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见人参果树重获新生,心中大慰。他照料果树多年,早已将树视如己出。
为答谢观音菩萨的医救之恩,镇元子打算办一场人参果会,摆上好酒、好食,欢欢喜喜做个宴,同时替蓝狐儿治疗她的疾症。
因孙悟空如约请来了观音菩萨,镇元子答应与猴结拜为兄弟,并遣清风、明月到后院取好果七枚,分与唐僧师徒与观音菩萨。他还要请众师徒留宿几晚,盛情款待。
宴会前,孙悟空单独找到了镇元子,他有些疑虑,想请镇元子解答心中之惑。如今,他们以兄弟相称,再无嫌隙。
孙悟空道:“兄长,老孙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你且说来。”
“菩萨曾对我说过,仙子的病是治不好的,她必须得到我的功德方可重生。现今,你用九枚人参果医治她,这,能医好她的病根吗?”
镇元子低眉垂目,感叹一声:“贤弟果真是慧眼如炬。不错,那姑娘病得太重,人参果效力有限,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终有一天,她的病还会复发的,贤弟需当留心照看。”
孙悟空沉了色,还问:“仙子她到底得了什么病,老孙毫无头绪。”
镇元子拂须道:“这,不是一般的疾病,天上人间无药可医,这种病的根源来自于……”
刹那间,变天了。
五庄观生了异象,阴风大作,黑云压境。
镇元子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
“总之,你一定要保护好蓝狐儿,这也是你的使命。”
是时,门口生了些动静。
有个小妖窜头窜脑地在外面偷听。
镇元子发现了她,不禁一笑,唤道:“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在外头,不进来坐坐吗?”
蓝狐儿这才探出脑袋,小步进屋。
孙悟空见她来此,忍不住问:“你怎么也来了?”
蓝狐儿道:“我来找道长……”
镇元子暗笑道:新鲜了,今儿个找我聊天的人可真不少。
而后,他便问蓝狐儿:“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请问道长……”蓝狐儿顿了顿,还问,“人参果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它能不能治好悟空的眼睛呢?”
嗯?
孙悟空听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眼睛?”镇元子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蓝狐儿说:“悟空的火眼金睛是一种眼病,长此下去,我怕他将来会失明。我知道,人参果内有我老爹的法力,但不知,能不能治好他。”
“仙子……”孙悟空低下头,胸中似有小鹿乱撞。他努力压制着,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异常。
镇元子见他二人都在为彼此的将来考虑,犹如巢中双鸟相依相偎。顿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遂忍不住笑道:“蓝狐儿,你当真如此在意我这大圣贤弟吗?”
“兄长!”孙悟空连忙打断他的话题。
搞什么!干嘛说这个!
蓝狐儿不经思考,下意识就点了头。
因为,她确实很关心孙悟空。
猴子知道,这丫头单纯,她的心里压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她是被下套了!
镇元子扬长道:“那很好。不过遗憾的是,人参果医不了贤弟的眼疾,若想治好他的火眼病,只需一剂良方。”
蓝狐儿急问:“是何良方!”
镇元子看了她一眼,又笑了:“那可是很宝贵的。蓝狐儿,不管是什么东西,你都愿意交给他吗?”
蓝狐儿想都没想就答了:“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孙悟空听着都快急死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求你别卖关子了,说吧!
“此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镇元子告诉她说,“那就是蓝狐一族的黄金泪。”
黄金……
此话一出,蓝狐儿瞬间傻了眼,她踉跄几步,身子还有些发颤。
怎么!怎么会!
孙悟空跟蓝狐儿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听过这玩意,便问她:“仙子,黄金泪是什么东西?”
“这,这……”蓝狐儿舌头都要打结了,她内心挣扎着,大喊道,“这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我,我不可能会有的!”
“那不是传说之物,是真的。”镇元子道,“我曾亲眼目睹过,你父亲给你母亲的定情之物,就是黄金泪。”
啊?
啊!
“不,不不……”蓝狐儿摇手,一步一步往回退,“我没有,我给不了,我真的给不了!”
孙悟空纳闷:“仙子,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悟空,我们只是……”蓝狐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低下头,只能对他说,“对不起,我什么都能给你,可我无法为你流下黄金泪!我,我给不了你!”
说完,她就跑了,脸上还烧着一抹红。
镇元子见她变成这个样子,也很意外,心中暗道:莫非是我猜错了?
孙悟空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这是怎么了?
没辙,猴子只能问镇元子:“兄长,你说的黄金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镇元子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猜错呢!这不,还把人家闹走了,尴尬死了。
“兄长?兄长!”孙悟空见他不说话,又连唤几声。
“黄金泪,是一种神奇的眼泪。它也是蓝狐一族的至宝,能治百病,其中也包括你的火眼金睛。”镇元子道,“只是,若想蓝狐流下这滴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话怎讲?”
“黄金泪,又称至情泪。只有在蓝狐们情到深处之时,才会为他们的爱人流下。”镇元子告诉孙悟空,“如果你不是她的爱人,那就绝对得不到。”
轰——
此刻,孙悟空觉得,自己的天好像要塌了。
一瞬间,他全捋明白了。
哈哈。
原来是这个意思……
孙悟空苦笑两声,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两眼空空,望着地面发呆。
“贤弟……”镇元子也不知道怎么说,“是为兄的鲁莽,说了不该说的话。”
“兄长不要自责,老孙没事……”孙悟空垂下头,摇了摇手。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也早就习惯了。
仙子不喜欢他。
一点都不喜欢,更别提爱……
她刚才那个反应,太真实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旁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遥想过去,她也为他流过不少眼泪,可没有一滴是黄金的。
她作为蓝狐,并非不懂情爱,只是对象不是他孙悟空,而是其他人。
蓝狐的爱是一见钟情,而非细水流长。
这也就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对他动情。
永远!
他早就应该看开的……
话虽如此,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她拒绝,一点余地都没有,他还是受了些打击。
作为出家人,这很不应该。他让仙子感到困扰,也对不起从五行山下把他救出来的师父。
火眼金睛能不能治得好,他也不甚在意。五百年,他不照样过来了?
孙悟空哀叹一声。
仙子啊仙子,拜托了,不要再让他动凡心了。
让他继续当和尚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风去云消,青竹白棉径幽幽。
蓝狐儿跑了很远,她喘着粗气,一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天哪!要命的!刚才要不是她跑得快,恐怕要羞死在那儿了!
黄金泪,这东西她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的存在!
难道说,要救悟空,前提条件就是要她爱上他吗?
这怎么可能呢!
她抓着头皮苦思。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可从没想过要和泼猴子谈恋爱!
首先,泼猴子是和尚,是出家人!然后,然后……
蓝狐儿拼命地想,就是想不到孙悟空的缺点!
在她看来,猴子的那些缺点虽然常惹麻烦,但都很可爱!
他就是太可爱了,像个小孩子!
所以她从没动过那个心!
有人会想和孩子做情侣吗!
虽如此,她也是真的想要治好孙悟空的眼疾。
那不然,只能找别的蓝狐了……
给泼猴子物色一位蓝狐姑娘,请她爱上泼猴子!再用黄金泪医之!
还有吗?蓝狐一族,好像都已经死光了吧?就算还有幸存的,那感情之事,岂是她说了算?
想来想去,她也觉得不现实。
这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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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人参果会。
镇元子以茶代酒,敬观音和诸位僧人。
唐僧知人参果乃是仙家果品,也不惧其形,直接吃了。
猪八戒很幸运,当真吃到了第二个!人参果好吃,他吃得很顺溜,细嚼慢咽的。
旁边,孙悟空没怎么用膳,他一直在喝酒。
今天,他很高兴。
难道不是吗?
仙子有了活路,镇元子又与他结拜,真的,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事了!
多少年,他有多少年没大醉过了?今天就破个戒,喝他个痛快好了。
孙悟空给自己灌酒,三杯、四杯、五杯……没有间断。
他的脖子逐渐染成了绛红色,身子也瘫软下来。
作为和尚,他真的很失败啊。
唐僧在旁边看不下去,嘴里已有微词。
唐僧允许自己的徒弟喝酒,只为在宴席上应付那些达官显贵。但他们毕竟是和尚,过犹不及,必须点到为止。
这猴头也不能喝这么多啊!
虽说镇元道长抬爱,亲自摆宴招待,可菩萨还在呢!这泼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得酩酊大醉,像什么样子!
蓝狐儿见唐僧面露不悦,她只得把座位往猴子身边挪了挪,后对他说:“悟空,你醉了,歇歇吧。”
“仙子……”孙悟空醉酒欢笑,“老孙今天高兴,我真的好高兴,你就让我喝吧!”
“可是,你师父……”
你师父已经在瞪你了……
“莫管他!”猴子举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仙子,我敬你!”说着,他又喝了一杯。
蓝狐儿拿着酒樽,没有动作,她面色微僵,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怎么不喝?”孙悟空嘴角沉下来,还道,“我那么高兴,你就一点不开心?不想跟俺老孙醉一回?”
“悟空……”
孙悟空又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然后发笑:“罢了,你身子不好,不想喝就不喝,老孙不逼你。仙子,你记着,只要你高兴,老孙什么都肯干!你就是我的一切……”
“悟空你醉了!”蓝狐儿见他越说越不对劲,就忍不住把他拉起来。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向众人请辞,而后带着孙悟空去他们住的禅房休息。
一路上,蓝狐儿拖着孙猴子,走得很艰难。
因为这泼猴不好好走路,扭扭捏捏还醉话不断!
“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孙悟空扒在她肩上,向她吐露心声,“黄金泪,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蓝狐儿道:“我也不知道,但你现在还是先睡吧,否则越说越不像话!”
“仙子,你真是冷漠……”孙悟空问她,“那玩意儿,它是定情物,你不给我,那是要把它送给谁啊?”
“不知道。”
孙悟空闷了声,又说:“不管你要把它赠予谁,你记着,他若敢对你有半点不好的地方,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谢谢,不过我还没有那种打算,你先顾好自个儿吧!”
“早晚会有的。”孙悟空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的……”
“或许吧。”
孙悟空一时没了话,他抱着蓝狐儿的腰,一点不想松开。
仙子,他的仙子,将来某一天,就是别人的了……
蓝狐儿推开禅房大门,把孙悟空拖进去,搬上床塌,又在橱里找来一套被子给他盖上。
呼,累死了。
这泼猴,贪杯的毛病还是没改!喝醉了就说胡话,让他师父听见,保不准又要念那紧箍咒折磨他!
蓝狐儿坐在他边上,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走。
“仙子,对不起……”孙悟空迷糊间,还是在同她说话。
“什么?”
“我想给你幸福的,可我只会好心办坏事。”
“没有那种事。”蓝狐儿的目光逐渐温柔了下来。
“如果可以……”孙悟空半梦半醒间,告诉她,“我真想让你幸福一辈子。”
蓝狐儿没有答他,只是笑了笑。
傻猴子。
她现在就很幸福啊。
她说过的,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同时也是最幸运的人。
不久之后,孙悟空睡着了,蓝狐儿没有走,还留下来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