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师兄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清风急问镇元子。
二童伴于镇元子左右,他们没有看到那双冰寒的眼睛,因而很不理解。
众师兄为何似般惶恐不安?
蓝狐儿在无意识间用了那道瞳术,与她对视过的人无一幸免。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蓝狐血脉有多么可怕。
镇元子是地仙之祖,他自然是不怕的,只挥一挥拂尘,就中断了她的术法。
蓝狐儿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大事,遂忍不住甩甩头,想让自己回一回神。
再看那一众道士,各个蜷缩在地,身心俱疲,似有虎豹压身,豺狼围剿,惧不敢言。
孙悟空见了,也十分惊讶。
他回过头看向蓝狐儿,心中暗道:难不成,这是她做的?
这时,镇元子唤了小童一声:“明月,把你的师兄们扶回禅房休息。”
明月闻之,点头领命。
故此,五庄观内少了许多人,只留镇元子、清风、蓝狐儿与取经众僧。
镇元子走下台来,打量着蓝狐儿,眼中颇有深意。
蓝狐儿被老道看得很难受,不禁怼了一句:“你看个甚?”
镇元子问她:“你是蓝狐?”
“是啊,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她觉得这老道真的很厉害。
蓝狐已是她的前身,现在的她只是一具白骨,就连孙悟空也没能辨认出来。然而,这老道却能一眼看破其相,实在很了不得。
镇元子又道:“就算是蓝狐,能够施展凝视功的,也是少之又少。照理说,死亡凝视大法早就应该失传了,你从哪里学来的?”
“死亡凝视大法?”蓝狐儿愣了一下,她从没听说过。
镇元子怨道:“这套术法蚀人精神,威力巨大,你对我的徒弟下手太重了。”
蓝狐儿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他,只能怂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镇元子拂须道:“那蓝狐大魔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蓝狐儿颇感惊异。她被绑在木桩上,心中翻江倒海。
镇元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蓝狐儿虽惊异,但作为妖怪,她也不能输了气势,遂抬起首,瞥着眼道:
“蓝狐大魔,是我老爹!”
此话一出,镇元子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这……”清风闻之,大惊失色,“师父,这……”
镇元子目视远方,未语,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少时,镇元子作了个法,解了蓝狐儿身上的缰绳,还予她自由。
蓝狐儿觉得莫名其妙:“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镇元子面色微沉,他起目看向孙猴子,赫然道:“孙悟空,你应该感到庆幸。你捣毁了我的人参果树,本该以死谢罪!即便有大罗神仙为你说情,我也绝不原谅。但是她,她是蓝狐大魔的女儿,我不得不网开一面。”
蓝狐儿好像有些听懂了,这老道认识她家老爹!
“老先生,你和我老爹关系有那么好吗?”蓝狐儿试探性地问他。
镇元子叹了一声,无奈至极:“你可知那人参果树是谁种下的?”
蓝狐儿摇了摇头。
镇元子道:“就是你父亲,蓝狐大魔留给你的礼物!”
什么!
蓝狐儿踉跄退步。
人参果树,是她老爹种的……
听到这句话,孙悟空脸色唰得一白。
闯祸了!闯祸了!这下可闯大祸了!
镇元子背过身,对她讲起往事:“蓝狐大魔是我的故友,贫道在千年前就认识他了。这果树是他用眼泪灌溉,好不容易生长起来的。直到今日,也才结了三十个果子,你可知其中艰辛,有如鱼越汪洋,蚁行千里。可如今,它却败了……”
蓝狐儿急道:“可是,老爹他为什么不亲自照料,要交予你打理呢?”
“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把果树托付给我,希望我能把树照看好。”
“什么原因?”蓝狐儿越发焦急,“到底是什么原因!”
镇元子摇了头:“此乃天机,不可言说。”
蓝狐儿沉默了。
其实她早就应该猜到的——
她的老爹,蓝狐大魔,可能已经死了……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白骨岭的结界,绝对不是她老爹设下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猪八戒喜出望外!
他用大肚皮摩擦着绳子,嘴里大喊:“造化造化!弄了半天,那树是蓝狐殿下家里的财产!如此说来,我们该领什么责罚,都该由她说了算!老道长,你只是个代管的园丁,没资格绑着我们!”
听猪这么说,清风气得不行:“肥猪!我家祖师照看了果树这么多年,其中羁绊之深,岂是你一句‘代管’可以敷衍过去的!”
“清风,还不住口!”镇元子喝止道。
“可是他!”
“住口!”
清风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蓝狐儿见状,也趁机向镇元子求情:“天蓬元帅所言虽粗,却也不无道理!道长,他们纵是有过,也都知道错了!蓝狐儿求你,看在我老爹的面子上,放了他们吧!”
镇元子蹙眉不悦:“孙悟空犯下如此恶行,我看他也毫无悔改之意,恕我不能原谅!”
猴子心中不服,即指着清风大喊:“那也不能全怪老孙!你家道童心肠歹毒,都是他,给我师父喂了什么闭心丸,害我以为师父死了!我一气之下,这才铸了错!”
镇元子闻之一愣,他并不晓得这桩事,遂转过头看向清风,问:“这是真的吗?”
清风一时难以回答,支支吾吾低下头,不敢视人。
天意……天意弄人啊!
镇元子长舒一口气,他也认了,遂照着猪八戒说的,放了所有人。
众僧逃过一劫,不禁大喜,他们纷纷向镇元子行礼道谢。
镇元子摇了手,表示一切都过去了。
蓝狐儿还是很感激,对镇元子道:“谢谢你,道长!”
“与其关心别人,蓝狐儿,你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吧。”镇元子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垂。
蓝狐儿怔愣住了。
孙悟空忙上前询问:“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镇元子道:“孙悟空,非我咄咄逼人,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
“什么?”
“人参果不仅可以助寿,它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本是蓝狐大魔留给女儿的续命药。大魔曾掐指算出,自己的孩子日后将有一劫,故此才会把果树交予我,希望我救其子一命。”镇元子垂眸,对蓝狐儿说,“果不其然,你借白骨之躯重生,出山后,病痛缠身,必须服用人参果才能好转。那人参果吃一次是不够的,必须早、中、晚各服一枚,连服三日,方能见效!可现在,树已经被孙悟空捣毁了,果子也没了,你说,你要怎么办呢?”
蓝狐儿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悟空更是慌乱无措,他见蓝狐儿的面色越发憔悴,方才后知后觉——
他又把她给害了!
此刻,孙悟空悔恨莫及,泪水直流,他感到自己竟是那般的莽撞!无力!一时间痛心疾首,故而跪倒在地,向镇元子哀求道:
“先生!我错了!您救救仙子吧!”
“悟空!”蓝狐儿见他行如此大礼,吓坏了,她低下身来想把猴子扶起来,“悟空,你别这样!”
不要为了她向别人下跪!
齐天大圣,怎么能受此大辱呢!
“仙子,老孙对不起你!”孙悟空痛哭道,“为什么我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难怪你要生气,你应该生气的!我把你父亲的树弄倒了,害你现在无药可医,仙子你打我吧!”
曾经,他的祖师——菩提老祖说过,他们二人多灾多难,倘若执意要在一起,恐怕前路无光。
莫非他真是她的煞星?
只要有他在,蓝狐儿就不可能活得幸福!
“别这样……”蓝狐儿不愿看到他这般自责,遂强忍着泪安慰他,“我不生气了,我早就原谅你了。悟空没有做错,要怪,只怪我命不好……”
镇元子见两个人都这般痛苦,他也心软了。
无奈,镇元子告诉孙悟空:“南海紫竹林,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曾使枯枝烂叶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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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你去找他,问问他有无医树妙方。”
“观音?”孙悟空一听还有希望,方才止了泪,他站起身,向镇元子道谢,“多谢先生为我指路,事不宜迟,老孙这就去找菩萨帮忙!”
镇元子点头:“你若能救活人参果树,我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异姓兄弟。”
“好!老孙一定不辱所托!”孙悟空又对蓝狐儿道,“仙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路上小心。”
孙悟空又向师父、师弟道明情况,在得到唐僧的允许后,他便纵起筋斗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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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落伽山,缥缈紫竹林。
翠荫常见绿,芳菲永留红。
莲花座前。
有一只泼猴跪在那里,眼泪汪汪,呜咽不断,像极了那些犯了错,还要找父母擦屁股的熊孩子。
观音看着他,脸上挂着笑,一副很淡定的模样……
但他的内心是:
啊啊!气死人!惹事儿的浑小子!真想给那猴子屁股来两巴掌!
“悟空,你又闯祸了。”观音嗔怒道,“我叫你保护好蓝狐殿下,路上收敛着些,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菩萨,老孙知错了!”孙悟空拉着观音的裙子,往自己脸上一抹,擦掉眼泪和鼻涕,嘴里还不忘祈求,“老孙一时糊涂,把五庄观的人参果树推倒了。今才得知,那是仙子他爹留下来,要救她性命的!菩萨,弟子无能,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这找您!求您救救人参果树,救救我仙子吧!”
观音一把扯过裙子,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纵有手段医活那树,你犯下的错却洗不掉!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你若保护不了蓝狐儿,就会死得很难看!非常难看!你再这么犯浑闹事,我恐怕……”
“怎么?”孙悟空望着观音,有些疑虑。
“罢了,真到那时候,我和佛祖都不会不管你的。”观音道,“为今之计,是把那人参果树救活。所幸,我的净瓶甘露能治仙根灵苗,这番就同你走上一遭吧。”
孙悟空大喜道:“多谢菩萨!”
二人遂驾云前往五庄观了。
少顷之后,他们就到了五庄观上空,众道士并唐僧师徒相继出来接迎。
镇元子与观音寒暄过后,便带着他与一众闲杂去了后院抢救人参果树。
后院内。
观音见到那树惨不忍睹的模样,又忍不住训斥孙悟空。
孙悟空低着脑袋,任其责备,全然不敢应声。
观音拿柳条取出净瓶甘露,往树根上一洒,后念动法诀,静待果树复生。
然,一段时辰过后,那树还是没有动静。
见此情形,孙悟空心急如焚,抓耳挠腮:“菩萨!为何它还是这副老样子,你是不是失败了?”
“泼猴休嚷!”观音转过身,对蓝狐儿道,“这树是你父亲蓝狐大魔所栽,它的万年仙根,还需一滴引子。”
蓝狐儿问他:“敢问菩萨,是何引子?”
“蓝狐大魔的眼泪。”
啊?
原来,那树是蓝狐大魔用眼泪灌溉的,若要它生,大魔之泪是必不可少的。
“可我老爹并不在此,这可如何是好?”蓝狐儿追问。
观音道:“那就用他后人的眼泪。”
“我的眼泪?”蓝狐儿一愣,“我行吗?”
观音点了头,表示你不行也得行。
蓝狐儿没招,只能按他说的来。
反正她生来就爱哭,流几滴泪不是问题。
蓝狐儿想到,自己飘零一生,简直悲惨到了极点!
她呢,先是被泼猴子从天庭拐到花果山,苦哈哈过了一年,又叫天兵活捉入狱,还让玉帝打下凡间。变成白骨精之后,泼猴子又欺负她……
啊,真惨啊!
思及此,她难过得要死,眼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
观音拿柳条取用少许,挥洒在树根上。
转眼间,大地开始震荡,那树得了滋润,果真焕发出新生活力。
根归大地,青枝绿叶长回去,人参果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窜到了树上。清风、明月数了数,还剩二十六个,一个不少。
好菩萨!他竟是这般了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