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并没有去禁闭室。
她率先找到江挽月，问完了全程。女孩泣涕涟涟。
朝歌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没有怪你。”
被季鸣套话了。她想。
她之前倒是从没想过，那个淡漠有礼的季鸣，心机会这么深沉。
居然会想到从江挽月下手。
而寝室里，已经传来些许味道……源自于江宝腐烂的伤口。
躺在床上的江宝奄奄一息，仅是一晚上没换纱布，就已经沁血。
他已没力量继续维持“灵魂出窍”能力。
朝歌不动声色道。
“所以，真的是裴知意弄伤的？”
她听说了裴知意用风能力，把江宝甩上天幕的事情。
但近距离观察……只觉得伤口，蔚为壮观。
这两个复制体，最近让人一点都不省心。
朝歌不动声色的把手覆盖住江宝肥厚的额头。
而旁边的江挽月还摇晃着江宝，她把手指放在江宝鼻子下，又僵了一瞬，“我弟弟，没呼吸了！”
她看向朝歌，眼睛红的厉害，语气却抱歉，“我应该出去了，没错，我应该给他找药。很抱歉，朝歌，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他还不能死，如果他死了，我父母绝对会疯掉的……”
是他还不能死。朝歌注意到江挽月的话。
而不是，我不想让他死。
朝歌就着手的力度，轻柔的，把能力送进小胖子身体。
确保江宝能维持生命体征，又不会立刻活蹦乱跳。
“抱歉，朝歌，我……”江挽月还想说什么，却感觉怀中男孩猛地颤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宝咳出的血，那肥硕身躯正剧烈的呼吸，“活了？”
差点死了。朝歌无所谓的想。
而江宝的声音仍然虚弱，看向江挽月时，带着恨意，“赔钱货……你怎么还没把我送出去……”
江挽月的摇杆挺直了。
大概是因为朝歌在身边。
她能感觉到女孩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她从前对江宝百依百顺……但现在，她为自己有过这么个弟弟感到羞耻。
江挽月怒道：“这些天是我在照顾你，我给你换的纱布，你再敢这么叫我，我就把你扔在这，让你自生自灭！”
朝歌突然有些欣慰。
也算是，这几天以来，唯一的好事了。
她不希望江挽月再继续沉沦，即使她只是原书中，最普通的配角之一。
但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等江宝似乎被气晕过去——他大概从没想过，逆来顺受的姐姐，有一天会说话这么硬气。
他几口气没喘上来，胖脸憋得通红，最后居然晕了过去。
朝歌这时才道：“你也确实该走了。”
“你果然是在怪我，”江挽月很委屈，“我确实不该跟那个男生说那些，但是，我真的很怕……”
她指的是季鸣。
在朝歌身边时，少年像是最有礼而淡定的少年。
但是今晚，他却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那强烈的存在感，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还有周围冷凝的空气。
回想起来，仍然像被蛇信舔过，让人浑身发冷。
朝歌问：“伊甸园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不是吗？”
江挽月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就是奉命前来寻找圣女。
她不由得失落的低下头，“嗯，这几天，我已经把你们这所有学生的能力都调查过了……”
“没有治疗能力。”
朝歌点点头，“我猜也是。”
窗外星空闪耀，但两人都知道，那是虚假。
“朝歌，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动荡，”过了很久，江挽月突然深吸一口气，“进来前，我听到过小道消息，雷霆与风暴的君主可能会以寻找‘圣女’为由，向北国发起战争……”
“所以大家，都很着急。”
所以，压力也传导到利维坦那边。
以减少物资供应为由，胁迫利维坦他们尽快寻找圣女……至此，一切都串联了。
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能避免国家间的战争。
怎么看，都是比划算的交易。
朝歌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不仅能救人，似乎也能轻易的支配别人。
不知不觉，她似乎越来越像……她曾经最讨厌的老板。
圣女？这是他妈魔女吧。她想。
朝歌：“你真的觉得圣女是存在的？”
“当然，她会为所有人带来希望，能够拯救所有人，她出现后，秩序便会回归，所有君主恢复正常，”江挽月很笃定，“所有人都能过上幸福生活……”
江挽月又突然道：“如果朝歌，你是圣女就好了。”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都聪明……你一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最后，朝歌只是凝视着窗外。
就像凝视着，曾经遍体鳞伤，被父母变卖，又被亲人欺骗……最后落入老板手中，经过地狱般调教的自己。
“没有人能拯救所有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这就是我学到的。”
江挽月忍了又忍，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季鸣同学说，他会保护你的……
“虽然无功而返，到最后也没找到圣女……但是，很高兴认识你，朝歌。”
两个女孩的手，最终紧紧握在一起。
……
但等江挽月再睁开眼，却看见冰冷的眼，那阖黑的眼眸，简直跟伊甸园里的季鸣同学长得一模一样。等下，她通过信物应该已经来到外部了啊！
她才看清周围的一切，而旁边，恰好是跪俯的劳拉，和被高吊起的克里斯。
高耸的绞刑架，血腥味铁锈味……这里是处刑场。
为什么，出来就是处刑场？
她的信物不应该定位在王座厅门外吗？却猛然被掐住了下巴，江挽月手中一空，紧接着是一阵凉意。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看着我。”
那声音轻佻，似乎还带着笑意。
少年长相从未有过的优越，挺翘的鼻梁，邪魅而深邃的眼眸。
他整个人就像是伊甸园的蛇，却带着知名的吸引力。
江挽月才发现她的手臂，已经被整个削断。
“……陛下？”
对方勾起唇角。
江挽月心中大骇，比起自己的手，却先涌上一股悲伤。
陛下已经被能力侵蚀到这种程度，只有最疯狂的人，才会这么凌虐自己的臣民……
而旁边满身是血的克里斯，还有劳拉……似乎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无论贵族、无论强弱……似乎都只能在地狱里，挣扎。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江挽月低声说，她顾不得手被削断，她用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恭谨跪地以示臣服，“我会帮您找到‘圣女’……”
“告诉我，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特别到，你想要跟我汇报的人。”
江挽月谁都没有说。
她既没提到和对方长相一样的季鸣，也没提到温柔的朝歌。
疼痛几乎让她失去了神志，她以为她回归后，会得到一顿热饭，甚至是导师赞许的眼神……
但是没想到，出来之后，是地狱。
此时，她格外怀念伊甸园。
想象着，朝歌那双轻柔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抚平了她的疼痛。
但最终，江挽月只是垂下头。任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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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溢出鲜血……
但是，她终究跟朝歌不一样，君主要泄愤，她也只能承受。
这是她身为臣民的宿命。
没人来救她。
她躺在地上，看着那只脚，迈过了自己的身体。
江宝早在见血的第一时间，就被吓昏过去了……江挽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感觉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真是个废物，我想要的人，都没带回来。”
那少年脚动了动，他把江宝的头当球踹了几下，又没了兴致。
咕噜咕噜的人头停住了，肥硕头颅最后的表情空洞而惊恐。
那少年声音瑰丽而疯狂，像是丝绒般轻柔，却染上了疯狂，“都没找到……没事，我已经找到新玩具了。”
处刑室的角落，隐约传来几个女孩的嘤咛。
她们互相捂着彼此的嘴巴，眼中满是惊恐，她们浑身不着片缕，如同献祭羔羊，此刻大腿染血。
有的吓昏过去，有的似乎想尖叫……
却唯独没有羞耻。
就像是，对她们来说，不穿衣服也无所谓。
江挽月心猛地一坠，她瞬间明白了她们的身份。
其他伊甸园里发现的，疑似圣女者……
但她不能想想更多了，有什么已经贯穿了她的胸口。
“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
“而你，又弱，又对君主不老实……看见了跟我很像的人，却不说。至少，你应该替我向复制体同学问好啊，”那声音如清丽咏叹，却又像淬了毒的罂粟，“真希望他一切都好。”
却似乎暗藏着浓烈的嫉妒，与怨毒。
那是江挽月临死前最后惦念的人。
不是弟弟，她的弟弟并不认她这个姐姐。
也不是家庭，她似乎这时才明白，她在家庭中根本没有地位。
更不是北国，她为北国奉献了生命，但君主如碾碎蝼蚁般，剥夺了她的生命。
临死前，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格外清晰……
轻柔擦拭过她面颊的手。
轻柔抚过她耳侧的声音，她的温度。
却让她，如见天光。
江挽月临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
朝歌，你不要来外面找我了。
对了，要不下一世，朝歌来当她的妹妹吧，她绝对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还有，她按捺着胆怯，用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让季鸣同学承诺保护朝歌。
真是太好了。
-
“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去禁闭室？”
第二天早晨，朝歌不动声色把那串地址藏进手心。
她才装作默不作声的侧头，恰好对上季鸣那双漆黑的眼眸。
少年眼底有淡淡阴影，显然昨天没睡好。
旁边的吴今猛地回头，他表情不可置信，“季同学，你昨天去禁闭室了？”
“不对啊，利维坦老师也没宣布这件事啊。”
季鸣声音很淡：“是我自愿去的。”
他的声音像是激起了千层浪。
一下子，班里的学生们都怪异的看向他，伊甸园的学生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有忤逆利维坦老师，犯下严重过错的学生，才会被关到那。
距离被驱逐出伊甸园，也只差一步。
“朝歌同学，你不是说要过去么，”季鸣却只看着朝歌，“你不是答应过我么？”
朝歌忍耐着，没人看见，她保持良好的笑容背后。
是膝盖上，紧攥着的手。
昨晚，她又去见了趟饶天通，擅于预知的男孩依旧在昏迷中，但那梦呓却格外不详：“走出伊甸园的人，身边都笼罩着血雾……”
昨晚，她刚见证了江挽月出去。
莫名的，朝歌突然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