查小水母的栖息地,顺带偶遇了在繁州城乱逛的水母兽人,来找魔皇汇报。
凌无朝确认了消息,轻声向它们表达感谢。
小鸟刚飞走,就有一只魔尾尖尖碰了碰他的手,一个年轻魔修抱着长条的盒子站在他面前。
这年轻魔修似乎是第一次跟魔皇说话,有些紧张道:“魔皇大人,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盒子打开,凌无朝眸光一动,拿出里面的假肢,接着抬眼,四处搜寻想见的身影。
寻不到人,他又低头观察着手里的东西,这条机械肢实在精巧,刚拿出来,年轻魔修就眼睛一亮,“哇”了一声。
不多时,就有越来越多魔修被吸引过来,他们都想看魔皇大人试用这个东西。
改良版的机关要更隐蔽复杂,凌无朝尝试了半晌,戴不上,有魔修自告奋勇要来帮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无果,又有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围观的魔修轮了一圈儿,没一个行的。
终于,藏在不远处的沈越冥看不下去了,他出来把这群笨蛋轰走,自己抓住了那条机械假肢。
他本来还惦记着先前差点把凌无朝弄哭,觉得别扭,不想现身。
现在再藏下去,这群家伙就要把他通宵赶出来的炫酷无敌机械手臂搞坏了。
他垂眼帮凌无朝连接手臂,凌无朝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弯起唇,脸朝他靠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想亲你。”
看来他情绪恢复得不错,沈越冥指点他,“魔皇大人,你现在该说的是谢谢。”
“我们之间,谢谢和吻是同一个意思。”
“谁说的。”手臂安好了,沈越冥顺势转移话题,“用你的魔气连通,握一下,看能握到什么程度。”
凌无朝试了试,可以握拳,沈越冥却不知道力度如何,于是让他松掌,准备跟他握个手,感受一下握力。
他边把手送过去边说:“看一下触感强不强,能不能感知到我的手……”
正说着,凌无朝就把机械手指嵌进他的五指,轻轻松松便握到底,感受了一下,笑道:“触感很强,沈郎的手很热。”
沈越冥:“不是,你……”
十指紧扣,他想抽手,抽不走。
有好事的魔修吹了声口哨。
沈越冥受不得这份侮辱,找到那个吹口哨的魔修,目光如炬,吹了回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