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智渊寺禅房。
唐僧师徒奔波了一天,累坏了,现已入塌就寝。
只有孙悟空还醒着,他孤身倚守窗边对明月,静夜思。
有些事,埋在他的心里,致使他难以合眼。
“悟空!”
这时候,蓝狐儿突然出现在窗外,唤了他一声。
“仙子?”猴子吃了一惊,“你不在自己屋里头睡觉,跑来这边做什么?”
蓝狐儿跟和尚们睡的是两间房。
蓝狐儿勾勾手道:“你先出来。”
猴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师徒,后翻出窗外,问她:“什么事啊?”
“方才我出外游走,得知那正南方向是车迟国的都城,城里有座三清观,乃是道家供奉三清的地方。”蓝狐儿笑道,“此时此刻,那些道士都在里头宣讲礼道,殿内必有美果佳肴无数。我们去尝他一尝,如何?”
孙悟空听后一愣,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蓝狐儿催问道:“看我做甚,你去不去啊!”
“仙子很想去?”
“嗯!”
猴子道:“好,那我们走吧。”
说罢,他就跟蓝狐儿一起离开了智渊寺。
待二人行至三清殿上空,孙悟空就使一股神风,卷起狂沙,将三个老怪和一众道士纷纷唬退了去,他们才得入内。
三清殿上,烛火燃灯。
蓝狐儿环顾了一圈,发现大殿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置满了糕饼、瓜果和美酒佳酿。后头供养的是三清尊像,分别是太上老君、灵宝道君以及元始天尊。
蓝狐儿也不管敬与不敬,见了吃的就拿,拿来就咬,着实是有些嚣张了。
猴子看她这么吃着,又忍不住忧思起来。
蓝狐儿吃到一半,便唤孙猴子:“悟空,这儿有那么多美食,你怎么不过来吃呢?”
孙悟空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蓝狐儿放下吃食,望着他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仙子……”孙悟空吞吐难言,“你以前,可不会做这种偷盗之事……”
“什么?”蓝狐儿怔住了。
“以前你对我说过,偷窃、诈骗、强取豪夺,那都是妖怪的手段。你向来鄙之、厌之,可现如今……”孙悟空不太好说下去,“仙子,你变了。”
蓝狐儿呆愣了。
“这就是你疏离我的理由?”她垂了眸,“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道士都是妖怪,是坏蛋!我这样不算偷,顶多算是黑吃黑!”
“是吗……”
“是!何况我以前也偷过东西啊,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见面的?”蓝狐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因为你‘偷’了我花果山的桃子。”
“那不就是了!”
“这不一样,桃子天生地长,你摘上几个,算不得偷。”孙悟空摇摇头,“仙子不是干那事儿的人,你现在,到底……”
“孙悟空!”蓝狐儿有些激动了,遂冲他吼道,“你一直说我变了,我变了,我不能变吗?我早说过的,我已经不是仙子了!我是妖怪!”
孙悟空被她一喝斥,有些懵了。
蓝狐儿又道:“妖怪有妖怪的处事方法,你觉得我以前很好吗?那个天天为奴为婢,给神仙卖命打杂的小狐儿仙,到最后还被玉帝打落下界,身死魂飞,这样的我真的很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孙悟空见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上前安慰她,“你冷静点,老孙并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猴子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这话是什么意思?”蓝狐儿听不懂,“我怎就不是我自己了?”
孙悟空看着她的眼眸,正了色。
她可能还没意识到,她的身体里有什么力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她,改变她的心性。
孙悟空也不知那是什么,只恐怕不是甚好东西。
如果是仙子自己想要做出改变,那他孙悟空一定支持她,甘愿做她的后盾;可若是有什么妖邪趁人之危,想要利用她,那他绝对不能答应!
蓝狐儿很不高兴,又问他:“既然你不赞成我出来偷东西,又为什么要跟过来,直接说清楚不就好了?”
“老孙说过的。”猴子淡淡开了口,“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什么都答应。”
闻此一言,蓝狐儿僵笑了一下:“你这般不情不愿,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好,我又不会生气……”
“罢,我们不说这个了。”猴子走到供桌前面,随手拣起几串葡萄,递了一些给她,“我们既然来了,那就不讲那些败兴的,吃吧,可别饿着回去了。”
这猴子!
究竟是谁在败兴!
蓝狐儿接了葡萄,丢几个进嘴里,还有些小脾气。
死猴子……
难得约他出来,就说一堆有的没的……
最扫兴的人就是他了!
就在这时,蓝狐儿感到了什么,手一松,葡萄掉落在地。
孙悟空正要开吃,蓝狐儿一把抢走了葡萄,制止他道:
“这个不能吃!”
猴子吓了一跳:“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吃?”
“这葡萄不对,里面是,是……”蓝狐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是什么?”
这葡萄是变质的?坏掉的?
什么啊!
“这个葡萄……”她一字一字地道出,“是酒!心!的!”
“啊?”
还没等孙悟空反应过来,她就受不了酒精,开始晕头转向,脸越变越红,地转天也旋。
“仙子!”孙悟空见她要晕倒,赶忙扶住她,“你这该不会是……”
喝醉了?
不是吧!
蓝狐儿醉得有些严重了:“啊该死的,这葡萄放得太久,发了酵,也不至于如此上头吧?”
孙悟空捡起葡萄,小吃一口,才发现其中的问题。
“想是那些妖道施了法,把烈酒灌进葡萄里,才让你吃了个醉……”猴子搀着她,心中大无语,“可你,你不都咬了吗?吃不出来里头有酒?”
蓝狐儿一甩手,不爽道:“谁晓得那么多啊!我又没喝过酒,品鉴不出来,不知道不知道!”
猴子猜想,这酒烈而不浓,后劲却大,这丫头又笨,连味觉都比常人慢半拍,吃也吃不出滋味来。
还是她蠢的缘故……
蓝狐儿变得越来越晕眩,她开始指着三清辱骂:“好呀,这些破道士,一点不节制,怎么还爱喝酒呢?有没有搞错啊!”
“仙子别骂了,你醉了……”猴子把她拉过来,叫她不要大喊大叫了。
“醉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是什么东西?
蓝狐儿骂猴道:“死猴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编排起我来了!”
“我怎么了?”孙悟空很纳闷。
“少给我装蒜!当姑奶奶好糊弄啊!”蓝狐儿骂骂咧咧道,“白天,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想用凝视大法在你们面前出出风头,你为什么不让!”
“你这丫头,还凝视大法呢!我都说了,那是旁门左道,过度滥用只会对你不利!”孙悟空想跟她讲道理。
可喝醉的人哪能听道理呢?
“住口!”蓝狐儿捶了他一拳,骂道,“死猴子,你敢跟我大小声?你以为你是谁啊!”
猴子惊了:“我,哪有大小声……”
“还敢跟我顶嘴!你!”蓝狐儿醉红着脸,脚步不太稳当,倒在他怀里,嘴上依旧不饶人,“泼猴,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蓝狐儿……”孙悟空觉得她这样又疯又癫,实在很难搞。
“错!”蓝狐儿叫道,“姑奶奶我,是你的主人!”
“什么!”猴子大惊,“你,再说一遍……”
“听不懂吗?你要喊我主人!”
孙悟空翻了眼皮。
他可不可以扇她两巴掌,让她清醒一点!
“仙子你真的醉了……”
“我没醉!”蓝狐儿耍着脾气叫喊道,“有人跟我说过的,你是我的仆人,那我不就是你的主人吗?有什么不对啊!”
“什么?”孙悟空一惊,不由警惕起来,“谁?这话是谁和你讲的?”
“嗯……”蓝狐儿想了想,想不过来,就说,“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不认识?不认识的人会和你胡说八道?”
孙悟空暗道,酒后吐真言,仙子既这般说了,其中必有蹊跷。
难道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蓝狐儿不跟他扯这些,只揪着他的领子,一个劲儿地输出:“孙悟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嗯?有没有有没有!”
猴子无语道:“没有。”
“没有?你还敢胡说!”蓝狐儿一点不信。
猴子真的受不了这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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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我没胡说!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
“哼。”蓝狐儿质问他,“那你说,梦妖是谁?”
啥?
孙悟空望着她,哑口无言。
蓝狐儿瞬间气极了:“果然!你们两个有猫腻!”
“你想什么呢!”孙悟空大喊一声,“都说了,梦妖不过是我做梦时梦到的幻境,你不依不饶的发什么疯?”
“真的吗?”蓝狐儿盯着他,死死地盯着,“姓孙的,你要敢骗我,我就扒光你的猴毛,塞进布袋里,做成枕头睡了!”
要命……
孙悟空长叹一声:“随你喜欢,跟你这醉鬼也解释不清楚,我们快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带她离开。
“不许走!”蓝狐儿不依他,“给我留在这!今儿晚上,哪也不许去!”
“你到底想怎样啊?”猴子很无奈。
“我还有好多问题呢!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好,有什么问题,你问吧……”孙悟空任由她扒拉着,无语至极。
蓝狐儿笑了一下,倚在他怀里,还问:“孙悟空,你跟我老爹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啊?”
“你跟我老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蓝狐儿重复了一遍。
孙悟空不明所以:“我不认识你爹,能有什么交易?”
“不可能!你们绝对有什么!”蓝狐儿义正严辞,她捏着猴子的脸,笑笑道,“说,泼猴子,你是不是我老爹买回家来,送给我玩儿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孙悟空努力保持淡定。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阿弥陀佛……
他沉思了一会儿,还告诉她:“我虽然不认识你爹,但以前在天庭,我听到过他的声音。”
“声音?”蓝狐儿歪了头,“我老爹,他跟你说什么了?”
孙悟空回答道:“他说,要我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蓝狐儿晕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又开始发疯,“屁话!我可是堂堂蓝狐儿殿下,天下无敌的女英雄,还用你这泼猴来保护?他看不起谁啊!”
猴子脚下一滑,完全被她打败了。
疯丫头,神经兮兮,想到一出是一出,酒量比他还差,发起酒疯来倒是无人能及……
“泼猴……”蓝狐儿瘫倒在他怀里,嘴里呢喃细语着。
“什么?”孙悟空问。
“既然他们都说你是我的人,那你就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主子,你要听我的,不可以背叛我,知道吗?”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还顺着她道:“好,小主子,老孙不会背叛你,我们回去了,行不?”
“不会背叛我?那你这些天,干嘛臭着一张猴脸!”蓝狐儿委屈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冷冰冰的?摆着一副臭架子,做给谁看哪!啊?”
“我哪有?”孙悟空很头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冷淡的人究竟是谁啊?
孙悟空长嘘一口气。
“仙子……”
“干嘛?”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吻我的女人……”孙悟空轻着声,心情却糟透了,“我,我也是你的第一个,可你怎么能那么冷静,那么无动于衷?蓝狐儿,你对我,实在是太无情了!”
天知道这几日他活得有多煎熬!
她吻了他,他很高兴,同时也很悲伤。
他既不能强求,也不能讲出来,只能憋在心里。
这真的很难受!
终究还是因为,他爱惨了她……
“你还敢顶嘴!”蓝狐儿听不懂他的话中深意,又开始打他,“我说一句,你顶十句!这世上,有仆人这么冲主子的吗?”
他哪有顶十句?哪里冲她了?
“哼!”蓝狐儿不爽道,“这么不称职,信不信,我把你开了,我找别人,从此再不要你!”
这个讲不清话的酒鬼!
猴子真的心塞。
蓝狐儿低着头,又道:“反正你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冷落我,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孙悟空忍不了一点了,“小姑奶奶,快走吧!再不走,那帮妖怪就要回来了!”
“他们敢过来,我就揍他们!”
“快走啦!”孙悟空拉着她往门外去。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