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走马》 1. 第 1 章 前18年夏烛从来没有做过梦。 但如果此时此刻不是身在梦中世界,她也想不出其他什么解释了。 因为一切都显得太不合理,荒唐离奇。 脚下是无边静水,人却可立于水面之上如履平地,周围实在太过安静,她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即使在水面上行走也丝毫激不起涟漪。 死寂酿成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慢慢爬上她的脚面,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这里孤身一人呆了千年万年之久,久到没有勇气张开嘴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即使无法感知环境的温度,空虚也让血液凝结冷飕飕地传遍四肢百骸。 正想做点什么,也许应该跑起来,地面水镜一般的边缘开始虚化,如同正在消融的冰雪,透出底下潜伏一冬的绿色。 消融的范围越来越大,露出的部分颜色加深渐变成墨绿再慢慢顺滑地耸出暗夜里高插入云的群山,山脉蜿蜒成型最终连接天地,夏烛屏息凝神看着眼前的变化, 忽然一颗拖尾的流星从群山上方冲出,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几乎冲撞在她身上。 来不及反应躲闪夏烛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脸前,一阵烟花绽开的声音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她并没有等来意料中的疼痛。 再次睁开眼睛,原本刚刚建构的青山不见,重新隐没在一片寂白之中,整个空间再次恢复浑圆完整。 那颗流星消失不见,什么痕迹也不曾留下。 这是什么地方,夏烛记不起前因后果,也没有关于自己的任何认知,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判断告诉她这是在梦里。 为什么? 她只能发出这个疑问。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是她。 仅此而已,她的大脑思维无法再做任何运转。 电光火石间远处响起一阵轰鸣,像是夏季暴雨前的闷雷,或者表演即将开始时的鼓点。 心跳好像和鼓点契合上了,胸腔闷响,她竖起耳朵试图追寻声音的来源。可那些声音杂乱无章,辨别不出具体的方向,更应该说是四面八方。 轰鸣声迅速靠拢集中,夹带着鼓角争鸣和震天喊杀。 所在场景瞬息从流星坠空移动到远古战场,毫无逻辑的变化,夏烛确定自己身陷罗浮蕉鹿。 声音越来越大,近在咫尺让人心惊,将士呐喊吐出的浊气仿佛就吹在耳边,可是四下仍旧空无一物。忽然一把沾血长矛从胸前穿过,随之身边出现成百上千穿着藤甲兽皮的士兵嘶吼着跑过,烟尘凭空在水面上四起,旌旗在头顶的腥风中飘摇。 所有的一切如同蜃气结楼风一吹又全都消散,连同刺穿夏烛的长矛一起无影无踪。 只有胸口的位置没有任何伤口却仍在隐隐幻痛。 变换的场景无根无据也不知道有什么意味暗示,夏烛云山雾罩却也不想费心去猜测,也许只是记忆闪回根本没有什么含义。 过载的耳朵仍在寂静里轰鸣,她只能微微弯着腰喘着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在她觉得梦境到此为止的时候,一只小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夏烛茫然地与身边凭空出现的小孩对上了视线。 他一双眼睛长得十分漂亮,看上去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你怎么了?”小孩关切地询问,声音还很稚嫩却清亮好听,稍稍抚慰了一下她的耳朵。 “你没事吧。”他见夏烛没有反应看上去迟钝又呆愣,眉心皱了起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只不过这次的询问听起来有些僵硬,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关心显得太过刻意或者急切。 夏烛下意识想抬手抚平小孩的眉结,告诉他我没事,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多显老。 可是一伸手就愣住了,她不知道这个“总是”从何而来。 “2号,过来。”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夏烛的疑惑。 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奇怪男人就站十步开外,只是面容不知为何模糊不清。 他朝小孩招了招手。 “好吧。”男孩有些不满,但还是松开了夏烛的衣服。 “我走了。”他说,被叫做2号的小孩迟疑着朝夏烛垂落在侧的手使劲捏了一把,疼得让她怀疑两人是否曾经有什么过节,小孩趁她现在脑子转不过弯于是伺机报复。 “再见。” 2号站朝着白袍男人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向她道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甚至充满哀怨。 那副模样实在可怜,夏烛也跟着悲伤起来。 “别忘了回来。” 小孩又说。 回来?回哪里? 他看夏烛的眼神,就好像她曾经狠狠抛下他一样。 真是奇怪。 奇怪的梦,奇怪的人。 再次捂住胸口的位置,这个含糊离奇的梦实在令她喘不过气。 抬头的时候,男人和小孩都已经不见。 又是这样,夏烛丧气地蹲了下去,这个梦怎么还不结束。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眼见脚下的水面又变成了艳丽的橘色,无奈抬头,面前的景象又变了。 一轮巨大的红日正在不远处缓缓落下,将整个空间都浸染出绯色。 从夏烛的脚下往前,水面逐渐褪出黄土,黄土之上又渐渐长出一片金黄麦穗,残阳烘烤,甚至能闻到麦香。 麦田中间,红日之下,一个老人背对着她。 老人身上的蓝色布衣有些发白,开襟在风中鼓起,露在外面的皮肤干枯斑驳,就像一棵不再发芽的老树,深深扎进黄土里。 他交叠在身后的手里攥着旱烟袋,此刻正微微仰着头,在麦风里静静注视着那轮落日。 红日热热地蒸着夏烛的皮肤和眼眶,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天上人间两渺茫,好把唏嘘答上苍”。 她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想起关于自己的一切。 “爷爷。”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成拳为自己蓄力,大声对着老人的背影喊道。 “爷爷!” 然后夏烛跑了起来,朝着那片麦田,那轮落日。 明明不远的距离,可是好像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抵达,老人始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在那些摇晃的麦子里,他轻轻地摆着头,手里的烟杆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大腿。 夏烛听到他有些干哑的声音从天边飘来。 听到他唱起:“青山那个绿水哎—” “多好看——” “高粱那个红来哎——” “豆花香——” 她还在拼命地跑,喉咙干涩呛出锈味也还要继续跑下去,望着老人的背影她只能在心里祈求他再等等。 不要走。 再等等她。 不要留她一个人。 可是脚下的黄土地就像脱离器械的传送带,夏烛开始在原地挣扎,老人也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仍然背对着,用一双干瘪的手抚过麦尖,温暖的夕阳照着他,也照着夏烛。 “满担那个谷子哎——” “堆满仓——” “爷爷!” 地面塌陷崩解,身后的流水追了上来,她失去着力点脚下一滑,跌进无边的水池中。 水即将漫过头顶的时候夏烛看见爷爷终于转了过来,他堆起层层叠叠皱纹像麦浪一样的脸上绽开无比幸福的笑,他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烛。” 是她的名字。 红日融化流进水里,夏烛感到周身温暖,如同一个大雁飞过,炊烟袅袅的午后。 “正态分布三个标准差概率必须背到条件反射。” 睁开眼睛,面前的草稿纸上一串歪歪斜斜的笔记,断墨的中性笔还握在手里,耳边是数学老师的再三强调。 夏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着并且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梦了,而且还是在争分夺秒的高补班课堂上。 梦中的内容睁眼后就忘一干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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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摁亮屏幕,除了时间,就算是直板机也会告诉你今天的日期。 “2025年10月32日。” 32号? 夏烛停下脚步的同时四周的人群像被按下了慢速键,所有的吵闹和嬉笑被拉扯变形,太阳白晃晃的没有了温度,装饰品般挂在头顶上。 她还在梦里。 从课堂上醒来却进入了另一个梦。 梦中梦,这种经历对于一个从记事起就没做过梦的人来说过于离奇,梦境竟然如此真实吗? 在夏烛思考的期间,周遭的一切仍旧缓慢发生着,她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当鞋底完整贴住水泥地时,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像镜头长曝光后的效果,直至最后融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辨不清方向,也无法得知四周的情况,她不敢轻举妄动,放缓自己的呼吸,试图捕捉任何轻微的动静。 如果是梦的话是否可以自主结束? 现在正发生的一切似乎有无尽循环的趋势,这让夏烛有些不安。 双眼慢慢适应了漆黑的环境,她察觉到脑袋旁边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发现闪光的是一颗悬在半空的绿色石头,看起来像一块翡翠。 可是翡翠不会发光,更不会悬空。 绿色的石头发出幽幽的柔光,充满神秘的气息,吸引人上前细细查看,夏烛双眼被幽绿的光芒填满,只觉得意识开始昏沉,后颈一阵刺痛,是一种晕厥前的征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才发现这个空间内还有另外两人的存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那是两个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的人。 穿得像原始丛林中的野人,身体绿油油一片,右耳一侧都挂着一颗棕色的闪闪发光的珠子,在黑暗中尤其醒目。 还有他们的表情,就算距离远,人恍惚,夏烛也能看见两只企鹅一样大张着的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正对于她的出现表示十二分震惊。 就好像她是什么突然闯入别人领地的不速之客。 夏烛想要做个友好且“我跟你们一样不解”的表情,但她实在没力气了,闭眼之前看见两人正表情夸张地向她跑来。 2. 第 2 章 耳边一直有嗡嗡声,像一只苍蝇绕个不停。 可是现在是冬天应该没有苍蝇的。 使劲集中注意力,苍蝇开始讲起降幂公式。 视线慢慢聚焦,草稿纸又在视野里逐渐清晰,她仍坐在教室里,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强调。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怕自己这样下去会精神衰弱。 一样的场景又再次上演。 夏烛想把手伸进桌空,摸出手机来确认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硬硬的,凉凉的,有些硌手。 她松开手指,掌心里安静躺着一块翡翠一样的石头,不规则的石棱是硌手的元凶。 如果这次是真的醒了,那就意味着她从梦中带出了一块真实的石头,离奇程度可想而知。但假如她还在梦里,那到底有完没完了。 把绿色石头重新握紧,仔细感受那种它的冰凉和突起,她的呼吸规律,心跳也正常。往左转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楼下的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像一只只蚂蚁,在圆弧的轨道上一圈圈地跑着,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在进行某种科学实验,用以证明这类物种的智慧和认知维度。 难得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带着柔和的温度照着大地。四季常青的绿树在微风中闪着叶子,课堂被昏昏欲睡的气氛包裹,老师的讲课声反而显得环境更加安静。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直板机,屏幕上跳动着电量不足的信号,以及今天的日期。 2025年10月31日。 没有任何问题,一切正常。 如果日期是确认是否身处梦境的唯一标志,那她应该已经醒了过来。 把石头重新揣进外套口袋,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上午的最后一堂课,老师断然不会拖堂。 穿上外套,从桌上收走几本书,侧着身体穿过课桌之间,有自带饭盒的同学选择留在教室里享用午餐,饭菜的香味真实到让人反胃。 她不打算去食堂准备先回女生宿舍。 今天是周五,这周周末双休,她得回家一趟。不管是梦还是石头,都无法阻止夏烛回家的脚步。 她家住在离市区两百公里外的乡镇上,回家的话,要转一次大巴,一次私人面包车,下了车还得步行半小时才能到家。 如果不早点回宿舍收拾东西,可能会赶不上回县里的最后一趟车。 当然比起虚幻的东西,此刻某人就能轻易挡住夏烛的去路。 叶理抱着手臂,课桌之间的距离只够一人通过,她就站在那里冷眼盯着夏烛,没有丝毫要放行的趋势。 夏烛只能停下来,面对面对上叶理的眼睛。后者眼皮一压从头到脚将夏烛扫了个遍,从她整齐的刘海到厚重的黑框眼镜,发白的校服外套再到同样老旧的运动鞋。 叶理像是游戏NPC被触发了对话,皱起好看的鼻子,那句熟悉的嘲讽又从她嘴巴里吐出来。 “好臭啊夏烛,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 “艾草。”夏烛平静地回答,衣服里有爷爷给做的驱蚊香包,艾草、苍术、陈皮,磨成粉,不论春夏秋冬,都戴在身上,那种味道让她安心。 “哼。”叶理鼻子里发出一声嗤气,侧过身从夏烛旁边挤了进去。 她当然知道那是艾草的味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艾草了。 叶理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提前点好的外卖已经有人帮忙取来就放在桌面上,她一屁股坐进椅子,余光瞥见桌空里一块粉色碎花布包好的便当,是经过专门的营养师搭配好的午餐。 粉色碎花简直让人心烦意乱,她将便当抽出扔进书包里,再拉紧拉链,半点也别叫她再看到。 被讨厌气息包裹的夏烛已经走到门口,叶理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更是气得吃不下任何东西。 收拾桌面,再被对气味敏感的好同学堵了一会儿,走廊上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稀疏起来。她们的教室在三楼,靠走廊这侧的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雪松,三楼的高度刚好靠近树冠。 从树冠旁走过,蓝绿色的针形叶片丛中抖擞一阵掉下片突兀的宽面树叶,叶面上的脉络奇特,风一吹,就跟在夏烛身后飘飘扬扬穿过长长的走廊。 车厢晃晃悠悠,充斥着一股反复过滤后的人味。冬天黑得早,车里车外早就一片暗淡,只有几个人的手机反着白光。 夏烛坐在最后一排,她几乎每次回家都坐在这个位置。 趁学校双休,每半个月就要长途跋涉一次,平常时间紧张就住在学校的宿舍。虽然这条路漫长乏味,翻山越岭又消耗人的精力,并且山路尽头的家也无人等候。 但她还是会回去。 就像是习惯一样,买票,上车,在车上昏昏沉沉三个小时,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冬天的时候山路崎岖只能打着手电筒,夏天还好有夕阳相送。就算只能在家里呆一个整天,周末又得走一遍流程返回学校,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够夏烛整理心情了。 不管走了多远,她还是喜欢回到裸露的大地和无论枯荣都生机勃勃的自然里。 以前爷爷就说过她像一棵草,看似柔弱却能野火烧不尽,只要有春风吹过,来年总能生生不息,夏烛很是认同。 小草就应该长在山野里。 快到年底了,等过了年开了学,夏天一到她又要经历一次高考。 是的,又一次。 夏烛是个品学兼优出类拔萃的复读生。 在老师和邻居的大娘面前她说自己是因为睡过了没赶上考试,可实际情况是考试当天夏烛早早起来,喂了鸡,下了地,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就是没去考场。 班主任痛心疾首,夏烛可是她的得意门生,她还指望着得意门生能一举摘得市状元的桂冠,给自己评选优秀教师添砖加瓦,如果她知道这个状元候选人是故意没去,一定会当场气晕,气她这个顽石又臭又硬就是不开窍。 想到即将再次到来的高考,夏烛的手指又开始痉挛,她把两只手交叉缩进袖子里,头靠在结出水汽的车窗上,外面的车灯如同流萤。邻座的男人睡了几觉醒来,好不容易停止了震天响的呼噜,又自顾自手机外放刷起短视频。 先是传来夸张的笑声,然后是一些听不清歌词的流行音乐,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不耐烦地翻动,最终停在一段咿咿呀呀的哼唱。 唱得是老古董夏烛熟悉的。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看见那舞台上面好多大花脸。” 男人的手机也许出了一些问题,声音伴随着电流声滋滋回响在整个车厢。 “蓝脸的窦尔敦 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在欢腾的戏腔中,夏烛身体一沉靠着车窗睡去。 好在这一觉没有再做折磨人的梦,折腾了一路终于到了家,天太黑什么也看不清,她累到等不及烧水洗漱,就着冰到刺骨的水迅速解决了一遍,就躺上了自己的小床。闭眼前她还在脑袋里确认了一遍家里四处的门窗都已经锁好。 身上压着几床厚棉被还嫌不够,她把校服外套也盖在了最上面,乡下的夜晚安静如水,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分钟,寂静里飘来一串歌声,钻进夏烛的耳朵。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她几乎是瞬间清醒。 醒后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蓝莹莹的月光透过纱布窗帘洒了一地,窗台下的书桌,书桌旁的洗脸架都在黑暗里轮廓清晰地立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其余多出来的异样。 她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许是今天课堂上连续两个怪梦,导致神经有点敏感脆弱,不过这种事情她也头一回遇到,好在夏烛处理学习以外的东西都比较迟钝,只要脱离出来也能正常吃喝睡觉。 盯着透光窗帘上的蓝色百合印花,思绪慢慢飘忽,快要再次沉入睡眠之际,耳边突然又响起一句歌声。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那声音尖利刺耳又带着狡黠的笑意,只是吐字不清仿佛幼儿学语。 夏烛再次惊醒,她确定这次听得一清二楚不是幻觉,更糟糕的是歌声好像就从身下的床底传来。 身上棉被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双脚冰凉,血液似乎凝固,无法顺利传送到四肢。黑暗里能做的只有紧紧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她竖起耳朵想要通过细微的动静判断出房间里是否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凝神静听。 一声。 两声。 就在床底下,隔着一个床板的距离,还藏着一个发出粗重喘息的人,或者别的什么。 现下最重要的是思考该如何应对,她知道自己脆弱的木板床,就算轻轻挪动身体也会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所以目前只能保持静止不动,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装作还没醒。 离开房间的门就在三步之外,可是因为习惯,睡觉前夏烛总会细心锁上门,这是从前爷爷再三强调的。锁好的门和窗,现在看上去都没有被破坏,床底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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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脸怪似乎没想到夏烛会给自己一拳,它被砸得有些懵,身体扭曲地卡在地板和床缝之间,维持着这个奇怪姿势。 夏烛趁他还在加载中赶紧扭开门锁,取下铰链,闷头冲向厅堂。 糟了,她边跑边想,厅堂大门也上了锁。 “盗御马!”蓝脸怪终于加载完毕从身后追了出来。 大门是用钥匙反锁上的,而钥匙此时此刻还躺在卧室床上的外套里。夏烛只能随手抄起门边的铁锹,转身与追来的蓝脸怪对峙。 莹蓝的月光下,蓝脸怪就站在卧室的门边,这回夏烛总算能看清它的全貌了。 上半身像一个拥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肥鼓的肚皮上外翻着肚脐,只不过皮是蓝色。怪物的上下身躯充满反差,下半身只有一条细腿,单脚独立,脚尖反转对着身后,看上去无比吃力地支撑着圆滚的身体。 山魈。 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来自己曾在书上见过。 独足反踵,面蓝身毛,笑则唇掩目,是为山魈。 夏烛紧紧握着手里冰凉的铁锹,山魈倚在门边,露出艳红的牙龈肉,咧嘴笑着,虽然没有嘴唇掩目,但嘴里模仿着人类语言哼着不成调的说唱脸谱,甚是怪异。 它把自己比作了歌里的窦尔敦。 夏烛很想冲进房间再看看手机,确认此刻到底是不是在梦里,豁出去和怪物拼命是会醒来还是就此壮烈牺牲。 门边的山魈可不会给她时间确认,将腰往下一塌,膝盖一弯,一个蓄力就跳到了夏烛面前,要想夏烛原本离它少说有个四五米。 眼看山魈的爪子就朝自己挥来,她抡起铁锹就往妖怪头上狠狠砸去,却被它轻易挡了下来,夏烛意识到了就算自己平日有锻炼身体强筋健骨,从小到大上山下河无一不会的,但和面前的蓝脸妖怪相比还是有很大的体力悬殊。 山魈挡住铁锹的力道甚至震麻了她的手,真切的感受让她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了。 “盗、御、马。”山魈发出尖细的声音,将头一歪,伸手来抓夏烛的脸。 速度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只是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千钧一发,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啊啊啊——”山魈猛地收回双手抱着头尖叫起来,声音甚至盖过鞭炮的响动,夏烛觉得自己的耳道内部几乎受伤。 山魈害怕爆竹。 趁着它正抱头作痛苦状,夏烛掀起铁锹给它脑袋上来了一下子,然后迅速拉开和它的距离。 鞭炮还在响,她猜测也许是村里谁家在办白事,那山魈一直捂着耳朵痛苦尖叫,似乎无法再忍受下去,独脚向上猛地一跳,身体在半空缩成一个蓝色的肉球然后嘭得一声凭空消失了。 夏烛举着铁锹站在原地,手掌心还有些发麻。 鞭炮声逐渐停止,房间里一片死寂,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她这才感觉到害怕。 站在原地呆了片刻,然后拿着铁锹回到了房间,把铁锹倚在床头,拿起床上的外套穿了起来,外套里有大门的钥匙,以防万一今晚还有别的事发生。 然后她摸到跟钥匙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冰冰凉凉,硌手的存在。 是那颗莫名出现的石头。 夏烛想起山魈重复的歌词,窦尔敦指的是它自己的话,那御马呢? 3. 第 3 章 夏烛拿出口袋里绿色的石头,走到窗边。 纱帘遮不住月光,在过滤蓝色后的月光下,石头晶莹透亮,石心隐隐还流动着绿色游光。石头的剔透程度像是玻璃,但是拿在手里的分量却很足。 如果书里记载的民间传说怪物山魈是真实存在的,那梦中的石头出现在现实生活或许也有迹可循。 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短短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然超出夏烛18年来的认知。 反正一番殊死搏斗她早已没有了睡意,拉亮电灯,走到床尾,那里有成山堆积,按照分类用麻绳捆在一起的书,全是夏烛的宝贝。 今天一天都太过离奇,要说害怕其实兴奋更甚。 夏烛的内心并不似她淡漠的外表,对于未知的事物有莫名的热爱,反之恐惧一切常规。就像去年高考后突然患上的类似应激障碍的考试恐惧症,实则是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就要跟随大众的人生法则,寒窗苦读考上一个大学,再流入社会做再平凡不过的一员。 夏烛坐在书堆里,从记载了山魈的《酉阳杂俎》《广异记》等一页页翻找,试图顺藤摸瓜找到跟这块绿石有关的记载。 可是直到鸡鸣响起,天边泛白,她仍然一无所获。 其实关于奇石的资料有很多,比如三生石上旧精魂,唐代的《甘泽谣》中有记录一颗立于冥府忘川河畔的三生石,可是三生石与前世今生的姻缘有关,跟梦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还有《太平广记》中说唐玄宗时期,有一颗自鸣石,位于华岳祠前,石臼自鸣如雷,预言了安史之乱。如果夏烛的绿石类似自鸣石,那今晚山魈偷藏于她的床底,自鸣石却泰然藏在她的口袋里一声不吭,显然失职。 还有很多类似的神奇石头说,可都没有一样显示与梦有关。 夏烛打算回到学校,去图书馆用电脑上网查查。 虽然她始终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肉身人眼,不利于效率办事,她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如果不是想节约多存一些钱,早就给自己换个智能手机玩玩了。 折腾一夜,夏烛躺回床上,摸出绿石借着日光来回翻看,亮晶晶的,真好看,越看越喜欢。 她这人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可能是穷惯了的原因,尤其热爱一切闪亮的会发光的东西。 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夏烛还是没有睡意,尽管身体很是疲惫,但她的大脑却异常兴奋。简单回想总结了两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在怀疑自己的精神是否出问题的同时,那颗摸得着,看得见的石头却又时时刻刻提醒她事实如此。 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属于夏烛的东西只有爷爷留下的房子和院子里的两只鸡。她甚至没有朋友,虽然是很想同别人建立友谊的。18年,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除了爷爷以外,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和夏烛捆绑在一起。她固执得认为要在这个星球上生存是需要重量的,不是吃了多少长出的身体重量,而是与你有关的重要的一切通过牢固的关系网络联系在一起的集合重量,有了这个,就能稳稳地扎在大地上。 爷爷去世之后,这间摇摇欲坠的木屋和两只骨瘦如柴的鸡加上夏烛自己就像漂泊的浮萍,无根无基,风吹一下就烂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她阴差阳错地拥有了一颗亮晶晶的,从梦里得来的石头,莫名其妙的,就像悄悄和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接上了头。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召唤着她,虽然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也许我就是那匹等着被牵走的御马呢?”深夜躲藏在暗处的传说妖怪也许不是为了石头而来,就算只是路过小破屋,闻到夏烛的肉香而垂涎三尺,那也挺好,这是她的吸引力,她的价值。 她可以握着铁锹,从不可战胜之力手下抢夺自己的生命。 她喜欢这样。 夏烛从床上坐起,每次回家的流程还是需要再走一遍。 房间的窗帘是爷爷扯来的纱布挂的,上面有几朵百合的印花,小时候睡不着的午后,夏烛总爱盯着上面的花纹发呆,看光圈在窗帘上变成一个小人模样,翻过一重重花朵做成的巨山,从上面一路冒险最终沿着微风扬起的缝隙逃出。 拉开窗帘再推开窗,窗台下的木桌上有小夏烛学刻的“早”字。木桌是爷爷用旧门板改的,爷爷的木工做得特别好,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坚实稳固,就像他为夏烛建立的一颗心一样。 她烧了水,洗漱,还煮了锅米饭,再洗好青菜,择了一些菜叶掺进玉米糁里去院子里喂鸡,蹲在鸡窝前苦口婆心地劝说它们多吃一点,好长点肉,这一公一母两鸡平时是隔壁的婶子在帮忙喂,一不打鸣二不下蛋,每到饭点就昂着头,迈着四方步傲娇地走开,留给夏烛和她精心制作的鸡饲料两个鄙夷的眼神。 夏烛曾想把两只瘦鸡送给婶子,可是婶子说留在家里,每次她放假回来还能做点事情,像夏爷爷还在的时候一样。 念想,婶子是这么说的。 于是夏烛也学着爷爷的模样,早起打扫院子,喂鸡做饭,再去田地里转上一圈。 爷爷在她上高一的时候把家里的几亩田转了出去,因为那会儿他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再不能下地干活。 以为没有了体力劳动,爷爷的身体或许能好一点,可没想到,躺在床上的爷爷更像一根风中之烛,东方的太阳一日一落,他更加快速地油尽灯枯。 爷爷说,他们是生在黄土之上的人,离开土地,就像斩断了几十年来的根基,所以最后的那几天,爷爷说什么也要下床走动,到外面去。 说来也神奇,老人的双脚踩住地面竟然变得稳稳当当,他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落日烘烤他干枯的皮肤,像是母亲的手温柔的抚过,她着急得跟在后面,看见爷爷走进泥巴地里,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风从远处向她们扑来,爷爷就像一截枯木,竟也在大地的承托,天穹的抚慰之下,发出最后一点新芽。 那时候的落日红得像一颗粉面的咸蛋,云霞鎏金,她以为爷爷会就此恢复生机。 可那天之后,爷爷的情况急转直下,住进了镇上的医院,他卧在床上,浑浊的眼睛无法聚焦,却努力在灯光下找寻夏烛的身影,他流出几滴眼泪,像要流尽最后的生命。 那段时间马上就要高考了,那是所有意义上的“最重要”,爷爷一直撑着一口气,他认为自己的离开必然会影响孙女的人生大事,他也实在放心不下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人。 可是苦苦支撑行将就木的身躯是何其之难,他的呼吸像破败的风箱,拉扯在夏烛的心上。 终于在考试的前几天,一个晚上,夏烛从学校偷跑出来,找了黑车连夜回到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6052|17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 在爷爷的病房外面,他的呼吸一急一缓,偶尔发出巨大的呻吟,夏烛将眼睛揉搓到通红,从自己牙牙学语想到穿上第一件裙子,然后是无数次跟在爷爷身后,赤脚奔跑在田埂上。 最终,她推开房门,趴在爷爷的床边。 “是我,爷爷。” “我是小烛。” 病床上老人的意识好像清醒了许多,他听到了夏烛的声音,努力用着最大的呼吸声回应着她。 “爷爷,我来看看您。”她伸出手一下一下梳着老人已经发灰的头发,摸起来像一堆枯草。 “爷爷,我已经考完试了,我觉得考得还行,你知道的,你的孙女就是最聪明的。”夏烛握着老人的手。 “镇上有名额,可以资助我读完大学,我估算了一下分数,能去省城读最好的那一个,他们学校的奖学金可多了,你记得吗,我之前给你看过的。” 夏烛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看见爷爷的另一只手突然抬了起来,在半空中挥着像要抓住什么。 “爷爷,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 “从小到大,我都是最厉害的不是吗。” “爷爷,你走吧。” 不要再痛苦地挣扎,只因为放心不下她。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的沟壑留下,因为皮肤不再顺滑而永远停在那里,伴随着他巨大的一声呼气。 床头的检测仪器发出长久的嗡鸣。 从此她更加惧怕考试。 夏烛又在家里睡了一晚,那夜平静无梦,例如恶鬼妖魔来袭之类的的事情并没有再次发生。 周末一早,她照常起床,烧水,洗漱,做饭,喂鸡。 然后沿着从前家里的田梗走了几圈,望着天边的朝阳和电线杆上的雀鸟,在早烟和晨风里心情愉快地打了一套军体拳。 夏烛热爱强身健体,她坚定认为这是革命的本钱。 何况,以后说不定还有诸如昨晚的事发生。 最后的最后她去了埋葬爷爷的地方,平原上孤零零的一座坟。 爷爷讲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出生后就离开了,他们厌弃土地和山野,去钢铁密布的地方势必闯出一片天地,只是山高水长,从此杳无音讯,生死也不明。 爷爷说他不怪他们,各人的人生总有不同的选择,只是苦了夏烛,小小年纪就没有亲妈亲爹在身边。 可夏烛觉得一点也不苦,爷爷给了她足够多的爱,那些爱能弥补一切,甚至在爷爷离开之后都永远不会熄灭。 结束了回家的旅程,沿着来时的山路,坐上了回去的车。 黑暗之中,五感会尤其敏锐,即使在睡眠状态。 夏烛睡得难受,恍惚之间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注视自己。 她努力从黑沉中挣扎醒来,睁开眼睛的同时反手伸进了枕头下面,那里有一把事先准备的小刀。 头顶上方,上铺的床板底下,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贴着一片宽面的树叶。 叶面上暗金色的脉络形状奇特,从叶梗处延出再绕成一个圈,连结成眼睛的模样。 不对,就是一只眼睛。 因为它刚刚明显眨了一下。 夏烛反手抽出小刀,对着叶片上的眼睛刺了上去。 4. 第 4 章 寝室原本是个四人间,上下床铺,但是只住了夏烛一个。 她自己睡在靠窗边的下铺。 拉亮宿舍的电灯,夏烛将那片叶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叶片中间被她用刀刺破了,金色脉络织成的眼睛花纹着实逼真,看起来更像是工艺品,但也不能不畏惧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翻过叶子的背面,她用指腹揉搓了一下,没有任何粘黏物的残留,却能稳稳当当地贴在床板下。 然后她想了想,撕碎了叶片,从窗户扔了出去。 夏烛的心跳得很快,但是光表面上看,她还是那样一副木讷呆板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此时此刻是如何的激动。 那种兴奋说不清道不明,就暗自藏在奔流的血脉之下,令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讲台上站了两个人,班主任说是新来的同学,正在叫他们做自我介绍。 新同学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是个长发编成两个辫子的女生,皮肤是好看的暖棕色,阳光打在她身上,头发有些微微发红。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嘴巴也圆润可爱,整个人就像一颗散发着香味的巧克力,是个漂亮女孩。 巧克力冲着台下的大家扬起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张开嘴说道。 “同学们好,俺叫风枫,这是俺哥风眠,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共同进步!” 讲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还有没能抑制住的偷笑。 叶理往后一靠,鼻子里发出冷哼,她斜睨了隔了三四排靠窗正经危坐的夏烛一眼。 “又来一个土老帽。” 风枫的哥哥风眠似乎和妹妹长得不是很像,他瘦瘦高高,皮肤白皙,五官倒也端正清秀,只是比起妹妹莫名显得柔弱一点。 风眠站在风枫旁边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自我介绍一板一眼,声音轻轻的。 “好了好了。”班主任打断了大家的热烈讨论,“两位同学可以找个空位坐下。” 夏烛坐在靠窗这列的后排,她的旁边常年空出一个位置,不管是以前,还是复读之后。 听到老师这么说,风枫和风眠走下了讲台,夏烛用好学生的姿势板板正正地坐在位置上,抬头对上了风枫的视线,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坐下。 “同学,俺可以坐这里吗。”风枫的声音像她本人一样甜。 夏烛还能说不行吗。 她点了点头,友好礼貌,又不会太过热情。 风眠坐在了她们后面,最后一排有一张单人座位。 这样前后就形成了小说动漫中的主角阵列。 班主任开始上课,夏烛低头认真做着笔记,但是这些题她做了一遍又一遍,融会贯通,学习上她从来无懈可击。 当然除了考试。 “同学你好呀,俺叫风枫,你叫什么呀。” 桌面上伸过来一个毛茸茸的头,风枫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瞳孔在阳光下是融化的太妃糖色,她的脸在眼前放大清晰,鼻骨两侧还散了一些小小的雀斑,星星点点,特别可爱。 “我叫夏烛。” “哦~夏烛同学呀。”风枫把头收了回去。 两分钟后。 “夏烛同学,今年几岁呀,家住何方,家里几人呀~”风枫又越过了书桌线,她的脸蛋快要贴上夏烛的手臂了。 “咳咳。”风眠在她们后面咳嗽了两声,风枫怏怏地摆正身子坐好。 安静了十分钟,风枫的凳子上似乎有什么扎人的东西,她实在坐立难安,扭来扭去,最后从作业本上撕下一角,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写起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风枫趁着班主任回头的间隙,将纸条揉成一团,越过肩膀向身后扔去,精准地砸在哥哥风眠的桌面上。 “这才有点上学的意思嘛。”夏烛听到她自言自语。 下课铃一响,风枫立马到座位后方,和风眠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夏烛越过风枫的座位,打算出去。 “夏烛同学你去哪里呀。”风枫追了上来。 “我去厕所。” “俺跟你一起去!”风枫十分亲切的攀上了夏烛的手,这种感觉实在陌生,夏烛有些不自在,但并不讨厌。 她从小就爱在太阳下面疯跑,田间地头酷暑之中也没个遮挡,所以其实很风枫很像,她的皮肤也并不白皙,而是顺滑的,细腻的,自然的颜色。 也许比起风枫,她更像巧克力,微微发苦的那种。 深色皮肤是很好的神色伪装,就像此刻外人都不能看出她的脸颊发红。 “夏烛同学,你还没有告诉俺呢,你家住在哪里呀?” 家住在哪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任何关系的开始,或者说社交的开头是否必须交待家庭住址呢,她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风枫。 ”我就是东山人。“ ”哦?是从小到大就呆在东山吗,夏烛同学的家人呢?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 夏烛停下了脚步,她看向一脸好奇的风枫,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风枫被夏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暗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应该是,听爷爷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 然后她们又继续往前走着。 风枫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哦哦哦,是这样吗,然后一路都不再说话,歪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她们从女厕回到教室,风枫就又和风眠凑到一起,眉飞色舞,手里比划着什么。 “怎么会是姓夏呢?” 风枫的音量提高了一度,夏烛听到她对风眠这么说。 姓夏对于他们来说是个错误吗,或者是对夏烛来说,她低着头,笔尖在纸上画着一个个混乱的圈,她的样子认真,看上去似乎在解一道困难的附加题。 一上午,风枫都没有再乱动或者凑上来说话,只是趴在课桌上涂涂写写一节课,然后又睡了两节课,直到放学被风眠叫醒。 按照计划,夏烛不想和大部队抢夺食堂,打算留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再去。 “夏烛同学!尝尝俺哥做的小蛋糕吧!”风枫往她的桌面上推来一盒卖相漂亮的纸杯蛋糕。 蓬松的蛋糕体上挤出一圈圈精致的白色奶油再叠加一些紫色的,洒了几颗莓果,莓果下蜿蜒出果酱。 “风眠做的蛋糕是全宇宙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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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按照正常的套路,叶理或许还会有那么几个附和着她金口玉言的小跟班。 可是事实上,她跟夏烛一样,独来独往了四年。 所以夏烛找到了她,鼓起勇气问叶理要不要一起吃饭。 结果是叶理皱起鼻子,说出了她今后四年面对夏烛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她说什么味道臭死了,她还说吃什么,她才不吃穷人饭。 穷人夏烛叹了口气,对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感到惋惜。对于叶理的咄咄逼人,她并不生气,因为艾草在她这里意味着温暖的家,意味着爷爷的爱。 而穷是客观事实,她当了十几年穷人,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因为穷,她格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就算叶理无视了她的好友申请,她也不怪她,可能正因为叶理有一张闪闪发光的脸。 漂亮得像一只骄傲小孔雀的叶理,总是昂着她闪闪发光的脸坐在任何地方的角落,与她隔着不远距离的另一个角落坐着被艾草腌入味的夏烛,也同样因为坐在角落里,夏烛偶然会看见她藏起漂亮的脸,低沉着一双暗淡的眼睛。 5. 第 5 章 “呕——”风枫把刚吃进嘴里的饭菜一口吐回了碗里,然后又念叨着不能浪费粮食皱着眉头吃了进去。 刚刚她还满怀期待地打了很多食堂的饭菜,她说民以食为天,她说人是铁,饭是钢。 夏烛内心实在喜欢风枫,因为她们想法一致。 只是这会儿饭菜对于风枫来说真如钢铁难以下咽了。 “夏烛同学,这么难吃,怎么培养俺们祖国未来的花朵!你们怎么忍受得了的!” 风枫对食物好像有很疯狂的热情和执念。 “哥,明天做了便当带来吧,不想吃这个了,吃得俺花也不开叶也不长了。”风枫耷拉着脑袋,还是将她盛来的饭菜消灭干净。 风眠在一旁吃得慢条斯理,保持着风度,但他眉头紧锁,看上去食堂的饭菜同样不合他的胃口,他笑着说好。 “也给夏烛同学带一份吧。”他转头对着夏烛说。 “我?”夏烛有点震惊。 “不用了,我吃着觉得可以,不用麻烦。” “哪里麻烦!风眠做的便当是全宇宙最好吃的!”风枫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哥哥的厨艺。 “就是,不麻烦,我一般都会做很多,顺手而已,而且夏烛同学,对待食物要认真,不能将就,也不能还可以。”风眠突然换上十分认真的神情,仿佛这是个严肃的话题。 夏烛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兄妹两盯着她的感觉,好像如果她还是坚持拒绝,他们就能以不认真对待吃食的罪名将她逮捕。 “那一顿便当多少钱,我想买一份尝尝,可以吗?”她思考后这样回答他们。 “当然。”风眠又变成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好少年。 “哼。”标志性的冷哼是叶理出场的专属bgm。 夏烛对她出现在食堂感到吃惊。 对叶理来说,食堂不是穷人饭吗。 叶理抱着手臂从夏烛身边走过,留下一句“物以类聚”。 她才不会告诉她们,平时收了钱帮她拿外卖的女生,今天请假了,叶理饿得不行,但她又不愿意亲自走过半个校园,去后门拿外卖,只好趁人少来食堂,结果又碰到了夏烛和那两个怪异的新人。 冤家路窄,虽然夏烛这个冤家当得莫名其妙。 风枫和风眠呆呆望着叶理的背影,那好像是班上的同学。 他们对于物以类聚的评价倒是挺开心的。 夏烛同学善良又温柔。 嘻嘻,俺们也是。 风家兄妹愉快地对视了一眼。 吃过饭三人围着操场散了会儿步。 一路上风枫就“夏烛家祖上到底有没有从别的地方搬来东山”展开了一系列追问。 夏烛有些不懂她的关注点,但还是认真思考后一一回答。 但她的回答显然使风枫更加困惑了,连同风眠也在一旁再次皱起了眉头。 三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有些冷。 风枫突然一脸认真地望着夏烛。 “夏烛同学,俺是说如果,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孩子。” 风眠往风枫头上招呼了一巴掌。 “小枫。”他眼神示意风枫。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夏烛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 “你要不,回去问问叔叔阿姨呢。”风枫星星眼。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这里了,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是爷爷把我养大的。” “啊?”风枫挠挠头,她放轻语气,“那问问爷爷呢。” “爷爷不在了。” “小枫!”风眠上手扯了她一下,“别问了,现在。”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烛同学,对不起!” “没关系。”夏烛对她笑笑。 糟了,更愧疚了,风枫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做了很坏的事,今晚要睡不着了。 夏烛其实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问她类似这样的问题,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想说会告诉她的。 风枫和风眠不住在学校,除了周末以外,他们都会和夏烛黏在一起,一起吃风眠做的便当,一起在体育课上比赛跑步,夏烛没想到风枫看上去小小一个却力大无穷,随便一扔就把学校男子铅球的记录破掉了。 风枫插着腰,鼻子要翘到天上去。这让也夏烛燃起了斗志,每天早起在宿舍多打了两套拳。 空闲的时候夏烛会去图书馆,上网查查关于山魈和绿石的资料,或者借阅一些相关的书籍。 当然还是没有收获。 这周双休她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打算再去学校的图书馆呆上一天,最后再查一查。 校园里的人不多,各种角落零零散散一两个,操场上倒是有几队训练的体育生,和一些散步的慢跑的。 图书馆所在的这栋楼更是安静,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除了上微机课的学生偶尔来这栋楼的二层微机室,除此以外各层中锁上门的空教室大多都处于闲置状态。 夏烛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扭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颈部,她打算休息休息,放松一下眼睛,再顺便去躺厕所。 走廊上只有夏烛一个人,她怀疑是整栋楼都只有她一个,不对,图书馆里还有一个昏昏欲睡的管理老师。夏烛早上九点就来,管理老师醒着的时候都在电脑上玩消消乐,玩一会儿睡一会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回字形建筑的结构,她的脚步回声显得特别大,从地板荡出去沿着钢筋水泥发散,最后被回字形的天窗挡下几个来回,动能不减反增。 想起上周学生之间关于学校厕所闹鬼的传言,当时下课风枫还一脸神秘地凑到她面前,问她怕不怕鬼。 风枫这么问,她只想到山魈,如果鬼魂无形,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不怕。”夏烛斩钉截铁。 顶楼这层的女厕估计长期没人使用,推开大门,厕所内的空气闻起来是一种空置感,不是臭味,是长时间空气不流通的味道。 她站到洗漱台前,有些怀疑水龙头之类的设施是否能够正常使用。扭开水龙头,水管里传来一整令人难受的咕噜,夏烛能想象到水流正在艰难地攀升。 扑哧一声,终于有水流了出来。 肉眼看上出还算干净,没有铁锈之类的异物。 她把手伸到水下,刺骨的冷倒是让人清醒了许多。 关掉水龙头,夏烛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刘海整齐盖在眉毛下方,视觉上将她的上眼睑压低了许多,藏在厚重的眼镜后面,引以为傲的长发又直又黑亮,只是配上她这张脸倒是显得阴郁了些。 再次意识到自己某些方面和风枫很像,可为什么风枫就能长得十分讨人喜欢,是否因为她不会好看的微笑。 她对着镜子先勾起左边嘴角,再勾起右边,太好了,更呆了。 甩了两下手,夏烛转身准备离开,刚刚推开的大门突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摔上。 夏烛连同那些本就长久不流动的空气一起锁在了厕所里。 感觉上有些窒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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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夏烛也点点头。 风枫觉得她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生气或者难过只能赶忙解释:“夏烛同学,这颗石头对我们来说特别特别重要,也许关乎到了生命,不是我们不愿意告诉你,只是……” “石头给了你们,你们就会离开这里的对吗。”夏烛罕见地打断了别人的话。 “离开学校,甚至,离开这座城市。” 风枫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半个月来的种种,忽然有些不忍心。 “是的。” ”好吧。”她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拿在我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处。”既不会发光,也不会悬空。 将绿石物归原主放回风枫的手心。 可是石头的主人并没有太多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将眉毛纠在一起。 她与风眠交换了眼神。 夏烛发现他们兄妹俩总是眼神交流,还挺默契。 风枫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上面绣着造型奇怪的小鸡,布包上的结绳上还挂着一支颜色鲜艳夺目的羽毛。 拉开小布包,风枫挑挑拣拣,从里面捻出一粒小小的、棕褐色的坚硬瘦果,郑重其事地放到夏烛手心。 像是作为绿石的交换。 “俺的宝贝种子,夏烛同学,送给你。”风枫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她太妃糖色的圆眼似乎藏着水光而显得亮晶晶。 6. 第 6 章 风枫和风眠走了,在夏烛交出绿石的第二天。 和他们的姓一样,像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 留下很多未知未解的秘密,让她在深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并且周围的同学,包括老师似乎都不记得有过这两人的存在。 她去办公室找到班主任,说要帮转学走的风枫同学拿回她的英语卷子。 班主任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夏烛,将滑到鼻尖的眼镜重新推了回去。她语重心长道:“抓好学习的同时也要适当放松呐,咱们要劳逸结合是不是。” 夏烛离开办公室,路过三楼的雪松树冠,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可是回到教室随手翻开的一本错题集里夹着一颗小小的、棕褐色的坚硬瘦果。 那是风枫和风眠存在过的证明,也证明夏烛目前来说仍然算个精神正常的人。 放学的铃声一响,夏烛夹着装有风枫宝贝种子的错题集再次去了图书馆,她现在执拗得不行,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这次夏烛换了目标,她打算从姓氏下手。 风姓家族的由来,网络上牵扯远古传说,只是版本不同,也无从查证孰真孰假。有了些虚虚幻幻的苗头,却如梦中之火无法真正触及。 晚饭时间已过,管理老师催促夏烛回寝室休息,她可是要按时下班。 夏烛只好离开,路过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些面包回去,只是味同嚼蜡,食之无味。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评价食物的味道。 夏烛闻到一阵香味,她从睡眠中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是一个春天,春山的脊线在天尽头温柔的绵延,爷爷和她站在花树下,时日正是好风光,春阳艳艳缀在花枝上。 醒来之后夏烛发现房间内的香味并没有随着意识的归位而消失,反而愈加浓郁,那是一股自然清新的花香,新鲜到她甚至能闻到一些水汽,看见晶莹的露珠从花瓣上滚下。 从床上坐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她摸了摸床头的位置,重新戴上了眼镜,然后下床。 不可思议的一幕让自觉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惊心的夏烛屏住了呼吸。 不同于妖魔鬼怪带来的直接冲击,一丛犹带朝露在一个天光未明的清晨盛放的木香花,从书桌上的错题集书缝里伸出枝蔓,攀上窗框,夜色下无惧寒风傲然开着。 秀美的枝叶上开着红黄双色的,大朵的花,几乎遮蔽了半面窗洞。 夏烛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错题集,花枝是从那枚干巴巴的瘦果里喷涌出来的。无土,无水,瘦果长出根系,牢牢地抓住一半的书本,仅用一本书的重量支撑。 一阵夜风吹来,花香生机勃勃带着潮湿的水汽扑向夏烛。 她总是冷淡的表情出现了裂缝,一个自然而然的笑窝在嘴角。 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一丛气势汹汹在书里绽开的木香花还要有力地为她证明某些人的存在的。 夏烛心情愉悦地去教室上课,走廊上居然碰到一个对她打招呼的同学。 “夏烛同学,早上好。” 她走出了十米才反应过来,那人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都没注意到,这会儿更是不好意思回头去看了。 也许是某个班上的同学。 虽然很稀奇,但她此刻却不在意了。 同班同学赵某望着夏烛无动于衷的背影若有所思,悄悄捏紧了拳头。 夏烛心情实在大好,甚至踊跃参加了寒假之前要举办的冬季运动会,她在女子1500米长跑的那栏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将报名表格交了上去,回到教室的夏烛发现自己桌上又多了一盒草莓牛奶。 这段时间总是会有陌生的食物出现在她的课桌上。 警铃大作,她从不会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又想起那晚的蓝皮怪物,自此夏烛总是留心观察身边的一切,势必找出意图暗害她的人。 把新得的这盒牛奶放进隔壁桌子的桌空,那里还整整齐齐码了五盒,还有一些小卖部售卖的小面包和鸡蛋糕。 夏烛心想,要诱惑她吃下不明食物,至少也是风眠做的那种程度才行。 如今小卖部的东西对她的诱惑力已然不同往日。 她兴致勃勃,每天中午都会回寝室一趟,找了个小喷壶装上清水,日日清早给那丛木香洒洒水,中午回去又修修枝,至少等风枫回来的时候,她想将花保持在没有枯萎的状态。 实在不确定,这丛不依靠土壤的植物何时会突然凋败。 夏烛想起风家兄妹,不免有些低落,她也没想到自己才和二人相处半月,就已经不习惯分离了,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黏人,或者说不独立,她怕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和烦恼。 暗暗发誓以后要改掉这一点,至少不能表现出来。 没有理由,总之,她就是觉得风枫和风眠一定会再回来的。 这天中午她又回到宿舍,打算修剪一下木香过长而垂下来的枝条,错题集上虽然压盖了几本厚重的词典,植物攀爬窗框依附墙壁的力量也与生俱来,但她还是担心花苞越来越多的木香会就此倒塌。 她举着小剪刀,剪刀是她用了几年的,刀锋可能不太锋利了,加之花枝实在粗实,剪起来很是费劲。 “嘶——” 果不其然,剪到手了。 一滴血珠沿着指尖滴落到木香花的叶片上,叶片被砸得颤颤巍巍。 夏烛抽了一张面巾纸先把流出来的血擦掉一些,可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珠,她记得自己有买过创口贴,于是举着伤口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终于在书桌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 她刚用嘴撕开外包装,对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比划着,却见到那条不算浅的血痕像刚分开的水面一样又往中间合上了。 夏烛张着嘴,试探着捏了捏伤口,疼痛感似乎还在,却是一点痕迹不见了。 只有还未擦掉的血迹证明她刚刚确实受伤了。 呆呆地坐回椅子上,木香花还在冬日的冷风里招摇。 她的脑袋里装满了浆糊,考虑着要不要忍痛再割自己一下。窗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东西,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6055|17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狠撞在了书桌上。 夏烛吓了一跳,是一只灰色的雀鸟,扑腾着翅膀,四处飞扬着它挣脱掉的羽毛,然后奋力挣扎了几秒,躺在桌面上不动了。 摘掉自己头上的羽毛,她犹豫着伸手将小鸟捧在手上,手指轻轻按住它的胸骨,那里静静地不再跳动。 确实是死了。 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思考,有一个念头在她的思维里东躲西藏她实在抓不住,或者还不敢抓住。 突然,好像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想一样,刚刚还死透的鸟,眼珠突然转出流光,小小的心脏在夏烛的指尖下重新跳动起来。 一只确定死亡的雀鸟,就在她的手里起死回生了。 灰色的小鸟展开小而稀薄的翅膀,掠过生机勃勃的花丛,穿过窗户,冲向天空。 夏烛仍旧维持着双手捧起的姿势。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仿佛要逃离胸腔,如同一场精彩的演出在即将开始之前蓄力而发的鼓点。 这下确定自己需要再试一次了,于是她拿起那把修剪用的剪刀,不做任何消毒处理,挽起袖子,在自己摊开的手心上狠狠划下一刀,因为剪刀已经不够锋利,所以这一下她用了全力。 细密的血珠相互吸附汇成血流从破开的皮肉下涌了出来,疼痛让夏烛捏紧了自己的手腕。下一秒,两块分开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聚合起来,她的手心发痒发烫,似乎在表层的皮肤组织之下,血肉正在加速愈合生长。 只几秒钟的时间,刚刚还流血的伤口已经不见,只有几道尚未干涸的血迹,沿着她的手腕流向手肘,像某种艳丽诡异的图腾。 窗外,夏烛看不见的地方,死而复生的灰色小雀振动着失而复得新生的翅膀在天光下飞翔。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掠至它身旁,张开尖嘴死死咬住了它细嫩的颈脖。 刚恢复生机的小鸟还来不及在风中追逐一会儿自由就再次陷入死亡。 而凶手是一只体型巨大,乌黑油亮的红眼乌鸦。乌鸦将灰雀从高空中抛下,然后朝着白日的方向飞走了。 窗户旁边,一片叶子在硕大花朵的遮掩之下,翻了个面,露出反面上金色脉络织成的眼睛,眼睛透过花叶的缝隙直直注视着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惊涛骇浪的夏烛同学。 周末,这周虽然是单休,但夏烛还是一大清早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她拜访了住在隔壁的王婶,询问了一些关于爷爷,关于她父母的事情。 王婶告诉夏烛,她的父母确实有过一个孩子,也确实在生下孩子之后不久就连夜离开了村子,至于那个孩子是不是夏烛王婶就不敢肯定地给出答案了。 “夏老爷子把你看得比他命还重,小烛你怎么会不是他亲生的呢?就算不是亲生的,他待你也比别人家亲生的还好呢!”王婶是这样说的。 夏烛觉得也是,爷爷的爱她从不怀疑,如今自己突然有了能使伤口恢复,使小鸟起死回生的能力,纠结自己是否姓夏其实已经不再重要。 赶在天黑前她沿着山路小跑回镇上坐车,也算是为运动会做足准备了。 7.第 7 章 青春是什么。 这对于夏烛来说是个很难的问题。 在能称作青春的时光里她总是一个人。如果非要她回答,青春应该是一条漫长的山路,是急风骤雨中摇摆的草木,是暑气被夏雨蒸腾,是炽烈的阳光灼烧皮肤,是冻僵的手指和疮疤,是错题集和单词本,是书里才有的红烛昏罗帐和桂花载酒。 但她也想象过别人的青春,就比如此刻蜿蜒的操场跑道一圈圈没有尽头,从余光里飞逝的人群勾着手臂,搭着肩膀,眼泪和汗水一头往下浇,笑声和呐喊交杂着冲上白云青天。 夏烛觉得自己像一只蚂蚁,没有目的也看不透真相只知道闷着头往前冲,往前冲有什么,名次和奖状?她看着身边有一些陪跑的男生女生,就算被陪跑的人喘不上气了,远远被她甩在身后了,他们的汗水也是骄傲。 只有她毫无负担,连心脏也平稳而有规律地跳动,她看着终点就在前方,她想道路的尽头就算什么都有,只不会有人在等自己。 “夏烛!夏烛!” 可是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甚至夸张地尖叫起来。 终点线围了一群人,端水的拿毛巾的,做好接人姿势的,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过人墙,举着双手用力挥着。 她没穿学校的校服,穿着甚至称得上奇怪,像一个遥远部落进城探亲的野人,阳光下两条红棕色的辫子里塞满了小小的各色的花,她的右耳闪烁着一颗棕色的亮晶晶的珠子,跟随主人的上蹿下跳而晃眼地闪动。 夏烛心想,万众瞩目的冠军这次终于落到她头上了,其实也不算万众,也许就两个人,那也足够了。于是她以完美的跑姿第一个触及了终点线绳。 “夏烛!夏烛!俺就知道没看错你!你这英姿飒爽的奔跑身姿颇有俺的风范啊!”风枫伸手扶住了夏烛,虽然她并没有虚弱到要人扶,两人沿着跑道慢跑着缓冲。 “风眠快!”风枫对着落在身后的哥哥招手。 “来了来了。” “毛巾!水杯!上!”风枫指挥着风眠往她跟前递东西。 “是是是,”风眠一一奉上,又掏出一个绿色小碎花的便当盒,上面同样画着两个跳舞的小人,“还有美味可口,丰盛营养的水果大拼盘哦~”风眠揭开便当盒子,里面是切好并且用心摆盘后的水果。 “不过得休息一会儿才能吃哦,夏烛同学。” 夏烛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端着水杯,看上去还是那副表情,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开心。 可是她装作淡淡地问出那个问题,想着不要显得自己太过激动,这样会再吓跑别人。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她的意思是,你们能再回来,我很开心。 她带着兄妹二人回到了她的宿舍,一个人住其实很是方便,要带些无关的外来人员入内简直轻而易举。 风枫一进门就看到了她的木香种子已经开花,势头正好,攀着夏烛的窗户正奋力汲取着阳光,她眼睛一动,差点憋不住笑。 夏烛说自己要先去洗澡,空床板上的兄妹二人坐得老老实实,双手放在膝盖骨上,一脸谄媚说不急不急,夏烛同学先忙自己的事啦。 她有些无奈,洗了两个杯子给他们倒了水,想了想又找出几本她喜欢的书放在他们身边才去卫生间洗澡。 隔着水流和热气,夏烛大脑放空,如同前几次那样,找不到应该思索的苗头。 她和风家兄妹面对面坐着,这种场景让人熟悉,连同沉默的气氛一样。 “好吧,你们这次回来是继续上学或者只是参加一次运动会。”夏烛开口打破了沉默。 “咳咳,”风枫对上她的视线,“实际上俺们是来邀请你跟俺和风眠一起回家过个新年。” 新年?夏烛想想是快到了,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冬季运动会之后就是寒假的到来,再过十几天就是一年的结束另一年的开始了。 她迅速回想了一下往年春节是怎么过的,可那会想到爷爷,于是立马打住了回忆。 风枫见夏烛一直保持沉默,怕她拒绝又说:“还有就是,俺们回去之后想了想,不应该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走了,有些事情也应该向你解释一下。” “夏烛同学……”风眠开口了。 “就叫我夏烛吧。”名字后面再加上同学,显得很奇怪,一种介乎于生疏和熟稔之间的奇怪。 风眠点点头。 “阿烛!俺可以叫你阿烛吗?俺都是这么叫阿若表姐的。” 夏烛点点头,脸上暗暗红了一些。 “阿烛,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风眠问。 “奇怪的事?是指你们走之后吗?”她想近段时间最奇怪的就是遇见他们俩了,当然还有山魈,不过这件事她打算以后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两人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能力从何而来。虽然这些事件之间或许有所联系,但她还是想先听听兄妹俩怎么说。 “是的,或许……你的身体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总算是说到重点了,她眨眨眼睛。 “看来你们也知道了,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怎么知道的。”她朝着天花板望了一圈,“总不会在我的房间安了监控吧。” “是这个!”风枫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窗户的方向勾了勾,木香花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片宽面叶片钻了出来,飞到风枫手中。 叶片上有一只金色的眼睛。 夏烛了然。 ”所以那晚,也是你。” 风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俺只想看看石头是不是在你这,被你藏哪儿了。” “所以能告诉我,”她学着风枫的样子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做了一个弯曲的动作,“这到底是什么吗?” “这是俺的相力。” “相力?”夏烛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下这个词语。 “是的,包括那个。”风枫指向那丛木香花,夏烛发现她的腰间别着之前见过的装满“宝贝种子”的小布包。 “其实那天,俺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梦里。”风枫做出一副要将一切都告诉她的表情。 “在梦里,只不过,不是你的梦。” “这个世界上几乎人人都会做梦,梦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执念与欲望的反映,一种名叫天生相的物质四散于普通人类之中,天生相会使欲念加剧,执念加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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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你还记得吗?那是我和小枫在梦境里刚斩杀了魉,天生相石才从它的体内析出,我们还没来得及回收,你就突然凭空出现紧接着又消失了,连带还没有拿回的天生相石,一起不见了。” “你不是我们几大家族中的人,因为你有家人,有不同于我们的姓氏,更奇怪的是你甚至没有符钰。” “符钰?”夏烛问。 “符钰是家族的标志,也是入梦的钥匙。产生了魉的梦境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必须持有家族符钰,至少,在不明官的历史上就没有一个身无符钰入梦的先例。” “这就是符钰。”风枫在一旁配合着将脑袋支过来,露出右耳上的棕色珠子对着她。“俺和哥哥一人一个。” 确实,风眠的右耳上也缀着一颗同样的珠子。 夏烛凑近了一些,珠子像一颗质地上好的玉石,通透晶莹,散发着一圈温柔的玉光,她发现珠子中间似乎还刻有一个图腾花纹随着视线在缓慢转动,那图腾像一棵随风摇摆枝繁叶茂的大树。 “还有一件事。”风眠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就算你是某个家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也还说得过去,可是通过小枫的障目我们见到的你的能力——修复伤口,使鸟雀起死回生,并不属于几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个。夏烛,你到底是谁?” 8.第 8 章 夏烛跟着风枫风眠坐上了回家的车。 也是大巴车,她原以为像兄妹二人这种能人异士回家出行都会采用一些神奇的方式。 什么小巷里的砖墙,废弃厕所的马桶。 风枫嘿嘿一笑,说有是有可他们没钱用。 夏烛想太好了,就算进入了不为人知的异世界貌似金钱也是一切的通行证,她还是个穷人。 欲哭无泪。 关于风眠的问题她实在无法给他答复。 她是谁?她只知道过去现在到未来,她都只会是夏烛,只是这件事也许牵扯到她的爷爷,她的父母,所以她也很想知道原因。 可是风枫风眠看上去比她还困扰,甚至她心中还有很的多疑惑他们也并没有解释通,夏烛之所以答应风枫跟他们回家一趟,是因为风枫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虽然俺和俺哥无法告诉你,你的身世秘密,但是老妈博学广志,通晓古今!她什么都知道,你跟俺们回去,老妈会告诉你一切!包括俺们还没说的那些哦~” 于是她就跟着来了。 离开之前夏烛回了一趟家,今年新年不能陪在爷爷身边,她需要先去看看爷爷,告诉爷爷不用再担心夏烛,她似乎有了朋友。虽然前路仍旧大雾迷蒙,但她始终有信心能靠自己,即使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也要一心向前,朝着清晰而明亮的未来。 大巴车晃晃悠悠,风枫说得先换乘几趟不同的车,到东山最东的树山镇,路途遥远,穿过几个隧道,时明时暗,夏烛昏昏欲睡。 似乎睡了一觉,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先以为是大巴车又进入了某个隧道,可是身体稳稳当当没有在车里的摇晃感,并且四周异常安静。 等眼睛适应了此刻的黑暗,依稀能辨别周围事物的轮廓,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内了,而是躺在一张床上。 一张和学校宿舍很像的床,也是下铺,她的正上方是上面床铺的木板,被焊接出来的床架支撑着。 意识到自己又进入梦境了,夏烛有些头疼。 躺在床上不敢轻举妄动,尽量放轻呼吸观察起四周。 一觉睡醒突然身处陌生的环境夏烛还是有些心慌,这个梦境不同于前面做过的梦迷迷朦朦,而是十分的真实,真实到她都怀疑是有危险分子趁着自己睡觉把她绑到了某个地方,准备打电话勒索亲人,不给钱就撕票,那么撕票一定是夏烛最终的结局。 她根本没有亲人,当然也没有钱。 背部坚硬的触感,和空气中的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都显得不像在梦里,而是真实世界。 夏烛很想知道风枫和风眠是否有一起进入梦境,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安。她思考着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入梦了,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夏烛都没有再做过梦,也许是车程漫长身体太过疲惫。 还在分析着自己入梦的原因,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那哭声突兀,听起来又过于悲泣幽怨,在黑暗之中伴随着轻微的耳鸣钻入她的耳朵直达大脑皮层,她的手臂上立马竖起一层汗毛。 轻轻挪动了一下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身体,稍稍往外偏过头去,发现哭声似乎来自自己斜上方的床铺。夏烛观察了一下,这似乎是一间类似学生宿舍的地方,整个房间不算太大,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只有两张上下床头对尾挨在一起挤在房间的一个呈90度夹角的角落里。 因此虽然她无法确认传来哭声的斜对面上铺是否有人,但能看到和自己同样睡在下铺的另一张床上的人。 那人裹着被子背对着夏烛,露出一件看起来像是粉色的上衣,还有长发,没有被哭声惊醒,从规律起伏的身体看出应该处于熟睡之中。 那么这间屋子是女生宿舍,是学校吗?她在心里猜测。 头上的床铺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上铺的人似乎还醒着,又或者在睡梦中翻身,夏烛努力往外伸出头去,保持仰躺的姿势,发现上铺亮着微弱的光。 “又哭。” 她听到上铺的主人嘀咕了一声,声音很轻,话音刚落那缠绵的哭声即刻停止了。 借着上铺的微弱光亮,夏烛看到传来哭声的另一张床上平平整整,没有被褥也没有起伏,似乎只有一块干硬的床板。 这个视角她自然十分熟悉,因为在学校的宿舍里她也能从自己躺着的地方看到对面上铺空无一物的床板。 夏烛默默收回头,摆正自己的身体,房间的另一面似乎是窗户,微弱的月光从窗缝漏进一些诡异的蓝色。 在天亮之前,她决定就这么躺着,一切等太阳升起再说吧,如果这个梦里会有白天的话。 原本打算撑住不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十分沉重,意识也一直处于飘忽状态,不知不觉中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着之前,夏烛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再做一个梦中之梦。 梦中梦的情况没有发生,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是被两人的谈话声吵醒的。 耳边有连续的交谈声,夏烛猛地睁开眼睛,对自己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睡着有些心有余悸。 “小夏!”一个脑袋忽然出现在她上方。 “今天怎么回事,平时就属你起得最早。” 是一个穿着蓝色棉布外套的女生,南方口音,看起来像是工作服装的外套里露出一截粉色的衣服,应该是睡在夏烛对面的那个女生。 夏烛扫到她胸前口袋的位置上方别着一块工牌,写着何雨娇,0353,组装302。 “现在就起。”她尽量让自己少说话。 “好哦,那我们先走啦。” 叫何雨娇的女生从窗户下的盆架上端走一个黄色的脸盆,里面哐哐当当,放了牙刷杯和毛巾,夏烛这才注意到自己床头旁边就是房间的大门,那里一直站着另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生,瘦高,脸色苍白,眼睛很大,眼下的青黑很重。 两人走后,她才从床上坐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坐车时的那件,白色的棉布体恤衣角缀着一圈蕾丝,胸口的位置印着年代感很强的印花和亮片。看了一圈房间里的陈设,发现不光衣服,连家具和装修统统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床上,枕头下各个地方摸了一圈,她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也许是为了符合时代设定,这次手机没有和她一起入梦。想起风枫说过的话,入梦的目标是找到梦主,也就是魉,杀掉它拿走天生相石就能出梦。 怎么找,怎么杀,都是问题。 拉开窗帘她站在窗前,隔着外部封死的铁栏往下看,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 花上几分钟认清了自己得孤身奋战的事实。 房间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平左右,除了两张上下床外就是一排大概四人使用的桌子,四把椅子。夏烛突然想起来昨晚的哭声,她来到何雨娇的床前,上铺的位置果然空无一物,没有床单被褥。可是昨天晚上听到的哭声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并且睡她上铺的那个面色苍白的女生也听到了,所以才说了一句“又哭”。 又?这个无人的床铺似乎经常传来哭声,但宿舍的其余几人早就见怪不怪,不仅不害怕甚至还会出口抱怨。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不过梦境不就是如此,真假难辨,迷幻离奇。 夏烛觉得这张无人床铺的主人,也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2584|17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出梦的关键,而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学校,何雨娇的名牌上写着组装302,也许是某个工厂。 书桌前的椅子上还搭着一套蓝色的工作服,她走过去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翻到正面一看,工牌上写有名字的地方似乎被什么黄褐色的水渍晕开了,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夏”字,后面写着0359,组装302 。 这应该就是她的工作服,还好,看起来是跟何雨娇同一个车间,方便进一步打探信息。 她坐到对应这把椅子的书桌前,注意到只有这张书桌的抽屉没有挂上锁。 书桌连同房间里斑驳的墙面都透露出一股陈旧甚至腐败的气息,夏烛吸吸鼻子,空气里自始至终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甜味。 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发圈发卡和崭新的洗漱用品,就好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漂亮得显得格格不入的首饰盒子。夏烛拿出盒子,盒子底部写着“Made In Hong Kong”。 她无法得知现在的具体年代,但看样子也不算太近,按照房间内的各种物品大概预估了一下,也许是在九十年代左右。 这个首饰盒精致美丽,质感很好,对夏烛来说都能算得上贵重,虽然她也没见过什么太好的东西。 可是如此贵重的首饰盒打开后只有一把钥匙,从里面取出钥匙,钥匙扣上还挂着一个用水笔写着“Mr. Wang”的标签。她把钥匙揣进裤兜里,听到走廊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脚步匆匆,还是先按照梦境世界的规则赶紧上工去吧。 换上蓝色工作服,端走架子上剩余的那个红色脸盆,还有窗台上唯一的牙杯,上面都贴有“夏”字样的标签,从柜子里重新拆出一把牙刷和牙膏,夏烛深吸一口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门外面正对着有一条通向楼下的楼梯,走廊中来来往往很多穿着一样衣服的女生,她正在思考是往右还是往左走,隔壁的门就被拉开,一个同样抱着脸盆提着水壶的女生走了出来,夏烛立马跟在她身后,往走廊左边走去。 公共洗漱区排着长队,她抱着自己脸盆也跟着站在队伍里,洗漱房里堆满了人,有人直接蹲在地上刷起牙来,整个走廊充满了一股薄荷的味道,大概看了一眼,全都是差不多年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 “我妈又来信,让我回家种田去,我告诉她这个月就要领工资了,哪能这个时候回去,我上个月可是咱们车间的劳模!” 排在夏烛前面的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正跟站在一旁的同伴聊着闲天。 “我家里也让我回去,在这呆着确实也累,伙食不好,快热死了还不让领电扇。” 两个人凑在一起抱怨着。 “可是有钱拿啊,累一点又怎么样,还得给我弟寄钱回去,我妈说他明年准备娶媳妇儿了。” 夏烛注意到女生细腻的后颈上的毛茸茸碎发和甩到一边的辫子,实在忍不住迈上前去确认了一下女生的正脸。 好吧,果然不是风枫,她顶着女生疑惑的视线又退了回去。 看样子这个梦,确实只有自己进来了。 终于轮到夏烛,她把脸盆放进洗漱台上,扭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浇到脸上,感觉有些怪怪的,再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根本没戴眼镜竟然还能看得清楚,也许是梦里的原因,她想照照镜子,抬头却发现照理来说应该有镜子的墙面上光秃秃的,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墙面,上半部分墙皮大片剥落,而墙根处爬满黄绿色的不明污渍。 整个房间都没有一面镜子。 总觉得有些奇怪。 身后有人催促,夏烛抓紧了速度。 9.第 9 章 收拾好后夏烛跟着人群下了楼来到工厂的院子里。 今天是个阴天,灰云低低地压在头上,整个工厂一共也只有三栋楼房,外皮斑驳褪色有些地方已经露出墙内的砖体。走出做员工宿舍的二层小楼,女工们都步伐匆匆,再不笑语晏晏谈天说地,宿舍外的天地仿佛会吸取一切艳丽色彩,连同女孩们灿烂的衣衫也全都掩盖在统一的灰蓝色工服之下。 夏烛感觉上有些难以呼吸,也许周围的基调都是沉闷的,灰扑扑的。 她朝四周望了望,除了员工宿舍楼,工人们这会儿都陆续涌进了一座三层的大楼,楼体方而宽阔,应该就是工作的车间所在,只是从外立面看,整个楼的窗户都被密实的防护网遮得透不过气,看得她更觉喉咙堵塞。 园区正大门的旁边,还有一栋小巧的二层小楼,显得冷清许多,也精致许多,墙体外还砌着瓷砖。 随着人群缓慢挪动进车间大楼,她发现整个工厂几乎都是女生,很少看见有男工的身影。人很多,大楼的入口却又夸张的窄小,一道铁栅栏门拉开,入口只许三四人并排通过,人流达到此处就形成了淤堵的趋势。 挤在其中,能听见身边此起彼伏的抱怨。 “好挤啊,前面能不能走快一点。” “真挤!在干嘛呢!” “热死了,快一点!” 夏烛觉得奇怪,挤在人堆中虽然有些透不过气,但天气阴凉不至于很热,可她发现一些人的脑门上都已冒出汗珠,大家推推搡搡似乎难以忍受这般闷热。 “好热。” “好热!” “热死了……” 刚通过大门踏上楼梯,抱怨声越来越大,夏烛只觉得氧气含量骤减,甚至感觉到了头晕目眩,人群跟着她的视角一起摇晃着。 恍惚间身边的一切安静了下来,楼道里的光线实在太暗,她居然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好像视力回到了现实世界,失去眼镜的夏烛近乎失明,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四周的无形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固体,黑压压地钻进她的咽喉气管,或者就像被看不见的密实泡沫层层包裹,就在快要晕倒之际,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夏!你还挺快的嘛,居然在我们前面!” 是何雨娇。 夏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上了二楼,视力已经恢复,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消弱了许多。何雨娇在一旁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念叨着食堂的人挤来挤去,今早又没抢到肉包。 夏烛注意到她的头上别了一个特别精致的珍珠发夹。 然后想到自己抽屉里的首饰盒。 二楼也是车间,但她和何雨娇的工牌上写着302,看样子是在3楼。 由何雨娇挽着,也好过自己摸索从而露出马脚。 进入三楼的厂房,路过了喷涂上色的车间,味道刺鼻,空气浑浊,她听到有几个女孩咳嗽的声音。 流水线上排列整齐的半成品,看上去像是某种玩具娃娃。 看来这是一个玩具工厂。 何雨娇带着夏烛走进302的车间,车间里清一色的蓝衣女工,坐着或站着。 “坐呀小夏!咱们车间的劳模今天怎么总是发呆走神。”何雨娇已经在自己位置上坐好,夏烛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她身边的凳子上。 好在何雨娇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们面前这条生产线上的玩具娃娃已经初步成型,颜色艳丽模样可爱,扎着两条小辫,是个小女孩的模样。 夏烛上手拿起一个,是棉布缝出来的,内里似乎塞有海绵,面前有一筐亮晶晶的缀着红色绸缎的粉色塑料蝴蝶结,还有一把热熔胶枪。 身边的何雨娇已经开始工作起来,她拿起胶枪,在玩具的头侧挤出一点胶,又迅速取来一只蝴蝶结,对准位置按了上去,用手指压压实然后将玩具放进脚边的成品筐篓里,立马又拿起下一只,动作熟练又麻利。 夏烛注意到娃娃的胸口上有一个小小的标签,标签上写着“Giocare”不像英文,倒像意大利语,高二的时候读过薄伽丘的《十日谈》虽然是译本,但大概知道意语的动词似乎多以“are”结尾。 这还是一个外资工厂,她不免又联想到口袋里的那把写着“王先生”的钥匙。 找个机会,得搞清楚这把钥匙到底是开哪个锁的。 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夏烛连接上热熔胶枪的插线,也开始干起活来,一只两只,无限重复。 这栋楼只有三层,她们所在的车间位于顶层,厂房的层高要比普通住房高出许多,连同窗户所在的位置,也需要人踮起脚来才能触碰到窗沿。 不知道是为了防什么,这里所有窗户的外面都被防护网罩住,视觉上有些不透气,灰暗的天空漏出几线阳光再经由窗网的过筛可怜巴巴地投在机械般重复的操作台上,女孩们黏着胶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拨动着稀薄的阳光。 组装车间比较安静,偶尔会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不知道开工了多久,夏烛发现车里见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工作服手臂上却带着袖章的男人。他在操作台之间来回巡走,偶尔用手里的木棍敲击未被迅速堆满成品的筐,再敲敲筐箩一旁的女工手臂。 “鸡爪都麻利点干啊。”夏烛听到男人这么说,皱起了眉头。 “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洋娃娃呀。”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压低声音,趁着巡逻的男人不在,拿起一只塑料蝴蝶结比在自己的发上,对着身边的伙伴说。 “好啦,别臭美了,小心被抓到了扣你钱!” “哼,等我攒够了钱就去市里摆摊卖小商品!也比在这闷得出汗的厂里强。”女孩嘟囔着伸手捏住领口扇风。 “真热啊,还是我们乡下凉快,想回家了……”她边扇边说。 “快别说了,小心落后。” 女孩闭上了嘴。 夏烛干活麻利,她身边的筐篓快被堆满,可是就算这样勤劳得到一个劳模奖也无法离开梦境,她想着找个机会四处看看。 安静的车间里传来低低的歌声,趁着看守的人不在,女孩们短暂的恢复了青春活力。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歌声让夏烛感到莫名的低沉,那声音飘飘扬扬却飞不出窗网密布的车间。 一上午时间过去,夏烛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离开过车间,可是厕所就在这一层的角落,经过楼梯口时发现就连这里也有带袖章的男人看守,夏烛觉得自己不像在打工,倒像在坐牢。她只好无功而返,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干活。 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分析探究,目前手里像是线索的东西,只有那只首饰盒和“王先生”的钥匙。想到这里,夏烛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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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何雨娇说她的珍珠发夹是周晓莉送的,从质地上来看这个发夹应该不便宜,选择来工厂打工的女生大概率不会有这样一个昂贵的发夹,那周晓莉又是从何得来。而且,如果发夹是周晓莉的,那这个发夹和夏烛抽屉里的首饰盒有没有关系,会是一套东西吗?首饰盒中带有“Mr. Wang”字样的钥匙与寝室众人又有什么联系呢? 第三,这个王先生是谁,钥匙能打开哪扇门或者哪道锁呢? 第四,为什么空气中总有奇怪的味道,夏烛觉得这股怪味不一般,一定是出梦的关键。 实在毫无头绪,基于以上线索她还是无法推断出谁是魉,谁是做这个梦的人。按照风枫的话来说,之所以存在这个梦是因为梦主人的执念或者欲望。 那所谓的执念和欲望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与周晓莉的死亡有关。 在梦中死去的人会是梦主吗?工厂有大几百号人,到底如何才能找到关键的那个。 正想着,有两个上楼的女生和她擦肩而过,夏烛听到她们说着什么“王经理……我就知道……关系不一般……” “王经理?”夏烛在一楼的铁栅栏门前停下,从这里能看到工厂正门旁边的瓷砖小楼,小楼一看就不是给工厂员工使用的,她伸手摸到兜里的那把钥匙。 也许这把钥匙能打开那栋楼里的某扇门。 10.第 10 章 夏烛发现一楼楼梯左侧有一道门半掩着,她从门缝往里一瞧,像是个仓库,一箱箱朝上摞起的货物堆满了整个仓库,一只老鼠从空地左侧飞驰往右。 “看什么看!”大门突然被推开,两个戴袖章的男人嘴里叼着香烟,含糊不清地吼着她。 夏烛挺起腰背抬起手臂做扩胸运动。 “没什么没什么,四处走走,锻炼身体。”她捶打着肩膀向院子里走去。 站在院子里,天阴沉地快要下雨,云层不堪重负地凝固在头顶上方不再流动,她转动脖子,挥着手臂,想象着自己如果长出翅膀飞起来一直朝着云层外面飞去的话,能不能就此离开这里。 夏烛边扭着腰踢着腿边朝大门旁边的瓷砖小楼缓缓挪动。 院子里偶尔有几个从食堂吃完饭出来的人。 瓷砖小楼的进门处居然没有大门挡着,夏烛走到离门口几米的距离偷偷往里张望,楼中光线昏暗,门口有一个保安室,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保安室中吃着盒饭。 没有大门阻挡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可是保安室中的人就有些难办了。夏烛四周看了看,这个年代的普通工厂应该是还没有安装监控的,是人盯人那就有休息疲惫的时候,她不确定保安室是否有夜晚换班的说法,但还是打算今晚来这里瞧瞧。 还有些时间,夏烛想先回寝室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回到215寝室,人都还没有回来,书桌的抽屉除了自己的其余都打不开,只桌面上放着一个闹钟,时间指向12:15。 她围着房间走了一圈,空间实在太小,简直一览无余。 周晓莉的床铺上更是空无一物,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上铺传来的光,于是掀开自己的被褥,踩在床边上搜寻了一下上铺。 夏烛告诉自己这是在梦里,道德礼貌什么的就先不讲,现在的任务是出去。 上铺女生的生活习惯良好,起床之后将被子在床尾叠得整整齐齐,夏烛翻开枕头,枕头下有一把手电筒和一本书。 书皮上写着《梅花烙》,夏烛知道这在那个年代很是出名。 看来上铺每晚都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言情小说。 忽然觉得梦中的人都鲜活起来,喜欢精致的发夹,工作时候会哼着小曲儿,夜晚即使不睡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也要在被子里为阴差阳错的爱情哭上一回。 这些人真实且生动,好像曾经存在过,夏烛似乎有点理解执念和欲望的意思。 那就是无论世异时移,所执所念的人事模样都将在我的脑海里深刻长存。 她将枕头摆好,刚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寝室的门就被推开,何雨娇说着话进来。 “听说咱俩上回请假去医院的那天中午,食堂吃了猪肝粉肠!啧啧,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真倒霉。” 一起回来的还有夏烛上铺的女生。 “小夏,你吃饭没,身体还不舒服吗。“何雨娇见到夏烛便问道。 “谢谢好多了。” “那就行。”何雨娇说着脱掉蓝色工服外套躺进了自己床铺,她看了一眼时间,“躺会儿吧,还有十分钟又得上工。” 女工们的午休时间算上吃饭居然只有半个小时,实在有些苛刻。 上铺的黑眼圈女生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扫了一眼女生衣服工牌上的名字。 “小燕,”夏烛叫她,“晚上能不能借借你的手电筒,最近我老是起夜,厕所光线太暗了有点害怕。” 吴燕看了夏烛一眼。 “厕所不有个灯泡亮着吗。”说完她又想了想,“也是,那灯泡跟摆设一样,你拿去吧,我睡前就放在枕头旁边。不过你进出可小声点,我睡眠不好。” 夏烛在一旁使劲点着头。 一下午她都在工位上看似麻利认真地干活,实则脑子里好一番谋划,对于晚上的行动夏烛甚至有点期待。 一直到晚上七点,一天的工作才会结束,有的车间甚至会赶工加班到九十点。回到宿舍的女孩们都疲惫不堪,早早上床休息。 夏烛仰面躺在床上,何雨娇一回来就睡了,上铺的吴燕刚刚关掉了手电筒,夏烛听到她似乎翻了个身。 窗帘缝隙透不出一丝光线,外面已是更深人静,夏烛估计现在是凌晨两点左右,如果她一直在心里默算的时间大差不差的话。 仔细辨认着头顶床板上的木纹,夏烛数到120,悄悄从床上坐起身。为了方便她睡前没有换掉衣服,在黑暗中轻轻套上鞋子站起身,伸出手在上铺边缘摸索着,果然摸到一个手电筒。 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前,一点点扭动门锁,高中四年虽然遗憾没有室友,没和其他人在一个房间相处生活过,但夏烛深知被人搅扰好梦肯定难受,所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门锁在黑暗里咔哒了一声,拉开寝室的门,黑漆漆的走廊中随之扑来一阵香味,她皱皱鼻子,又是中午那股味道。 夏烛一只脚刚踏进走廊,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身后没有光线的寝室传来了丝丝细微的,凄凉的哭声。 她慢慢转过头去,哭声从周晓莉的床上传来。黑暗中那里没有明显的起伏,看不出有何异样,可总觉得有些奇怪,收回视线,刚准备转身离开,半途中却突然停住了目光。 在离她头侧一臂距离的位置,一双黑亮的圆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烛。 吴燕没有睡着,她侧着身子一大半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奇大的眼睛对着门口。 夏烛缓慢转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还好她总是面无表情。 回手关上寝室的门,走廊狭窄,光线昏暗,打开了手电筒,奈何只是普通家用,手电的光堪堪能照出脚下尺寸范围,左右打光去看,皆暗沉沉的似有浓雾,她凭着记忆朝着楼梯口走去。 每往下一个台阶,都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厚重,走到拐角处时,夏烛额头已经沁出汗珠,每步都异常艰难,仿佛在做负重训练,背上背着一百多斤的沙袋一样,不敢细想,还好她一向比较迟钝,只埋着头一顿走,想象自己在回家的山路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专心致志。 这样想着果然轻松很多,甚至想要哼上一曲。 还好一路无阻,没有碰见什么夜间巡逻的人,一楼的铁门没有完全关上,一拉就开了,夏烛终于站到了院子里。 她关掉手电,借着悬在半空浑圆月亮发出的冷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于是快步穿过院子,朝那栋瓷砖小楼走去。 保安室里传来微弱的光线,夏烛靠在门旁一侧,伴随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评书声。她猜后半夜看守的人应该都在昏昏欲睡,等了一会儿里头除了收音机的“鲁肃设下宴席在江边战船之上……”此外再无其他声音。 她试着往里探出半个身子,瞥见窗户下的书桌上趴着一个人,看后背起伏呼吸绵长,像是早就睡着。不再多等,深吸一口气,直接进门,大剌剌走过保安室,走出理直气壮走出理所应当,期间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趴伏在桌面上的人,看见他身下似乎压着记录簿之类的东西,身边的台灯灯罩糊了一层厚灰。 这就是细节。 夏烛转进走廊。 这栋楼一共两层,通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6580|17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层的楼梯就在进门正对处,她打算先探查一下一楼,待会儿上楼还得再次面对保安室。 一楼一共五个房间,夏烛不敢打开手电,只能凑近了分辨门上的标签。 文员间,总务科,人事档案室,卫生室,还有一个技术科。 试图拉开几扇门,发现都有上锁,门旁边的窗户也都黑洞洞的往里根本看不进去。 只好再去二楼。 今晚的目的是有效率地探清这栋小楼。 夏烛趴在走廊拐角,看见保安室的人连姿势都不曾换过,于是转身上楼,刚走几步,身后的门洞刮进一阵风来,哗啦啦吹响书页翻动,她瞬间冻结在原地,屏住呼吸,只听收音机里传来“关云长听得心中冷笑,忽地手起刀落,啪!案几当场劈为两段!刀锋直插木板之下,寸许不歪。” 歪过头去,发现保安室那人在响声中仍旧一动不动,甚至隐约有了打呼噜的趋势,她吐出一口气,加速上楼。 二楼和一楼差不多,只是走廊的尽头开了一扇窗,这会儿月光流了进来,视野比楼下清晰了一些,夏烛确定没人便开始一间间找起来,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门上挂着“经理办公室”的牌子。 她先趴在门边的窗户上往里查看,里面黑乎乎的不太看得清,只办公桌一角被月光打亮些许,夏烛努力辨认出桌上摆放着一块名牌。 写着王国斌。 她有些欣喜,兜里的钥匙说不定真能打开这扇门,四下再次确认,然后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可是无论夏烛顺向逆向转动,钥匙似乎都卡死在了锁眼里。 不应该啊,夏烛疑惑。 正准备抽出来重新试试,房内居然传出人声。 她吓了一跳就势矮下身体蹲了下去。 见房间里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唉——” 一声叹息,是个男人的声音。 “晓莉啊——”男人声音苦恼幽怨,口音吐字却有些奇怪。 “晓莉,晓莉。” 一声又一声。 夏烛想到周晓莉,想到何雨娇头上的珍珠发夹,她说那是周晓莉送她的,还有楼梯上擦肩而过的两人,说着谁与王经理关系不一般。 难道周晓莉的死与王经理有关,梦主说不定就是这个王国斌? 正思考着,门内一声声的“晓莉”突然停止。 下一秒却清晰地从她背后传来。 “晓莉。”一口气吹在夏烛耳边。 跟着她身体转动的还有她的拳头,还没看清背后之物的样貌,夏烛的拳头就已经揍在那东西身上。 软绵绵的。 她转身就跑。 跑过楼梯,跑过依然雷打不醒的看守,一口气跑到院子里。 那东西似乎没有跟来,夏烛恍惚间看到的应该是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但普通男人揍上去怎么可能软乎乎的像海绵一样,还能瞬间从屋内来到屋外。 夏烛平稳了呼吸,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钥匙。 写着Mr. Wang但并不是王经理办公室的钥匙。 除了大概能够判断周晓莉与王经理有些关系外,没有多大的收获。 她朝着寝室那栋楼走去,眼风突然瞥到车间大楼黑乎乎的门洞。 那扇坚实的铁栅栏门前挂着一把大锁。 夏烛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拿起拴住铁门的锁,沉甸甸的,分量不轻,然后将钥匙对准插了进去,微微转动一下,带着奇异的滑顺。 咔哒一声,锁扣弹出,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