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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榴花雨声(1)

作者:莲雨石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为什么?”夏烛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


    天生相石已经被析出,就躺在那里,她能摸到属于石头冰凉的触感和它硌手的棱角。但是周围的一切仍在慢悠悠地继续着。


    她下意识走到嬴惑身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问题戛然而止,她注意到嬴惑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空洞的表情,好像他的身体还在这里,灵魂已经游离到千里之外了。这个发现让夏烛喉咙发紧,她挠挠头,后悔自己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明明知道这个人有多脆弱,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朵风干的花,轻轻碰一下,伶仃的花瓣就会扑簌簌化作齑粉。


    “好吧…我…这个梦好像还没结束,我去那边看看情况…”话刚说完夏烛正想转身,手腕却突然被拉住。


    “别走!别走…”


    冰凉的指节箍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但是有明显的颤抖,他的皮肤很白,隐隐透露出底下青紫色的血管,精细的就像假人一般。夏烛顺着手看向他的脸,嬴惑似乎回过神来,立马松开了手,匆匆瞥了一眼夏烛。尽管他在努力维持镇定,但眼神中的恍惚已经出卖了他。


    嬴惑在害怕。


    “我的意思是…既然梦境没有结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他盯着斜前方的地面,手指不自觉地转着那枚红色的戒指。


    “好,那就一起行动。”也许是出于弥补的心态,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十分轻柔,轻柔的有些刻意,所以连忙在末尾加上了几声干巴巴的咳嗽。


    嬴惑的样子不像是被她几句话给打击到了那么简单,他看上去类似惊惧发作,瞳孔骤缩,眼神飘忽,但说实话他身上不自觉暴露出的脆弱感让夏烛认为他变得更美丽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人样貌评头论足有种趁人之危的狡黠,所以夏烛故意将视线挪到一边,一朵被雨水摧残的榴花上。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嬴惑脚下的那摊积水正在不动声色地转变质地。从清澈分散慢慢聚集成粘稠的泥状,并且面积越来越大,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他脚下的土地已经变成了一滩浑浊的漩涡。


    漩涡瞬间下沉,嬴惑睁大眼睛的同时脚下一空失去重心跌进了漩涡制造的深坑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夏烛还没看清情形身体就自然而然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嬴惑苍白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同时,右手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肌肉正在被撕裂,她怀疑自己手已经脱臼了,即便如此,她仍然收紧五指。


    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阴风从深渊中吹了出来,寒冷的气息几乎在她的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暗不见底的漩涡似乎有摄人心魄的能力,夏烛只是回望了一眼,一种强烈的孤寂就涌上心尖。


    “不要松手…求你…”她听到嬴惑颤抖的声音,被他眼里湿润的带着祈求的光刺了一下眼睛。


    开什么玩笑,她绝不会松手的。


    夏烛想告诉嬴惑这个事实,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害怕,可是身体机能只能维持自己紧紧握着他的手,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尽管治愈的能力正在手臂上起着作用,但是夏烛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她正凭借自己衣服面料和地面的摩擦力来维持此刻的微妙平衡,甚至连眨眼也小心翼翼,生怕天边吹来的一丝风都会让两人瞬间坠入深渊。


    但她惊恐的发现,嬴惑的重量正在增加,像是黑暗底下伸出了无数双手势要将两人一起拖入。她的体重和勉力支撑的摩擦力无法再维持平衡了,再过几秒钟,两个人都会跌进黑洞中。


    嬴惑脸上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他苍白又绝望,紧紧反握住夏烛的手也隐隐有了松动,大概是断定她会松开他的,以保两人中至少有一个能活着出梦吧。


    夏烛很讨厌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更加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以至于带着报复的心理让他透明的皮肤上出现了红色的瘢淤。


    下一秒,身下的重量激增,两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入了黑洞中。


    静,静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没有下坠的感觉,也无风声呼啸,眼前一片虚无甚至连黑色都不能算。唯一能让夏烛知道自己还存在于世界上的,是嬴惑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少时间,夏烛听到一些微弱的啜泣,当她意识到是嬴惑发出的声音后,视线也一点点开始恢复。


    残风卷过一望无际的原野,带来甜腻的气息,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沾染了什么东西,于是用手指抹掉一些。


    是红色的,粘稠的血沫。


    随着风吹来,覆盖在她的皮肤表面。


    嬴惑早就松开了她的手,跪坐在身边的泥地里。土壤暗红沾湿了他的膝盖,夏烛想往他身边挪动一点,手指插进泥土里却被深深地吸住,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抽出手却带起了一截属于人类的指骨。


    她怔怔地盯着手心,才发现那些暗红色的根本不是土壤,而是各种细碎的人体器官肌肉组织混杂在一起。而堆积量何其之大,竟然造就了一整片原野。她这才注意到,远处尸骸成山,殷红的落日之下,平原上插满了断裂的战旗。


    这里处处透露着一场战争的余威。


    而战场上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碎块。被巨斧劈开的半截身子还在地上抽搐,肠子像滑腻的蛇拖出老远,一个年轻的战士就倒在嬴惑身侧,半边脸被削掉了,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牙床,手里还死死攥着断掉的长戈柄。


    夏烛试图站起来,这样能将所有的东西纳入眼底,以便她快速分析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可当她正想撑住地面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让她又重新跌坐回嬴惑身边。


    他们真正应该思考的不是身处某个时代或者某场战争。


    而是把问题的关键放在“这是谁的梦”。


    没错,这里仍然是一场梦,她还没有忘记,两人并没有从叶理的梦中出去。


    那么这是否也是叶理的另一场梦呢?她下意识地看向嬴惑,端详着他脆弱的颤抖。


    也许叶理在睡前看了一部血腥的电影也说不定。


    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一阵沉闷的响声从地平线上蔓延过来,声音越来越大,大地似乎开始震颤,那些长戈短剑在巨大的落日下面出现,一个数量不容小觑的军队正朝二人的方向奔来,嘶吼声穿透鼓膜,像是饥饿的狼群见到了两只落单的羔羊。


    夏烛来不及思索,抓起身边的嬴惑就跑,拖着他的手就像拖着一尊木讷的人偶。好处是他足够乖巧,没有出现任何的反抗,以至于让两人再次陷入困境。


    往反方向跑着,她突然停了下来,另一面竟也有军队正往这边来,看身上的藤甲制式显然是不同的阵营。他们并不是羊入虎口,而是误入争端的路人甲。


    夏烛拉着嬴惑开始往侧面奔跑,希望这样就能逃离两军交战的范围,但是包围圈像潮水一样迅速涌了上来,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血肉沼泽中,根本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只能从地面上抽出一根从中间断裂的长矛挡在她和嬴惑面前,祈祷就像上一个梦境一样,这些人根本看不见他们。


    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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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落空,两个冲在阵前的士兵端着武器就朝二人刺来,她不得不松开嬴惑的手投入战斗,心里期望他身为不明官至少有保命的能力。


    夏烛挑开身前锋利的戈,将自己手中的长矛狠狠刺进那人的胸膛,她能通过武器感受到骨骼的穿刺,这种感觉并不太好,这些人看上去似乎都是普通的人类,不是魉或者什么怪物。


    她偏头躲开了另一人的攻击,寒光闪过,她蓦然睁大眼睛,铁器中央有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图腾。


    是一颗拖尾的流星。


    这些士兵,难道是蚩尤的部下。


    趁着撂倒对方的间隙,偏头查看嬴惑的情况,却见他仍旧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头发不再精致地往后梳着而是凌乱地垂在眼前。


    另一边的军队快行至他身边了,可他居然无动于衷。


    夏烛生气地将手里的长矛从尸体里抽出,三步越到嬴惑身边,刚好替他挡下了一击。好在两军交汇,大部分的火力分散,她才有空质问嬴惑。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撩起他挡在眼前的黑发,却看见他满脸的泪水。夏烛承认没有比看见男人哭更让人心悸的事情了,何况这人还是嬴惑,美貌面前她能原谅一切。


    她不再说话,默默牵起嬴惑的手边打边退,企图慢慢离开战斗的范围。


    可是那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夏烛的抵御变得吃力起来。


    一把长剑从斜刺破来,剑锋擦过嬴惑的脸,反手挡剑已经来不及了,夏烛干脆徒手抓住了剑尖,鲜血涌出,顺着她的手肘往下流淌,顾前就无法顾后,身后厮杀之人脚下凌乱将她绊倒,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两人就这样摔到了地上。


    她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愈合能力一时间竟然无法生效,刺目的鲜血晃在嬴惑面前,他终于回过神,呆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夏烛。


    “你…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血色全无,苍白的手哆哆嗦嗦地想要覆上夏烛的伤口,却被她挡了下来。


    夏烛盯着他慢慢恢复血色嘴唇,看着它们轻微的上下嗫嚅,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看上去也许是一句“对不起”或者别的什么。


    但她停止了想象,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亲密地交换,她发现嬴惑忽然睁大眼睛,眼底充满了惊恐和莫名的愤怒紧紧盯着自己身后。


    “有蟜!”他大喊一声,夏烛瞬间翻身出手,格开了背后刺来的长剑。


    杀戮到了白热化阶段,两人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她换了一把更长的武器在前方开道,嬴惑也爬了起来拿起她丢下的长矛紧紧跟在身后。


    等到巨大的日轮彻底沉入地平线,收走所有光辉,战场慢慢偃旗息鼓,两人也脱身来到了安全的位置。


    夏烛扔掉了手里的长戈,撕下睡衣的一角胡乱缠到伤口正在快速恢复的手上。她低头做着一切,始终背对着嬴惑。


    似乎过了很久,风从世界尽头吹向这片人间炼狱般的荒原,夏烛才转过身去。


    她直视着嬴惑的眼睛,也许是光线暗淡的原因,无法辨别里面隐藏的任何情绪,只知道昏黄的残阳浅浅投在他的下颌上,那块皮肤被灰尘弄脏了。


    “谢谢你。”他干巴巴的道谢就这样毫无铺垫地脱出,然后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话题。


    夏烛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地平线的位置走去,太阳不见了,但天边还有霞光,跟着光走准没有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晚霞把地面的影子无限拉长,但总有重叠的时刻。


    谁也没有问出心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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