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另一边,蓝狐儿独自前往了宝象国的王宫。
她要快点找到唐僧,在孙悟空赶来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她不清楚唐僧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该问谁,索性就去大殿,找那国王问个明白。
大殿上。
国王与众大臣忽见一貌美仙姑从天而降,他们全都看呆了。
这仙姑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啊,清丝如絮,面如羞花。螓首蛾眉,尤赛闭月。微步凌波,妙若仙娥。
那国王是个水性之人,遂起身问蓝狐儿:“仙姑,可是上方人物?”
“我不是仙姑,我是妖怪。”蓝狐儿是个实诚人,故直接表明了身份。
啊?
“妖怪!”
“妖怪!”
听到她这么说,全员由惊转惧。
国王急唤侍卫护驾:“来人!快,快把她拿下!”
侍卫们很忠心,他们一个个抽出大刀,准备将蓝狐儿抓起来。
可人怎么斗得过妖呢?
蓝狐儿不与他们争斗,她睁开寒眸,发出大招——
“死亡凝视大法!”
刹那间,全场骇然,鸦雀无声。
这次她成功了。
熟能生巧,她已逐渐掌握了凝视功的要诀。只要集中精神,对敌人狠一点,就很容易成功的。
毕竟那是他们蓝狐与生俱来的本领。
侍卫们颤颤巍巍丢了大刀,蹲下身,蜷缩在一旁。大臣们也不敢作声,他们煞白了脸,各自找地方,或躲于柱后,或藏于角落。
只有国王高坐龙位,左顾右盼,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嗯?”
怪呵。
蓝狐儿有些意外,这国王是个凡人,中了她的凝视功,怎么不怕她呢?
原来这国王作为一国之君,身上带着些护体的龙游之气,其位分不在蓝狐贵族之下,所以他并不惧怕蓝狐儿的凝视功。
“这都是怎么了?来人,护驾!给寡人护驾!”国王虽没有受到凝视大法的影响,但他毕竟是个凡人,是凡人都会怕妖怪的。
“陛下莫惊。”蓝狐儿恭敬地折了腰,安抚他道,“小狐儿我是个良善的妖怪,无意伤害陛下。只要陛下把唐三藏,也就是那只斑斓猛虎的关押地告知于我,我马上解开法术。”
“果真?”国王抚着小心儿,指着后方道,“唐朝和尚,他被寡人拘押在了刑房,其中有个大笼子,里边关的猛虎就是唐僧了。”
“多谢陛下。”
蓝狐儿收了法术,继而驾云离开了。
少时,蓝狐儿来到刑房,果见一牢笼,里面收押着变成猛虎的唐三藏。
她缓步上前,在牢笼前面驻了足。
“唐僧师傅,许多日子不见,您还好吗?”蓝狐儿跪膝正坐道。
猛虎看了她一眼,有些害怕,忍不住退到笼子后头。
蓝狐儿定了神,又道:“您看您,从大唐御弟变成了一只妖怪,真是太不像样了。说实在话,我觉得您是自作自受。”
猛虎呜咽两声,还低下了头。
“您好像很意外,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蓝狐儿道,“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想来的,怎奈有个傻瓜放心不下,非要把他的师父解救出来。我劝不了他,只能跟他一起来了。”
听闻此言,猛虎的眼中瞬间放光。
“唐僧师傅,你真是个好命人哪!不过是在五行山上随手揭了一张帖子,就能让他那般义无反顾,甘愿为下,做你的徒弟,伺候你,照顾你。这一路上,你要食有食,要水有水。你让妖怪捉了,他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救你。就算你冤枉他,说他杀人,他也不记隔夜仇,待你依旧如父!你可真是个好命人啊!”
蓝狐儿长叹一声,又说:“你是他师父,也与我有恩,我也想像他一样尊重你。可你,你似乎并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些日子,我有想过,那一天在悬崖上,你想咒的人或许并不是孙悟空,而是我吧?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我从悟空身边赶走,对不对?”
猛虎一愣,他蜷缩得越来越紧了。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蓝狐儿逼问他,“我有哪里得罪了你吗?这一路,我寄人篱下,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即使我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人,您还是看我不顺眼,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呢?”
猛虎终究是猛虎,没有办法回答她。
两个人僵持不下,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蓝狐儿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您讨厌我,我也会讨厌您。我在花果山,对孙悟空好说歹说,劝他不要再做你徒弟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我看得出来,他想回来保护您。他在花果山并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就不高兴。所以为了我最重要的悟空,为了他的心系之人,唐僧师傅,我向你道歉了。”
蓝狐儿流着泪道:“求求你,再收悟空做一次徒弟吧,我不会再乱来了!凝视功是蓝狐对敌人使用的,您是悟空的师父,我不该对你用那一招。唐僧师傅,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蓝狐儿向唐僧认了错,很诚恳地认了错,就连唐僧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其实,她真的有错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或许她和唐僧本就八字不合,谈不到一起,就像孙悟空讨厌天庭那样。
到头来,究竟谁是谁非,没人说得清楚。
可他们是同一支队伍的人,同伴吵架,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认错,否则他们就得散伙。
而那个人,就是她蓝狐儿吧……
必须是她。
是她自说自话把孙悟空带走,才会招来这一场灾祸。她寄人篱下,没有做主的立场。
他们师徒四人是一条心,而她却是个外人。
如果她执意要和唐僧作对,孙悟空就会陷入两难,他会在唐僧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
试想一下,倘若唐僧和她同时被妖怪抓住,孙悟空会先救谁呢?
蓝狐儿抹去眼泪,答案是:她不能让孙悟空做这样的选择!
因为她知道,唐僧是孙悟空的师父,是孙悟空最重要的人,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为了和她最重要的泼猴子在一起,向这和尚服个软又怎么样呢?
她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楚,好不容易等来了泼猴子,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白白葬送了现有的一切!
认命吧。
“只有一点……”蓝狐儿抽噎着道,“请您善待悟空吧,他没有害人,他是个好猴子。”
只要泼猴子高兴,她什么都肯做。
与此同时,监狱的某个角落里,孙悟空蹲在地上,拿手捂着热眼。
他和猪八戒早就到了,只是躲在一旁没有出来。
孙悟空强忍着伤悲,不发出哭声,眼泪却经不住地流落下来。
“哥哥……”
猪八戒想安慰他,却让孙悟空打住了。
他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仙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伤害了仙子!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即便如此,仙子也从不跟他计较。
是他没用。
他作为师父和仙子中间的那个人,却没能处理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头来弄成这样!让仙子不得不伏低认错,让身为妖界贵族的蓝狐儿殿下颜面尽失。
他算什么齐天大圣啊!
这样的他,真的,太没用了!
“我配不上她……”孙悟空落着泪,痛心不已,“我配不上她的好……”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还敢偷偷喜欢她?怎么还敢妄想做她一世的依靠?
难怪她会看不上他,是他无用,是他异想天开……
“哥哥,起来吧。”猪八戒搀起孙悟空,叹息道,“咱还是去救师父吧。”
救师父?
对,救师父!
孙悟空点了头,很快收起了情绪。
他不能在仙子面前失态,该怎样,还怎样……
随即,猪八戒站出来大喊道:“师父!哥哥来救您了!”
闻言,蓝狐儿赶忙拭去眼泪,回头看见两人,不由大喜。
如此说,他们已经打败了妖怪,平安回来了。
蓝狐儿问他们:“卷帘大将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八戒道:“沙师弟去看守行李马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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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狐儿回看唐僧一眼,又对孙悟空说:“你师父变成了老虎,话不能言,你要怎么救他呢?”
孙悟空说:“不怕,师父他中了妖怪的法术,但取水来,老孙替他施法驱邪。”
“我去取!”蓝狐儿赶小步跑出去,不知打哪得了半盂清水,就回来找孙悟空救人。
孙悟空捻了个诀,将水喷在斑斓虎身上,刹那间,那虎即退了妖气,转而变回了高僧模样,倒坐在笼子里。
见之,八戒大喜,急忙上去把铁笼砸开,放唐僧自由。
“师父……”孙悟空还有些不敢言语。
“贤徒!”唐僧抓着猴子的手,流涕道,“亏得有你在,否则为师必然丧命于此!”
孙悟空摇摇头:“师父说哪里话来,你命里多灾,该有此一难。取经未成,师父断不至于送命。”
“还得是你!”唐僧道,“悟空,往后莫要离开,与为师一同上路。待我等取得真经后,你才能救蓝狐仙子性命。”
孙悟空正有此意,他回过头,看向蓝狐儿,希望她能与师父冰释前嫌,一起上路。
蓝狐儿对他说:“一切都由你决定吧,小狐儿不再干预你们了。”
唐僧作揖:“仙子,前番是贫僧的不是,贫僧多有得罪,还望仙子不要记怪。”
“师傅毋需道歉,只是我不太明白……”蓝狐儿问唐僧,“师傅,可是小狐儿做错了什么,惹你不悦了?”
“这……”唐僧一时哑口,他转了身,若有所思。
八戒催道:“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唐僧长叹一口气,后只得开口,一诉心中之苦:“也罢,贫僧就说与你听。”
“师傅请讲。”蓝狐儿洗耳恭听。
“贫僧的前身,是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这你们都是知道的。”唐僧道,“因我经转九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前尘过往。但,唯有一事,我忘不了。这些天,我被妖人变作猛虎,已隐约记起了一些……”
孙悟空问:“是何事?”
唐僧道:“那年,我还是一只在山修炼的金蝉。某天晌午,我在一棵古树上栖息,不想却遭到杀身之祸。有一只非常可怕的妖怪将我抓住,握于拳心,我拼死抵抗,奈何那妖怪法力甚大,我斗不过她!她断毁了我的根基,还想杀我,幸得如来佛祖过路相救,我才捡回一条命。在那之后,我也随佛祖回了西天,潜心修行,终成佛门弟子金蝉子。”
几个人听得出神,只觉不可思议。
孙悟空问唐僧:“师父,你说的这件事,与仙子有何干系?”
唐僧叹然道:“那妖怪神通广大,我亦识得其真容!她分明,就是一只蓝狐!”
蓝狐儿大惊:“你说,那妖怪是一只蓝狐?”
“对。”唐僧皱眉道,“正因如此,我这骨子里头,天生惧怕蓝狐,才会对你如此苛刻……”
竟有这等事?
它们蓝狐是爱好和平的种族,怎么会有这等惹事生非的异类存在?
蓝狐儿难以置信,还问:“长老可知那蓝狐姓什么,叫什么?”
唐僧思索片刻后,回答她道:“她叫蓝皇素音。”
“蓝皇素音?”蓝狐儿不曾听说,又问,“她姓蓝,名皇素音?”
“非也。她姓蓝皇,名素音。”
嘶……
蓝狐儿转过身,陷入沉思:“怪哉,我们一族的人都该姓‘蓝’,怎么会有人姓‘蓝皇’呢?长老,莫非搞错了?”
“绝不会错!”唐僧笃定道,“我是听佛祖这么唤她的,佛祖尊称她为‘蓝皇夫人’。”
蓝皇夫人?
没听过。
不懂,不清楚,不了解……
蓝狐儿叹息道:“长老,小狐儿并不认识这位蓝皇夫人,我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妖怪,您错看我了!”
唐僧真心点头,又向蓝狐儿道歉再三,盼求她原谅。
见状,孙悟空嬉笑颜开,他抓着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甚好甚好!如此,话都说开了!往后,仙子与师父也是一家人!一条船上一条心,只为东土传真经,再无嫌隙!再无嫌隙!”
就这样,两人和好了。
师徒几个离了宝象国,又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