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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大将军梁冀

作者:召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士衡,你来了。”


    桓权刚一踏进大将军府内堂的门槛,就被中护军梁琛捉住手腕朝堂内走去。


    “听闻你前些日子染病,如今可是已经病愈?瞧你这脸色,似是还有疾在身。”


    梁琛边走边说,完全没有给桓权说话的机会,等转入屏风,见到大将军,梁琛松开手,直接来到大将军身侧,道:


    “兄长,士衡来了。”


    “臣,见过大将军。”


    桓权趋步上前,于阶下站立掀开衣袍,朝端坐在上的大将军跪身作揖,大将军闻言放下手中简册,伸手虚扶,道:


    “士衡快起,你我两家是世交,不必如此多礼。”


    桓权起身拱手立于侧旁,大将军梁冀抬起眼睑看向桓权,梁琛会意伸手让堂内侍候的仆役侍卫尽数退下。


    “宫中之事,士衡可知?”


    “略有耳闻。”


    “士衡以为如今情势如何?”


    “古来,社稷之争,非天子家事,立嗣之事,事涉天下,大将军可早度之。”


    梁冀闻言来了兴趣,起身来到桓权身前,饶有兴致笑问:


    “士衡以为该当如何?”


    “今天子病重,立嗣为重,今天子有三子,其中肃王为长,却为王淑媛所生,其母出身微贱,陈王为幼,乃为顾夫人所生,其母世为冠族。


    古语有云:‘无冢适,选于庶也。’今皇后无子,当选于庶也。无嫡则长,为古礼也,故当为肃王。


    然陈王慧敏聪颖,又有仁义之名,陛下素喜之,顾夫人又为皇后之妹,若论陛下心意,恐为陈王。”


    桓权没有提及天子的第三子,却是奴婢所生,既非长,又非贵,更无帝王恩宠,年纪最幼,尚未有封爵。


    这样的身份,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时代,本就被排除在储君之争外。


    “长者为尊,贤者为贵,确实艰难。”


    梁冀听完桓权的话叹道,尽管桓权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然二者优劣他却已然道尽。


    “天子之意难测,然顾夫人出身江左旧族,若陈王为太子,则江左之人必将势大,届时兄长恐进退维谷。”


    梁琛顺着桓权的话继续往下说,此次召桓权入大将军府,虽是为商讨立储一事,然此前梁冀早已与府中其他谋士有所探讨。


    梁冀斜睨梁琛一眼,低声喝到:“你先住口!此事你懂什么!


    士衡,你接着说说你的看法,不必在意梁护军的话。”


    “是。臣以为立储一事于大将军而言,不在于立何人为太子,而在于大将军在此事中所担任的角色。”


    “此言何意?”


    “昔伊尹辅政,废立天子,权涉天下,而有万世之名;霍光为相,废立两帝,煊赫一时,留名于青册之上。古来能废立天子者,皆非寻常之人可为,今天子重病,方欲立太子,可见天子亦犹豫已久。


    大将军今执掌天下权势,其功不输于昔日卫霍,立储一事,自然由大将军之意为之即可。


    若依常理度之,自然是肃王即位,于大将军更为有利,肃王出身微贱,又无母族帮衬,自然可由大将军随意处之。


    然大将军莫非忘了昔日汉宣帝之事乎?今之肃王比之昔日宣帝,如何?大将军可还记得昔日汉和帝之事乎?和帝之母乃为被谮杀的梁贵人,其势力孤微,却能在登基为帝后,四年后斩杀权臣窦宪,此时和帝年不过十四。


    古来微寒者后贵之,必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之所不能行,肃王善隐忍有谋略,若他为帝,恐大将军危矣。”


    “士衡之意,是陈王?”


    桓权笑而不语,梁琛却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陈王有母族顾氏帮衬,大将军纵使助他继承大统,陈王恐怕也不会感念大将军恩德。


    此来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吗?”


    桓权道:


    “不知护军以为肃王与陈王,何人更易继承大统?”


    梁琛一时陷入沉默,自古以来,帝王承袭,除嫡长子的法统外,更为看重的是天子的心意。


    今天子属意陈王,陈王背后又有顾氏一族,不情不愿道;


    “自然是陈王。”


    “陈王的背后是江左顾氏,这是他的优势,却也是他的劣势,俗话说,由此兴之,由此败之,外戚这把剑,不是谁都能握好的。


    更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桓权淡淡笑道,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奇异的光,诡谲奇异,似乎穿透时光,尸山血海。


    梁冀闻言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漆盏,“士衡当真是好口才,”夸赞之时,突然目色精光犹如利箭射向桓权,眼神中满是戒备试探,接着道:


    “这般为陈王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士衡和顾氏关系这般亲密了?”


    桓权只是淡然道:


    “一家之言罢了,大将军信与不信,全在于大将军,臣不过是尽其忠行其事而已。


    相信此前已有无数人为大将军建言献策,臣不过是其中最微末者罢了,人微言轻,大将军不信亦是情有可原。


    旁人皆劝大将军立势微者为储君,某则不然,与世独行,大将军疑之,亦是情理之中。”


    桓权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反而徐徐道出梁冀不信任自己的原因,但言语之中所透露出的孤傲,却又令梁冀不得不高看于他。


    梁冀盯着桓权的的眼睛,想从他那双璀璨的眸子中看出内心的诡谲算计,若是旁人被这样如同猛虎的目光凝视,早已神魂俱碎,瘫软倒地,恨不能立马伏法认罪。


    然而桓权却神色如常,犹如傲竹枯松,不惧凌然风雪,绝世独立,清傲孤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饶是在一旁看着的梁琛捏着一把冷汗,暗暗为桓权担心,偏偏当事人并未有任何退缩,梁琛甚至觉得那股平常内敛的孤傲,此刻一览无余。


    “士衡是在暗讽本将军不识良才,不听良言吗?”


    “某不过是言由其衷罢了。”


    “哈哈哈!好!好!好!”


    梁冀突然放声大笑,连唤了三个“好”字,一旁的梁琛也松了口气,知道这关桓权算是过了。


    “果然是名满江左的桓士衡,卿即有此见识,来日必将如鲲鹏展翅,大有作为!”


    “某不过一介书生,全奈大将军赏识。”


    桓权回答的不卑不亢,并未因为梁冀的盛赞而得意,盛怒之下而无惧意,盛赞之下亦无得意,这样的人,饶是多识英才的梁冀也不得不高看。


    河东梁氏与颍川桓氏是世交,梁冀之父,已过世的太傅乃是桓权的老师,桓权与梁冀兄弟二人私交甚笃。


    桓权年纪虽小,然见识匪浅,当年苏钧之乱,桓权便出入梁冀幕府之中,为其出谋划策。


    后来入仕,虽名为天子侍郎,然出入大将军幕府亦是常事,这也是他能够面对梁冀的试探与威胁毫无惧意的一大原因。


    他出身颍川桓氏,无论他的计策梁冀是否采用,梁冀都不会为难与他。


    世家的傲气,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他的生命亦将属于家族,这是每一个世家子弟必然的命运。


    大将军的母弟梁琛亲自送桓权出府,两人走在游廊之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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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琛还在向桓权请教推荐陈王的原因,桓权又详解了一番。


    直至出府,梁琛仍恋恋不舍,拉着桓权的手腕,道:


    “前些日子你托病避嫌时,我得了几坛好酒,过几日,待元达巡视归来,我们几人定要好好聚上一番,届时定要不醉不归。”


    “好,如此某便拜谢梁护军好意了。


    此番江氏一族的事有劳梁护军了,我略备了薄礼,已着人送入护军府中,还望护军莫要嫌弃。”


    “诶!士衡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我不明白,士衡廷上辩法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为何此番又要放过江氏全族呢?


    莫非真是因为江氏女?听闻江氏女有倾国之姿,美艳绝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士衡也逃不脱这美人关啊!”


    梁琛看着桓权,捻须笑道,眼神不免有戏谑意,桓权只是低头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


    “只是……”


    梁琛又皱眉,犹豫道:


    “士衡今年轻气盛,难免为女色所惑,却不要忘了男儿志在四方,莫要沉湎美色忘了男儿志向。


    那江氏女虽有些才貌,毕竟是罪臣之女……当日陛下有意赐婚,分明是属意于你的,你却故意曲解,让你那侄儿做了驸马都尉。”


    “季玮兄误会了,陛下赐婚乃是荣耀之事,权又如何能够曲解拒绝,冲儿虽年幼,然胆识超凡,最难得的是他的孝心。


    我朝以孝治国,冲儿的才能品行皆远胜于我,更兼冲儿与永康公主年龄相仿,正是佳偶。


    我桓氏一族能够尚公主,乃是陛下对我桓氏一族的信任,又与江氏女有何关系。”


    桓权不急不缓笑着向梁琛解释着原因,梁琛被桓权这义正言辞的话弄得一时噎住了,半晌,方才梗着脖子继续道:


    “无论此事与江氏女是否相关,我都奉劝士衡一句,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若真喜欢那江氏女,放在外宅做个宠姬就行了,别想着什么明媒正娶,你二人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别耽溺于儿女私情,江氏的事到此为止罢。”


    “多谢季玮兄提醒,权记下了。”


    桓权与梁琛辞别,离开了大将军府,仆人牵来了马车,桓权坐在车内,鹿角银丝熏炉中升起的寥寥香烟在上空打了个旋后消散了。


    桓权用手撑着脑袋,想着刚刚在大将军府所发生的一切,想到梁琛刚刚的提醒,桓权不耐揉着太阳穴。


    江氏女,如何处理,确实是个问题。


    一想到江芷,桓权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了,不得不说,江芷下手是真狠,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桓权毫不怀疑,当时江芷是动了杀心的,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桓权不是说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想取自己性命的人素来不会心软,这些年来,他手上的鲜血已经是不知凡几了。


    年少时,游历北地,面对贼寇劫道,他曾接连手刃数人,而面不改色。


    苏钧之乱时,他曾亲眼看着两军厮杀,尸横遍野。


    桓权知道自己是不该放过江芷的,而杀掉江芷,甚至除掉整个江氏一族,对于自己而言,轻而易举。


    放与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许是不愿手染鲜血,许是欣赏江芷孤身刺杀于他的勇气,许是同情于江芷一夜之间失去父兄,桓权到底是放过了江芷。


    身边所有人都在奇怪,他桓权,竟然会收手,给了江氏一族一条生路。


    桓权看着那缕消散的青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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